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乱世逐流》 作者:嘉宝儿 内容简介: 那一年,屠杀汉人,恶贯满盈的一代魔王石虎已经嗝屁;文采风流,养尽天下名望的一代男神谢安34岁;以法治国,赏善罚恶的一代贤相王猛29岁;宽大仁厚,自命不凡的一代天王苻坚16岁。灵魂来自后世的赵川,成为了长安城名震一方的大当家。游走于红颜之间,穿梭于朝堂之上,奔驰于血火之中。江北豪迈,江左风流。赵川长袖善舞,开拓着自己的帝王之路 第一章 长安城的异类 朝阳缓缓的升上地平线,新的一天开始了。 长安城的城门依旧是热闹非凡,进城赶集的,出城砍柴打猎的,络绎不绝。 行人穿得不算好,以穷人居多,衣服上有补丁的不少。 但看上去好像日子也还过得下去。至少这一大清早没发生什么暴力事件,一切还是井然有序。 长安虽然是几朝古都,但这里是秦国,确切的说,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一个称为“秦”的国家,史称前秦。 这是个动荡的年代,这也是一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 现在长安作为前秦的首都,对比几十年前甚至十年前,已经算是安定下来,犹如一个久病初愈的重病人,虽然在好转,但稍有不慎一样会一命呜呼。 它的东面有慕容家族的燕国虎视眈眈,南面又被视作汉人正统的东晋王朝日夜防备,看似平和,实则危机四伏。 “站住!你们几个人,进城为什么不交税?”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俊俏的年轻小生,身后两个亲随,出现在长安城门门口。 刚刚走过城门,就被守门的兵丁叫住。 这群人衣服乃是汉人的普通长衫,只是看上去简约大气,细节之处更显得精雕细琢。 很显然,稍微用点心的人就能看出,这几个人非富即贵,身份并不简单。 看守城门的兵丁,日常要抽人头税,自然眼睛毒辣无比,一看这几人面生,肯定是外来户,又是一副肥羊的样子,不宰他们宰谁? “这位大哥,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见谅。” 中年男子不动声色的将一把铜钱放到兵丁手上,微微一笑。 有门! 这位看门的兵丁心里一喜,他原本是随口说说,天王殿下(前秦现在的老大苻健自称天王,并没有称帝)已经下令,自今日起不收取人头税,只有货物进出时才收税。 他想打个时间差,趁机捞一笔。 “你们几个看起来很可疑,跟我走一趟。” 中年人没想到对方不懂得见好就收,反而蹬鼻子上脸。 这兵丁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先把人扣住,再敲诈勒索,城门太扎眼,闹大了不好收拾。 “好好说话你不听,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中年人还没说话,身边那个公子打扮的人反而先开口呵斥对方。 声音清脆,如同黄鹂,整个一娘娘腔。 “城门这里,我最大,你不去打听打听我老丁是做什么的,谁不给我几分薄面。我说你们可疑,你就是可疑,我怀疑你们是燕国的探子!” 栽赃陷害张口就来,越是底层的人越是有他们的生存法则,先跟你扣个帽子再说。 中年人又乖巧的奉上一把铜钱,但眼神里已经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人,通融一下,在下进城省亲而已。” “你们......”老丁还要说话,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 “你特么别烦,现在在办正经......” 一看来人,老丁愣住了。 这人乃是一个少年。 星眉朗目俊俏不凡,却一脸坏笑的看着对方没个正行。 身材高大却稚气未脱,一看就知道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一身打着补丁的长衫却洗的一尘不染。 挑着个菜篮,背着个鱼篓和斗笠,穿着草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奔驰车上贴了个奇瑞QQ的标一样,极不协调。 “老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不转路转。给我个面子,算了。” 这少年说话还带着童音,但却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老丁看到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有不甘的对着中年人说道:“今天赵爷为你们求情,算你们运气好,哼!” 嘴上不服气,却把手里的铜板都给了都还给了中年人,示意对方快走。 中年男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就被称为“赵爷”的年轻人。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在下木子云,这位是我弟弟木子青。多谢阁下仗义执言,施以援手。” 哥哥?弟弟?当我白痴呢! “无妨,在下赵川,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我还有事,告辞。” 这少年不怀好意的把那位俊俏公子从头看到脚,露出了然的神态。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兄,这人看着好生怪异,眼神猥琐,看着比我还小,却被叫做爷,你说好笑不好笑。” 木子青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不快忘记了,她觉得刚才那少年非常奇怪。 如果是已婚的少妇,大概会明白赵川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一来木子青云英未嫁,连男子手都没碰过,对那些事情更是一无所知,二来她生性单纯,对方看着又很年轻,自然没往“怪蜀黍”的方向去想。 “小妹,此处乃是是非之地,刚才人家已经识破你的女儿身,咱们先找到品香居再说,走!” 看到木子云面色不渝,男扮女装的少女瞬间闭口不言。 木子云又回头看了看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带着几人进入长安城,不久便看不见人影。 “老丁,你他么想死自己去死,先把你女儿小花卖给我养着,几年后还可以给我当小妾,劳资刚才救你一命知不知道!” 刚才经过的少年,对,就是那个赵川,又折返回来,看到城门附近没有其他人,对着老丁一顿拳打脚踢。 “赵爷,川爷爷,别打,别打。哎哟我的娘亲啊,你这是搞什么。” 老丁拿着长矛,却像是烧火棍一样,根本不敢还手。 “刚才那个猥琐大叔都准备动刀子了,你还不知道死活,行了,下班了来我摊子上吃点好的,别他玛整天想不开,想钱想疯了,早晚死在上面。” 赵川不理老丁,自顾自的走了。 老丁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暖意,赵川骂的厉害,实际上是为他好,说他女儿什么的都是戏言,如果真那样他还巴不得,晚上就会把人送过去。 “那些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算了,劳资一个汉人,替氐(di)族卖什么命啊,让那些人头疼去吧!” 老丁把疑问抛到身后,不去想这些破烂事。 此时氐人对汉人还算好,不像羯人那样凶狠残暴,也基本上起汉名,说汉话,与汉族习俗相近。这也是他们能在冉闵的《杀胡令》出来后还能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之一。 尽管前秦的官方态度还算接纳汉人,但这不代表民族歧视和各族之间的矛盾不存在。 这位老丁虽然没恨氐人入骨,却也不会全心全意的为他们办事。 长安城基本上小聚居的状态,汉人和氐人,甚至鲜卑,羌人生活区犬牙交错,再加上那些大小官员的府邸夹杂其中,平时倒也相安无事,但私下里仍不时有打斗。 汉人和汉人打,氐人和氐人打,各族之间互相打,倒未必全是因为各族之间的矛盾,有时候争一个赖以为生的摊位都会互相斗得头破血流。 秦国现在的老大苻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本身又不善文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长安的官吏普遍喜欢看钱说话,如果没钱则不论对错,各打五十大板,哪怕氐族本族的穷人也讨不到好,法纪废弛若此,自然没人敢造次,那些人也乐得清闲。 总之是有钱有权的潇洒自在,没钱没权的,不管哪个族,一样都是生活困苦。 于是私下里,便有一些解决这些纠纷的人存在,比如刚才那位叫赵川的赵爷就是老丁那一带的“大当家”,他完全当的起老丁的口中“爷”的称呼。 木子云带着木子青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品香居”。 一个酒楼,两层,招牌写得很好,已经是饭点,但里面似乎没什么人吃饭。 “老板,来一桌好菜,管你们这里最拿手的。” 酒楼的桌椅都很干净,环境很清幽。看得出负责装修的是一个很懂“文化”的人。 四壁上都还挂着字画,显得非常清雅,木子云一看就觉得写字的人书法不错,不过这画就比较一般的,只能说是那么回事。 此外这里还有很多用屏风隔起来的隔断,估计是给不喜欢别人打扰的人用的。 只是有一点非常突兀的,没有一个客人。 “对不起客官,现在厨子不在,不营业,本店卯时才开业呢,您这一行是要住店么?” 木子云皱了皱眉头,这规矩也真够怪异的,只供应晚饭啊? “那先住店吧,对了,你们老板呢?你们李掌柜怎么没看到?” 木子云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他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吃饭。 “老板也是到卯时才来,两间双人客房,楼上拐角有热水温浴,每人一次十文,要提前半个时辰伙计为您准备。钥匙您拿好嘞!” 交割完毕之后,这位疑似副掌柜的人,递给木子云一个盒子。 “小店赠送的糕点,不收费,请品尝。” 木子云接过一看,只见盒子上写着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呵呵,这倒是有趣了!”木子云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家店真的不简单! 能写出这种诗句的人,能是个大老粗么?估计不会是泛泛之辈。 就像今天见到的那个少年郎一样! “我看看,我看看!”木子青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一股芳香扑鼻,她忍不住拿起一个金黄的饼往嘴里送。 随便乱吃东西很危险!但木子青动作太快,他哥哥已经来不及阻止。 外酥内软,芳香直冲鼻子,好像要进入大脑一样。 带着红豆的软糯,脆皮的荷香,还有舌尖上存留的甘甜,滋味简直妙不可言!木子青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 “是红豆的,好吃好吃!”她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吞下,一口气没换上来差点噎死。 木子云看到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哭笑不得,此时还在大堂,虽然没人经过,但万一给人看到就不好了。他赶紧拉着木子青进了卧房。 饿坏了的木子青风卷残云的吃完红豆饼,打了个饱嗝说道:“大哥,这饼真不错,这趟出来总算不枉受那么多苦呢!” 木子云却没那么高兴,他忧心忡忡的说道:“父亲有意北伐,目标就是长安和洛阳,但我观长安风物,这秦国气数未尽啊。” 木子云原本认为长安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汉人惶惶不可终日,等他们大军一到,甚至不打对方就会土崩瓦解。 但他到这里来以后发现并不是这样! 苻健怎么样木子云不知道,但苻家还是有能人的,长安比想象得要富裕和平稳,民族矛盾也并未明火执仗的你杀我我杀你,彼此间还是能保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其繁荣甚至还超过了自己那边的很多大城。 “你不听我劝告私自出来,父亲已经是非常愤怒,后面几天,你不许出这家酒楼,我们办完事就走,听到了吗?” 自己这位大哥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得很吓人却雷声大雨点小,木子青完全不当回事说道:“知道啦知道啦,只要这里东西好吃,不出去也行啊。” 她躺在床上,没一下居然睡着了。 木子云的心却没有木子青那么大,他小心的翻开一张羊皮,拿出一支炭笔在上面小心的刻画着。 “朝廷里妖人太多,父亲当真不易啊!希望这次不虚此行。” 记录完毕,木子云收好地图,贴身放置,从二楼看到巷子里的孩子在玩一种不知名的用脚踢的球。 “这秦国,隐隐有真龙之气啊!”真龙之气木子云自然是看不见,但他知道有孩子能出来玩就说明这一代治安不错,治安不错就说明有人治理,或者说,这苻健的秦国,并不能简单的把他们当做蛮夷看待。 时间过得很快,卯时已经过了,木子青还像小猪一样在睡觉,木子云关上窗户下楼,被楼下的情景惊呆了! 中午的空空荡荡,变成现在高朋满座,酒楼里几乎没有空着的桌子,而酒楼的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摊子,做着各种菜式。 “小二!我的鸳鸯锅好了没有!” “小二!我的五味脯好了没有!” “小二!酸梅乳酪羹,奴家等了很久了!”说话的貌似是一位贵人家的夫人,在屏风后面看不清样貌。 “双拼烤肉,快点快点!” …… 人声鼎沸,让木子云呆住了,更让他奇怪的是,所有的菜都是在外面做,那下雨怎么办? 他走到外面,看到一个扎起妇人发髻的女子,眼神迷醉的看着在巨大的摊子上忙活的少年,旁边一个身形似塔的黑汉子在帮忙。 “他居然是这里的厨子?莫非我看走了眼?” 木子云发现此人正是他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赵川! 第二章 我是个大厨 赵川感觉自己似乎被人盯着,回头一看,又是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目光,那个少妇的眼神,似乎要把他吃下去一样。 他移开视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盯着自己,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了。 哦?城门口遇到的那家伙? 赵川心里一惊,莫非他们知道什么? 心里虽然惊讶,他却对着这个叫木子云的男人笑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脸上打岔,手上的却动作没有变慢,如同变魔术一样,飞舞的极快! 鸳鸯锅好了! 五味脯好了! 酸梅乳酪羹好了! 双拼烤肉好了! 清爽炒饭好了! 如同流水线一样,一道道菜肴,或小吃,或甜汤从那摊子上下线,周围还有无数的观众在观摩,还有偷师。 一直被模仿,无法被超越,赵川知道,自己脑子里有一个系统,他做的菜,永远都比别人好吃,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无论什么技艺都精湛到了极点。 在这个领域,他就是神! 他就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 没错,赵川是来自后世的一个宅男,两年前,他在玩一款三国游戏的时候,无意中弹出一个网页,上面有一行字: “想不想当皇帝!” 让人无语的是,“否”那个按钮根本就是灰色的,只能点击“是”!赵川不是纠结的人,点了个“是”,随后失去知觉,一醒来,发现自己在长安周围的一个乱葬岗,周围都是死人,差点没把他吓死。 坑爹的是,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更坑爹的是,他发现这是人吃人的五胡十六国时期,他在的地方正是前秦,由氐族建立的政权。他对这段历史很茫然。 不是玩三国游戏吗?为什么晚了一百年?把我送东晋这时候来了? 由于没有身份凭证,他只好悄悄跑到一家酒楼里当奴隶,这家老板除了像周扒皮一样压榨他劳力以外,倒是没打骂他。 来这里的第三天,他晕了过去,因为太累了。 梦中,他看到了一个系统,上面有他的基本参数。 体格(极弱,随时会死) 体力(很差,杀不死鸡) 智商(尚可,微积分水平) 情商(极差,中二宅男) …… 这是一个非常喜欢吐槽,而且毒舌的系统,如果在自己电脑上出现,难保电脑不会被砸,可惜是自己脑海里。 忽然他看到页面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极小的字写着“新手礼包”四个字。 深深的恶意!赵川觉得这系统肯定是想玩死他,连新手礼包都放在最不显眼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发达就在今日,成为人上人,醉卧美人榻,醒掌天下权,玩遍天下美人,拿下万里江山,创造一个民族,就在今日! 然后他很快失望了! 新手礼包是一个对话框,关掉才能有新的出来,可以选十次,却只能选中三次,而且要一样一样的选,三次机会,一旦错过便不能再选了。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这个设定很卧槽,但赵川认了。 不过还有更坑爹的,当第一次选择出现的时候,他简直要崩溃! 《莲花宝典》:惊讶不惊讶?开心不开心?可以自动成为顶级剑客,无需练习便可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皇帝又怎么样。你想让他活就活,想让他死就死! 领取条件:自宫,如没有自宫则自动执行,当公公挺不错的,可以在后宫陪着无数美人,其实比皇帝还爽! 这个很快被赵川否决了!尼玛的破系统,你才是公公,你们全家都是公公! 再次感觉到深深的恶意! 第二次: 《兵书概要》:自动习得一部无敌的兵法,但兵乃不祥之物,要积累行善点才能习得,每次打仗之后都会消耗行善点,低于警戒线兵法便会自动抹去。 领取条件:无。别老想着杀人,要先救人才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别问我是谁,我是雷锋的粉丝简称雷粉! 好吧,果然够坑爹的,赵川想了想,还是没点是,毕竟后面还有八项呢! 很快他就后悔了。 《貌似潘安》:潘安乃是自古被追捧的美男子,上到敬老院,下到幼儿园的女子都是他的忠实粉丝,但恨他嫉妒他的男人也可以从长安城排到洛阳。习得以后,会成为地道的美男子,但却会引起男人们的莫名敌意,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能选择。 PS:貌似对已婚少妇比较有杀伤力。 果然是个拉仇恨的……赵川已经无力吐槽,他已经知道了系统的恶趣味。 那就是绝不让你好过!糖衣里面总有炮弹! 选吧,男人不帅,当皇帝都没人爱,妃子要给你戴原谅帽。赵川无奈的点了个“是” 《嘴炮无双》:记住,《九品芝麻官》里的周星星只是小意思,你,才是真正的嘴炮王!习得之后,口才无双,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乃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之物。顺便增加逻辑思维能力,骗人怎么能没智商! 领取条件:无。注:三十岁以前,赢得三个云英未嫁的绝色美人芳心,并且让三人相安无事和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亲密无间,正好凑一桌麻将。 对于嘴炮无双的你,这不是什么难事吧?失败的话,你会成为口吃加智障,加油哦骚年,我看好你哦! 领还是不领,这是个问题? 赵川咬咬牙,最后还是忍不住领了。 嘴炮这个技能,乃是穿越者必备之物!不服不行!至于副作用,反正是三十岁以后,还有十几年时间呢! 命运仿佛是在嘲弄他,后面的一个比一个坑爹了。 《神算子》:预知将来,一天可以算三卦,前知三百年,后知一千年。 领取条件:遁入空门。你不出家就想领这个,是不是想闭着眼睛当皇帝?这是不可能的。只是怕你死在乱世留一条退路罢了。现在选还来得及,以后别后悔哦。对了,领取了这个以后略有一点神经错乱,每日夜晚会有鬼怪幻觉出现,唯有在空门中念经才能度过危难。 不然会被吓成疯子! 额……这个还是算了,好像不适合我。赵川自然而然的否决了。 《无敌幸运星》:恭喜你,这是大礼包中价值最大的一个,学会此技能,流星雨都砸不死你,被千人围攻都可以安然而退,比霓虹舰队的雪亲王还厉害,可以吸收身边人的幸运值。 领取条件:无。注:领取此礼包的人,身边人下场一般不会太好,因为他们的运气被你吸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当名侦探柯南,走到哪里死到哪里?赵川觉得有些坑爹,选了这个等于注孤生,还是算了。 除此以外,剩下的三个全是套路,赵川看都不看就否决了,简直失望透顶,还剩下最后一个。 《食神》:天下厨艺你最棒,最棒最棒你最棒!习得以后,自动掌握无双厨艺,无论脑子里的食谱,手艺都无与伦比。 领取条件:无。注意:要征服别人的心,就要首先征服别人的胃,只不过,神的东西,怎么能收钱?做菜不得收取任何钱财,然而物品,特别是宝物,不在此列。此外,神的东西要吸取天地精华,故而做菜只能在户外做。 PS:允许你收取基本劳动报酬。每日最高两百文。哈哈,神是不是很仁慈? 赵川已经被震得无力吐槽,再也无法虎躯一震了。他无语的点了“是”,新手大礼包收取完毕。 “附赠年代大事纪年表一份,看在你是第一人的份上附赠的哦。好好努力做上皇帝吧。” 脑海出现了一行字之后,赵川就醒过来了。 第二天,他跟李掌柜说要在外面做菜,开明而吝啬的老李让他试验了一下,技惊四座! 一个月后,他已经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大厨,至于奴籍,早就去官府那里解除了。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似乎飞速的增长,变得少年老成。 半年之后,慕名而来的人已经络绎不绝,甚至连苻健都点名要他每日做一顿饭,送到宫里。因为他拒绝了苻健的招揽,不愿意当御厨。 当时他是这样对苻健说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殿下你是想留个美好印象,还是想以后嫌弃我做的菜呢?” 苻健大喜,赏了他一对夜明珠,不再提此事。 赵川的名气越来越大,倾慕他的已婚少妇也越来越多,店里的生意简直火爆得不行,于是赵川出了新规矩,晚上供应饭菜!白天恕不伺候! 不过即使这样,他依然累得半死,吃饭的人依旧没有变少。 两年后,赵川虽然才十二岁,但却像是十五六岁的青年一样健壮,这家酒楼也扩大了许多。 这时候他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邻家阳光大哥的加强版,简直秒杀了那些深闺怨妇。 然而赵川依旧一贫如洗,老板给钱都不要,只要两百文一日。 既然不能用厨艺赚钱,赵川想了其他的方法。 比如当没有编制的“公务员”。 他现在已经是这一代的“大当家”,负责处理邻里关系,协调包括民族矛盾在内的各种矛盾,他脑袋活络,处事公正,口才又极好,每次都让双方心服口服,化干戈为玉帛,赢得了偌大的名声。 会做菜,口才好,会办事,而且很讨那些官员夫人的喜爱。 在枕头风的威力下,官府已经把这一代“托管”给赵川,出了事基本都先来找他。因为他管得比那些人都要好得多,又按时“孝敬”那些公门中人,自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双方皆大欢喜。 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尊敬的称他一声“赵爷”! 木子云看了赵川做了半天的菜,大概也知道这家伙确实是个技艺极高的厨师,正好有座位空了出来,木子云便点了一碗胡羹,一个名叫“心跳丸子”的菜,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食客们聊天。 “听说北面的燕国,慕容家有迁都邺城的打算,其心不在小啊。”一个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啊,这秦国虽说也是异族的国家吧,但感觉还是比燕国要好一点,我去过那里,汉人在那里更苦啊。” “谁说不是呢?你以为所有人都像赵爷这么明事理么?南面的朝廷,也是一塌糊涂,江左的表亲,还让我别去投他呢,还说荆州的桓温大都督,似乎,似乎要做曹操啊。” 后面的已经听不清,木子云阴着脸,一声不吭,明显的心情不佳。 “兄台,又见面了。” 赵川拿着木子云点的东西,来到他面前,把菜放下,却没有走,而是坐到他对面。 “尝尝我的手艺,都是白天去外面弄的食材,很新鲜。” 胡羹乃是用羊肋和羊肉用一定的水煮熟,去腥味,然后把肋骨抽掉,切肉成块,加葱头,并用石榴汁数合调味。 带着清香和甜鲜,味道颇有特色。 至于这个心跳丸子,则是用羊肉、猪肉切成细丝。加入生姜、桔皮、本地的一种香瓜还有葱白合捣,使成弹丸大小,另外用羊肉做肉羹汤,好了以后盛起来的一道菜。 看上去很简约,但里面的功夫实在是不简单。 木子云没有说话,只顾着吃东西。上午的红豆饼都是被木子青吃掉了,他实际上也是要饿坏了。 “小兄弟,你这厨艺简直无与伦比,我没吃过比你做得好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走?” 木子云看着赵川的眼睛问道。 “没兴趣,寒门无上品,更何况我这个江北之人,去了也是个赔笑的脸,兄台是从江左来的吧,还有令妹。看她天真烂漫的样子,你这一路很辛苦吧。” 赵川一语就道破了木子云兄妹的秘密,不过他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在城门附近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不会的,我看小兄弟不是池中之物,一有机会,绝对会一飞冲天的。”木子云还是不死心,他总是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个草根。虽然他只是个做菜的,虽然菜做得很好,嗯,虽然很英俊。 “你们啊,终究是要做大事的,我呢,只能过我的日子,那么就此别过了,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拉拢就不必了。”赵川伸了个懒腰,店里现在客人慢慢的变少,他也早已收工了。 他不知道木子云是谁,这明显是个假名字,但他知道对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眼不见为净!没有无敌幸运星的技能,还是离是非远一点吧。 呆了两年多,他脑子里的系统,那个“我要做皇帝”的进度条一直都是零。 这个木子云在城门口出现之后,瞬间就变成了0.5%!这人能是普通人么? 第三章 大当家的风采 赵川走后,木子云也差不多吃完这顿极为美味的晚饭,看着已经入夜,街上依旧没有宵禁,心下不禁感慨。父亲只怕是真的想错了,这氐人的秦国,绝不是摇摇欲坠! 而是非常有活力,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样! 这里汉人的立场,也没他们想象得那样,会为了水深火热的各族矛盾挺身而出。 不得不说,几十年前冉闵的那场《杀胡令》,影响深远。 不知进退的羯人,三天内被杀了二十万,几乎灭族。这还是有统计的数目,至于没统计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杀得邺城一带血流成河。 此次变乱之后,天下再无羯人,汉人在压迫之下歇斯底里的反抗,比胡人杀起人来更加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最终冉闵也因为决策上的失误,被联手绞杀。但《杀胡令》的影响,却延续至今,在长江以北的地区震荡。 之后,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开始反思自己的政策,这样杀下去有没有前途,应该走什么样的路。木子云也是饱读诗书,自然对此也有过思考。 看到长安城的情况以后,木子云隐隐觉得这里似乎在酝酿着曙光,但又捉摸不定。他回到房间,妹妹木子青睡得呼呼的,早已把被子踢开,睡相憨态可掬。 “青儿,你真是越来越水灵了,也不知哪家的儿郎,能当你的夫婿,有这般的运气,今天那个赵川其实很不错的,样貌不错,心性更是坚韧。此人一身都是秘密,如果能带回去,哥哥我倒是愿意他做咱们家的女婿,只是可惜了。” 店家很贴心,房间是两张床,似乎考虑到相互照看的问题。如果是单人间,木子云还真有点担心自己那个糊涂妹妹会不会被人偷偷占便宜。 吹灭了油灯,木子云躺在床上,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他是睡了,不过酒楼的别处却依旧发生着“惊心动魄”的故事! “贞娘,我警告你啊,别过来啊,别过来啊!” 赵川像是个被野狼逼到墙角的小羊羔一样,捂着自己的衣领,看上去有些滑稽。他面前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人,扎着妇人的发髻,腰肢被扎得紧紧的,翘起的屁股曲线十分优美,胸不算大但形状很好看。 俏丽的脸上带着红晕,眼神迷离的盯着赵川,小手已经按在赵川的胸膛上。 “死冤家,你是不是嫌弃奴家嫁过人?奴家只和那个死鬼上过一次床,第二天他就死了,除了那里被他弄过一次以外,其他的都没被人碰过,你这是何苦呢?” 红润的小嘴微微翘起,在灯火下带着无限的诱惑。 “那个,贞娘啊,不是那个问题,我们不合适,而且我还太小了啊。”赵川又往里面退了一点,但已经几乎没有位置可以退了! “哼!反正只要你在这品香居,你迟早都是奴家的,我爹的意思是让你入赘,放心,奴家喜欢你,不介意那个,奴家和这酒楼以后都是你的,只要你点个头。” 哎哟我的娘亲啊!这火辣的寡妇赵川真受不了,才结婚两天就克死丈夫,虽然长得不错,家里也有钱,可再也没人敢来提亲了。 她被婆婆直接退货回来,他们家那些打贞娘注意的弟弟哥哥也没了机会。 现在贞娘已经失去耐心,她今天是早有准备,轻轻一拉腰带,上半身已经没有任何遮挡,露出白玉一样的肌肤,真当的起弱骨丰肌这个词。 赵川用手把眼睛蒙着,他其实也想看,但是不能看啊!这年头看一下,就一辈子甩不掉了! “川郎,川哥哥,你看奴家美吗?” 贞娘用白嫩的小手轻轻拉着赵川的手。 我的乖乖啊,你不要了啊,我不是柳下惠啊……赵川已经心猿意马,今天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突然一声闷哼!贞娘歪倒在赵川的怀里,他趁机看了看贞娘的身子,尼玛,还真的很美,还好之前没看,说不定看了自己就“从了”呢。 此时油灯已经熄灭,门也吱呀一声关了。 “什么人!”赵川沉声道,手慢慢的摸上在后腰上位置装鲨鱼皮套里的小匕首。顺手那被子给贞娘盖上。 贞娘是被对方打晕的,说明对方至少不想要他们的性命,这就可以周旋一下了! “呵呵,真是个体贴的俏郎君啊,难怪外面那么多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这位更是不知廉耻来勾引你,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呀。” 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清冷,却不生硬。 从房间里隐约的月光看对方的轮廓,女人的身材很好,比贞娘似乎还强上几分。 正在这时,赵川脑中的进度条暴涨到百分之二! 尼玛!这都是什么人啊!我现在只是一条小鱼小虾,这些大神为什么一个个都找上门来啊! 那个进度条是自己当皇帝的进度条,暴涨则说明对自己大有裨益,而且身份不凡! “待人要示之以诚,你来这里肯定不是要来杀我,否则你早就动手了,而且你肯定是有求于我,我在这里时间不算短,之间似乎除了当那个大当家,也没什么变化,那么说明要么你才到这里不久,要么,就是我最近有什么遭遇,对么?” 啪!啪!啪!啪! 这神秘女人居然拍起巴掌来。 “不错,不愧是长安城里闻名遐迩的大当家,没错,我确实是有事相求。” 此时赵川已经放松下来,手也放到胸前,抱臂看着对方。 这女人点起油灯,赵川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想来是藏到袖子里的东西。 她拉下面罩,露出倾国倾城的小脸,如同芙蓉出水,又带着一丝孩子般的顽皮,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充满了睿智。 朦胧的美!真切的美!不敢相信! 赵川看呆了!天下居然有美人能到达这样的程度,两世为人,赵川也找不到能和对方媲美的。 这女人对着赵川嫣然一笑,脸颊带着一丝羞红,在这种场合以这样的姿态见面,确实有些暧昧,再说赵川的样子也很有杀伤力,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美男子。 这一点从他在那些少妇中火爆的人气,已经说明了问题。 单单从样貌上说,这个男人确实够资格做自己的梦中情人。 “我叫瑶雨,至于是哪里人你就别打听了,好了,现在我们已经示之以诚了,你可以继续猜猜了。” 瑶雨对着赵川莞尔一笑,然后蒙上的面纱。 “今天我见到唯一特别的人,就是住店的那个中年汉子一行,那么你肯定是打他们的主意。这些人从江左的东晋而来,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你一定是他们的对头。现在世间说得上号的就三家,北燕,秦国,东晋,那么我估计你是燕国的人,对吗?” 瑶雨对着赵川眨了眨眼说道:“是啊,你很厉害,我没找错人。” “还没完,听说北燕皇族慕容一家样貌独特,家族里俊男美女层出不穷,我猜,你定然是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雨字,鲜卑又称为步瑶,所以你用一个瑶字当姓,对吗?慕容雨小姐?” “唉,我现在已经是在想要不要杀掉你了,你不知道太聪明的人活不久么?没错,我就是慕容雨,你满意了么?”慕容雨无奈的说道,颇有一点哭笑不得。 她的睿智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却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心性。 “虽然你很美,我也很想博得你的好感,但是恕我不能答应你要做的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 赵川坚定的说道! 慕容雨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随即又化为平淡,她笑容依旧,眼神却变得有点冷。 “叮咚!支线任务激活!丘比特的首次大作战!” 赵川脑海里一个声音炸响,肯定是系统,但系统从来都不会说话的啊! “慕容雨美若天仙,绝对配得上你的相貌,而且据说她才华横溢,现在她已经对你有了感觉!不要放过!这就是你的女人,当定了!搞定她,让她成为你的三个老婆(不限于三个,只要你能搞定)之一。还记得那个新手包任务么,这是系统认可的绝色美人,别犹豫了! 奖励 读心术:业界良心!只要自己需要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无往而不利,但是有冷却时间,慎用! ” 尼玛,这是搞什么! 但赵川惊讶的发现支线任务的进度条居然有20%! 这么说慕容雨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咯?这算是一见钟情吧。 “你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么?是不是在后悔?” 慕容雨的语气有点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还是不同意,这是原则问题,哪怕做完这件事你嫁给我也一样,我不能同意。”赵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打听到你这个人平日里积善,不想你死于非命罢了,既然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调戏于我,再会,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慕容雨一脸羞怒,扭头就走,从窗户跳出去,转眼不见,但赵川却发现支线任务的进度条到了35%。 看来她还是欣赏有原则的硬气男子。赵川露出了笑容,说实话,对方给他怦然心动的感觉,那一瞬间就像是百花盛开一样,那是初恋的感觉。 而早上遇见的那个叫木子青的小妮子,虽然也是大美人,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那种美仅仅只是欣赏。 “唉,明日怎么跟你解释呢?贞娘,你就这样被敲晕了?” 赵川无奈之下帮贞娘穿好衣服,自然是揩了不少的油,不仅看光了,还摸了个遍,还好贞娘不知道,不然在劫难逃。 赵川横抱着贞娘,往她住的房间走去…… 长安城一处寻常的宅子里,几个彪形大汉正看着一位美貌绝伦的年轻女子发号施令。 “军师,那个赵川是不是不识抬举,要不要做了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闷声问道。 “李叔叔,你们几个从小就跟着家父,对我就像亲女儿一样,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去犯险?” 这汉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道:“雨丫头,那你发个话,到底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他们兄妹二人武艺稀疏平常,不足挂齿,但这里是秦国,闹大了容易让苻坚占便宜,他已经被封为龙骧将军,掌管长安城的治安,我们等待机会再看看!你们去睡吧,养足精神明日好做事,让我再想想。” 几位大汉都十分尊敬慕容雨,看得出来,并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而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众人走后,慕容雨拿出一把金色刀柄的小匕首:“真是个呆子,就是偷个东西而已嘛!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哼!” 虽然嘴上这样说,赵川那英俊的样貌,特别是拒绝自己时大义凌然的样子,在脑海里怎么也磨灭不去。 她甚至痴痴的想,如果有这样一位夫君,在危难的时刻,他也不会为了重重利益放弃自己,心不由得酥了。 “唉,如果刀剑无眼杀了你,我会为你立一座碑的,赵川。”她把匕首放进刀鞘,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川睡了个好觉,梦里他和慕容雨抵死缠绵醒来发现床单湿湿的,居然跑马了! 尼玛的,劳资人生中的第一次,居然是梦里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看来不当我老婆真的是说不过去呢! 赶紧趁着没人清洗了身体,赵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贞娘太大胆,她今日好像都是躲着赵川在走。 “喂,铁牛,来,陪我练几招!” 昨日慕容雨的来去如风,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武艺还非常弱小,虽然打普通人没问题,但一旦遇到练过的,估计在劫难逃,别人可不会是像慕容雨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 “川哥,你根骨不行,练不出来的,现在强身健体已经够了,再练没用。”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铁牛瓮声瓮气的说道。 尼玛,说个谎安慰我一下会死啊!铁牛就这点不好,做人太实诚了! “大当家!不好了不好了!咱们和氐族那帮孙子闹起来了,这次阵仗大得不得了!你快来吧!” 品香居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木子云和木子青兄妹也在其中混着。 赵川走出门便看见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人蒙着白布躺在地上,想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一个俏丽的女子跪在白布跟前,眼中全是泪水。 “大当家,这个氐族的女子实在太歹毒,我早说过她不可靠,氐族人不可信!当初是你说成全他们,结果看到没,几天不到,她就毒死了叶家大郎!” 赵川眯着眼睛,环顾了四周,心里有了定计! 第四章 当家做主的赵爷 “都不要吵,说说怎么回事!陈金花,你说说看。” 周围的人声音越来越大,赵川赶紧让他们打住。 那名跪在地上的妇人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和夫君,那个,行房事到比较晚,人有些累,结果第二天醒来,他就七窍流血而死,奴家当时也好像中了毒,头晕晕的。但是没人相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他们都说是我毒死了夫君。” 氐族少女爱上汉家儿郎,冲破阻碍不容易,她又怎么会谋害亲夫。 而且听说这对小夫妻成天都秀恩爱,亲密得不得了,又怎么会故意杀人? 赵川第一感觉就不像是这个女人做下的事情。 但包括她娘家在内,亲一色的认为她是凶手,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老包,给这位叶家郎君验一下。” 人群里出来一位猥琐的瘦小汉子,二十来岁,据说他爹以前是个仵作,把手艺传给了他。 只是他家还有哥哥,继承职位还轮不到他,一年前就跟着赵川混了,因为赵川为人爽快,对兄弟们都很够意思。 “嘿嘿,大当家,你就看好喽!” 包成龙这家伙一会用银针,一会验血的,半天才到陈蒲耳边说道:“大当家,这李家郎君真是中毒死的,好像是蛇毒,毒性还有些奇特,不像是本地蛇啊!” 尼玛,蛇还分本地的么?莫非本地蛇就有救不成! 赵川对老包这诊断非常无语,这家伙喜欢故弄玄虚,但又是神经刀,时灵时不灵的。 “我说大当家,你不会是看上这俏寡妇了吧?” 人群里有人在起哄。 “要我说,叶家郎娶了这妹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氐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又一个人补了一刀。 “你放屁!你们汉家人才是骗子多,骗了陈家的妹子不说,还污蔑她杀人!大当家,你处事公道,你给个说法!” 氐族那边也有人喊了个话!可能是自知理亏,语气没那么生硬。 赵川抬头一看,无意间看到对面人群后面,一身朴素长裙的慕容雨带着面纱,正在给他打手势,突然摘下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笑脸,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然后戴好面纱,抱起双臂在一边看笑话。 尼玛,让暗恋的妹子看不起了,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诸位听我一言。你们推举我当这个大当家,我就会为你们做主,这样,大家做个见证,一起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吧。” 赵川说得有礼有节,两边的人都信服,大家的愤怒已经转化为好奇心,想看看这位大当家怎么处理。 所有人都跟着赵川离开了品香居,慕容雨却趁着大伙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 叶家乃是小康之家。宅院有点大,不下五六间房。 “就是这里了。”叶家婆婆指着贴了囍字还没有取下来的房间说道。 其实这叶家婆婆在儿子婚后也觉得这媳妇不错,现在她也觉得不太可能是儿媳妇杀的人。 但含辛茹苦把乖巧懂事,饱读诗书的儿子养大,眼看要进龙骧将军府当幕僚了,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心中的怨气又能向谁发泄,心中的苦痛谁又知道! 只能向着媳妇发泄了!谁让她嫌疑最大呢! “铁牛,拔剑,跟我进房间。” 赵川拉开房门,四周观察,发现卧房里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他看到墙壁的一块个角落好像有点松动,有很大一条缝! 看来就是这里有古怪了! 呜呜呜呜,吡噼噼啤啤。 一串杂乱无章的音乐隐约响起。这声音一般人不会注意,但赵川前世去过印度,那里的某种捕蛇人就是吹奏这样的音频的曲子来调动蛇,控制蛇。 “铁牛,小心点,蛇在墙壁里!” 一条黑色的毒蛇,吐出毒雾,飞向铁牛! 铁牛个子虽然大,但却是异常矫健,身子一侧就躲过了毒蛇必杀的一击! 那畜生似乎有灵性一样,从铁牛张开的胯下飞速的逃离了房间,外面无数的围观群众,顿时发出一阵阵尖叫。 赵川赶紧的跑出去,就看到那个叫木子青的小妞,脚腕已经肿了,坐在地上直冒冷汗。 那条黑色的蛇,在几米外的地方,头被一把匕首插着,匕首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北府”! 木子云一脸焦急的看着中毒的木子青,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着,千万别动,越动越坏事!” 腿被毒蛇咬了的人,要立即在距伤口5-10厘米处用带子或手帕等绑扎,每隔15-30分钟放松1-2分钟,以免肢体远端缺血坏死。 或者用手挤压伤口周围,尽量将毒液挤出。 情况紧急时,也可用嘴吸吮以尽量吸去毒液,每吸一口应立即吐出,并用清水漱口。 赵川脑海里瞬间出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往事。 赵川前世被毒蛇咬中过,幸好当时被人急救了,方法还记得很清楚。 “老包,准备清水。铁牛,去请郎中,众人退开!” 大当家的镇定自若,给大伙吃了定心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陈家女是被冤枉的了。 焦点已经转移,现在是看这位明显女扮男装的妹子如何救活。 还是让人信服的大当家出手。 赵川解下自己的裤腰带,看好距离,把木子青的小腿绑好。 “大当家,水来了!”老包动作很快,赵川想都没想就开始吮吸木子青那肿起的小腿的伤口处。 此时木子青在惊吓和中毒双重压迫下已经昏迷不醒。 赵川吸一口,漱口,吐掉,再吸一口,再漱口吐掉。 还是有些效果,肿起的腿瞬间消了许多,木子青的呼吸变得平稳,但嘴唇乌黑,显然并未完全解毒,只是暂时控制住了伤势。 “大当家,廖神医来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快速走了过来,看到那条被匕首定在地上的黑蛇,有些惊讶。他显然是认识赵川的,一见面就开口说道:“大当家,这蛇乃是天竺那边的蛇,咱们这没有的啊,究竟是哪里来的?是这女娃被咬伤了吗?” 尼玛,就知道这老头不简单,难怪当年苻健让他进宫当御医,这老头医术且不说,见识真是不凡。赵川心中一个大大的服字。 “大当家,你真是厉害啊,以前见过被这种蛇咬的,一炷香功夫就全身乌黑死掉了,没想到这娃娃能熬到现在。不过也就是今天的事了,今夜子时之前找不到解药,这女娃子必死无疑。” 木子云一听脸都吓白了,连忙跪着求老头说道:“廖神医,你可得救救她啊,求你了。” 说完他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周围的人看了都为之动容。 “起来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的,可不能跪。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这里有五味药,还差一味就能配制解药。” 专家说话真是急死人,赵川恨不得给他几拳。 “别急,大当家,长安城北的后山上,长着一种黑木,树上缠着的青色藤,名曰黑木藤,弄点回来,药到病除。” 早点说不就完事了! 赵川撇了廖神医一眼,脸上全是不满。 “那个,赵爷,这个...”赵川看到老包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放心,我亲自去,不得麻烦你!” 一看包成龙那怂样,赵川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是啊大当家的,后山貌似只有一棵黑树,而且长在悬崖峭壁上。” 众人一听都是心惊不已,那悬崖他们知道,上边长了一棵歪脖子树,没想到那棵树就是黑木啊。 “那个,赵兄弟,不劳烦你了,我们家的事情,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责无旁贷。” 木子云坚定的说道。 他妹妹出事,自己没有保护好,实在是难辞其咎。 “你不必说了,我是这一代的大当家的,众人选我出来,你就算不是这里的人,也是品香居的贵客,出了事自然我要担着,不必多言,照顾好令妹吧,别动她,放在这里会支撑得更久一些。” 赵川斩钉截铁的说道,四周的人先是沉默不语,后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大当家的英雄好汉,不仅菜做得举世无双,还是条响当当的硬汉,汉家郎里,我就服大当家的!” 一个氐族的汉子大声叫道。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赵川不仅能说会道,而且处事公正,一碗水端平。 跟公门的人打交道也是不卑不亢,不管哪边提到他都要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子云兄,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大家都散了吧,叶家人别走,你们在品香居等我回来。” 说完赵川就马不停蹄的往外走。 长安城不能骑马,苻健还没大度到那个程度,赵川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城门。 “赵爷,您这是怎么了?” 看门的老丁好奇的问道。 “啊,老丁,我怎么没想起来,赶紧给我弄匹马来,我要去一趟西北的后山。” 老丁很奇怪为什么一向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的赵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弄匹马对他来说简直不是个事。 “赵爷,您在这等着我老丁去去就来。” 老丁把胸脯拍得直想,急匆匆的走了。 “叮咚,触发任务激活。江左的友谊。” “你也看出来了吧,木子云木子青兄妹非富即贵,对你将来发展大有裨益,不惜一切代价救活木子青。” 完成奖励:无,待下一步触发任务后统一结算。 失败惩罚:你会成为东晋权贵杀之而后快的人物,因为有豪门通缉你,好自为之。我也不想惩罚你,我也很绝望啊。 尼玛! 赵川真是要骂人! 之前那个要他泡上慕容雨的任务没有惩罚机制,也就是说对方当不当他老婆其实无所谓的。 然而这个任务,如果不救木子青,反而麻烦大了。 “算你狠!”赵川色厉内荏的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这时老丁已经飞速的牵来一匹驽马。 “抱歉啊赵爷,只有这劣马了。”老丁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之前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的,结果居然牵一匹劣马,实在是有点丢人。 “嘿,老丁,谢了,我赵川记住你这次恩情了。” 赵川大呼侥幸,他骑术平平,要是骑好马搞不好摔下来。 今天艳阳高照,长安郊外郁郁葱葱,风景宜人,要是约上慕容雨一起郊游,在绿茵下,在花丛中卿卿我我,那该是件多惬意的事情啊。 赵川在马上进入想入非非的状态。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急就越容易出状况。 唏律律!赵川赶紧的拉着缰绳让马停下来。 因为前面树下有个穿着邋遢的大叔,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尼玛,真是倒霉,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看看吧。 赵川无奈下马,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嘿嘿,好像没什么大碍,他应该只是饿晕了。 “喂喂,大叔你醒醒啊!不能睡,这样睡会死过去的。” 饥荒时期,像这样饿得不能动睡死的人不要太多。 赵川把这个人摇来摇去的,希望对方醒过来。 “我说小兄弟,我本来不会死,被你这么一摇,反而要死了。” 这大叔坐起来,仿佛野人一样,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散发着阵阵馊味。他一脸苦笑的看着赵川。 咕咕咕........ 邋遢大叔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响声。不言自明,这家伙果然和自己猜想得一样。 赵川看了对方一眼,这家伙果然是被饿晕的。 “行了大叔,这里有几个品香居的红豆饼,拿去吃吧。我是品香居的赵川,有事你可以去那里找我,这是水,拿好。” 说完赵川心急火燎的骑着马跑了。 “嘿嘿,有意思,原来你就是长安厨神啊,老夫为了吃你一口饭,身上财物都被强盗拿走了,现在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他一大口咬下红豆饼的一半放进嘴里,不断咀嚼着,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妙啊,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呢!看来不去品香居吃上一个月,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几个饼下肚,这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长安啊,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吧。”邋遢大叔站起身往长安方向走去。 不一会他便来到长安城,结果在门口被不知死活的老丁拦下来了。 “我说你,对,就是你,别进去了,长安城里有丐帮,你一个外来户会被人家欺负的。” 老丁好言好语的劝道。 他这次可是真好心,这年头丐帮可不是什么侠义之辈,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脱不了丐帮的关系,赵川跟丐帮交涉的次数也是最多的,所以老丁知道些内情。 “啊,对了,品香居怎么走?赵川让我在那里等他。” 来找大当家的?老丁挥挥手,示意对方快滚,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第五章 被打就要打回去 长安附近有终南山,翠华山,但这里的后山,其实只能算是个小土丘,根本上不得规模。原本赵川以为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但他现在真是要跪了。 有句话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越是小地方,越是容易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爬上后山,赵川叉着腰,看着所谓“伸出来”的歪脖子树是什么意思。 南面好上坡,甚至能跑马,北面却全是峭壁,颇有一点自古华山一条路的感觉。 但比较坑爹的是,树长在悬崖峭壁上,而那个所谓的黑木藤,则在树枝的最远端,将树木缠得死死的。 所以不爬到最远的地方,是无法拿到黑木藤的。 赵川终于知道老包为什么当时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了。这厮肯定来过这里。 唉,装什么大尾巴狼啊,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来了,那样也不会触发这坑爹的任务。 “木子青啊木子青,哥为了心上人都没这么拼命,为了你这小丫头居然豁出去了,你家里应该很有钱吧?要是不赔我个十万八万的,可就真是说不过去了。” 赵川身材匀称,人高马大,此时他却希望自己越瘦越好,还在心里埋怨自己早上喝太多水增加了重量! 这树看着很大,但里面估计很多都是坏死的,赵川踩在上面,跟走钢丝感觉差不多,心脏不争气的咚咚咚跳个没完。 冷静!一定要冷静!救人一命得万贯家财,我不是在救人,我是在赚钱,赚钱。赵川在不断的劝自己不要发抖。 越来越近,但这树已经开始上下摇晃,似乎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怕,胜利就在眼前了!再坚持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够了! 晃得越来越厉害,赵川还在不断的在自我催眠。 终于拉到黑木藤,赵川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了。 他小心的拔出腰间的匕首,这玩意异常锋利,是去年给苻健做了一道“龙凤呈祥”的菜,对方赏赐的,据说乃是陨铁锻造的高级货。 黑木藤韧性不错,但材质也就是一般的蔓藤罢了。 割断了,没问题,完成了一半。 结果没等到他继续弄,手不小心一抖,断了的蔓藤滑出手来。 艹,别坑爹了,一湖水喝了千万别最后一口水被噎死! 赵川猛的一用力,又抓住了蔓藤,结果他听到咔擦一声,树干有一处发生断裂,赵川觉得自己一点点的往下沉,眼看那树枝就要断掉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尼玛,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了救人,采药跌下山崖,这应该是穿越前才有的剧情啊! “警告!十分危险!十分危险!无法复活,重申一遍,无法复活!” 系统的机械声音在赵川脑子里响起,同时伴随着警铃大作。 正当赵川生死一线的时候。品香居也是一片沉寂,那样子不像是开酒楼,倒像是是撤了白布的灵堂一样。 “请问,这里是品香居么?为何这般……” 七弯八拐,邋遢大叔来到品香居,被这里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美丽的少女躺在地上,在一个中年男人怀里。一条腿已经肿的像是水桶一样,面色青紫,嘴唇乌黑,昏迷不醒。她不远的地方,被匕首钉在地上的一条两个手指粗的黑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抱着她的中年人满脸焦躁,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拿了一把伞给这女孩打着,防止她被暴晒。 身边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在给这女孩的胸前扎银针。 酒楼大厅里坐着一对貌似媳妇和婆婆的人,两人靠在一起,垂头丧气,脸上的泪花似乎都还没干。 品香居不远处放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看样子已经死去。 “这位客官,我们晚上才开业,您看这……”李掌柜开明而吝啬,不拘一格却又钻钱眼里,自然是不喜欢这位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叔进店里面来。 如果他有钱当然不介意,但眼睛刁毒的李掌柜如何看不出这厮一贫如洗。 “赵川让我在这里等他。”大叔大言不惭的说道。 其实赵川只是说以后有事可以来品香居找他,完全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完全是打蛇随棍上,扯虎皮做大旗! “噢?赵大当家啊?抱歉抱歉,怠慢了怠慢了!”李掌柜的脸像是菊花一样盛开,无比灿烂,跟刚才判若两人。 一壶水,一碟糕点,完全不顾脸皮的大叔呼哧呼哧的大吃大喝,不亦乐乎,在此刻低沉的气氛下格外突兀。 他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场景,地上那条死蛇有点意思,不过更有意思的是那把匕首,上面写着“北府”,来历不凡啊。 邋遢大叔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川急匆匆出长安肯定是采药去了,为了救治这被蛇咬的女孩。 “呵呵,真有意思,没想到才来长安就看到一出大戏。” 邋遢大叔露出了一脸坏笑。 …… “大叔,你,你叫什么名字!”赵川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根黑木藤。 他旁边也躺着一个劲装打扮,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同样也是气喘吁吁,手上拿着一根绳子。 “老夫吕婆楼,长安城里的一个小官,东海王府里做事。” 赵川体力好,他可就不行了。 之前千钧一发之际,树木要倒了,吕婆楼看到赵川危如累卵,直接把绳子扔过去,赵川眼疾手快的抓住绳子,随后树木整个掉进山崖。 “我说大叔啊,你爬山都还带这么长这么结实的绳子啊,真是有闲心。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品香居赵川的,直管开口。” “切,不过是个菜做得好的家伙罢了,还卖那么贵。老夫也是为这黑木藤而来,所以才带绳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不要命么?我还得谢谢你才是,我儿吕光有救了。” 休息了片刻,赵川问吕婆楼:“你儿子也是中蛇毒么?” “什么蛇毒?他是被人下毒得了癔症,整天疯疯癫癫的,你说中了蛇毒?走,去救人,老夫略懂医术,希望能帮得上忙。” 两人都骑着马,一路狂奔,到长安城门口赵川把自己的马交给老丁,自己和牵着马的吕婆楼一起来到了品香居。 “景略兄也在啊,这么远来长安,一路可安好?” 吕婆楼看到那个邋遢大叔就一脸热情要过去跟对方打招呼。 这人怎么来了? 赵川满腹疑问,莫非是来混吃混喝的?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廖神医,是这个么?”赵川终于看到忙活的廖神医,没说的,这老头医德杠杠的。 “不必看了,就是这个,老廖,不对,师兄,没想到你还真去当了个郎中,当初师父是怎么说的?” 吕婆楼看到廖神医就是一脸嘲讽。 “师父说济世救人,现在除了医术,还有什么能救人的?像你么?为了荣华富贵?嗯?” “无知,你懂个屁!” 赵川看了这两人一眼,尼玛的,估计这二位以前还是师兄弟,现在居然对掐起来,你们也要看看场合啊! “拿来吧,你们回来得很及时。” 几人尴尬的坐在品香居里等着廖神医熬药,不一会,之前已经准备妥当的他端来温热的药汤,直接捏着木子青的嘴巴灌了进去。 他又把一种绿色的药膏涂抹在木子青那条无比粗大的腿上。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木子青就醒了过来,腿也消肿了,虽然面色苍白,但已然无大碍。 “解个蛇毒而已,这算什么本事,十年前我就会。”毒舌的吕婆楼在一旁吐槽道。 “真正无知的人是你,且看我老廖的手段!” 廖神医冷哼一声,一把掀开叶家大郎的白布,咕噜咕噜,把木子青没喝完的药水灌了进去,不一会,就听到这个“死人”侧过身,剧烈的咳嗽,吐出很多黑色的血块。 “起死回生才是神医,我廖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廖神医此刻得意极了,给了吕婆楼一个蔑视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 包括赵川和那个邋遢大叔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叶家婆婆和陈小娘子更是扑过去抱着叶家大郎。 “花子,娘,你们快走,有毒蛇,快走……”叶家大郎还是神志不清,不过已经好了太多了。 “我这里有药方,服两付,一日一付,就没事了。”廖神医温和的说道。 额,事情变化得太快,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更可疑是那条黑蛇,这肯定是人养的,而且是故意袭击人,有人在背后操纵,究竟是谁! 肆无忌惮打我的脸,哥会十倍还给你!赵川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人救回来了,皆大欢喜,那么现在是要去抓罪犯了! “快来看啊,叶家大郎没有死,赵大当家一口气救了两个人!” 不知道是哪个路过的一声大吼,四周的街坊邻居,不论是汉人还是氐人,都跑过来围观! “赵大当家好样的!以后谁敢不服赵爷,我李德第一个不放过他!” “是啊,赵大当家冒着生命危险,现在这样的人哪里去找,以后我们都听赵大当家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周围全都是乱哄哄的,赵川找凶手的劲头也小了一点,骨头不由得轻了几分! 我不会骄傲的,让赞美来得更猛烈些吧,哈哈哈哈哈!赵川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得意极了。 “叮咚,支线任务激活,真的猛士!” 系统又传来叮咚的声音。 “任务目标:找到这次的罪魁祸首,让他付出代价。 任务说明:别人打了左脸,你就应该把自己的右脸给别人打?不不不,你应该把对方的左右脸一起打! 不论对手多强大,杀之! 不论对手的后台老板多强大,打脸之! 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奖励:软猬甲一套。江湖中的护身神器,居家旅行必备护身符,刀砍不烂,至于箭矢么,你可以试试,反正又不吃亏。 放心,系统不会直接给你,会有人给你的。 ” 破烂系统,你才是猛士,你们全家都是猛士! 从罗里吧嗦的话语里,赵川得到一个信息,这次的事情很棘手,而且对手很强大,有后台。 总之是很危险。 正当这里一片喜庆,李掌柜甚至打算晚上办一个庆功宴的时候,变乱陡生!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穿过人群的缝隙,直接射中了叶家大郎的后心,他顿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艹!刚刚救过来的“死人”,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居然就这样被射杀了!赵川简直要怒发冲冠!那劳资出生入死去找药不白瞎了! 脑子里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紧急任务!紧急任务!尊严不容挑衅!不能选择,任务必须接受!” “任务名称:为尊严而战! 任务说明:有人无视你作为猪脚的光环和福利,强势打脸,连带系统也被侮辱。 系统是伟大的,圣神的,不容许任何挑衅的!他打你脸,你就要打到他灰头土脸! 任务目标1:救活叶家大郎。西天取经,送佛送到,不得半途而废。就是要让挑衅者看看,你要保的人,谁都杀不了! 奖励:廖神医蜜汁回春丸一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任务目标2:给予挑衅者最凌厉的反击,奖励将根据反击力度决定。”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愣住了,不过罪魁祸首大概也不想藏在暗处,几秒钟以后,一大堆身穿黑甲,披坚执锐的卫兵在一个独眼龙的带领下,将这里团团包围! 独眼龙一脸凶相,手持长弓,看来刚才那一箭就是他的“杰作”。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阴沉家伙,背后一个神秘竹篓,拿着一根长笛。 赵川感觉这家伙就是驱使毒蛇的人。 “谁是赵川?我苻生想杀的人,居然也敢救,你到底几个胆子?敢不敢站出来!” 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一开始是杯具,后来更杯具,努力一番好不容易成为大团圆,最后却连主角都要领便当。 “我便是赵川,你到此无故杀人,眼中还有没有法,有没有天王殿下?” 赵川大义凛然的来到苻生面前,其实他也想缩,但是没地方缩啊,还不如光棍一点,豁出去了。 “哟,你长这么帅,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来人,把陈家小娘抓回去给蛇先生为奴,把这位赵川赵大当家杀了,其余的人,看不顺眼就顺便杀了,无关人等,杀完了其他的再说吧。” 第六章 龙骧将军 苻生一见面就要胡乱杀人,甚至不介意杀光所有人,那种完全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即使在乱世也是不多见的。 赵川不由得感觉背脊发寒。 最要命的是,这家伙是苻健的儿子,虽然不是太子,但打仗颇为勇猛,很受苻健重用。 跟思聪哥是一个道理,有些人生下来,所拥有的就比其他人多得多。 苻生此刻已经搭弓上箭,不知道下一个会射死谁,在场的众人都是人人自危。 他从小就瞎了一只眼,于是很自卑,更见不得像赵川这种万人迷类型的,跟东海王苻雄的儿子苻坚关系尤其差,因为苻坚是他们苻家最帅的。 手撕虎豹,说的就是苻生这样的人。他心性残忍,杀人如麻,跟东海王府的苻坚势成水火。 这些都是这几年时间赵川通过丐帮打听来的消息。 叶家大郎是要进东海王府做幕僚,确切的说是苻坚的幕僚,因为他自幼饱读诗书,在这一带很出名。 读书的人温文尔雅,出口成章,自然有陈小娘子这样的花季美少女愿意打破民族和门户之见投怀送抱。 于是苻生要杀叶家大郎的动机已经呼之欲出了。 陈小娘子虽然貌美,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苻生想斩断苻坚的羽翼,这便是两家之间的暗斗。 而这个女人只是给养蛇人玩耍的一个添头罢了。 想明白这些事情以后,赵川已经无语凝噎。 卧了个槽啊,安安分分当个厨子,居然被卷入了皇家的权利斗争,在这种乱世,没有比这种死得更快的方法了。 赵川心里暗暗叫苦,这系统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系统的任务一步步把自己带到沟里面。 众人都是大惊,但谁都不敢乱叫,因为一旦失控,这很有可能成为对方屠杀的导火索。 于是场面就这么僵持着,黑甲军却在慢慢缩小包围圈。 品香居里的吕婆楼稳坐钓鱼台,一点都不慌乱,仿佛有什么后手一样。 那位叫景略的邋遢大叔也是丝毫不慌乱,漫不经心的吃糕点,仿佛此间的热闹与他无关。 除了这些人以外,其他的人包括赵川,没有一个不慌的。 很可能在下一秒,他们就会人头落地,惨遭屠杀。 “龙骧将军在此!龙骧军办事!无关人等速速退散!”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穿透人心! 众多马蹄的声音如同胜利的号角,越来越近! 长安城不允许骑马,但军队是例外!也没人敢拦截。 这一声怒吼,仿佛正午的太阳穿透乌云,照亮大地,仿佛沙漠看到无边的大湖,里面都是甘甜的圣水。 “苻坚来了!” “坚头儿来了!” “得救了,坚头儿,救我们啊!” “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 被围困的人都同时高声大喊,除了那个邋遢大叔,吕婆楼,木子云木子青兄妹以外,当然赵川也没喊。 他心里正在生闷气呢! 苻坚这家伙一出场,把他所有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他那坚贞不屈的伟岸身影,他那以弱小抗衡暴权的光辉形象,他那不顾生死,舍命救人的崇高人格,在龙骧将军苻坚的光辉照耀下,全都不值一提。 喊着坚头儿(苻坚小名)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大,周围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苻生手下的黑甲军虽然穷凶极恶,但此时也是心神动摇。 说实话,没有人不怕的,苻健把长安的治安交给苻坚,此后他便极得人心。整个长安城也是在苻坚上任后才逐步安定下来的。 他建议免去进出城门的人头税更是让底层民众交口称赞。 如果单比名声,估计苻健都会给自己的侄子跪了! 看到这一幕,木子云瞳孔猛然收缩! 没想到此人在长安名望如此的高,各族都买他的帐!他居然如此得人心! 除去谢安,估计不会有人比他更得人心了,然而谢安现在是游离于山水之间,而苻坚正在勇于任事,二者高下立判。 这人一定是父亲此生最大的敌人!如果父亲北伐,遇到此人,真的能赢么? 自从来了长安,木子云就越来越不自信了。 不过除开他以外,这里还有很多人都很开心,只有赵川百感交集。 在他眼里,这个苻坚比苻生还要可恶一百倍! 苻生这种明显的大魔王反派只能凸显自己赵大当家的伟光正,就算被对方杀掉,那也是会名垂青史的。 跟这种人斗,好处不要太多。 更何况这家伙嘴笨,自己就把自己抹黑了,只要不动武力,他可以玩死十个苻生! 结果苻坚一来,他赵川机智有余,力量不足,后台为无的弱点就暴露无遗了。 捶足跺脚,扼腕叹息。赵川面对太阳一样的苻坚,无可奈何。 苻坚挥挥手,叫喊声瞬间就停下来了。他的威信,居然可以高成这样! “天王令,苻生盗取兵符,擅自行动,危害社稷!先抓回天王宫内向天王自辩。黑甲军有敢妄动者立斩!养蛇人居心妥测,谋害大臣,斩立决,邓羌,拿下此人,斩于此地!” 随着苻坚一声令下,一个魁梧的大将出列,搭弓射箭,居然还是一把连珠箭,瞬间射死这个养蛇人,把对方定在地上。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养蛇人和他那条黑蛇,死的地方挺近的,赵川不无恶意的想,果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哼!” 这个寒气十足的大将冷哼一声,回到龙骧军当中,爽快又无声的对苻坚复命,黑甲军将士脸上无不风云变色。 干净利落,杀伐果断,占据大义,有礼有节。 大丈夫当如是!苻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赵川什么才叫王者之气。 高头大马上那个年轻的骑士,穿着暗红的盔甲,一张四方脸,拿着宝剑指着苻生,正气凌然,威风凛凛,帝王之气展露无遗。 如果此刻有人说他是秦国的皇帝,估计赵川也是信的。 所有人,无论敌我,气势都被此人震慑。 宛如天神下凡。 赵川暗自在心里说了一声,我输了。 “谁敢!谁敢动我杀谁!” 苻生色厉内荏的说道。和苻坚比起来,他就像一个残暴又无知的小丑。虽然怕他,但在场的,包括自己那边的,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 苻生的软弱无力已经表现无遗,连副手养蛇人都保不住,谁又愿意给他卖命? 赵川不屑的撇撇嘴,比起苻坚的大气凌然,苻生的嘴炮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天王令,苻生若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一千龙骧军就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我看谁活的不耐烦想找死!” 苻坚的声音不大,但如同惊雷炸响。 对方早就有后手,而且先手更是多得不像话,情报,手段,临场发挥,都完爆苻生。 为什么苻坚知道苻生在这里,为什么苻坚知道养蛇人做的事情,为什么苻坚手上的龙骧军会此时披挂整齐,为什么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如此的巧合? 这些问题,赵川都在心里过了个遍,他眯着眼睛看着骏马上苻坚那英俊而中正的脸,心下感慨,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如果说他还算是新手村的小混混,这苻坚已经是到处刷高难度副本的大佬了。 苻健是苻生他爹,秦国的老大!苻生居然都不知道先要一张圣旨来办事,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苻坚打得丢盔弃甲,高下立判。 儿子搞不过侄子,这智商真的只能上幼儿园。 黑甲军没有缴械,而是在邓羌和手下一些龙骧军的带领下,灰溜溜的走了,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残酷的清洗。凡是跟苻生有关系的估计性命难保。 “来人啊,把苻生押去天王宫。” 苻生没有反抗,只是恨恨的看着苻坚。 所有反派都走了,赵川一个人突兀的站在苻坚面前。 “赵大当家,我对你神交已久,景仰!” 苻坚一身贵气,却不显得盛气凌人。他下马来到赵川面前,对他抱拳行礼。 “龙骧将军大名谁人不知啊,赵川心服口服。”赵川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把苻坚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来人啊......”苻坚又准备发大招,赵川赶紧打断。 这厮发号施令太厉害了,环环相扣,一点破绽都没有,天生当大领导的料。 “叶家大郎还有救,让人带着他去我房间吧,吕大叔和廖神医也一起来。” 苻坚点点头:“叶文是我左膀右臂,多谢你救命之恩,坚必有重谢。” 尼玛,你又不是叶良辰,这个苻坚让赵川歪腻透了。 赵川不喜欢苻坚!因为苻坚夺走了他所有的光彩。不过也可能是遇到一个可以和自己比肩的帅哥,让赵川非常不爽。 他呕心沥血的平和这里的各族矛盾,社会矛盾,一碗水端平,但在苻生的淫威之下,这一切都付之东流。 一力降十会,遇到苻生这样的二货,赵川还有可能跟他周旋,遇到苻坚,人家已经分分钟的碾压他了,甚至都没有动刀子说狠话。 就算比帅,赵川跟苻坚也是两种类型,说不上来谁比谁厉害。 赵川闷闷不乐的带着叶家大郎和那两个会医术的老不休进了品香居。 “谢龙骧将军搭救,不然我兄妹今日凶多吉少。” 木子云抱着昏迷的木子青,走到苻坚面前道谢。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受到了很大刺激,身心疲惫。 苻坚眼神复杂的看着木子云,最后叹了口气,挥挥手却没有说什么。 “乡亲们,我苻坚,不论民族,贫富,出身,一视同仁,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只要有我苻坚在,这长安的天,就是蓝的,永远不会变黑!” “好啊!坚头儿!” “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 民众像是朝拜天神一样大喊着苻坚的小名,苻坚那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不管怎么装,心中的得意,多少还是会流露出来。 “留下一百人保护品香居,防止歹人作祟,其余人收队!” 苻坚一声令下,全身红盔甲的龙骧军如同一条火龙一样迅速消失在民众的视野。 “叮咚,真的猛士:任务失败。” “任务说明:苻坚苻大官人帮你料理了,所以你就洗洗睡吧。 任务惩罚:无。” “叮咚,为尊严而战,失败。” “任务说明:苻坚苻大官人又帮你料理了,知耻近乎勇,加油吧骚年,系统也觉得自己可耻啊。 任务惩罚:无” 一下子两个任务失败,赵川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他又在脑中看了一下面板,那个丘比特大作战的任务,居然进度到了60%! 天啊,究竟发生了什么!慕容雨对自己的好感像是坐直升机一样增长。 莫非自己跟慕容雨是天生一对? 一看到这里,想起慕容雨那让人心惊的窈窕身影,赵川似乎觉得自己骨头都轻了几分。 “廖师兄,叶家大郎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他缺血!那些毒化掉他体内一部分血液,如果慢慢养,个把月也能恢复,只是现在又突然失血,如果没有合适的血,只怕,难救。” 吕婆楼皱着眉头说道,此时已经用银针给叶家大郎叶文止血,但保得住一时,这样下去迟早也会完蛋。 廖神医难得没有跟吕婆楼斗嘴,而是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输血古代就有人试过,对于血型的问题,也有朴素的认识。 吕婆楼想到了叶文的母亲,只是这位老人年事已高,几个兄弟也都先后去了,就这一个独子,而且父母的血液未必完全可以。 “叮咚,临时支线任务:拯救大兵叶文” “任务说明:叶文乃是苻坚倚重之人,用你的血救活他,他会感激你,苻大官人也会感激你。 不过不想接就算了,也不是必须,你又不是陈小娘子? 任务奖励:开心丸,吃下去就会很开心,不快的事情都会暂时忘掉,无任何毒副作用,骚年,你要来一颗么?” 居然有这种奇葩奖励! 赵川真的感觉无力吐槽了。不过叶文他是下定决心要救活的,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这几年在长安城的苦心经营! 他能言善辩,他敢于任事,他童叟无欺,公平正义,这些都有一个前提,就是他能把事情做成。 虽然不是故意,但现在苻坚狠狠的给了赵川几个耳光,而且他还不能找回场子! 怎么办,只有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而已! 第七章 清仓大搜捕 赵川头有些眩晕,坐在床上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因为他真的输了很多血。 他有点怀疑廖神医他们的师父也是个穿越的,因为有些器具看着真的很像是现代输液的山寨版。 “你是O型血啊,大兵叶文同志可以放心食用!” 系统的任务说明是这样写的,赵川觉得只要廖神医和吕婆楼两人的医术没问题的话,大概是能救活的吧。 针不是问题,管子更不是问题,不要小看古代医生的智慧。 廖神医把赵川的血放进一个特殊的容器里,然后用自制的“输液”装置给叶文,也就是叶家大郎输血。 “你知不知道这种搞法很危险啊!”赵川虚弱的质问道。 “切,不懂装懂,我们师父当年就已经试过了百试不爽。”吕婆楼一脸嘲讽的看着赵川,毒舌技能发动。 “好了,大当家,你也累了,快休息吧。”廖神医人品稍好一些。 输液已经完成,叶文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看上去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 “唉,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倒霉倒霉。”赵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苻坚给他的冲击太大了,特别是他最后在那里喊的各族平等,民族融合的口号,尼玛,这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的专利么? 而且这厮居然还喊得这么帅!简直是让自己没法活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应该是自己当大厨的时间了,但赵川一来失血过多,而来苻坚在楼下有一百个士兵守卫着,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只是为了防止这座品香居里的人逃走吧? 他在防着谁? 赵川心里忽然大惊!慕容雨不见了! 今日早上的时候,自己打算去查案,那时候还看见慕容雨对着自己做鬼脸,那她现在人呢?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有没有看到自己被碾压的丑态? 赵川一时间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他有预感,慕容雨可能目睹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苻坚天神下凡一样,霹雳急火的解决了所有的事情。 她该不会喜欢上苻坚吧? 赵川自怨自艾的想到,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个妙龄女子,也是肯定会选苻坚,不会选择自己。 咦,那为何慕容雨对自己的“好感度”会飙升? 可能是感应到了什么。赵川来到他那位于二楼边上的房间窗户跟前,本来想看到慕容雨,没想到却看见了自己永远都不想再见第二次的男人,苻坚! “龙骧军将士听着,把品香居上上下下给我搜个遍,不要放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有嫌疑的全带到我这里来,破坏了东西照价赔偿,给我仔细的搜!” 卧槽,玩大了! 赵川已经百分百的肯定,慕容雨现在绝对还在品香居内,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还有木子云和木子青兄妹也有问题,对了,还有哪位邋遢大叔也是。 赵川不由得慌了神,担心慕容雨的安危。 似乎是在验证赵川的猜想,一楼已经发生了兵刃打斗的声音,还有兵刃入肉的声音。 “果然有奸细,再给我仔细的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赵川赶紧跑到二楼大厅回廊,看到苻坚带着几个侍卫迎面走来。 “我知道大当家德高望重不是奸细,但这里出了状况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 苻坚指着楼下躺着的一具尸体,是一个彪形大汉,还有三个看着就很精壮,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的人。 如果说上午的时候,苻坚还带着一半的仁慈和公平的话,现在赵川感觉到的,就是铁血。 “叮咚!临时任务:我的地盘我做主!” “任务说明:做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我的地盘我做主,不许苻坚的人搜查你的房间,捍卫自己作为猪脚的尊严。 任务奖励:开心丸一瓶,以前介绍过就不介绍了。 ” 额,奖励好少,赵川觉得好像可有可无,因为这个不是必须要做的任务。 苻坚看赵川不说话,似乎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了。 “算了,这不是大当家的过失,这几个大汉打死打伤我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的,怎么样,陪我一起搜查如何?坚绝非是来捣乱的。” 赵川当然知道苻坚不是来捣乱的,如果不是知道了绝对可靠的情报,又怎么会兴师动众的带人搜查呢? 莫非品香居里有人是苻坚的人? 很多念头一闪而过,赵川面无表情的说道:“龙骧将军有请,赵川乃是一介草民,哪里敢不从命,这就请吧。” 赵川说话软中带硬,或者说软硬不吃,苻坚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当家可能误会了,坚一直对大当家很景仰,而且对大当家的所作所为很认同。” 卧槽,莫非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赵川吓了一大跳,仍然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让赵川给龙骧将军带路吧。” 赵川在前,苻坚和他手下在后,逐个搜查房间。 轮到木子云木子青兄妹的房间时,赵川还没有敲门,木子云就已经把门打开,木子青还是昏迷不醒。 “我跟你们走,不要为难我妹妹,她如果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的,有我在你们也无须担心她跑掉,不是么?” 木子云面色冷静,看着苻坚的眼睛。 “我一直对令尊非常尊敬,可惜无缘相见,彼此立场也不同,真是人生憾事。但大公子你似乎犯了一些忌讳,交出那些东西,我可以当没有见过你!” “龙骧将军啊,我如果有那个东西,早就给你了,我现在只想带着妹妹回到江左。可惜那东西已经丢失,可能是在这里被人偷了。” 苻坚听了以后沉默不语。最后看着木子云的眼睛说道:“没办法,我可以相信你的人格,但我要对秦国上下负责,抱歉了。” 赵川觉得木子云似乎有故事,他肯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倒是那位邋遢大叔没啥事,在一楼吃着糕点,像是没看到苻坚一样。 木子云没有接苻坚的话,而是对赵川说道:“赵大当家,青儿是你救回来的,如果我不能回来,把这封家书交给我父亲,然后青儿就拜托你送回江左了。 如果战乱回不去,不如你娶她为妻吧,她心地好又天真浪漫,而且身份也绝不会辱没你。” 卧槽,劳资喜欢的慕容雨啊,就算你搭一个美女我,难道我只把她当泄欲的工具么。 赵川觉得木子云完全是一厢情愿,此刻他最怕系统跳出来,说把这个女人收了如何如何好之类的,那自己就纠结了。 还好没有。 不过虽然赵川不同意木子云的做法,倒是很理解对方的心情,俗话说长兄如父,经过今天的事情,木子云肯定认为自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将妹妹托付给自己。 赵川接过家书,那到苻坚眼前晃了一晃,问道:“龙骧将军要看么?” 苻坚笑着摇头说道:“我跟子云兄立场不同,而非是真的私仇,自然不会做这样无耻的事情。” 他这样说,倒是让赵川对他的看法有些改观。觉得自己是不是妒忌苻坚这个人。 木子云被苻坚手下带走,不过那样子倒是像去做客一样,赵川觉得以苻坚的为人,还有智商,肯定不会虐待他。 赵川带着苻坚继续搜,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那是自己的房间,除此以外,品香居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搜过,连贞娘的房间都被搜过了。 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赵川看着苻坚的眼睛问道:“你相信我么?我说这里绝不会藏东西,但我是这里的大当家,如果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能保护,你觉得我还能说服别人听我么?” 苻坚看着赵川的眼睛,他不相信一个说谎的会没有一点破绽。 但过了很半天,苻坚失望了,如果赵川真的说谎,那只能说明他的演技已经超过最老奸巨猾恶棍。 “我信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打扰了。” 苻坚没有再理会赵川,而是转身就走。 “收队,把这三个犯人带走,还有这具尸体也抬走。” 几乎是一瞬间,苻坚的人走得干干净净,这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苻坚的人搜查很小心,但却也很仔细。赵川觉得他这个人很可怕。 这是一个能置你于死地的敌人,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态的话,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叮咚,任务:我的地盘我做主,完成,开心丸是廖神医留下的,在你枕头下面哦。” 赵川觉得系统这个任务里面太多的东西值得吐槽了,不过他今天身心俱疲,实在是不想纠结了。 “大当家,你比苻坚强!如果他是你的位置,不见得有你做得好?” 真的? 如同下雨天别人给自己递了一把雨伞,赵川兴奋的回头看说这话的人。 一个拿着牙签塞牙,吃得肚子鼓鼓的邋遢汉子,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那样子就感觉是穿西服再穿短裤和拖鞋一样。 “哦,谢了,好了,好了,谢谢你,我很感动。这个月住店的吃饭的钱我出了,就跟李掌柜说是我说的。” 赵川不耐烦的说道。唉,要是这话出自慕容雨的口该多好啊! 不过赵川还是挺感谢这个邋遢大叔,因为此人看到了自己的艰辛还有努力,这也很不容易了。 “小子,谢谢我就去炒菜,算了,吃炒饭吧,现在做菜也麻烦!哈哈哈哈!” 赵川真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双重人格,他摇头叹气的穿起围裙,点起最小的一个炉子,那一般是小炒,专门给自己做饭吃的。 不一会,一盆简单的扬州炒饭就做好了,香气四溢,当然,在这里不叫扬州炒饭,而叫开心炒饭。 “哈哈哈,大叔我总算吃上热饭了,明天你应该正常营业的吧。”这家伙一边往嘴里猛的扒饭,一边含糊的问道。 “是,好了,我上去吃了,好累,剩下都是你的了。”赵川只是端着一盘炒饭上去了,剩下的还有很多。 关上门,赵川又感觉到一阵阵眩晕,被抽血的感觉真难受。 唉,不知道慕容雨是不是已经逃走,她应该没有被抓起来。 赵川猜想木子云的东西应该对苻坚很重要,但可能被慕容雨偷走了,算了,反正不干我啥事,只要她不被抓住就行,只要她不让我去偷就行。 忽然,他看到柜子门的角落里有一片布,水蓝色的,他好像有印象。 卧槽!这是慕容雨上午对着自己做鬼脸的时候穿的衣服! 赵川发疯一样拉开柜子,发现慕容雨缩在柜子里,已经失去意识,生死不知。 …… 东海王府,苻坚的父亲苻雄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更是一直在床上。 “坚头儿啊,为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将来,不管是自家兄弟,还是你叔伯的兄弟,都远远不及你,所以你要么登上大宝,要么咱们全家惨死,不会有第三条路了,明白吗?” 苻雄耐心的对一脸关切的苻坚说道。 “父亲,孩儿立志要建立一个不分民族,不分贫富,人人平等的统一国家,结束分裂,一统寰宇。” 苻雄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有时候你想事情太理想化,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光明磊落,凡事还要留一手,你最缺的就是一位愿意帮你做你不想做,却必须要做的事的那个人,慢慢寻找吧,我老了,家里全靠你了。” 苻雄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苻坚一脸肃穆的对着父亲行礼,然后转身就走。 “大哥,品香居的李掌柜,要不要……”苻坚的弟弟苻融对着他大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李家的人,算了,送回去吧,要得到天下,就不能让人害怕你,不杀就是杀,明白了吗?” 小两岁的苻融才十四岁,哪里会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久苻坚一个人躺在床上,那些激荡的雄心壮志似乎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比其他人更深刻的反思了五胡以来的各种逆流,各族之间,不能再开倒车,走那些你杀我我杀你的道路,他需要帮手!他需要人辅佐他走一条新的路,一条一统天下,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的路。 第八章 恋爱吧恋爱吧 “小狗,起床了!” 赵川已经把慕容雨放在自己的床上,乌黑的头发浓密而顺滑,匀称窈窕的身材,俊美到极点的脸蛋让自己想入非非。 乃是名副其实的睡美人。 赵川不是柳下惠。 说不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是假的,但慕容雨是自己暗恋的女人,不能太下作。 不能把爱恋当欲望,否则人生中将只有欲望,这一点,赵川看得很明白。 喊了一声,没反应。 “小猫,天亮了!” 赵川继续故技重施,不过慕容雨还是没反应。 赵川仔细观察,发现慕容雨还闭着眼睛,估计她早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和自己面对面,故意装睡罢了。 “唉,肚子好饿啊,下去做几个好菜咯。” 赵川伸伸懒腰,站起来发现慕容雨的嘴角居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像是做贼一样,快速的在慕容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如同孩子一样哈哈大笑的跑了出去。 等赵川走后,慕容雨瞬间坐起来,气急败坏的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就是欺负我装睡,真是坏透了。” 咕咕咕,咕咕咕。 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炒饭就炒饭吧,还挺香的。” 慕容雨欣喜的发现桌上有一碗炒饭。 她正想吃的时候,突然发现这筷子似乎赵川用过,她再用那不等于间接接吻了么? 如果真正和赵川接吻,假如对方强来的话,或许她真的不会反抗。 但用对方用过的筷子,好像有点丢脸。 到底难为情的用,还是饿肚子,这确实是个问题。 硬气的慕容雨最后还是看着香喷喷的炒饭流口水,也克制自己不去拿那双诱惑力极大的筷子。 “一只哈巴狗,站在大门口,眼睛黑油油,想吃肉骨头。” 赵川哼着让慕容雨恨得牙痒痒的歌,端着两盘菜上来了。 一个是清蒸虾饺,一个是秘制黄瓜。 “赵川,我都饿死了,你就给我吃这么少的东西啊。” 赵川一进门,慕容雨那温婉中带着几分娇气的声音就传到他耳朵里。 卧槽,这真是妖精啊,真是太会撒娇了,赵川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慕容雨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夸张,不好意思的对赵川笑了一下。 这一笑不打紧,仿佛阳春三月里鲜花盛开,吹散了寒冷,带来了五颜六色的缤纷,赵川像是被定身一样,痴痴的看着慕容雨。 “精明强大的赵大当家,此刻就像是个没见过女人的傻子,呵呵呵呵。” 慕容雨用赵川拿来的筷子吃了一口虾饺。 吃完看了赵川一眼,心中有一股甜蜜的感觉。看到赵川直直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这玩意她没吃过,此刻吃起来感觉好吃得无法形容。 鲜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股沁人心扉的甘甜,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赵川,要不你跟我走吧,给我做一辈子饭,如何?你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慕容雨说完又发现这话有些歧义,心脏不争气的咚咚咚乱跳。她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去看赵川。 赵川已经从慕容雨那绝美的容颜中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人,所以多看了几眼。” “切,就知道贫嘴。” 慕容雨表面上羞怒,心里却还是很受用的。 “对了,刚才你为什么偷吻我。” 呃,你真要我揭穿你那时候在装睡么?但我系统里那十分之九的进度条不会骗人啊。 “因为我喜欢你,控制不住自己。” 慕容雨愣住了。 她没想到赵川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自己和赵川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 今天在楼上看到发生的一切,慕容雨就发现自己已经沦陷了,她和赵川似乎是一见钟情,又似乎感觉认识了很久。 慕容雨沉默了。 突然赵川感觉到温软的嘴唇触碰到自己的额头。 慕容雨的小脸带着一丝娇羞,她大胆的看着赵川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那我们现在扯平了。” “是真的吗?” 女神对自己有意! 赵川激动的拉着慕容雨的手,突然觉得有点不妥,想收回去,却被那只柔软光滑的小手紧紧抓住! “是真的。” 慕容雨低着头不敢看赵川,脸像是熟透了的桃子,很多话说出来就会不一样,再也无法装作自己不知道。 赵川轻轻的搂着慕容雨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对方乖巧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 “来,试试酸黄瓜。” 慕容雨同时吃虾饺和酸黄瓜,两种口味让自己的味蕾进行了一场旅行。 味道刚好互补,不多不少,胜过她从前在北方的大鱼大肉。 吃完感觉刚好,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也不会因为吃了东西而肚子难受。 她看了赵川一眼,对方正花痴一样的看着她的俏脸。 慕容雨心中感慨,赵川下去是专门为自己做饭的,吃什么东西都是动了脑筋的,让自己这顿饭吃得非常惬意。 要知道她可是在柜子里待了很久差点窒息,折腾之下,其实身体状态并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慕容雨心里甜滋滋的。 “夫人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赵川心想事成,慕容雨对自己的好感终于得到确认,高兴的简直想要引吭高歌。 但慕容雨脸色却是一黯说道:“我也想当你的夫人,只是这种机会估计很小了。” 此言一出,两人间的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闷。 慕容雨后悔说错话,让两人间陷入了尴尬,虽然她说的是事实。 “对了,苻坚后来有没有找到什么人?” 慕容雨一直在柜子里,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在木子云他们房间里拿到要的东西,却想看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川处事的公平睿智,急公好义,舍身救人,不畏强权,都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苻生带着黑甲军包围这里,赵川那单薄的身躯保护着这里的普通人,独自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时,慕容雨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上一次被感动得想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只知道,从今天起,也许心里再也无法忘记这个男人。 出身高贵很容易,保持初心却很难,她家族里父辈兄弟辈,能人不少。 但生活在社会底层,却能保持初心,不卑不亢的人却几乎没有。这是赵川让她倾心的主要原因。 后面苻坚虽然厉害,但慕容雨只是觉得套路居多,远没有赵川的心那么赤诚。 “别做傻事,一死三被抓,相信苻坚很乐意抓你回去做娘子。” 赵川沉声道。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他们早就走了!” 慕容雨哗啦一下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冲。 因为慕容雨想看赵川后来处理这些事情怎么样了,她手下那四人为了保护她,也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间,被苻坚堵在品香居里,最后被一网打尽。 平心而论,手下那个人的死,慕容雨确实是要付上一点责任。 “除非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从这扇门让开的。” 还不等慕容雨出去,赵川就像恶霸一样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他看着慕容雨的眼睛,寸步不让。 “我不忍心看你成为苻坚的玩物,或者死在他手上,你能理解吗?” 慕容雨本来想反驳,话堵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如果自己出事了,赵川应该很难过吧。 最后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床上哭泣,捶打着床单一直哽咽。 她之前执行任务挥之方遒,杀伐果断,却不想此刻孤立无援是这样的软弱。 “死者不能复生,但我会想办法救出剩下三个,你好好休息吧,我睡地上。” 赵川对哭泣的慕容雨说道。 ...... 一番折腾,赵川躺到了慕容雨身边。 十分钟过去了。赵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似乎也能听到慕容雨那紊乱的气息。 之前搂抱慕容雨那美妙的感觉不断在脑子里盘旋,让他心烦意乱睡不着。 “睡了吗?”慕容雨颤抖着问道。 “有你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我怎么睡得着啊。” 赵川苦笑着说道。 “呵呵呵。”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他们都有点情不自禁,盼望着发生什么事,但又害怕发生什么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过来抱着我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不过似乎这二者并不冲突。 赵川颤颤悠悠的把慕容雨侧身抱在怀里,两人的呼吸反而都开始平缓过来。 抱着慕容雨,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想听什么?”赵川问道。 “跟打仗有关的吧。” “那好,我跟你讲个三国的故事吧。” “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赵川居然抱着他见过最美的女孩,也是对他最倾心的女孩,讲了大半夜的《三国演义》!要是说出去绝对会被嘲笑成太监或者柳下惠。 第二天,赵川一醒来,就看到怀抱里的慕容雨痴痴看着他的俊脸。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赵川大言不惭的问道。 慕容雨没有说话,昨夜赵川讲的三国演义,彻底征服了她。 上过战场的她,又怎么会把里面的情节当做简单的故事? 这个赵川,假以时日,给他机会一定会一飞冲天。 赵川,你是我的阿郎。 慕容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道。 狂风暴雨,正当两人准备进行最后战役,行周公之礼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川郎,醒醒,苻坚来了,就在楼下,还带了很多礼物。” 这是贞娘的声音。 “来了,我知道了。” 赵川压抑着心跳回答道。 他低头看了看慕容雨那纯洁无暇的玉体,是那么美好,让人无法克制。 慕容雨身上的吻痕到处都是,赵川其实很过分。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冲动了。” 情不自禁,但赵川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走得太快。 “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慕容雨羞红了脸说道。 她武艺比赵川强太多,一招就能把对方从自己身上踢下来。 但不知为何,赵川侵犯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反而甜滋滋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甚至不自觉的配合着赵川。 赵川看着慕容雨一脸肃穆说道:“我赵川今生若不能娶慕容雨为妻,天打雷劈而死,至死不渝。” 慕容雨居然没有阻止他说这样晦气的话,她轻轻握住赵川的手,幽幽的说道:“等不到你,那我就孤独一辈子。” “你快点躲起来,你小心点。” “嗯,郎君也小心,苻坚乃是人杰。” 赵川亲吻了一下慕容雪鲜艳的嘴唇,匆忙穿好衣服出了门。 等他走后,慕容雨坐起来,一脸羞愧的看着赵川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无奈的自言自语道:“任务失败,只怕回去家里就会逼我嫁人,川郎,我的身子你现在不要,莫非是想留给我要嫁的不爱之人么?” 赵川还在下楼,脑子里一声炸响。 “叮咚,丘比特的首次大作战完成,后续任务开启。” “叮咚,特别任务:衣带渐宽终不悔” “任务说明:你与慕容雨定下终身,不要犹豫,娶她为妻。 任务奖励:激活读心术。 特别奖励:开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成就收集系统。 PS:要明媒正娶,此任务难度比你想象得大,做好心理准备。” 第九章 深深的挫败感(上) 赵川下楼,在品香居门口看到了一身官服的苻坚,他这个打扮倒是很少见过,赵川隐隐觉得这厮现在过来不太像是给自己送礼和感谢的。 四周有很多小娘在偷瞄苻坚,这种长安城偶像,此刻的影响力甩了自己十条街,赵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在苻坚面前摆一个笑脸。 开金手指居然玩不过NPC,尼玛,这也可以算是史上最强NPC了! “赵大当家,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你救活叶文,保护了品香居这里的安危,若不是你的话,现在可能很多人都活不成,坚在此谢过!” 苻坚对着赵川深深一拜,但赵川却感觉像是吃了一大盆绿头苍蝇一样难受。 套路,尼玛全是套路! 一切都是对方的算计,包括叶文中毒假死,给苻生通风报信,全是苻坚的套路,自己只不过是扮演了一个马前卒的角色。 就像是某些电影里女主被大反派抓走,想做一些很羞耻很快乐的事情,结果一个龙套出现暂时救了女主,却被坏蛋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最后主角出现,抱得美人归,到医院去看望龙套,说谢谢你见义勇为什么的,然后主角就带着美人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的环游世界去了。 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龙套。 “我是这一代的大当家,自然会有所担当,龙骧将军不必客气。”赵川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苻坚自然是知道赵川吃了个闷亏心里不高兴,讪笑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天王得知苻生的所作所为异常震怒,但苻生昨日矢口否认,所以还请大当家跟我一起去一趟天王宫,好伸张正义!” 尼玛!真当劳资是泥巴捏的!榨取完剩余价值扔垃圾堆了还要用来铺路?我赵川乃是堂堂猪脚,带着系统,自带光环的,想都别想! “叮咚,临时任务:张仪再世!” 正在赵川想回答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响起。 “任务说明:苻生现在倒大霉了,趁他病,要他命。运用无敌嘴炮,打得苻生不能翻身。 任务奖励:《百鸟朝凤图》一卷。” 卧槽,这个《百鸟朝凤图》是什么鬼?也没见个说明啊? 看到赵川不说话,苻坚以为是赵川怕了,他沉声道:“除恶要务尽,苻生心思歹毒,虽然他绝无可能继承王位,但若是对付普通的升斗小民,还是很轻松的,你莫非就真不怕他报复?” 赵川此时已经无奈领取了任务,他慷慨激昂的对苻生说道:“昨天我一人面对他和他手下黑甲军那么多人都不害怕,莫非现在还会害怕不成,我先上去准备一下,一炷香以后下来。” 苻坚点点头,让人把礼物都搬进品香居里面,自己就在楼下等着。 回到自己房间,慕容雨已经穿戴整齐,脖子上细密的吻痕似乎在告诉赵川刚才他们有多么投入和情不自禁。 “郎君,苻坚来是什么事?”慕容雨轻声问道,她现在已经确定,苻坚就是燕国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去天王宫指证苻生,没事,有机会我会找苻坚要人。”赵川答应了慕容雨,自然会信守承诺。 “唉,恐怕不把东西交出来,苻坚这头猎犬是不会松口的,任务失败,我回去命运堪忧啊。” “我不会让你嫁作他人妇的!”赵川斩钉截铁的说道。 慕容雨摇摇头,抱着赵川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两人分开后,她才幽幽的说道:“我不能肯定,今晚我会梳妆打扮,让川郎当一回新郎,回去之后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便死在出嫁那天,以死明志!” 慕容雨说得轻巧,但赵川觉得她肯定做得出这种事情。想来早上能和她抵死缠绵,差点共赴巫山云雨,恐怕是慕容雨早有献身的意思。 “我会说服苻坚的。你放心,就算不能阻止你回去后出嫁,我也会尽量拖延这个进程,在时间点前娶你过门。” 赵川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说他挑女人的眼光实在是太高了。 “川郎有心就行了。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无论如何,今天让我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吧。” 慕容雨怕赵川打哈哈,已经把意思说得很露骨了。 赵川带着复杂的心情出了品香居,没想到自己到这里的初恋,也是两世为人的第一份爱情,居然会如此纠结。 苻坚看到赵川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两人一起,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苻健的书房! 此时苻健似乎精神已经有些不太好,白发比去年多了不少,眼袋也更深了,看上去好像已经没几年活头一样。 此外一些大臣都在,苻生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怨毒的盯着苻坚,当然还有苻坚身后的赵川。 赵川发现自己似乎又被苻坚当枪使了,无缘无故拉了苻生的仇恨。 算了,都是为了刷副本,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尾巴狼的厉害!赵川自我安慰的想到,不过屋子里很多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 “坚头儿,你处事公正,说说看,苻生犯了什么罪行。”苻健说话有点中气不足,不过好歹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清楚,赵川处于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是,苻生手下养蛇人,名不详,豢养毒蛇,提取毒液炼制迷心药物,用来控制朝臣为其服务。吕婆楼之子吕光,乃是受害者之一,属下幕僚叶文,是另一个受害者,其余受害之人不知凡几!” 卧槽,原来是这么回事,苻生这厮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喜欢舞刀弄棒的,跟这种下毒的整天混在一起,不是脑残么? 赵川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对味,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如果这事是苻坚栽赃给苻生的,那只能说苻坚的演技实在是太高了,连自己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混账!苻生!是谁给你的胆子!”苻健彻底的怒了,苻生之前再怎么胡闹,总算没触及到他的底线,但现在不一样了,运用秘术控制朝臣,这是哪个当权者都不能容忍的底线。 苻生这次走得太远,神都没办法拉他回来了。 “叶文那厮勾引我小妾!连肚子都搞大了!难道我不该找他算账么?至于吕光什么的,那厮我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过,我找他晦气干嘛?根本不是我做的!” 咦?大魔王推责任推得这么快,这么干脆?这不像是他应该有的水平啊? 赵川查过苻生的底,这厮就是个说话没把门的,脾气暴躁,直来直去。 他从丐帮那打听到一件事情,足以说明苻生的性格。 苻生很小的时候就只有一只眼睛,备受歧视,众人皆知。 有一天苻洪(苻生的爷爷)开玩笑,问侍者说:“我听说瞎子一只眼流泪,是真的吗?”侍者回答说是。 这本是人之常情,也是随口一说,但苻生听说了以后,以为说自己,怒发冲冠,用佩刀刺自己身上流出血来。 他跑到苻洪面前恨恨的说:“这难道不是眼泪么?” 苻洪大吃一惊,于是用鞭子抽打苻生。 苻生说:“生来不怕刀刺,岂能受不了鞭打。” 苻洪说:“你如果这样下去不改,我把你贬作奴隶。” 苻生说:“难道如石勒不成?” 石勒乃是后赵的建立者,奴隶出身,羯族,他和他后代的统治,几乎是五胡十六国里最残暴的,没有之一,于是后来这个民族被冉闵三天杀光了,灭族。 苻生居然把自己比作石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残片吃多了。 于是苻洪听后害怕,把苻健找来,对苻健说:“这孩子很残暴,要早除掉他,不然的话,长大了必然会祸害家人。” 从这点可以看出,苻家虽然是异族,但家教却并非是大老粗,不然肯定教导不出苻坚这样的人出来。 苻健杀伐果断,立刻决定要杀苻生,但苻坚的父亲苻雄一直都是老好人,阻止苻健说:“小孩子长大后自然会学好,何必痛下杀手呢!”苻健这才作罢。 就是这样一个情商几乎为零的家伙,居然要用蛇毒炼制药物控制朝臣,这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心转如电,赵川看了一眼苻坚,发现苻坚也是一脸错愣,好像叶文跟苻生小妾的风流韵事,他也是一无所知的。 赵川知道,叶文并不是那种浪子,苻生说的也可能是事实,毕竟这个很好查。 那么如果不是苻坚指示叶文去当“鸭子”,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叶文不是苻坚的人,他的后台另有其人!是那个人指使叶文做下这件事的。 苻坚就算要勾引苻生的小妾,大概也不需要自己的左膀右臂出马吧?这个布局的人,大概是想让苻生和苻坚内斗,要叶文出马,恐怕只是因为他将要去苻坚的东海王府! 救命啊!你们这些大神打架,每个都能轻易捏死我,干嘛要把我拉上啊!! 赵川在心里拼命的呐喊,此刻全身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局太深,幕后黑手甚至到现在都没出现,伟光正的苻坚和看似恶贯满盈的苻生,其实都是棋子之一。 “一派胡言!赵当家的!这件事你基本上也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说说看,情况如何?” 苻生的信誉太差,苻健根本就不相信,作为打过多次交道的赵川,苻健反而更信得过。 “过程我就不说了,相信天王和各位大佬心中有数,我只说说我的观点。” 赵川站出来,不卑不亢的对苻健说道。 “叶文下毒,确实是苻生派人做的,至于动机,这个很好查,苻生家的小妾估计已经被埋了吧,尸骨挖出来,验一验便知。” “赵当家说的好,苻坚,这事你去负责勘验了!”苻健对赵川的推断很认同。 “其次是吕光还有很多大臣得了癔症,我昨日和吕婆楼采回黑木藤,可以解除癔症,吕光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吧。” 这时苻坚站出来说道:“殿下,如赵大当家所说,目前所有得了这种癔症的,都已经解除,在这里谢谢赵大当家。” 苻健点点头说道:“赵当家你继续说。” “苻生,那个,我觉得他可能没这个动机,他这样做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我觉得可能是养蛇人做的,至于这个人,也是听命于别人的。” 嗯,貌似有点道理,这才是合乎逻辑的推断。 书房内的都是人精,包括苻健在内,大概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货苻生被人当枪使了,事情没做,黑锅背了一路。 “但是!”正当苻健打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时候,赵川接着说道:“苻生拿弓箭射叶文,这是无可辩驳的仇杀!好吧,这个先放一边,毕竟现在叶文也没死。苻生盗取黑甲军兵符,乃是罪不容恕的举动,包围品香居,甚至下令滥杀无辜,是龙骧将军及时赶到才免于危难,算是犯罪未遂?” 苻健听了若有所思,不得不说,赵川说的很有道理。苻生今天偷兵符去杀给自己戴原谅帽的叶文,改天会不会偷兵符去自己寝宫晃一晃呢? 这家伙胆子有点太大了! 而且很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苻坚太过耀眼,可以这样说,家族有此后人,一个顶别人十个! 自己的长子苻苌性格温和,有苻坚的仁厚,而没有苻坚的能力,乃是守成之君,在两晋时期,这种人就是亡国之君。 次子苻靓,头脑灵活,但心思阴沉,御下很严,惩罚很重,有能力而没有品德,这种人上来就是第二个石虎,国家可能会强盛,但也会因为扩张过快,内部民不聊生而崩溃。 三子就是苻生了,只会打仗没有脑子,是把好刀,也会伤手。 可以这样说,他们苻家这四个人,必有其一是下一任天王! 苻坚现在已经牛逼到苻健hold不住了!只能靠自己三个儿子团结一心,取长补短,才能抗衡,也许自己死的那一天,就是赐死苻坚的一天! 老大的品格+老二的脑子+老三的武力,对抗一个苻坚,典型的“三英战吕布”,三人不如刘关张,但苻坚却比吕布牛逼多了! 赵川这一下顶得苻健不知道要怎么下台了! 第十章 深深的挫败感(中) 现在摆在苻健面前的有个难题,这个难题还是自己颇为欣赏的……厨子,赵川,提出来的,那便是要法度还是要儿子! 如果要儿子,那长安,甚至秦国的人都会知道,苻健是个不讲法度的老大,甚至杀人偿命这种基本原则都不遵守! 在这种人治下怎么可能有安全感? 结果就是,在长安维持治安,赏罚分明的苻坚,更加的受到爱戴,别人甚至会说,要是苻坚是皇帝该多好啊! 那样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镇得住场子! 如果处置,失去苻生之后,以前是三个对抗一个,现在是两个对抗一个,那么谁来牵制苻坚手下的铁杆邓羌? 苻健不喜欢苻生,甚至杀掉心里也不会心疼,但,权利上说,苻生很重要! 苻生是维持稳定的最重要因素。 怎么办? 这个问题好纠结啊? 书房里的所有人,包括苻坚在内,都在思索赵川的话,表情变幻莫测。 “天王,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您是否接受?” 赵川带着一股神秘的微笑,像是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对苻健说道。 “赵大当家,不必拘礼,请直言!”苻健此刻就像是想睡觉别人递来枕头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那只是同罪,并非是同罚,除了考虑细节的法,更要考虑大环境的情,处死一个王子,震动太大,有伤国本。” “对对对!大当家说的太对了!请继续说!” 苻健兴奋的说道! 苻坚皱着眉头,不知道赵川在搞什么鬼。 “其一,免去苻生的一切职务,让他到军中最苦的敢死营戴罪立功。” “其二,为了震慑宵小,让他在天王大殿门口仗责五十军棍!请长安居民现场观摩,以儆效尤!” 赵川侃侃而谈,此时他不像是个做菜的,倒很像是个宰相! 妙!太特么妙了! 兼顾了法度和人情,又没有丧失苻生这个作为将领的巨大战斗力,还赢得了民心,这样依旧没有失去对苻坚的平衡,也惩罚了苻生。 苻健眯着眼睛看着赵川,这个人在长安城有口皆碑,除了菜做得顶绝,相貌无可匹敌之外,就是其长袖善舞,把他那一亩三分田治理得很好,堪称无冕之王。 说句不客气的,那一带的官府反而要看他眼色行事,这种人如果有野心,早就死了,不过看起来赵川无欲无求,所以还能潇洒活到现在。 “来人,赏赵大当家宅子一幢,仆人十个。大将梁安家闺女年方十六,与你正合适,我在这里就不客气赐婚了,当厨子不是个事,先成家,然后我会让你长安谋个差事的,人尽其用,国家才能壮大嘛!” 苻健脸上全是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 我去年买了个表! 赵川在心中大骂!我夫人慕容雨国色天香,出身高贵,对我至死不渝,早上差点就把她吃掉,今晚必然把她吃掉,而且她还是那个鸟系统钦定的原配夫人,这种人不娶,娶那梁什么的女儿,谁知道你特么现在塞给我的是什么歪瓜裂枣! 帮你出个馊主意容易么我!你这么坑我! 赵川刚想拒绝,居然有一个人提前站出来反对。 正是这个梁安! “哼,殿下,我乃将门世家,嫡女怎么嫁给一个厨子?两年前,桓温带军伐秦,我军死伤惨重,多亏苻生一路突击,杀出血路救我逃出升天。苻生此次虽然犯错,但也是他受人蒙蔽蛊惑,末将愿意把小女许配给苻生,然后让他在末将身边当个亲兵,给他收收心,别再野下去。成家立业了的男子,不会再那么放肆的。” 嗯?好像挺不错的啊!苻健心中一百个满意! 苻生此次元气大伤,虽然人没事,但势力已经没有了,以后对抗苻坚只怕是力有不逮,梁安有勇有谋,让梁安当苻生的丈人,似乎正好! 苻健眯着眼睛看着梁安,心里觉得梁安很会来事,说什么感激都是假的,帮自己解决麻烦才是真的,这个人,以后可以托孤,他绝对不会跟着苻坚混的! “额,既然这样,我乃是苻生的父亲,这么亲事就定了,一个月后完婚!那个,赵大当家,婚嫁毕竟是两家的事情,你一个人无所谓,但我也得遵循人家的意见,人家不同意也没办法,你说是吗?” 书房里的几个大臣,露出嘲笑的表情,带着怜悯的看着赵川。打人不打脸,这次苻健和梁安,活活的把赵川的脸打成了猪头! 虽然赵川确实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但苻健说出来又自己反悔,梁安明显嫌弃自己要把女儿嫁给那个名声极差,恶贯满盈的苻生,赵川已经不是觉得脸火辣辣,而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人不打脸,这是这段时间第几次被打脸了? 之前被苻坚打脸还可以理解,毕竟对方伟光正的形象,碾压自己,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赵川输得心服口服,纯粹是技不如人,或者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但苻健和梁安你们这帮二货居然也敢蹬鼻子上脸!不就是因为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么? 赵川气得眼睛酸胀,怒发冲冠,却只能极力忍耐。 “天王,那宅子我也不要了吧,反正不成家了。”赵川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此言一出,书房的有几个人投来意外的目光,似乎不相信这个厨子居然如此硬气,要知道那宅子也值不少钱的,就算不想住,卖掉的话,省着花能花到自己进棺材了。 只有苻坚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赵川会这样选择一样。 “这叫什么话,寡人本来就感觉对你有所亏欠,你现在宅子也不要,世人会怎么看我,还不得说我苻健刻薄寡恩啊!既然赐婚不成,赏你宝甲一副,宝剑一柄吧,宅子依旧。苻生,明日午时,天王殿前,我亲自打你军棍!苻坚,你去通知长安百姓,那么诸位都散了吧!” 苻健后面根本不管赵川答不答应,太监就把地契交给了赵川。 “叮咚!福利任务:隔壁老王在行动。” “任务说明:这是系统受不了你总是惨遭打脸,特意给你的福利任务,奖励丰厚实用。 没被退婚过的主角不是好主角,男人被打脸不要紧,要快速的打回去,梁安一定不知道,那个宅子其实就在他家隔壁,仅仅一堵墙而已。 苻健的本意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梁安看住你,没想到便宜你了!” “任务目标:搞大梁安女儿肚子,让苻生戴原谅帽。 任务截止期限:今日起一个月。 任务奖励:隐形披风一件(消耗品,可用三次),《田中华字帖》一本,《太极拳基础教程》一本。 任务惩罚:本次因为是福利任务,系统将会借助各种因素消除你当诚哥始乱终弃的恶名,以及后果,你还是玉树临风,青春阳光,迷死万千少妇的单纯小正太。但这样你都不下手,做男人也太失败。以后被戴绿帽的概率增加一倍。” 看了系统的这个任务,赵川万念俱灰,只想找个绳子上吊算了。 此刻他深陷情网,一分钟没见到慕容雨就会浑身不舒坦,脑子里全是对方的倩影。慕容雨那绝美的容颜,一颦一笑都让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欣赏,还有逆境中的理解,只有那个邋遢大叔可以相提并论,在女人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苦和痛。 他甚至都想放弃那个务必集齐三个绝色美人的任务,一心一意的跟慕容雨过到三十岁以后当个智障算了,结果系统居然让他当隔壁老王!! 真特么岂有此理! 不过冷静下来赵川越想越害怕。系统说的是被戴绿帽,可没说老婆出轨。 就算慕容雨对他忠贞不二,但她是慕容皇族,顶的过家族的决定么?美貌名扬自然会招来不怀好意之人,最终还是会顶不住权利,就算不愿意难道不能来强的么?下迷药,绑架自己威胁慕容雨,办法真是多得不行。 这样慕容雨要么失身,要么丢命,没有第三条路。 以此类推,那这个概率就真的很厉害了!等于是给自己明处暗处的敌人加一倍的buff! 这尼玛哪里是福利啊!简直是套路! 赵川觉得系统的任务跟自己的遭遇息息相关,而且系统很任性,基本只想自己爽,它觉得苻健和梁安打它的脸了,所以就要宿主,也就是自己,以牙还牙,来取悦它! 如果不是系统任务,赵川受辱后估计也就生气个一两天,以后找机会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这系统就特么是个小人,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除了丧心病狂,赵川已经没有词来形容系统了! 不断在脑海里看面板,思索对此,赵川一路走来,如同行尸走肉,面色忽明忽暗,走在他身边的苻坚,几次想说话都没有开口。 “那个,龙骧将军,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不必跟着我。”赵川的语气有点低落,但还算正常。 “大当家,弱肉强食,若说这长安城还有谁能容得下你,唯有我苻坚而已!今日之耻,来日可报,你想不想跟我混,闯出一片天!” 苻坚的表情很真诚,而且慷慨激昂! 或许他真的是求贤如渴,但赵川还是摇摇头说道:“谢了,跟着你太危险了,我细胳膊细腿,经不起折腾,再会,我走了。” 看着赵川离去的背影,苻坚一脸失望,他很看好赵川来当他的左右手,但好像这次赵川表现惊艳却依旧是一个最失败的人,甚至连苻生都不如。 地位的差距,竟然能让英雄折腰,苻坚也感到异常痛心! “老包?你怎么在这里?” 在离品香居不远的一处宅子附近,赵川碰到了老包,也就是包成龙!那个才华横溢又有点神经质的私人仵作。 “小声点,你不知道吧,燕国的使节来了,据说是为了两国睦邻友好而来,打算联手对付东晋桓温将要到来的北伐。” 老包说话常常不得要领,赵川听了半天也没明白燕国使节来长安和他在这里晃荡有什么联系。 “哦,来了便来了呗,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川好奇的问道。 “艹,忘记说了,燕国使节现在全部住在品香居了!!那里已经被卫兵守卫着,领头的点名要你做菜!” 赵川今天是高开低走,早上和慕容雨坦诚相见,缠绵悱恻,如果苻坚再来晚一点点,他就要告别处男生涯了,其中美妙滋味语言难以形容。 结果后面越来越倒霉,越来越多歪腻的事情,他现在谁都不想伺候,除了慕容雨以外。 咦,燕国?北燕?貌似只有一个燕国吧……赵川突然想起来,尼玛慕容雨不就是燕国的公主么? 完了,坏事了! 赵川一路小跑的回到品香居,门口果然有一队鲜卑风格的侍卫守护着。 汉族包括现在的氐族,服饰区别不大,都是分为衣和裳,衣就是上半身的服饰,裳就是下半身的服饰。 木子云木子青兄妹进城的衣服就是长衣长裳。 但鲜卑的服饰是袍子,比如慕容雨的那件好看的水蓝色长裙,就是典型的袍子。 这一队卫兵虽然披着盔甲,但穿的都是鲜卑人经典款式的袍子。 看到赵川回来了,李掌柜跟卫兵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对方很快放开禁制,让赵川进来。 “大当家,去你房间。”李掌柜神秘兮兮的在赵川耳边说道。 不是吧? 赵川看现在的架势,心已经沉到谷底,不必说了,慕容雨那里的秘密肯定保不住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房门,慕容雨瞬间拉开门,把他拉进来,关门,反锁。 她很激动,把赵川压到门板上一阵痛吻! 尼玛,劳资居然被慕容雨壁咚了! 老婆这么热情,赵川哪里还会客气,积极配合着对方。他自己心安理得,都是彼此的初恋,现在心里只有甜蜜。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声。 赵川已经打算将这妖精横抱起来,然后在床上就地正法! “咳咳咳!雨儿,你真的当叔父不存在么。” 一个声音如同惊雷一样在赵川耳边炸响,如果此时已经巫山云雨,搞不好会吓得他成为公公。 慕容雨推开赵川,眼睛里全是妩媚,像是要滴出水来,挽着赵川的胳膊,示威一样的瞪着坐在床上的那个看着像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喜欢他!”慕容雨蛮不讲理的撒娇道。 第十一章 深深的挫败感(下) 赵川如同小媳妇一样坐立不安的坐在桌子跟前,慕容雨干脆就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像是偷吃小鸡成功的狐狸一样,一脸娇气的看着对面的中年人。 说是中年人,其实对方保养得很好,一身儒雅,带却带着杀伐之气,明显是个带兵打仗的。 “五叔,你就给家里说说嘛,赵川英雄无匹,你答应他当驸马嘛!” 慕容雨撒娇起来赵川真受不了,心肝都在颤抖,骨头都酥了。 那位被称为五叔的,则是一脸苦笑:“雨儿,我同意没用啊,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会不会,五叔你打仗很厉害的,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了,你去说一下嘛。” 慕容雨的五叔只是微笑却不说话,更没有答应她。 慕容雨看撒娇失败,收起笑容,脸上变得冷冰冰的。 “丫头啊,你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其实家里已经决定把你嫁到拓跋部去,靠你的智慧,稳固大后方,最好能帮助我们最终吞并拓跋部,所以,我说了也不算,或者说任何人都不算。” 慕容雨面色惨白,挣扎的问道:“那,那家里不是那么多女孩么?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够聪明,更重要的是,你的美貌家里没有女孩赶得上,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我不服!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赵川也很厉害的,假以时日,他绝对会成为燕国首屈一指的儒将,为什么不肯给他一点时间看看!” 慕容雨歇斯底里的怒吼道。赵川还没见过慕容雨这样一幅表情,在她眼里对方一直都是甜美的,优雅又带着一点野性的。 “赵川,这里人叫你赵大当家,那我问你几个事情吧,雨儿说你讲的三国不错,那我问你,你觉得曹操如何,刘表如何,袁绍如何?刘备如何?诸葛亮如何?” 一段连珠炮的发问,赵川瞬间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考校自己。如果对方欣赏自己,那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没有,那就糟糕了。 “叮咚,紧急任务:名将的临时测验。 任务说明:加油吧骚年,相信你也知道,你夫人尽力了,现在全靠你了,是抱得美人归还是头上绿油油,全在你一念之间。 胜利条件:让慕容雨五叔满意。 胜利奖励:尼玛你为自己老婆而战还好意思找系统要东西? 失败惩罚:鲜卑拓跋部未开化,你只要想想慕容雨每天可能陪好几个男人睡觉,一天被其他男人享用十几次,你就知道什么是惩罚了。 ” 额,这貌似是系统的提醒,提醒自己要无比谨慎。 “归结而言,曹操是一个可爱的奸雄。” 啊? 慕容雨目瞪口呆,这个说法也太搞怪了。她不满的看了一眼赵川,生气得扭过头去。 我这么尽心尽力,甚至在我尊敬的五叔面前像个饥渴怨妇一样出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幸福么?你居然这么不上心。 慕容雨生赵川气了,不过她更好奇对方怎么解释。 “此话何解?”这位大叔也来了兴趣。这种说法他第一次听到。 “曹操看重人才,为了得到贤才,可以屈身往顾,贤才可以孤傲,可以清高,但是若不是曹操的同路人,曹操百般设计也要将其除去。 他是奸雄,但他又不是一般的奸雄,看人需要多面的看,曹操在人前时候,有时一本正经,有时狂放不羁;开心时可以开怀畅饮,恼恨时屠城灭族毫不手软。 ” 赵川开始侃侃而谈,其实这些都是易中天品三国里的内容,他自己吸收总结了一下。这位“五叔”听完了默然不语,最后抬起头来看着赵川说道:“在下慕容垂,你我可平辈交往,不过如果你真当了雨儿的驸马,可就得叫我一声五叔了。果然是后生可畏!” 赵川看得出来,慕容垂身上有苻坚的气息!都是那种把杀戮和威慑收敛起来的男人,这种人,平时温文尔雅,甚至连只鸡都不忍心杀,但一旦需要,即使伏尸百万,也在所不惜! “你对自晋八王之乱,到现在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那些只是开胃菜,慕容垂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过赵川的回答也是颇有新意,至少说明这个人很机灵,而且很有学识,勉强能够得上慕容雨的衣裙。 但要把这个可爱珍贵的小公主牵回家,那还远远不够看! 这个人要能破解自己心中的迷局,那才配得上自己出手!要知道,出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年轻男子,值得么? 慕容垂心里的账,可是算得很清楚的。 “胡人难有百年运!”赵川平静的说道。 这话让慕容雨心里不舒服,虽然慕容家早已开化,她自幼和汉人生活几乎没什么区别,但赵川的话还是刺伤了她,不过她不会介意,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但慕容垂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刚才那随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脸上全是阴云密布。对方似乎是在暗示燕国跟兔子尾巴一样,长不了。 “说下去!”慕容垂沉声道。 “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一个汉族以外的政权存在超过一百年的,为何?你们没有想过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汉人多么?” 慕容雨呆住了,而慕容垂则陷入了沉思。 “随着异族的崛起,他们需要的东西更多,他们的军队更庞大,他们的社会生活更丰富,然而,他们原本的文字,却连很多意思都表达不清楚,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觉得应该……”慕容垂无言以对! 如果方便,为什么不坚持本族的文字,要学汉语呢!! 就是因为本族的文字太原始,对新东西连表达都无法表达清楚,你让他们怎么办!慕容垂自己也觉得很绝望啊! 现在军队扩大了,编制也变了,不用汉字,可能连军令都传达不清楚,那还玩个毛线! 看到慕容垂和慕容雨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赵川松了口气,对于鲜卑人来说,恐怕最难接受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两晋南北朝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后来一个鲜卑人想到了,这个人叫宇文泰,创立了有鲜卑特色府兵制,开始横扫八荒! 在其基础上篡位的隋文帝杨坚,在这种府兵制度上改进,融入更多的汉人文化,最终经过百年战乱,整合完毕的新汉族横空出世,后到隋唐称雄了几百年! 赵川知道,这就是苻坚一直想走的路,他现在走不出来,因为没有足够的血泪和教训。现在慕容垂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就算都要学汉文,为何所谓胡人还是不过百年运?”慕容垂被绕进去了。 “因为他们要玩的,都是汉族玩剩下的,司马家自己都能把自己玩熄火,你觉得没有经验的胡人能避开那些陷阱么?” 赵川懒洋洋的说道,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 这时慕容垂脸色已经是十分恭敬的表情,仿佛是在询问自己的师父一样。 “请赵先生教我,慕容垂感激不尽。” “你觉得石虎如何?”赵川反问道。 “石虎么?莽夫耳。” “石勒和石虎一样,都是大民族主义者,这种人的结果,就是把其他所有的人杀光,他们才能活下去,所以你也看到了,后来冉闵随便一个所谓《杀胡令》,汉人三天就把不可一世的羯人杀光可谓是当时一时爽,后来死光光。这条路是不行的。” 赵川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要怎么办?”慕容垂智商已经降低到小学生的水平,倒是慕容雨若有所思,能够接受赵川话里的意思。 “现在东晋的汉人又是另外一幅景象,醉生梦死,不思进取,迟早也是要完蛋,这条路其实也是死路。” 后来南北朝的时候南梁萧衍在位,版图也是很大的,结果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玩死,现在汉人世家暮气沉沉,门第决定一切,根本没救。 “先生不要拐弯抹角了,你直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就行了!”慕容垂几乎是要哭出来,苦苦思索的问题,对方三言两语就说到最核心的部分。 慕容垂口中的称谓,早已经变成了“先生”。 “如果我知道怎么办,现在还会是品香居的一个厨子么?”赵川对着慕容垂摊摊手说道。 额……慕容垂认栽了! 不得不说,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也许他确实知道怎么办,只是有心无力,或者懒得说罢了。毕竟不是同族。 此人太不简单了,当慕容雨的夫婿绰绰有余! 慕容垂看了看慕容雨,这丫头一脸陶醉,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估计如果现在赵川想得到她的身子,她便会自己宽衣解带。 “唉,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这品香居楼下的字,估计也是你写的吧。” 慕容垂感慨的说道。赵川点点头,那字确实是他写的,诗句是抄来的,但现在的人不知道。 “雨儿目光如炬,果真没看错人,叔叔我惭愧了。好了,今晚你们小两口应该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一早,雨儿必须回邺城,家里已经打算迁都邺城,我提前在那边打前站。” 慕容垂的意思很明白,要做什么很开心很羞涩的事情赶紧的吧,忙一晚上都没事,但第二天这女人我必须带走。 赵川看着慕容垂出去,愣神了半天。这个人很不简单,胸怀广阔,虽然是异族,但能接受不同的意见,假以时日必然会名扬天下,正如那正午的太阳一样。 “呆子,你还等什么。”慕容雨一脸羞红,娇嗔的说道。已经取得了许可,剩下的,就是最后的疯狂了! 在慕容雨心中,什么脸面,矜持,道德,全都不要了,她今天,就是要成为赵川的女人,永不后悔! 赵川吹灭油灯,把慕容雨横抱起来放到床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川郎,要了我吧……”慕容雨喃喃的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配合着对方。 赵川没有说话,但慕容雨的衣物却一件件在减少。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两人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其他的都被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声所代替。 而慕容雨已经打算迎接人生中新的阶段,她今天带着草原儿女的热情,并没有扭捏,她要把等待的思念化作今夜的疯狂! “龙骧军听着,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进出,留下五十人守住门口,其余的人,跟我进去搜!” 很熟悉的声音,那是赵川恨得牙痒痒的苻坚! 接下来还有辱骂和打斗的声音。 赵川和慕容雨停了下来,他们不得不停,因为已经有很多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哐当!”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整个房间被照的透亮,火光中,是苻坚面色阴沉的脸! 赵川和慕容雨全身包裹着被子,只露出个头在外面,苻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猛的皱眉吼道:“先在外面等着,一炷香以后再进来!” 冷哼了一声,苻坚转身就走。 慕容雨一脸落寞,人生常常会很讽刺,即使她现在想把身子给赵川,也没机会了,莫非是天意么。 她和赵川的缘分因那件东西而起,也因那件东西而灭,可谓时也运也命也。 把身子交给他,就彻底是他的女人了!此时慕容雨埋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起来,当初她如何能料自己深陷情网不能自拔,如同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呢! “夫人,把东西交给苻坚吧,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你在燕国等着我,到时候我定然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赵川闪动着莫名的火焰。 生气,愤怒,全部都没有用,只有一点是最实在的,那就是实力,没有实力,所有的事情都是空谈。 第十二章 慢慢在改变 刚才在黑暗中,慕容雨还和赵川沉沦于男女之事不能自拔,房间里原本充满了让人迷醉的空气,结果在苻坚的强行闯入之后,这里的气氛却火爆得可以炸开山崖! 慕容雨已经穿戴整齐,虽然脖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吻痕还是记录了之前发生的那些抵死缠绵,还能让人联想到这对男女有多么投入。 但不细看的话,她依旧如同不可亵渎的女神一样,面色冰冷,只能远远仰视她的美。 赵川的面色也不好,但他没有愤怒,因为毫无意义,一来这件事是一个很大的漩涡,他已经敏感的注意到了各方的争夺。 东晋的,燕国的,秦国的,所以他不想知道那是什么。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二来则是眼前严峻的形势,实在是没必要为自己树立苻坚这个目前最强悍之人为敌了。 老实说他的敌人真的已经够多了!光一个苻生,应付起来就够呛。 这时慕容垂已经来到这个房间,他愤怒的看着苻坚,却说不出话来。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任何花招都没有用。五千龙骧军已经倾巢出动,封锁了长安城所有的要道,还有五千黑甲军也处于待命状态,苻生的队伍暂时被我接管了,所以,交出地图,我把你们的三个人和一坛骨灰交给你们。” 慕容垂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由他全程操控,只不过没想到慕容雨看自己的心上人看得太久出了点纰漏,不仅没逃出来,反而自己深陷情网。真是造化弄人。 这一局全程都在苻坚的掌控之下,慕容垂输得心服口服,毫无二话。 “苻坚,这局我输了,咱们来日方长。不过,东西可以给你,这个人,是我们公主慕容雨的男人,回燕国我保他做驸马,所以人我必须带走!” 慕容垂指着赵川说道。 慕容雨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慕容垂微笑着对她说道:“我相信你,既然你愿意粉身碎骨都毫不犹豫要跟他在一起,乃至不惜献出自己的身体成为他的女人,那我就成全你们!” “谢谢五叔,川郎,你还不快谢谢五叔,我五叔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就算丢掉性命也会去完成的。”慕容雨激动的说道。 但赵川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一点都不兴奋,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系统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苻坚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正如他平时看那些对他抛媚眼的小娘一样。 “赵川,留长安,活,离长安,死!我在哪里,赵川就必须在哪里!你想带走他,行,留下你的脑袋或者他的脑袋,我绝无二话!” 苻坚冷冷的说道,和他平时温和的语气大不相同! 震惊! 在慕容雨眼中,苻坚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甚至木子青这个妹子,他说不抓就不抓,对木子云也是礼遇有加,他明明很欣赏甚至推崇赵川,为何却说出如此狠话。 “龙骧将军,承蒙厚爱,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赵川了!”赵川一脸苦笑的说道。 “不!赵川,宝藏虽然重要,但比起你来一文不值。放你走,三年之后秦国就会被燕国灭掉,我作为苻家人,不能做这种事情,虽然我很想成全你和这位慕容雨姑娘。 如果你想提亲,我可以当媒人,但必须是慕容雨嫁到秦国来!” 慕容垂的图谋被看破,脸上全是尴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人还在说慕容家人才辈出,文有慕容恪,武有慕容垂,美有慕容雨。结果我一到长安,光你一个苻坚就不得了,这次真是心服口服,看来使节的幌子也被你看破了吧。” “是,这并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长安是我苦心经营的地盘,在我的家里办事,总是会有一些优势的,你说是吗?慕容垂,我对你景仰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交手,希望以后能有这个机会。” 苻坚说的光明磊落,让在场的诸人都是无话可说。 “赵川留下,地图留下,其余的所有人都可以走,我绝不会为难,更不会半途截杀!” 赵川心中暗自嘀咕,其实苻坚是说得反话吧,那意思好像在说,如果你们耍花样,我不介意半途截杀! “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想跟我夫人说。”赵川对着苻坚说道。 “虽然你欺骗了我,但这女子既然是你的所谓夫人,那情有可原我不追究了。”苻坚带着卫兵出去了,慕容垂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川,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慕容雨和赵川两人。 慕容雨现在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连哭都哭不出来。 赵川递给她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子,说道:“这个叫开心丸,这里有两瓶,你一瓶我一瓶,我想你的时候我就会吃,你想我的时候你看着办吧。” 这句话仿佛世间最肉麻的情话,慕容雨紧紧的抓住赵川的袖口,好像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现在的离别,是为了给再次见面积蓄力量,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现在的我,但我可以保证,心中有一片纯洁的净土,始终只有你一个人才能进入。” 赵川看着慕容雨红肿的眼睛说道,这正是他此刻所想。 慕容雨扑过来抱着赵川,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我干净的身子也不会再让任何人碰,等着你来采摘,就算等不到,我也会让它深埋地下,不会玷污你我的纯洁。” 说完她的额头顶着赵川的额头,近距离的看着对方那充满爱意的眼睛。 慕容雨把赵川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羞涩的说道:“记住这个感觉,这是你原配夫人的感觉,就算失去了,你也不要忘记。” 然后她轻轻的在赵川的嘴唇上一啄,如同蝴蝶一样离开了房间。 赵川不敢跟上去,他甚至不敢从窗户外看下面的马车走了没有。 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外面都是水雾,视线变得极差。 赵川突然从自己呆滞中清醒过来,发了疯一样往外跑,龙骧军早已撤走,而慕容雨的马车居然没有走远,似乎在等他一样。 赵川一路奔跑着过来,在瓢泼大雨中,一个美丽的女孩,如同精灵一样,突然从车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扑到他怀里,两人的嘴紧紧的贴在一起。 一切都是湿的,她的脸,她的唇,她的泪。两人不知道在雨中吻了多久,直到嘴都已经麻痹,失去知觉,慕容雨推开赵川,看着他红肿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呵呵笑了。 她笑得很灿烂,看不出悲伤。 “郎君,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她像是吸取了赵川精气的女妖精一样,矫健的跳上马车。而赵川则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离去,连喊叫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 苻坚不明白女人的湿吻是否真的有如此香甜的魅力,值得赵川毫无形象,如此疯狂。 也许是他没有经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像是野火一样,可以燃烧一切,让人抛弃所有的自尊和廉耻。 苻坚在路口目睹了这一切,然后悄悄的上了龙骧军的马车,如同幽灵一样离去了。 这个局结束了,虽然有瑕疵,但他苻坚是最大的赢家,最大的输家大概除了苻生,就是这个因为情人的离去而失魂落魄的赵川了。 “叮咚:成就达成:情圣! 成就说明:和一百个女人各说一句话,绝对比不上对一个女人说上一百句话,真正的情圣,并不是四处留情,而是让一个女人爱你爱到死去活来。赵川好样的,慕容雨对你的好感度突破了系统限制,达到了隐藏值的极限105%,厉害了我的娃。 成就奖励:媚药《偏偏喜欢你》 奖励说明:此药有三枚,可让一个陌生女子在一天之中对你产生心动的感觉,无副作用,不会被察觉,只是怎么让对方服下是个问题。 PS:熟人无用,别想着去推倒女神。” 赵川此时心力憔悴,也不禁想吐槽一下,既然是陌生人,谁会乱吃你给的药丸,这系统的风格果然一如既往。 “隐藏任务开启:名侦探柯南 任务说明:是不是很憋屈?被人耍得团团转?找出幕后的真正黑手,真相只有一个! 任务奖励:《小弟卡》 奖励说明: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小弟,作为猪脚,你怎么能没有小弟? 恭喜你,小弟卡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此卡可以招募一名小弟,系统不能凭空变出人来,那些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人,至于系统怎么做到的这是个秘密。” “叮咚:分支开启,请选择阵营 阵营一:苻坚 阵营二:慕容垂 阵营三:谢安 分支说明:落后就要挨打,抱大腿是必须的,问题是选谁的腿,三者各有优劣,可以先不选,不过选一个是迟早的事,结了婚,媳妇一两天不上床可以,难道打算一辈子不上床么? ” 赵川看到最后一个分支选择,只有苻坚是亮的,说明现在自己和其他两人的交集还不够,根本就无法选择。 他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慢慢的往回走,背影是如此的孤独无助。 大雨中的他,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最终却还是回到了品香居之中。 很多事情,他尽力了,但是,他,最后还是输了。 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局里面输得最惨的,慕容雨的离去让他心如刀割。 其实在苻坚龙骧军的绝对优势下,他和慕容雨,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作的努力一切都是徒劳,可以有梦,但总有一天,梦会醒来。 他自怨自艾的那些,他埋怨苻坚打断他和慕容雨的好事,其实都毫无意义。哪怕现在得到慕容雨的身子,甚至珠胎暗结,让对方怀上他的种,结果也不会改变,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变强! 抛弃那些坚持的理想,在系统的帮助下不择手段,赵川担心失去本心,却又被现实逼得无路可走。 赵川回到品香居,直接去了浴室。 他整个人都泡在水桶里,温水的热量传到身上,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当局者迷,自己一腔热血想维持大当家的威信,得到了慕容雨的青睐,也最终因为实力不济失去了她。 “也许是应该抱一下大腿了,但不能在苻坚这棵树上吊死。” 赵川已经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慕容垂已经见过,也是应该去东晋一趟,见识见识传说长得比他还帅的中年帅哥谢安了。 货比三家,到时候再做选择也不迟。 洗完澡,赵川回到房间,没想到贞娘居然端着一碗粥在自己房间门口,几次要敲门却在最后停了下来。 赵川心里一暖,如果慕容雨没来,或许自己现在已经被贞娘吃掉了吧,但既然他跟慕容雨已经定下终身,就不会再去祸害对他有好意的女子,始乱终弃。 “差点忘记今天不能做菜了,谢谢你的粥,我没事。” 赵川走过来接过贞娘手里的碗,贞娘低着头不说话,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没事,我不会有事的,谢谢你。天晚了,去歇着吧。” 赵川准备推门进去,忽然衣角被贞娘拉住。 “那个,你真的要搬走吗?” 贞娘已经听说了,赵川被赐婚未遂,然后苻健赏了他一桩宅子。有了自己的安乐窝自然不会继续住旅店当一个客人。 “对啊,不过我还是要在品香居这里做菜啊。”赵川看着贞娘的眼睛说道:“对不起。” 贞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自己喜欢的男子和一个外貌远胜自己的女人缠绵悱恻,甚至在暴雨中激吻,贞娘的心都碎了,其实这一次的失败者,又何尝是赵川一人。 原本以为那个女人走了自己有机会,没想到赵川拒绝得如此干脆。 贞娘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着,突然看见那个叫景略的邋遢大叔,此刻邋遢大叔已经洗漱完毕,看着样子挺精神。 贞娘一咬牙,自暴自弃的拉着邋遢大叔的手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啪的一声关上门。 不久,就传来贞娘的惊呼和惨叫声,随后又变成了低沉的呻吟……。 这一夜,很多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第十三章 隔壁老王 贞娘什么都没穿,被那个邋遢大叔抱得死死的,她欲哭无泪,都是自己一时冲动,既然赵川不要她了,那自己何必这么执着呢。 当时看到那个大叔就想作践自己,其实换了个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只能说着说这邋遢家伙运气好。 谁知道那大叔像是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一样,这一夜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本来漂亮整齐的闺房现在如同被野猪拱过一样,乱七八糟,两人的衣物被丢得满地都是,房间里充满了迷醉诱惑的味道。 “真爽,你这妞够味道,等老夫让人给洛阳家里传个口信,带钱来买下这品香居,让你当个有钱人家的媳妇,天天啥都不用做。” 贞娘心中一惊! 如果不是这家伙在说大话的话,那就是自己狗眼看人低了。 “切,死鬼,把奴家玩了一夜,奴家不跟你计较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贞娘叹息了一下,她跟这个邋遢大叔没啥好说的,只是跟赵川赵大当家已经渐行渐远。 昨天晚上自己像是个下贱的妇人一样歇斯底里的欢叫,不知道赵川听见没有,会怎么看自己。贞娘心中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没想到邋遢大叔却直接把她压在身下痛吻。贞娘的双手本来想把对方推开,最后反而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算了,一次也是做,十次也是做,既然已经被这个男人玩了,多玩几次也没什么区别。 贞娘放弃了抵抗,开始配合起这位大叔来。 身体不自觉的背叛意志,贞娘开始沉沦,自暴自弃的享受起来。 很久之后,两人已经起来梳妆。 “瞧你的样子,明明长得还行,非得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满脸红晕的贞娘在给邋遢大叔整理衣服,对方的大手还在她的身上不断揩油。 “我可没成家,你是原配的好吧,这可没委屈你,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双全,腰缠万贯,你这小娘只看到赵大当家俊俏,哪里懂得我这样人的好。” 邋遢大叔大言不惭的说道。不过他也没完全说错,至少在床上贞娘很享受和他的鱼水之欢。贞娘确实喜欢这点。 “好了好了,你这死鬼又在吹。你什么时候跟我爹提亲,要了奴家的身子是不是想不认账?” 刚才还在说算了,结果现在已经赖上这位大叔,女人的心真善变。 “等会出去就说啊,聘礼就是这酒楼,等老夫派人……”邋遢大叔又开始说那句。 结果她看到刚才还满脸笑容,娇羞不断的贞娘,现在却眼泪一直往下掉。 “奴家是真心想跟你过,你而立之年就该好好谋一份差事,苦一点奴家也认了。一副流浪汉的模样却整天跟奴家吹你万贯家财,是不是认为奴家爱慕虚荣,你哄一下就能玩奴家的身子?” 贞娘气鼓鼓的说道。 这位叫景略的大叔呆住了。尼玛这世间最难让人相信的就是真话!他确实在洛阳有万贯家财啊! 只不过出门的时候随身的钱被抢了……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女人是要哄的。他揽着贞娘的腰,对方把头靠在他胸前,两人双手十指紧扣,柔情蜜意。 嘿!想不到而立之年还能弄上个美娇娘!邋遢大叔觉得自从遇到赵川,好事一件件的来,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邋遢大叔喜滋滋的想到。 …… 不过贞娘这里好说,开明吝啬的李掌柜那边就不好说了。 “你这家伙,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就让我把女儿嫁给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点。你昨日对我女儿做下这等无耻之事,老夫还打算拉你去见官呢。” 李掌柜也是气不过,要是贞娘被赵川睡了,他估计是马上就会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但自家这么好的白菜居然被这头又老(古代30男子已经属于中年)又邋遢又穷的猪拱了,他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不过真拉去见官,贞娘恐怕真要沦为某些官员的玩物,还不如便宜了这邋遢汉子呢,他也是说说而已,看能不能讹点钱。 “爹,你在胡说什么啊,景略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听李掌柜说话,贞娘就知道她爹在想什么,羞得满脸通红,又急又气。 邋遢大叔,不对,现在在贞娘的滋润和修理下已经不邋遢了,还是叫他猥琐大叔好了。 猥琐大叔笑呵呵的拍了下贞娘的屁股,对方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贞娘也是真需要男人了,竟然在他爹面前跟情郎眉来眼去起来,把李掌柜气得浑身发抖。 猥琐大叔神情一肃,板着脸对李掌柜说道:“你这等人也能生出这样的好女儿真是老天瞎眼,开个价吧,老夫恩怨分明,贞娘愿意跟我讲感情我就跟她讲感情,你狗眼看人低我就只能跟你谈钱了。” 精明的李掌柜感觉似乎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莫欺少年穷,额,虽然这厮也不算少年。 连一个当年的奴仆都能变成如今的赵大当家,这位大叔腰缠万贯似乎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一千贯,也就是一百万文,贞娘你领回家,我不拦着。”李掌柜咬着牙说道。品香居虽然日进斗金,但开销也大,还得打点,赚一千贯并不容易。他是想这人知难而退。 “不是吧,我看上的女人才一千贯?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猥琐大叔又开始习惯性的吹牛,贞娘在一旁暗暗着急却无可奈何。 她给李掌柜跪下,磕了几个头,一边垂泪一边说道:“爹,你就行行好,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是想玩女儿的身子,要不就嫌弃女儿克夫,就景略肯跟女儿好好过,聘礼就省了吧。” “放屁!你又不是我亲生的!当年你娘跟个书生私通怀了你,我是多大度才把你拉扯这么大啊!要是不捞回来这么多年我不是白养了!!” 重磅炸弹! 赵川慢慢从门口走进来,他本来是想进来帮那个猥琐大叔一把的,没想到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他这家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要从赵川起床时候开始说起了。 赵川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夜,早上顶着黑眼圈起来,一拉开柜子,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张画。 《百鸟朝凤图》? 系统奖励为什么会在柜子里?赵川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不想纠结了,谁知他一拿起画,这画就开始燃烧起来,最后消失不见,却没有留下一点灰烬。 脑子里突然涌入无数信息,好像一下子就会画画了一样。 “叮咚,得到技能:妙笔生花之百鸟之王。 技能说明:凤凰乃是百鸟之王,可惜只是画中鸟,得到此技能后画鸟的技艺无与伦比。 PS:男神谢安山水画一绝,现在你可以去他那里踢馆了。” 呵呵,原来那些莫名其妙的奖励书是这个作用啊,赵川忽然对那个隔壁老王任务里面奖励有点期待了,只是慕容雨刚走,那道心理关口他很难过去,他不愿意背叛慕容雨,哪怕是迫不得已。 今天应该要考虑搬家的事情了,咦,对了,木子青这小妮子似乎一直是贞娘在照顾,现在她哥哥不在,到底怎么样了? 赵川好奇的推开木子青的房门,对方居然没有锁门! 好好的一个女孩,被折腾得比林黛玉还瘦,坐在床上像是个痴呆一样。 就在这时,脑中系统开始叮咚叮咚的狂叫。 “叮咚:江左的友谊后续任务触发!” “叮咚:任务一:胜造七级浮屠 任务说明:木子青今年流连不利,将会有一系列灾祸,惨死也不一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保护木子青不受伤害,必要时可以使用任何卑鄙手段,系统会帮你擦屁股。 任务奖励:未来你会得到桓温家其中一脉的无条件鼎力支持。” “叮咚:子任务:木子青身中奇毒,帮她治好恢复神智。 任务奖励:《春树秋霜图》 开启下阶段任务” 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赵川对系统也是无可奈何,早知道不进来了。 看到赵川坐到自己旁边,木子青像是个被推倒的玩偶一样,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了,在担心你大哥么?” 木子青不说话,只是把赵川的手抓得更紧了。 要找廖神医,还要去找苻坚要人,木子云必须要回来,不然木子青的情况很可能一直恶化! 尼玛,当时明明都已经解毒,为何她现在依然会这样呢。 赵川心疼的把木子青抱在怀里,对方居然表情安宁祥和的睡着了。 破烂事一件接一件,赵川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去沐浴吧,清醒一下再去找廖神医。”木子青的病不急,关键是要对路。 赵川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进入浴室,刚刚拉开幕布,就看到灯火下,那个邋遢大叔把贞娘压在墙上,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不是吧…… 赵川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坏了。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心跳,看看还会发生什么。 “景略,好哥哥,刚,刚才不是要过了吗?” “你这么美,我哪里停得下来,活了三十年比不上和你一晚上。” 这话好似世间最强的媚药,贞娘的身子彻底软了,任对方为所欲为。 赵川捂住自己的嘴,躲在角落里看着猥琐大叔抱着一丝不挂的贞娘进水桶,两人昏天黑地的来了一发,又穿戴好衣服,抱在一起说情话。 “景略,你什么时候去跟我爹提亲,我现在都这样了,没有你让我怎么活。” 贞娘娇嗔道。 猥琐大叔亲了亲贞娘娇嫩的脸蛋说道:“你爹势利眼得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们现在就去,看我的好了。” 两人搂抱着款款而出,赵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尼玛,好像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家伙才是真情圣。 贞娘该不会被这家伙骗了吧,赵川有些担心的想到。 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猥琐大叔可是落魄得一塌糊涂啊。 赵川慢慢跟着这对不般配的情侣,看着他们进了李掌柜的房间。 整件事就是这样,赵川看着跪在地上的贞娘,胸有成竹的猥琐大叔,还有恼羞成怒的李掌柜。感觉自己好像又摊上事了,对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大当家,这家伙骗了贞娘的身子,你说该怎么办。” 李掌柜见到赵川就倒打一耙。 得了吧,人家虽然老夫少妻,刚才鸳鸯戏水可欢腾呢。 赵川鄙夷的想到。 “老李啊,你是什么人我也清楚,这样吧,你说多钱放人就完了呗。” 李掌柜脸上有点挂不住,没想到赵川一眼看透他的把戏。 “一千贯,刚才说过了,一千贯人领走。” “那还不简单,我出的起。”猥琐大叔说道。 “那你拿出来啊。不然空口白话谁不会。” “钱在洛阳,等我.....”猥琐大叔正要说下去,被李掌柜打断道:“那就是没有咯?赵大当家,你怎么说。” 卧了个槽啊,你真行啊,没钱也能玩白嫖,赵川真要给这位猥琐大叔跪了。 “叮咚,触发任务:王景略的春天。 给流浪人士王景略在长安安个家 任务奖励:不明。” 咦,居然是不明。 电光火石之间,赵川就脱口而出的说道:“无妨,三天内我筹钱,如何。” 贞娘突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赵川。 “我是这里的大当家,自然不能看着贞娘不幸。” 这个叫王景略的大叔,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赵川,然后轻轻点头。 尼玛,到底我是爷还是你是爷啊,你这总是大爷一样的表情,我前世欠你的啊。 赵川真搞不懂,这王景略的自信哪里来的,自己替他付钱他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人给自己的夫君出聘礼,怎么看怎么违和,贞娘整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 有释然,有欣慰,还有一丝酸楚。 只是自己一念之差,已经走上另外一条路,再也回不去了。从此她就是这位大叔的女人,再想着赵川,就是极大的不贞,自己叫贞娘,又岂能这样。 别了,我心中的那个人。 贞娘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第十四章 隔壁老王在行动 “景略,大当家帮你出了这么多钱,你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 恋爱的兴奋期,情侣待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腻味。贞娘的房间里,两人在被子里赤诚相见的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谢谢?为什么要说谢谢?你现在不知道,以后就会知道的,他对我说谢谢还差不多。” 王景略大言不惭的说道。 老实说,贞娘见过的男人也算是多了,贪财好色的,假装正经的,胆小如鼠的。 从来没见过这种无比自信或者说自大,占有自己身子的时候都说是你占便宜的人。 贞娘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并不简单,像是有一股奇异的魔力在吸引自己,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不着边际,但总是让自己以为他言之凿凿绝对是真的。 这家伙要是个骗子,估计万贯家财不是假的。 “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贞娘又问了一句。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王景略眯着眼睛答道:“家财万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无双国士!这秦国就没有比我厉害的人!!” 额……贞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家伙越说越离谱,已经吹到没边了。 “你以为老夫是看上你白花花的身子么?老夫是怜惜你一片芳心,看到我没钱也愿意跟我过苦日子,不然别说是你,就算那些豪门的大家闺秀也配不上我!!” 王景略这话说得霸气外露! 别说,那几秒钟,还真把贞娘给镇住了! “你个死鬼,又在胡吹!老娘今天就把你榨干,省的你这种盖世英雄出去祸害别的女人。”贞娘听了王景略不动声色夸自己,心花怒放,娇笑着骑在王景略身上,在欢笑声中两人又融为一体。 王景略这流浪汉情场得意,白嫩的豆腐吃得停不了嘴,骨头都不知道都轻了几分,而可怜的赵川,此刻正在东海王府门口,拿着一对夜明珠,看着眼前穿着便服,玉树临风的苻坚问道: “那个,龙骧将军,你这里收夜明珠么?” 苻坚以为赵川一大早上来投奔他,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来大门口迎接对方,没想到赵川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那个,我府里的夜明珠加起来大概能把这条街都点亮。”苻坚有气无力的说,心里不高兴又不好对赵川发火。 赵川看了看东海王府所在的这条长街,对苻坚家里夜明珠的数量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哦,打扰了,那我走了。”赵川转身就走,一千贯的数目还是有点受不了,一贯相当于他五天的工资,一千贯差不多需要他不吃不喝工作十几年,这李掌柜的心挺黑的。 “等等,你是不是要用钱?我这里有一百贯先给你用,家里宝物不少,钱还真不算多。” 哦,还差十分之九啊,还是算了吧,欠你人情就要为你出生入死啊。 “罢了,那再见。”赵川扭头就走。 “对了,问你件事。”赵川又折返回来,盯着苻坚的眼睛问道:“那个木子云关在你府里么?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苻坚沉默了片刻说道:“按道义上说,我应该放他走的,但没办法,桓温随时会讨伐关中,我只能把他关着,然后等桓温来了以这个人为人质让对方退兵。他在府里是客人,现在很好,我们每日都会下棋饮酒,很谈得来。” 你是爽了,但他妹妹都要病死了! 苻坚也许能找到治疗木子青的办法,但系统的任务赵川不想再让苻坚破坏了,先去找廖神医,然后再去弄钱吧。 “等等,你如果需要钱,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苻坚在赵川耳边耳语了好多话。 “你是说天王殿下有称帝的打算?要我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赵川不可置信的问道。 “估计赏赐很丰厚,就看你愿不愿意。只要你发动一些人请愿,后面的自然不需要你操心。” 呵呵,高风险高回报,但是哥不会上套!赵川对苻坚这个人有成见,生怕被他坑了。 赵川想了一下,一百万钱如果直接给铜钱,估计要吓死人,牛车都拉不动。不但费事,而且还不能保证安全,相信李掌柜也不想收铜钱。 但如果换算成黄金,差多要25两黄金就足够了,重量只是六公斤不到,完全能够一个人拿着,那么,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赵川早已不是慕容雨离去前的赵川,关于弄到这些钱,他已经心有定计,而且还可以一石二鸟,现在倒也不必着急,先去找廖神医比较要紧。 廖神医的家在长安城的角落里,颇费劲才找到,赵川还没敲那个摇摇欲坠,每次开门都会剧烈响动的门,就有个衣着打着补丁的八九岁小孩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赵川便是一愣。 “大当家,你亲自过来了啊,以前不老是那个獐头鼠目的包成龙来么?” 听这口气就知道跟赵川很熟。 这小孩便是廖神医的儿子,也是学医的,他老子不在就是他坐堂,手艺相当了得。 “你爹呢?” “出远门了,他还说有封信交给你。” 咦,总是言简意赅的廖神医会给自己留信?这倒是稀奇了。 赵川当场打开一看,脸色变得铁青,难怪廖神医会远遁,就是怕自己秋后算账罢了。 “唉,这下可捡了个烫手山芋,你让劳资把木子青扛到建康城去治病么……”赵川像是吃了一盆绿头苍蝇一样难受。 算了,还是想帮老王筹钱吧,只当是劫富济贫吧。赵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品香居准备后面的事。 …… 梁安是武将,但他唯一的女儿梁影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比普通女孩都要苗条和文静,身上没有一点彪悍之气,让人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他老婆在外面找了个俏书生借种生的。 “小姐,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梁安将军府门口,一个看着细腰如杨柳般摇摆的小娘气鼓鼓往前走,她穿着朴素而碧秀,身上没有贵气,倒是有一股很浓的书卷气,后面一个俏丽的丫鬟跟着不放。 “你是不是受了别人的好处,专门说苻生的好话,我从别处听来的苻生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小娘很快消失在街头。 “就是这个女人么?梁安的女儿?” 赵川身边是一个精瘦的小乞丐,脸都脏的几乎看不见,但眼睛却如同老鼠一样异常贼亮。 “大当家,错不了。这小娘心肠不错,还经常来乞丐庙里施舍,她屁股我都趁机摸过,那手感简直,啧啧。” 尼玛,我是要问这个吗? 赵川对这个绰号老鼠的乞丐无语了。你是专业人士好不好,能不能说点内行话,尼玛你又不是丽春院的老妈妈! “大当家,你是不是看上这妞了,出个价,保管你今晚就能尝到滋味。” 老鼠色眯眯的说道,那感觉就像是他去吃掉这个小娘一样。 唉,估计你们这帮家伙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了,缺德事也是做尽了。 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赵川没有能力去管这些事,相反,很多时候还需要借助他们的情报网去做一些不方便出手的事。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和绝对的白,有时候往往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他这个大当家,把一亩三分地搞好,不靠这些人是不行的。 “对了,她衣服的尺码你知道么?” 赵川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老鼠露出“我也是男人”的暧昧笑容,在赵川耳边轻声低语着。 “大当家,论做菜我们不如你,论查事情,我连梁安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都知道。”老鼠得意的说道。 赵川递给老鼠一个小金鱼说道:“事情还没完,还需要加一把火。你们把她指引到品香居,最好连钱包都偷掉,还有找两个人穿好点,把我教你的那些话,都故意在她旁边说一遍,明白吗?对了,偷了的钱包记得给我,我有大用!” 赵川的脸色很阴沉,对老鼠这种人就要恩威并施,对方的花花肠子太多了。 “嗨,大当家,这种事我们熟练得很,包在我老鼠身上了,只要给钱,我老鼠办事你放心。” 如果不给钱你们是不是就不办事了?赵川觉得老鼠这样的人还是不能跟老包甚至老丁他们相比。 “嗯,记得时间,天将黑不黑的时候引过去,不能早更不能晚。事后我请你们吃一桌菜,随便点。” 赵川笑嘻嘻的说道。他看到老鼠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大当家你能别提你做的菜不,吃惯了你做的让我们以后怎么生活?” 老鼠故作不满的说道,实际上已经心花怒放。 “好了去吧,放机灵点,注意梁府里保护她的人。” 说完老鼠点点头,两人分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川心头一股黑云飘过。 这女孩比自己想象得有良知,也比想象的要漂亮得多,牺牲她似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因为她只是出生在了不该出生的家庭,本身是没有罪的。 但为了慕容雨,为了自己的生存,还有逼迫自己的破系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或者换句话说,谁又能决定自己生在哪里呢?还不是很多人被无辜牵连?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随后他又去了吉祥衣店,定了一套贞娘的嫁衣,还有以梁影身材打做的许多特定衣服,其款式之新,作风之大胆惊呆了吉祥衣店的老板。 “这颗夜明珠是苻健赐下来的传世之宝,再加上我大当家的威信,明日上午之前必须做好。 做不好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赵川把那颗闪亮夺目的夜明珠塞给吉祥衣店的老板,大步走了出去,那个老板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他的为人。 几年积蓄付之一炬,赵川心疼得要死,但舍不得票子套不住姑娘,赵川为了任务,也是豁出去了。 一回来就看见老包在那里晃来晃去的。赵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人召集齐了吗,去梁安府隔壁的房子,那是贞娘结婚的洞房,去打扫清理一下,换上婚房的装饰,这颗夜明珠当了应该够了,喜庆就行,不需要太张扬。多的钱给你贴补家用。” 赵川把另一颗夜明珠给了包成龙,对方因为有抽头可以拿,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李老板在那里张望赵川回来没有,食客们已经饥渴难耐,看到赵川来了都一致欢呼雀跃。 “赵大当家回来了,来来来,咱们先行个酒令,等会好菜就来咯!” 这人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大当家你快点啊,我可是等了一个时辰呢!” “好嘞,老规矩,先来后到,开工!”赵川大声的叫道。食客们例行性的猛烈鼓掌,因为每天都是这个规矩。 材料铁牛早已准备好了,赵川的手如同机器一样开始做菜,旁边许多小娘看得如痴如醉。 ...... 梁影觉得今天糟透了。 早上侍女又在说苻生的好话,但她以前似乎听过苻生这个人的言行,根本就不是侍女口中的温文尔雅,而是正好相反。 她决定亲自到外面去打听打听再说。 还没打听到什么,发现自己钱包丢了,然后迷路了,转啊转啊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每次问路的时候,不知道是那些人故意,还是根本就是胡乱指,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娇滴滴从来都很少走路的她,脚也磨起了水泡,一走一疼。 “大当家,你这鸳鸯锅真是一绝,老汉我服了,哈哈哈哈!” 很大的一个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梁影顺着声音走过去,结果惊呆了。 一个俊雅的少年,穿着带着补丁的干净旧衣服,虽然在做菜,却没有一点油烟沾到他,这个俊雅少年的手像是看不清一样,飞速的切菜,炒菜,处理原料,一个人同时做好几个菜,却依然从容不迫。 像是有一根线拉着她一样,慢慢走到这个少年的身边。旁边一个正在观摩的小娘,看到这位样貌远胜于自己的美女走过来,带着敌意的把她推了一下! 卧槽!不是吧!莫非这也是老鼠的安排? 赵川看到梁影的脸,就要跟自己甩锅里的菜亲密接触,估计中了以后,大概也不需要给苻生带原谅帽了,因为苻生肯定会受不了她的外貌而杀掉她。 第十五章 英雄和美人 梁影看着飞到天上的菜落下来,然后慢慢接近自己的脸,她甚至都能闻到汤汁的香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惩罚。 一秒钟,十秒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梁影睁开眼睛,发现在自己已经那个英俊少年的怀里,他身上的气味让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他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让人全身燥动不安,体内像是什么东西在涌动一样。 他一手搂着自己的腰,一手拿着锅,锅里是带着汤汁的热菜,周围很干净,没有一点洒出来。 “大当家英雄救美,干得漂亮!”这个是起哄的。 “哈哈,来来来吃饭吃饭,我就知道大当家在那边没事的,亏你们还紧张得要死。”这个是马后炮的。 “这个狐狸精真不要脸,早知道我也扑过去,就能被大当家搂着了,就算毁容我也愿意啊。”这个貌似如花的女人大言不惭的说道。 推梁影的罪魁祸首早已遁入人群找不到了。 不知道为何,一直对男人不怎么感冒的梁影突然有一种心跳极快的感觉,脚都是软的,整个人晕晕乎乎被一个扎起发髻的美妇人扶过来了。 “贞娘,你扶着这位小姐到店里坐一下,我现在手头还在忙。” 英俊少年的声音带着磁性和威严,虽然不大声,但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梁影直到坐下来才清醒过来。 然后她就受不了了,因为这里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各种小炒。 各种羹,甜的咸的香的。 各种烤制的食物的香气。 米香,面香,奶香。 这些香气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一种折磨。 很香,很想吃,没有钱,吃不了……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 旁边的人还在不断称赞吃的东西是多么美味,梁影都想把耳朵捂起来逃走,但最终却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她甚至想找别人要一点吃的,脸皮又太薄。 梁影看着那个做菜的少年,那个人似乎给自己莫名的信任,她眼神中带着祈求,对方的眼神也看过来,对着她微笑了一下,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是真明白还是礼节性的回应我?梁影有点怀疑,不过很快她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英俊少年把那个扶自己过来的少妇叫到他那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少妇进了酒楼的内间,拿了个很小的食盒过来,放到梁影的桌上。 “大当家说你的意思他已经知道了,饿肚子对身体不好,你先慢点吃,来点小食,等会他会为你专门做好吃的,刚才差点伤到你,大当家特意嘱咐这次不能收你的钱。” 哦,那实在是太好了!梁影的心情如同三伏天吃了一个大雪糕,又洗了个热水澡一样畅快。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个做菜的少年,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酝酿,心里有一种被呵护的甜蜜感,让她有点醉了。 梁影的脸带着一丝羞红,偷偷的瞄了做菜的少年一眼,对方恰好眼光也看过来,微微一笑,仿佛八九点的太阳,驱散了空气中的寒冷。 她像是做贼被发现了一样,心脏要跳出来了,低头吃了一口带着奶香的糕点,那甜味似乎要到她内心最深处。 难道这就是书里面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梁影忽然一惊! 不行,下个月我就要出嫁给苻生了。 她不敢再看做菜的少年,只是闷着头吃糕点。味道很好,但是她却怎么也吃不出刚才的滋味了。 很远的地方,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和一个侍女在一起说话。 “主公,真的不接小姐回去吗?”这个侍女正是梁影的贴身侍女。她的称呼很奇怪,似乎和一般的贴身侍女并不一样。 “罢了,嫁给苻生总是委屈了她,最后就让她自在一下吧,品香居这边不会有事的,老板李掌柜知道她是我女儿,你们在这里的路口派人盯着就行。” 说完转身就走。嫁给苻生,以女儿的性格来说注定不幸,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家族需要,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仅此而已。 在大前提下,自己不介意给梁影一点有限的自由,就当是最后的放纵吧。 梁影想着自己嫁给苻生,心情就格外的沉重,似乎比早上还要难过。 “喂,你们知道个事情么?”梁影旁边桌上的人小声的说道。 虽说很小声,但语气却很夸张,梁影不由得竖起耳朵听起来。 “苻生要结婚了。”这个人像是在说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噢?哪家的爹妈想杀女儿,居然嫁给苻生,哈哈,真是想亲眼看看啊。”这个人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梁影气得直发抖,但却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上次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我都在场,如果不是大当家出手,苻生就把品香居附近的人全杀光了了。” 梁影的小脸吓得惨白,想来这件事必然是真的,因为苻生想杀这么多人,随便找这里的一个人求证下就能知道答案,这种谎话,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我要嫁的人居然是个杀人魔王! “切,你们不知道吧,上个月苻生杀了自己的小妾,丢在乱葬岗,是我去帮她家里收的尸,那叫一个惨,野狗都在吃那个倒霉小妾的尸体,啧啧。” “卧槽,正在吃大当家做的美食呢,你特么能不能别讲这么恶心的事。” 一边听着的梁影脑补着那小妾的尸体,感觉胃酸在翻涌,又不敢吐,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破。 突然,她发现这几个人都提起大当家这个名字,好像这里的食客,也经常提大当家这个名字。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谁是大当家啊。” 梁影突然插嘴问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眼神猥琐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大当家就是给你做菜的那个少年,你想搞定他没机会的,看到那前面的那些小娘没,都是些疯子,要是没其他人,她们能把大当家生吃了。” 原来他就是人们口中的大当家! 梁影心下涌起别样的滋味,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回家,什么都不想做,甚至想死。 她是想死又想活,想死是怕嫁给苻生,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话,想活是因为她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在知道要嫁给苻生这个消息之前,如果能活,谁又会想死? 那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的走了。梁影仿佛丢了魂魄,这里的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似乎她只是这里的一个雕像罢了。 终于人走光了,店里只有梁影一个人在发呆,似乎她已经停止思考,什么都没想,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的菜好了,清蒸虾仁,醋用一点,很不错的。还有这碗青豆南瓜粥,味道……”赵川拿着一个碟子一个碗走了过来。 梁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走到李掌柜那里开了一间房,如同木偶人一样上了楼。 赵川把碟子放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咕咕咕咕! 梁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很饿很饿,她刚才灵魂出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说她被将来要到来的可怕事件吓得自我封闭,感受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到房间里才清醒过来,然而已经没有东西吃了。 她的脚腕很疼,似乎是因为过量运动肿了。 脚上的水泡也很疼,身体很累但是睡不着,肚子还很饿,头有一点眩晕,总之就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情更加的不好,她觉得一直尊敬的父亲出卖了她,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 很孤独,很无助,她想放声大哭,却又没有眼泪,躺在床上如同干尸。 咚咚咚!咚咚咚! “你睡了吗?我是赵川,他们口中的大当家,能开下门吗?” 大当家? “嗨,我要是女人,我也会想要大当家那样的男人啊!” “谁说不是,这里谈起大当家,谁不竖起大拇指?” “那天要不是大当家挺身而出,我就死在苻生刀下咯。” 梁影脑子里出现很多类似的话,一个人说谎,难道所有人都说谎吗? 她觉得大当家肯定不是坏人,不会进来害她的。 “饿了吗?吃点水晶虾饺和蜜汁黄瓜吧。” 又是那道菜,赵川是一个执着的人,慕容雨就是他心中的圣地,背上的逆鳞。 “谢谢。”梁影看到那香喷喷又透明如玉的虾饺,有点想哭的冲动。 “慢点吃,你要还有,不过最好别吃太多,明早起来再吃,我会早点起来给你做的。” 赵川仿佛清晨的阳光一样,照亮了在迷雾中摸索的梁影,她带着一丝娇羞的看着这个体贴关心自己的男孩,对方眼神清澈的看着她,梁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快睡吧,估计你今天也累了。”梁影吃完了赵川收走了碗筷就离开了。 她想叫住这个大当家,想问对方愿不愿意把肩膀借自己靠一靠,那种身心疲惫的感觉,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像是要吞噬她一样。 梁影想把赵川当做一个小岛,能让自己在被黑暗淹没的时候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但叫住对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那个叫赵川的大当家,反而是现在自己心里唯一能感到安心的人,虽然认识才不到两个时辰。 赵川走出房间以后,梁影怅然若失,连门都忘记去反锁,忽然赵川再次出现,梁影惊喜的要跳了起来,踩到脚底的水泡,疼得龇牙咧嘴。 “坐在床上吧。” 不知为何,赵川的话里像是带着威严的力量,梁影如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端坐在床上,心跳快得不行。 赵川把木盆放在地上, 开始脱掉梁影的袜子,拉起她的裤子。 苗条的小腿渐渐露了出来。 赵川的行为可以算是非礼,但梁影却感觉很舒服,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她全是似乎没了力气,瘫倒在床上,面色通红。 不过赵川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梁影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猥亵,托起她的脚,拿着银针,一个个的挑破脚上的水泡,用干净的布擦干。 将她白净而略有肿大的脚放进温度刚好的水盆,双手熟练的揉搓她那酸胀的肌肉和大小关节。 非常具有“专业精神”,感觉不到一丝侵犯。 好像进入了仙境一样,梁影的大脑一片空白,脚上的穴位传来的酸胀感觉让自己云里雾里,随后自己的肌肉又被对方不断的放松,似乎所有的疲劳都被驱除。 他要是现在对我做坏事怎么办? 梁影突然心里一惊,她此刻已经躺在床上,而赵川的手在揉捏她腿上的肌肉。她现在是处于任人摆布的状态,虽然对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位大当家不反感,如果对方越过底线,甚至更进一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禁制被解开一样,梁影觉得以前不可接受的事情,似乎,也可以试试? 她的脸变得有些羞红,在灯火的照耀下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美丽,正当她想入非非的时候,赵川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梁影像是从很柔软的床上摔到冰冷的地面一样!! 她甚至想求赵川继续,就像刚才一样让她的肌肉很放松,让身体觉得松弛,她不介意和这位大当家有这样的接触,甚至不介意更进一步,比如好好看看他英俊的脸,然后亲亲他的脸。 梁影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却又有控制不住的期待。 赵川把梁影推到床中央,给她盖好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睡吧,晚安,明天吃完早饭就回去吧,你父亲该担心了。” 梁影从他眼睛看到了怜爱,痛惜,还有无助。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梁影不知道答案。 赵川出去之后,梁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知道我是谁!! 梁影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决定去问一下这个“大当家”! 第十六章 攻心计 梁影小心翼翼的走在品香居二楼的回廊中,隐约有“奇怪”的声音传出。 那声音似乎在撩拨她的心,让她不由自主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房门虚掩着,里面还点着油灯。 “景略哥哥,干嘛要点着灯啊,奴家害羞嘛。” 这声音又娇又媚,让梁影浑身燥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然也有儿女情,梁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 “哈哈,贞娘,你美嘛,关了灯我就看不见了,三天后我们就成亲了,到时候想怎么放纵就怎么放纵啊。” 听了猥琐大叔的话,贞娘似乎已经任命,她已经由一个被害者变成了一位从犯了。 门没关好,看得到里面的一切。贞娘身上所有的美好,都不断冲击着梁影那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 她把贞娘想象成自己,而那个中年猥琐大叔,则变成了俊逸不凡的赵川。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快要走不动路。 最终梁影还是离开了那扇遮掩着满屋春色的门,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发现最里面一间屋子上面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赵川”。 大概就是这间了吧? 梁影悄悄的走进去,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像是做贼一样。 没人! 油灯是点着的! 梁影躺在赵川的床上,这里似乎有这个男孩的味道,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之前贞娘和猥琐大叔的那些画面又在脑子里浮现,让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一闭上眼睛就是贞娘的身影。 但最终她还是在焦躁中睡着了,因为她白天真的好累,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路。 这一觉一睡就是大天亮,梁影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赵川昨日的按摩,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消除疲劳的作用。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床头放着一个钱袋,那正是她白天丢失的钱袋! 他来过! 而且肯定花了很多心思去找的。 那些三教九流什么人梁影不清楚,但找个不知道哪里丢的钱包一定不容易。毕竟长安很大! 大当家是一个人杰,还是一个地道的君子,而且还细心,体贴入微。他好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放在房间桌上的粥都是温热,正好入口的。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梁影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赵川对她的关爱,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朋友,更别说房客了。 他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为我默默做这么多? 不知为何,梁敏心中有一股甜蜜的欣喜。像是自己的感情得到回应一样。 终于吃完了美味而清淡的早餐,梁影正要出门,赵川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裙进来,对梁影说道:“昨日累坏了吧,去沐浴一下吧,这是换洗的衣服。” 梁影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 她到这里来纯属巧合,对方为什么会什么都准备好。 如果不是一路跟踪自己,而且准备了很长时间,那便是这个人本来就认识自己。 梁影从赵川的为人看,前一种几乎不可能,她觉得如果这个人是个采花贼的话,昨天恐怕自己会在很顺从的情况下被这位“大当家”占有。 梁影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孩,至少是不反感。她骗不了自己。 如果昨天他有稍微越轨的举动,如果对方不得寸进尺的话,或许自己不会太拒绝,更不会反抗。 那就是这个人本来就认识自己! 这么俊俏的大男孩,梁影又怎么会没印象,所以自己没见过,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大当家,你能告诉我,你以前认识我吗?” 梁影的心在咚咚咚的跳。 “你先去沐浴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头发,里面什么都看不见的。” 这是非常无礼的要求,因为澡盆里自己是什么衣服都没穿的,哪个正经女子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对方做坏事就遭了。 但梁影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梁影在一片黑暗中进入温暖的大木桶,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温热的水让自己全身的疲劳都流走了。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她躺在桶里面一点都不想动,热水让自己有些暖洋洋,晕乎乎的。 赵川走进来,温柔的用皂荚粉清洗梁影那柔顺细密的长发。 他洗的很细致,梁影觉得很舒服,一点都不疼。 除了洗头发,赵川没有干任何多余的事情。 黑暗中的暧昧往往能让人更大胆。 反正梁影觉得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你喜欢我吗?” 梁影颤抖着问赵川道。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贴心,又谨守礼节,除了证明心中有这个女人以外,不会有别的答案了。 “是的,我喜欢你,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喜欢,但出了这间浴室,就请你忘记吧。” 欣喜!甜蜜!疑惑! 原来他真的喜欢我! 梁影的手在颤抖,赵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很多事情你可以问你父亲,就说是品味居赵大当家的事情,他会解释给你听的。” 梁影没有说话,而是情不自禁的把赵川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着。 果然是认识自己的人,喜欢自己的人,梁影现在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了,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 黑暗给了她无穷的勇气,反正这里谁都看不到,谁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对方吻了一下。 “快洗澡吧,我在外面等你。吻你是因为我忍不住,我真的喜欢你。” 赵川刚想走,手被梁影拉住了。 “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梁影的声音几乎要小到听不见。 “我好难过,只想放纵一下,所有的人都背叛我,只有你让我不觉得讨厌。能不能陪陪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扑通一下,另一个人进入了水桶。 在黑暗中,一切都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梁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情到浓时,大脑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伦理枷锁。陌生的男子,才认识几个时辰的男子,似乎都不再是问题…… 终于出了浴室。梁影觉得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她感激赵川及时踩刹车,对方不是要骗色的人,不然刚才就得逞了。 梁影在铜镜中看到穿着水蓝长裙的自己,如同出水的莲花,而赵川朴素而干净的衣物,配合那张俊俏的脸,成为了最好的绿叶。 两人宛若神仙眷侣。 梁影挽着赵川的手不想放开,赵川却坚决的把手拿下来,对着错愣不解的梁影摇摇头说道:“不可以的,我们已经从来到了现实的世界,戴上面具,我们就已经不再是真正的我们,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梁影呆住了。 她已经明白赵川的意思,她回去一定要问一下父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路上,赵川都是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梁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后悔应该不要出那个浴室的。 最终梁影看到她的父亲梁安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赵大当家,陛下既然已经赐婚,你又跑来勾引我女儿,这不怎么地道吧。” 梁安说这话已经很客气了,如果不是苻坚看中这个人,他恐怕早就痛下杀手了。 “令千金国色天香,难免招蜂引蝶,我只是护送她回来而已,她是怎么到品香居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清者自清,告辞。” 对于这个打了自己脸的家伙,赵川实在是无话可说。 再说这本身也是他的计策,多说多错。 第一阶段非常顺利,比预想的更加浑然天成。 看来可以进行第二阶段的了。 只不过赵川只是这样安慰自己,因为这场感情游戏当中,他似乎也动了真情。 女人有没有跟男人共赴巫山云雨,其实是有很多蛛丝马迹的,更别说还是云英之身的梁影了。 梁安看了看梁影,基本可以肯定梁影还是没做出什么失德的事情来。那么赵川的话应该就是真话了。 自己好像错怪这个人了么? 梁安觉得这个赵大当家魅力太大,内外兼修,这种有本事有相貌的男人,对年轻女孩杀伤力很强的。尤其是女儿梁影这种喜欢文质彬彬类型的女孩。 “那个,女儿啊,你没事吧?”梁安关切的问道。 “如果赵大当家没出现,那估计就很有些事情了。” 梁影的语气明显不满,听得梁安心中一惊。 莫非这赵川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女儿爱俏郎君,自己先陷进去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梁影冷不丁问道:“爹,赵川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陛下让他做你夫婿被我拦....” 梁安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哦,没事,女儿累了,去休息了。” 梁影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完就直接进了宅院,然后进了闺房不理梁安,梁安虽然也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也没做多想。 “原来,我本来应该是他的妻子啊,难怪他对我那么好,爹,你为什么要毁掉本来属于女儿的幸福呢?” 梁影很后悔,为什么在那黑暗的浴室里没有把自己变成赵川的女人! 我本来就应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啊!难怪他看我的眼神中只有痛! 梁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在扎一样。 ...... 赵川心情很压抑,他说了很多欺骗的话,整个人都闷闷不乐。 猥琐大叔依旧是和贞娘成天秀恩爱,让他的心更加难过。 梁影是个好女人,而且很苦,结局也会很悲惨。 脑中的纪年表已经说了,两年后,她就会被苻生虐杀。 赵川有点于心不忍起来。 他某些时候把梁影幻想成慕容雨,但最后梁影却还是梁影,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脚印。 唉,赵川从来没有过这样罪恶的感觉。但计划已经启动,乃是环环相扣,如果不慎则会被反噬,现在即使想停下来,也没办法停下来了。 这一天日常的大厨工作都做得十分闹心,脑子里时不时出现梁影那纯净而无助的笑容。 就好像晚春里即将凋谢的花朵一样,最灿烂,但也是最后的美丽。 晚上经过贞娘房间的时候,又听到里面猥琐大叔大段大段的说着肉麻的情话,那些抵死缠绵的声音让人烦躁不安,赵川心中更加难过,感觉自己连这个邋遢大叔都不如。 至少人家是真性情,敢不敢恨不知道,至少敢爱,我喜欢你,所以我就要和你快乐的在一起,享受彼此的人生。 贞娘若是真和自己一起了,未必比得上跟着这位连聘礼都出不起的猥琐大叔。 我堂堂穿越者,居然连个流浪汉都不如,失落和沮丧侵蚀着赵川的心。 赵川晚上还有关键的一次行动,决定整件事的成败,现在时候还早他无聊的在品香居周边晃来晃去,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这里的无冕之王,但苻坚的到来告诉了他,沙滩上的城堡,甚至不如海市蜃楼。 最终还是回来了,赵川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发现猥琐大叔坐在桌子跟前,似乎是专门在等自己。 “哟,情圣来了,不去陪着美娇娘,大晚上来我这里干嘛。” 饶是猥琐大叔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跟贞娘那点破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最近心神不宁是否是为了钱,那一千贯你不必在意,我弄到一千贯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尼玛,你不吹牛会死啊。你当劳资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 “不是,是其他的事情。” 赵川有气无力的说道。 “切,不就是为情所困么,不要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打梁安千金的主意吧。” 猥琐大叔漫不经心的说道。 赵川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居然被这个流浪汉一语道破。 “你以为我能得到贞娘,街坊里那些笨蛋却得不到,这是因为什么?靠的是这个。” 猥琐大叔指指自己的头说道:“你说说看,我或许能帮你。” 今天猥琐大叔给了他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当然他不认为这厮能吃掉贞娘全凭脑子,女人敏感,你不付出真情,她们不会接受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你不得不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赵川试探性的问道。 “什么如果,不就是说你呗,苻坚完爆你,显得你像是个蝼蚁,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任人摆布。至于梁家的事情我不知道,想来也差不多,真窝囊就是。” 猥琐大叔大言不惭的说道,然而赵川却无话可说! 什么叫目光如炬,什么叫洞若观火,眼前这位就是。 不靠金手指,不靠任务奖励的真正大牛! “想让老夫指点迷津么?” 赵川点头如虾米一样。 “那就先跪下。” 第十七章 心若猛虎 赵川看着眼前的猥琐大叔,像是第一次见过他一样。 “跪下,磕头三次头,然后大喊三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就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尼玛,一定是我进来的方式不对,一切都是幻觉。 赵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流浪汉居然大言不惭要当长袖善舞,英俊潇洒的赵大当家的师傅,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看到赵川根本就不卖他的账,猥琐大叔一声叹息。 “罢了,老夫也只是随口一说,事实上,你的品格通过了老夫的考验,但能力上还有欠缺,格局太小,只盯着眼前几步,所以常常会陷入难以取舍的情况。 若是你能跳出这个局限,把目标定的更加远大,站在更高的位置上,那你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老夫去陪贞娘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猥琐大叔就离开了。 “叮咚:系统升级任务开启 任务名:王景略的考验 任务说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君子王道。修身你已经让周围人都交口称赞,现在是解决齐家的问题了。 妥善处理与梁影之间的感情纠葛。 任务奖励:系统升级,天涯明月刀一把,开启拜师任务。 ” 果然是这样吗? 系统与其说是金手指,倒不如说是外挂,提醒自己处理对应的问题。 而且系统是根据自己遭遇的情况,和自己感情的变化做出最优选择。 所以任务要求对梁影始乱终弃和妥善处理,只是因为自己心境不同而不同罢了。 这是矛盾的,也是辩证的。关键现在是两个任务,一个失败了会给你的敌人疯狂加buff,另一个直接关系到系统的升级。 猥琐大叔的话让赵川眼前一亮。 站在更高的高度,才能解决现在看似矛盾的问题,并非是硬要在一个必输的选择中站队。所以两个任务都要做,而且要做得巧妙。 想到这里,赵川感觉眼前一片开阔,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明白了。 计划不用取消,只需要稍稍修改一下即可。 赵川蹑手蹑脚的经过二楼的长廊,却听到猥琐大叔和贞娘在聊天。 “哎呀,景略,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吓得我哭了半天。” 贞娘带着一丝埋怨的说道。 “你这美若天仙的小娘,老夫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是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将来我们开枝散叶,名垂青史,你的身份也是贵不可言,我岂能让你失望。” 猥琐大叔说起谎来一套套的。 “你这油嘴滑舌的,就是会哄我。” 随后就是一阵男女亲吻的声音,赵川摇摇头,这贞娘被猥琐大叔吃得死死的,现在已经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不管这对饮食男女,小心翼翼的出了品香居。 走几步拐个弯,穿过一条长街,赵川嘘的一声吹了一声口哨,獐头鼠目的丐帮小头目老鼠,像个鬼影一样出现在赵川面前。 “那条密道可靠吗?梁安会不会有察觉?” 赵川沉声问道。 “嗨,赵大当家多虑了,梁安才到这宅子住多久?我们丐帮盘踞在长安已经几百年了,无论谁当皇帝,那个族当权,我们还是我们。密道很深,不仅通往城外的张家堡,还联通着梁安隔壁那间废宅。” 卧了个槽,难怪丐帮当人贩子这么溜的,原来这密道也是杀手锏之一。 “具体位置呢?” “梁安家荷花池假山后面的蓄水池,机关一开放水去荷花池,露出入口,机关一关则神仙都看不到,所以至今只有很少人知道。大当家你出的起价格,梁安走之前这个秘密我们都不会外传。” 老鼠自豪的说道。 你们这帮人果然是不可信,赵川在心里嘀咕。不过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知道对方不怎么可靠也得试一试了。 赵川来到梁府附近,这里一片寂静,根本没什么守卫。梁影已经回府,梁安自然也没什么提防。 他来到苻健赏赐给自己的大宅跟前,这宅子跟梁安的府邸乃是对称布置,老鼠说他知道有本古书上说这个是双龙戏珠的格局,这种格局的人,必出皇亲国戚,苻健乃是异族人,不懂这个很正常。 梁安乃是地道的汉人,估计对此有所了解却又似是而非。双龙戏珠之局,核心就在这个珠上面。 珠乃是美丽女子,龙则代表九五之尊,戏则代表互通有无,因此如果说这是个风水局,那个荷花池后面的密道就是核心。 不过这些都是虚言,赵川不当回事,通过密道进入梁府才是重中之重。这个风水局的传说证明自家那个宅子的密道入口也很可能是荷花池后面,嗯,废宅不会有荷花池,泥塘还差不多。 这宅子面积比较大,不过比苻健的宫殿差远了。 这里很多房间都荒废着,但包成龙还是整理出堂屋,三间卧房和院子,其中一个卧房里挂满了婚庆的大红之物,谈不上多有新意,但气氛确实很到位了。 “老包这厮办事还是很不错的嘛,不过这厮小毛病多,估计捞得不少。” 赵川一边对包成龙碎碎念,一边来到自家荷花池后面,里面全是浮萍,还有不知名的水草,葫芦等水塘常见的杂草。 假山的背后果然有一个石板材质的蓄水池。 “尼玛,这两个宅子谁设计的,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赵川一边寻找机关,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 有古怪! 有块石头,和其他石头的颜色差别很大!估计就是它了。 赵川轻轻一扭,咕噜咕噜咕噜,水位落得很快,不久就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小门,仅容一人通过。 赵川点起火折子,没有熄灭,里面还有风声,看来确实是一个可以使用的密道,只是里面会不会迷路就不好说了,还是有点冒险。 不过这是赵川想多了,很快他就遇到岔路,岔路还有明确的指示,看来这不知是修建于什么年代的地道,是用来给这两户大宅的人逃生的。 终于走到梁安家密道的门口,打开以后,就不像现在这么安全了。 赵川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旋转机关,他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咦? 貌似这不是开机关的声音啊? 赵川吓了一跳。 他急忙跑出去一看,发现一个女子在池塘里挣扎,穿的衣服貌似正是自己早上拿给梁影的长裙。 本来还想着怎么去找这小娘,看来这下省了。 赵川水性不太好,估计脱了衣服下去这妮子已经淹死了。 他看到旁边有一根长树枝,看上去似乎还挺结实的。 “快拉住!” 池塘里挣扎的小妞好不容易抓到树枝,赵川慢慢用力一拉,顺手就抓住对方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对方拉上来。 “大,大,大,大当家,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落水女果然是梁影。 赵川不由分说抱起她,在她耳边说道:“活着挺好的,你看,你真要自杀反而怕了吧。要是今天我晚来一点,你是不是会在后悔中死去呢?” 那些落水自杀的人,在临死的一刻都是后悔的,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 此刻梁影听到赵川一语道破她前前后后的心理状态,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要么就自杀,要么就好好活着,自杀又拼命挣扎着想活着,确实会让人看不起。 “川大哥,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梁影在赵川后背上弱弱的问道。 “不会了,如果我是你,恐怕也会觉得无路可走。” 赵川安慰梁影说道,这纯粹是安慰的话,他如果是梁影,想退婚的办法多的是。 两人走进密道,梁影的嘴张大得可以装进鸡蛋。 “川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梁影觉得自己丢脸已经丢尽了,而且是在最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人面前丢脸。 “你现在没有鞋子,脚又是娇嫩,刚才身子还在脏水里,破皮了可能会有大麻烦。” 赵川平静的说道。他没带任何嘲讽,但梁影不自觉想到自己上次在城里转悠就把脚磨起泡,脚踝也扭了的糗事,脸皮发烧的厉害。 在喜欢的男人怀里,她的思维也慢了很多拍,至少有几个关键的问题没去考虑。 梁府是有守卫的,赵川怎么进来的,这个密道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回卧室。 梁影只知道赵川救了她的命,在他怀里无比的安全温暖,她什么都不想去考虑了。 很快就来到赵川的老窝,毕竟就隔了一堵墙而已。 新房有木桶,但却要生火,那件裙子被水一打湿,贴在身上,像是什么都没穿一样。 赵川在厨房里生完火烧水,梁影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好像,好像有点冷啊。” 赵川不敢看梁影,对方现在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虽然厨房的光线很差,但也看得清轮廓。 他咬咬牙,用手摸索着脱下了梁影的衣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或者兴奋,梁影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常常有人说某些色狼善于脱女人的衣服,赵川只觉得他笨手笨脚异常艰难,那条一拉开上身就会松开的腰带怎么都拉不开。 梁影又羞涩又难堪,还有几分期待和兴奋,两人手忙脚乱的才把湿衣服脱下来,赵川连忙脱下自己的袍子把梁影裹好。 这朵白兰花是要采摘的,但远远不是现在。赵川默默的想到,计划有变,目的是要达到,但也要怜香惜玉。 在炉火微微的火光下,两人都沉默不语,梁影偶尔和赵川的眼神对视,都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在那个全是黑暗的浴室里,两人放开了一切,赵川的唇曾经游走在梁影那细腻白皙的肌肤上。 但那毕竟是在黑暗中!现在有炉火的照耀,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间都有一些尴尬。 “川大哥,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家里,那个密道是怎么回事?” 梁影终于想起这个关键的问题来。 “密道是我找丐帮的小偷打听的,在找回你钱包的时候顺便为之,至于为什么要来,还是等会告诉你吧。” “哦,是这样啊。” 梁影微微有些失落,她更想听到我带你远走高飞这种话,虽然理智告诉她那是不现实的。 水烧好了,还好包成龙是按照能住的条件来打理的,不然今天梁影非落下伤寒的病根不可。 赵川费了很大力气把洗浴的水弄好,气喘吁吁,没有人帮忙真是很坑爹,这位梁影梁大小姐估计也是个从来不干活的,赵川已经懒得吐槽。 “川,川大哥,别点灯好吗,就像上次那样。” 赵川没有说话,将她抱进水桶,依旧是清洗头发。 梁影期待他能像上次那样,到水桶里来和她肌肤相亲,但赵川却只是轻轻揉捏梁影的肩膀,后颈,太阳穴还有头上的几个松弛穴道。 澡盆里的热水慢慢驱散了梁影的身上的寒气,赵川老道的推拿也让她全身都放松了。 “川大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梁影懒洋洋的说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赵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有一件要紧的事,不过与你关系不大。其他的嘛,主要是我觉得,我还可以为你做一些事情。” 梁影心里一喜,却不知道赵川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川大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好,你先睡一觉再说。” “哦。” “你小时候有玩伴吗?” “不记得了,不过八九岁就到品香居当大厨了,没时间玩耍,你呢。” “哪有人敢和我玩耍呢,父亲大哥都很忙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久就听到梁影细密的呼吸声。 “你这样心思单纯,如果没有父兄的庇护,估计早就被人啃的渣都不剩了,唉。” 将梁影从水桶里抱起来,对方肌肤光滑的触感让赵川想入非非。 在黑暗中他擦干了对方身上的水渍,这也算是给对方那可怜的尊重。 用衣服一裹就抱到本来为猥琐大叔和贞娘准备的婚房里。 一次洞房也是用,两次洞房还是用,就汤下面就别浪费了吧。 赵川不无恶意的想到。 梁影睡得很沉,赵川给她穿衣服都没有感觉。 穿好衣服,赵川点起了红烛,悄悄退出房间。 第十八章 一言不和就绑架 梁影做了一个春梦,梦见她成亲了,新郎根本就不是那个没见过的独眼龙苻生,而是一个脸看不清的人,穿着红色的新郎官的衣服,身形和赵川一模一样。 后面的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对方脱掉她的嫁衣,不断抚摸她的身体什么的,然后她就醒过来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感觉不对劲,她又闭上眼睛再睁开,吓得赶紧坐了起来。 她身上穿着新娘的嫁衣,房间里到处都是新婚洞房时才会用的红烛,窗户上全都贴着“囍”字。 桌上还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梁影知道那是交杯酒。 难道是梦还没有醒过来么?她捏了自己一下,很疼,这并不是梦。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我很害怕你会染上伤寒,不过现在看似乎没太大问题。” 穿着新郎服的赵川端着一碗温补的红枣花生桂圆粥进来了。 “吃一点吧,很应景呢,你看,早生贵子都有了呢。” 红枣,花生,桂圆,瓜子仁,粥里面都有。 梁影现在还属于懵逼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受了惊吓,又见了冷水,先吃点温补的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把梁影拉到自己怀里,霸道而小心的给对方喂粥。 梁影直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整个人都要融化了,想挣脱他的怀抱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梁影觉得她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吃除了赵川做的以外的东西了。 “我们要拜堂成亲了,你开心吗?” 赵川把碗放下,给梁影擦了擦嘴巴,拉着对方的小手问道。 “我不知道,我……”梁影觉得自己心里又甜又苦,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应景吗?” 当然应景,梁影觉得刚才嘴里甜甜的味道全变成苦涩。我是要成亲了,但我的夫君不是你,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苻生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了,成亲那天你能不挨上一顿毒打就算是老天开眼,根本不会有什么幸福的感觉,那么你今天就把我当做你的夫君,我们成一次亲吧。” 赵川轻轻把梁影揽入怀里,对方没有一点挣扎僵硬,温顺得像是最听话的绵羊一样。 “来,跪拜吧。床上好了,地上太硬,怕你弄伤膝盖” 两人先是对着窗户拜了一下,那是梁影家的方向,只当是对着梁影他爹了。 接着又拜了天地,对拜完之后。 梁影就痴痴的看着赵川那英俊而年轻的脸庞发呆。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着说道:“夫,夫君,喝交杯酒吧。” 赵川递给梁影一个酒杯,在里面倒满了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我们不像那样喝,我来教你怎么喝。” 他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一手揽住梁影的脖子,两人吻在一起,唇舌交错间,美酒就进入两人的喉咙。 先是喝酒,后来变成了长吻,很久两人才分开,梁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不知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夫,夫君,洞,洞房吧。” 梁影羞怯的说道,她已经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了,有什么后果明天再说,今晚,她就要当一个真正的新娘。 结果赵川一脸苦笑的看着梁影说道:“我就是要死,也不能明天就死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为你做完,得到了你,我的命也到了尽头。” 梁影那羞红的脸变得惨白,自然是知道赵川说的是什么意思。 苻生,杀人魔王,知道自己将要过门的妻子自愿给自己戴绿帽,他会怎么想?也许自己没事,因为苻生还不敢把她爹梁安怎么样,但无权无势的赵川可就惨了。 “你可以把我当做实现你愿望的精灵,但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夫君啊,你能体会得到吗?” 赵川看着梁影那俏丽的脸蛋说道。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你我本来就是殿下赐婚的,你本来就是我的夫君,我不管,我就要你,我不要什么苻生!” 梁影像是疯了一样扑到赵川怀里,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无奈。 “也许你今天还可以任性,但一个月以后,到了苻生那里,你今天的话足以让你香消玉殒。” 赵川把梁影扶起来,板着脸对她说道。 如坠冰窟! 梁影感到全身都冷! 她无法想象今后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既然知道我这么惨,你为何现在又要给我编制这么美丽的幻境,难道不知道我开心这一个月,以后还剩下黑暗的一辈子,让我怎么过下去。” 梁影泪眼婆娑的看着赵川,像是任性的小孩得不到心爱的玩具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哀怨。 “我只是一个升斗小民,大家叫我大当家,但我跟苻坚甚至苻生这样的人比起来连蚂蚁都算不上,人家一根指头捏死我了,让你在出嫁前得到最大的快乐,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赵川叹了口气说道,在梁影这件事上,他说了不少谎话和肉麻话,但惟独这句话是发自真心。 “想听故事吗?” 赵川把梁影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此刻他们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婚服,梁影把赵川的一只大手按在自己胸口不放。 “你说吧,无所谓了。”一提到苻生,梁影对任何事情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有个男孩,以前生活在破庙,后来有一天来了个小女孩施舍东西,她是那么美丽,善良和纯洁,这个男孩就发誓要娶那个女孩为妻。” 梁影听出来了,那个女孩应该就是自己。 “后来那个男孩差点死了,在乱葬岗遇到一位路过的高人,教会了他一身的厨艺,他后来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做事,攒钱准备娶那个女孩,但打听到对方是个将军家的女儿,心灰意冷。” 梁影已经知道赵川要说什么,她颤抖着问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他做的菜很好吃,甚至皇帝都点名要吃他的菜,他在城里的名声也很好,后来有一次伺候皇帝伺候得很好,皇帝就问他要赏赐点什么?” 赵川缓缓的说道,语气低沉。 “然后你就跟天王说赐婚我们两个?”梁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不然你以为呢?难道天王没事点鸳鸯玩?”其实赵川也搞不懂苻健这个人,丐帮的消息说这厮好像近两年是喜欢说胡话。这次确实是他乱点鸳鸯,但梁安难道脑抽了去问不成! “然,然后呢,天王为什么没答应。”梁影的心已经要跳出来。 “天王答应了,也已经赐婚了,但那个女孩的父亲说不想答应这么亲事,说苻生更适合。天王一想苻生是自己的儿子,结果就……” 赵川这么多真话里只有两句没办法拆穿的假话,但已经达到了压垮梁影的目的,甚至用力过猛。 梁影不说话了,眼睛里似乎都没有焦距。 原来幸福真的离自己很近,几乎都已经触碰到了指尖,结果因为父亲的横插一根,付之东流。 难怪赵川对自己这么好,因为他一直看着自己,他几乎是用自己的前途去搏命,结果还是敌不过父亲的一句话。 梁影用妩媚的眼神看着赵川,缓缓解开自己衣服的搭扣,决绝的对赵川说道:“夫君,既然得不到,那看看也好吧。你总要看看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身体是什么样的吧。” 卧槽!尼玛坏菜了! 赵川心里疯狂吐槽,梁影已经入戏太深,就算此刻他要摘了这朵白兰花,对方估计也是千肯万肯,极力配合的。 如果是之前要始乱终弃,现在已经可以下手,但问题是赵川的目的不止于此,他不仅要梁影,连梁安和他手下那一万精锐,也要收入囊中,成为自己手下的暗棋。 有了后手,哪怕只是时不时用一下,也足以在关键时刻力转乾坤了! 此时若是和梁影抵死缠绵,一切将会化为乌有。衣服都脱了,那些事情还会远吗? 赵川连忙捏住梁影的手。 “明天,你就在这里,我已经为你准备了更好更开心的节目,为你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所以大可不必这样。” “哦,那好吧,不过我明天怎么到这里来呢?”梁影疑惑的问道,密道虽然隐秘,但白天来来回回走动的人非常多,你怎么知道进去的那时候没人看见呢,太危险了。 “不,你今天明天都不能回去,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赵川把自己帮那个猥琐大叔付一千贯钱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梁影连连点头。 “夫君,你这么做是对的,父亲还给我买了不少首饰,拿去当掉应该差不多一千贯了。”梁影的心地善良,听到赵川急公好义,心里顿时觉得自己眼光不差,没有找错人。 “那是你的财产,我不能要,不过就算我想要,此刻也用不上,你父亲很快会察觉到首饰不见了,到时候一定会追问你钱用在哪里,到时候我估计要脑袋搬家啊。” 梁影知道自己无意间表露出对赵川的极大好感,已经让父亲怀疑了,再说她和赵川之间也未必真的那么纯洁,亲啊摸啊什么的次数已经很多,已经很是越轨了。 “那怎么办?”梁影皱起眉头问道,她读书多,但对钱没什么概念,更别提赚钱了。 “绑架,我绑架你,然后找你父亲要赎金,相信你父亲一千贯还是出得起的。” 哈?这样也可以么? 梁影皱起眉头,小嘴嘟着的样子十分可爱。 “好吧,反正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让他担心下也好。”梁影气鼓鼓的说道:“夫君你要怎么样我都配合你。” 赵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嘱咐梁影写一封书信给梁安,就说自己被歹人绑架,索要赎金,把赎金放到后山悬崖那颗断掉的歪脖子树的树根周围就行,拿了钱自然放人。 “夫君,是你去取么?” “当然不是,是张家堡的马匪去取。” “原来张家堡的人是马匪!!!”梁影大呼道,完全不敢相信。 赵川叹息了一声说道:“苻生,战场上是个英雄,但在自己家里就是个暴徒。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方面,看你怎么看。” “那你呢,你是什么样的?”梁影好奇的问道。 “我?我只是个可怜虫罢了,你看着好像神通广大,其实随便一个大官就能压死我。” 梁影把头凑到赵川嘴边几寸的距离,醉眼迷离的说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你。” 压抑着的感情完全爆发,两人在床上热吻着,似乎要确认对方的存在,两人的双手在对方身上拉扯着,抚摸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直到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衣衫散乱,脸色绯红,他们看着对方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样子,一起哈哈大笑。 “别闹了,再闹会出事的。我不是柳下惠。” 梁影当然知道赵川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吧,关于一座红楼的。” “啊?红楼?什么地方。”梁影完全不清楚。 “贾宝玉出生时,嘴里含有一块“通灵宝玉“,合家称奇。一周岁时,父贾政试其志,桌上摆满官印、金银、四书五经等,让宝玉抓,结果宝玉抓的是脂粉钗环。贾政大失所望,怕他将来是个酒色之徒。 十余年后,表妹林黛玉来投亲,宝黛初见,宝玉觉得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十分好感。闻知黛玉无玉,他便摔玉于地,此举惊坏了黛玉……” 赵川把自己记得的《红楼梦》的情节讲给梁影听,对方本来还想和他卿卿我我一番的,结果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果然是一个文艺少女,对这里你侬我侬的书如痴如醉。 不知道讲了多久,两人已经都睡着了,蜡烛已经烧干,屋子也变得一片漆黑,梁影的嘴角带着笑,眼角带着泪,卷缩在赵川怀里。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两世都是处男的赵川,玉洁冰清的梁影,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自然谈不上久旱逢甘霖。 他乡遇故知更谈不上了。 此时没有科举,金榜题名时也是瞎掰。 仅有的洞房花烛夜却被搞得乱七八糟,啼笑皆非,不合礼制。两人用自己的青春和叛逆谱写着恋爱的协奏曲。 第十九章 深藏不露王景略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红色的窗户纸照射到屋子里,那薄薄的红色被子里,一丝不挂的梁影和赵川抱在一起,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似乎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阶段。 该做的事情没做完,不该做的事情做了一堆,赵川心里充满了后悔,但还好没有悔恨。 赵川的计划和算计总是想得好好的,但人非草木,在相互吸引之下,很多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当天蒙蒙亮,梁影看着赵川那英俊的睡脸,想起他为自己做得如此多的事,情不自禁的主动褪去自己的衣衫,和他交缠在一起,这时一切就不在赵川的控制之内了。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完全凭着本能在行动,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梁影的一缕青丝被她的唾液沾在嘴角,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搭载赵川的胸前。她想起刚才的失态,直到现在都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有些羞愧难当。 她那绯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惬意,身体里似乎什么东西觉醒了一样。 赵川心中哀叹,守了一晚上没出事,愣是在早上醒来失德了,虽然没夺去梁影的身子,但除此外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自己应该控制的范围。此刻他再也不能不摆正对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 “夫君,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低贱的女子?”梁影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 早上一醒来梁影就忍不住主动引诱赵川,憋了一晚上的赵川一路攻城略地,想起霓虹小电影里面的情节,把梁影从头一路吻下来……。 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陌生的奇妙感觉,也都有些羞愧难当。 “夫君,你不是要去给我爹送绑架信吗?”梁影突然想起这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的心太大了,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去做了,估计你爹做梦也想不到他女儿就在隔壁吧。” 赵川懒洋洋又略带一丝得意的说道,他要好好休息下,反正今天时间还很多,不急。 “那可不一定啊,比如我现在就看到梁安的宝贝女儿没穿衣服在这个道貌岸然的所谓赵大当家怀里,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很开心呢?” 房门被推开,猥琐大叔笑嘻嘻的看着床上抱在一起的赵川和梁影,时不时扫过对方那尴尬羞愧的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赵川的声音有一点变调。 “刚刚来,不该看到的都没有看到呢。”猥琐大叔意味深长的说道。 梁影的脸顿时红的像是熟透的桃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很快会过来对方只是不想让他们下不来台,却要笑话他们一下。 尼玛,这个贱人,这次真给他演了一次真人小电影,亏大了。赵川发现自己又处于被动之中。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反话,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没忍住梁影的诱惑。被抓住了痛脚,就别怪别人眼尖。 猥琐大叔意味深长的扫过梁影那美丽而带着红晕的俏脸,还有脖子上的点点红斑,不怀好意的说道:“这洞房是我和贞娘的,结果却先被你还有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用了,老夫心里可不是太痛快呢!” 卧了个槽,赵川对这猥琐大叔已经是无力吐槽了,尼玛昨日我是多么正人君子啊,结果就一早上没忍住,被人逮了个正着。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了。 看到床上的两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打算,猥琐大叔正色道: “快起来吧,把东西收拾一下先躲到地道里去,梁安等会就会来搜查的,百密一疏,连我都能想到难道梁安不会去想么,又不费什么事情,赶紧的吧。” 赵川感觉自己在这个猥琐大叔面前没有秘密,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人有心让自己拿下梁影,所以没有从中作梗。 猥琐大叔关上门,赵川和梁影对视一眼,以神一样的速度穿好了各自的衣物。 正在这时,府宅的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赵川抱起梁影就一阵飞奔,当猥琐大叔开门让梁府第一个人进来的时候,荷花池后的蓄水池正震荡着漩涡。 “来人啊,不要破坏这里的东西,给我搜!”梁安的脸阴沉如水,指着略带一丝荒凉的府邸大喊道。 他第一个搜查的地方就是这里,虽然感觉有些不可能,不过他后来知道这是赵川的宅子,赵川跟自己女儿好像眉来眼去的,会不会绑架是假,私奔是真呢? 不得不说他的第六感还挺灵的。品香居人多眼杂藏不了人,要藏人只能是这里,先去找找不费什么事。 如果赵川知道了肯定会很惊讶,梁安的思路和猥琐大叔所说的一模一样。 看到府里的下人都进去了,他这才注意到猥琐大叔,不耐烦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猥琐大叔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皮笑肉不笑的对梁安说道:“老夫明日在这里和品香居的贞娘成亲,身后乃是洞房,梁将军这么明火执仗的冲进来,似乎有点不给老夫面子啊!” 霸气外露! 这个看着怪怪的中年人是谁? 梁安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来,对方气势很足,而且眼神里带着蔑视,似乎根本就看不起自己,他凭什么? “罢了,在下女儿被人绑架,心思忧虑,有所冒犯还请见谅。”梁安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晦气,找到女儿要紧。 找不到梁影,不说那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怕她出事,就是苻生那边也不好交代,这事还不能声张。 自己女儿颇有姿色,而且清丽脱俗,气质优雅,万一绑匪见色起意……梁安不敢想下去万一人找回来却已经被玷污会有什么后果。 “老爷,咱们府宅门口有个乞丐把一个盒子放在旁边就想走,人我已经扣下来了。” 完了!有人一直盯着自己门口在!! 梁安心里一惊,他基本得出判断,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根本不是私奔。 说不定就是为了那25两黄金而来的!! “老爷,这里没有小姐的踪迹。”梁府的管家气喘吁吁的跑到梁安跟前来汇报。 连续两个坏消息打击,梁安有点头晕目眩,他决定先回府,先想想对策,再以静制动! 真是晦气,二十五两黄金虽然难得,但也不是特别大的数目,这劫匪得多没志气,才提出这么个有零有整的钱来啊。梁安心中觉得很蹊跷。 当他走了以后,猥琐大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做事毛糙,不注重细节,不周密考虑对手的反应,还要老夫来替你擦屁股,半夜起来捏个人手面饼,可累坏了老夫啊!” 此时他的气质,和在床上玩弄贞娘身子时那又坏又色又喜欢甜言蜜语的气质完全不同,仿佛一位帝王站在这里一样。 他又回头看了看荒芜的荷花池说道:“这家伙,挑女人的眼光倒是一流,要是本事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嘿嘿,梁安家闺女,胸和腰真好看,真羡慕赵川这家伙能吃那白嫩豆腐。” 不提这猥琐大叔在那碎碎念,就说大将军梁安,回到府里被吓个半死。 乞丐送来的盒子里是一个面皮做的手指,一看就是女人的细手指,里面还有一封信。 把人逮住一问,另一个不认识的乞丐给他十文钱让他送的。 至于那个乞丐,长安城内乞丐无数盘根错节,一时间哪里去找人? 再说那个乞丐说不定也是转手的,茫茫人海,难说了。 这条线索断了。 “再耍花样,送来的就会是真手指了。今天之内不送钱,明日早上就送人头到你府上!” 梁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短短的一封信居然用了十二种字体!!对方显然是个高人,靠认字体的方法估计很难找到凶手。 而且对方还在暗处派人盯梢,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尼玛这下麻烦大了! 对手的心思十分缜密,而且做事老辣不留破绽。想来赵川这等毛头小子还没那道行。 此刻他倒是希望梁影在赵川手上,赵大当家做事至少还有分寸,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见色起意估计不会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 要不要告诉苻生?不行,这家伙太暴虐,说不定不顾自己女儿安危,只想找回自己面子。 苻坚?不行,他能力很强,但自己不是走这条路线的,现在去抱佛脚已经来不及。 找天王殿下?会把事情闹大,绑匪把女儿杀掉,然后逃离秦国怎么办? 一时间梁安心乱如麻,好像只有趁着交赎金的时候下手最合适,这似乎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在密道内,梁影有些害怕的盯着门口的方向,此时这里一片漆黑,昨晚没察觉,白天才感觉到里面有点阴森。 “叮咚:成就达成:痛并快乐着。 成就说明:让自己的女人快乐是男人的本分,虽然对慕容雨你没做到,但对梁影做到了,有前途。其他不可描述之物就不介绍了,自行脑补。 成就奖励:素描绘画(高级教程),知道宿主会素描,初级你可能看不上,直接给你一个高级的。 ” “叮咚:成就达成:好感收割机。 成就说明:两天内让一个女孩(注:必须未婚,完璧之身)对你的好感度从0到100。这么难的成就你都达成了,你果然有到夜店做鸭的天赋。 成就奖励:《仕女图》 奖励说明:要画出女人的神韵,非仕女图不可。 ” “叮咚:成就达成: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成就说明: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分不清戏和生活,你现在已经搞不清究竟是在把妹还是在找老婆。 成就奖励:定心丸一瓶。 物品说明:没想到你比老衲的定力还强,不愧是吃了定心丸的人。解毒药,克制神经性毒素,迷幻药,蒙汗药,媚药等江湖常见的黑药。乃是护花使者不二法宝。 ” “叮咚:隐藏任务达成:斯德哥尔摩候群症 任务说明:绑匪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被绑架之人爱上你。绑架梁影,并让她爱上你(以上过床为准)。 任务奖励:《齐白石山水艺术集》 奖励说明:这里不流行油画,山水画才是王道,多学学吧骚年,你离打败谢安还远着呢。 ” “叮咚:成就任务激活:妈妈给我讲故事之古典四大名著。(2/4) 任务说明:给自己的女人讲述古典四大名著,让她们心驰神往,以增加一定程度的好感度为准。 任务奖励:脑补牌写作软件一套,可自信脑补你脑子里想出来的古典小说,以后没钱可以写书了骚年,再也不用担心连个《三国演义》都背不下来了。 ” “叮咚:激活隐藏任务:梁安的野望 任务说明:梁安此人志向远大,手段酷烈,弄清他的一切,善加利用。 奖励:开启战役任务,达芬奇望远镜一具。(不要问达芬奇是谁,我也不认识) ” “叮咚:激活伴侣任务:甜蜜的蜜月 任务说明:你与梁影已经拜堂成亲,按照现在习俗,应该是度蜜月的时间了 任务截止日期:对方与苻生婚礼之前。 任务奖励:随机。 ” 赵川脑子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叮咚声,似乎昨夜完成了许多不得了成就。还有一些坑爹的东西,都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 “川哥哥,我好怕。”梁影亲吻着赵川的耳朵,嘴里带着魅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赵川还在系统里看任务,没理她。 “你是不是睡了我就换了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 梁影在赵川耳边撒娇道。 赵川一惊,这下可得好好解释,不然把系统逼急了又出个幺蛾子,那就坏菜了。 “我是在想,你乃是大家闺秀,哪里都没去过,我们要不要今天去找个地方晃一下玩一下呢?” 梁影被赵川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坏了!她爹现在正在满世界的找她,只怕一出这个宅子,她就会被抓回去了。 第二十章 你的一千种美 “川哥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把钱弄到了再说吧,明天就是那位大叔婚礼了呢。” 梁影的心很善,赵川很难相信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嗯,虽然她还是带着大户人家女儿身上的缺点。 不谙世事,不会劳作,等等。 “好了,外面安静了,我们出去吧。” 两人一出来就看到猥琐大叔王景略在府宅里转悠,一边转一边看着赵川啧啧称奇。 “你小子真是运气好,这宅子有龙气啊,只要能摆平这女娃她爹梁安,这宅子就是大吉之地,保证你飞黄腾达。” 果不其然! 这位猥琐大叔的话暗合了系统任务的提示,一切都不是偶然,系统在润物无声的影响着一切。 “好了,外面危险,梁安应该没有闲心去管你们的事情了,他现在考虑的是交出赎金,应该是打算在你拿黄金的时候咬住你。” 猥琐大叔侃侃而谈,突然赵川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老婆,我跟这个猥琐大叔说过你是被我绑架的吗?” 赵川回头问梁影。 “没有啊,绝对没有。” 女人逻辑思维可能差点,但记性却是特别好,而且有时候特别记仇。 赵川板着脸问猥琐大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绑架她的?” “哈哈哈哈哈,老夫的智慧,又岂是你这等娃娃能理解的。” 猥琐大叔被人夸了一句,骨头都轻了几分。 “好了,你们该干嘛可以干嘛了,老头子我回去休息了,哎呀,贞娘的腿枕着真舒服呀。” 猥琐大叔伸了个懒腰,大步的离开了赵川的宅子。 “川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个奇怪大叔很聪明啊。” 梁影若有所思的问道。 废话,连你这傻妞都看出来了,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 赵川早已怀疑这个叫王景略的猥琐大叔的身份,从系统里的任务就能看出来。 这人究竟是谁?即使偶露峥嵘,也能感觉到其中的霸气与逆天的智慧,莫非贞娘真不是被他骗了身子,而是高攀他了? “川哥哥,好无聊哦,现在我也不能回家,去哪里好呢。” 梁影拉着赵川的手撒娇道。 去哪里?当然是跟你拍婚纱照咯!不拍婚纱照算什么结婚! “影儿,回洞房,我有话跟你说。” 赵川拉着梁影回到猥琐大叔和贞娘的婚房。 梁影的脸已经红透了,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和躁动。 之前那美妙的感觉,灵魂和身体的融合,让人欲罢不能滋味,像是飘荡在云端一样。 也好,让他吃掉我,这样就不会在被苻生抢走那天留下遗憾了,梁影决然的想到。 “影儿,红颜易老,昭华难寻,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所以我想把你此刻的容颜永远留下来。” 坐在婚床上,赵川把梁影轻轻搂在怀里,七分真情,三分套路,他此刻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大概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 “川哥哥,影儿能和你拜堂成亲,这辈子知足了。” 梁影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脸上带着幸福的遗憾。 她已经是斯德哥尔摩候群症重度患者,在赵川和她爹之间任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赵川。 “等我一下。” 赵川拉开房间里面那个古朴的柜子,果然有系统奖励在里面。 尼玛的,你还真是贴心啊。他对这破烂系统的作风已经无力吐槽了。 “叮咚,得到技能:一根铅笔走天下。 技能描述:素描画的好,铅笔啃到老。你已经是这个时代的素描之神,无人能出其右。 ” “ 叮咚,获得称号:摆摊画师 称号特性:画技更加圆润老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叮咚,获得技能:妙笔生花之倾城无双 技能描述:学会画女子,尤其是年轻女子的容貌,形神兼备。 ” …… 收了这些系统奖励,脑子里叮咚叮咚响个不停,赵川拿出那件新娘的红色衣服,递给梁影说道:“穿上吧,我给你画张画。” 啊? 梁影已经呆住了。 给自己画像?这怎么好?感觉有点害羞,会不会把我画的很丑?但是好像又有点期待。 从来没有过的滋味涌上心头。 赵川帮着梁影把衣服套在身上,因为嫁衣本来就是外衣,不需要脱掉里面单衣的。 “影儿,你觉得我占有了你的身子,就算是爱你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是爱。” 赵川这句话把梁影镇住了! 她一直都觉得,赶紧把自己纯净的身体献给她爱的川哥哥,这就是爱了。但赵川的话却让她觉得更有道理,比书中的那些颜如玉还要美,比书中那些黄金屋还要有价值。 趁着梁影呆住的空档,赵川已经在桌上铺开大纸,文房四宝早已准备完毕,赵川如同做菜一样磨墨,然后用炭笔开始素描。 哼!看我人形照相机的厉害!赵川心里默默的想到。 梁影一直痴痴的望着赵川,眼睛里爱意流露,赵川认真挥画的样子是那样帅气,魅力逼人。 她想上前去看看画怎么样,赵川却严肃的说道:“别动,快好了!” 梁影只好焦急的等待。 “别心急,那样会破坏你的表情,你现在想象你在洞房里,宾客在外面喧闹,等会你的夫君我就会推门进来和你喝交杯酒,然后一起洞房。” “对,就是这种羞涩,期盼,又有一点害怕的表情。” 赵川一边手不停,一边对着梁影循循善诱道。 梁影此刻已经入戏,把自己想象成新婚之夜新娘等待洞房的样子。 后面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已经听不到赵川在说什么,完全陷入自己的臆想之中。 尼玛,画个画真是累人,还不如现在就把梁影就地正法。 赵川在心里抱怨道。占有女人的身体,总是最直接最有效最快的办法。 比如猥琐大叔,贞娘只是当时一时冲动,结果后面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结果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这种简单快捷的办法,男人们屡试不爽。 但赵川立刻告诉自己,目标要远大。 要给自己算计的女人最真切最完整最甜蜜的爱,让她陷入幸福不能自拔,让她有勇气自己去反抗,那样他才有搞定梁安的资本和机会。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习惯了幸福的女人,一旦有人要夺走她所拥有的一切,那时她爆发出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 而有了梁安这张王牌,梁影也好,慕容雨也罢,他才能给她们真正的爱,真正的幸福,不会因为苻坚甚至苻生这样的人而扼腕痛惜。 看似矛盾,其实一点都不矛盾。就像是男人赚钱养家好像是陪自己女人的时间少了,关怀少了一点。 但赚的钱多一些,生活就更富足一些,不必为一点小钱争执。两人关系反而会更稳定,这个是一样的道理。 欺骗是为了拯救,套路是为了幸福,赵川自我安慰的想到。 终于画完了。赵川抱着梁影过来看,因为对方还在自己的臆想里没有走出来。 “川大…夫君,这真的是我么?” 虽然没有颜色,但细密的线条勾勒出的是一个待嫁的美丽新娘,脸上带着三分幸福,五分期盼,一分紧张还有一分幽怨,把她在洞房内等待,期待与心爱的丈夫共赴巫山云雨,又有点害怕的心情刻画得十分传神,惟妙惟肖。 梁影不由得看得痴了。除了那模糊的铜镜以外,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样貌,画中的她,是那么生动而美丽,仿佛活在画里面一样。 是时候更进一步了,赵川看到火候已经差不多,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行动了。 他趁机搂住梁影的细腰,看着她那小巧而红润的嘴唇,轻轻的吻了下去…… 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梁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完全沦陷了。 那种甜蜜得要把自己融化的感觉。 “夫君,你对我真好。”一个长吻过后,梁影靠在赵川的怀里,星眸半闭,醉眼迷离。她像是一朵盛开的美丽白兰花,等待着意中人的采摘。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很期待。 但赵川想要的,显然更多,他不打算回应梁影,而是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行事。 “刚才在那里坐着不动累了吧,你先走动一下,我还没有弄完。” 素描完了就是应该上色了。赵川熟练的调制事先预备好的颜料粉。 为了今天,他之前已经呕心沥血准备良久。 梁影乖巧的站在赵川身旁,用崇拜和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意中人,眼睛都没有办法移开。 他是那么帅气,英俊,才华横溢。 而且还是那么有担当,人品被众人交口称赞。 他很浪漫,很细心,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很快乐。 最关键的是,他想自己已经想了很多年,追求了很多年,努力了很多年。 自己和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除了贞操自己还保留着以外,几乎和真正的夫妻没有区别了。 梁影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一定要得到正在为我作画,爱我爱到心疼的男人!! 我不要和苻生一起过,这份天赐的爱情,万人羡慕的夫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被人夺走!凭什么! 就算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也不行! 梁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冷静一下。 但赵川又怎么会给她冷静的机会。 不一会,如同现代的照片一样,一个亭亭玉立,回首顾盼的新娘子,已经快从画里面走出来了。 上了颜色以后,原本就传神的人物像是活过来一样,吓得梁影往后面猛退了几步。 “夫,夫君,这,这是我么?” 梁影不敢相信的问道,她不敢相信画中那个美丽的女孩就是自己。 “嗯,这就是你,这就是今天我来带你走过的风光。” 梁影突然扑到赵川怀里放声大哭,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现在这么幸福,这么快乐,你对我这么好,没有你在,我怎么有勇气活下去,你不要再对我好了,啊啊啊啊!” 赵川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的决绝让他不能停下脚步。 他亲吻着梁影的耳朵,轻声说道:“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啊,不如让我那年没有遇见你好吗?” 赵川捧起梁影的脸说道:“别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这只是开胃菜,你的旅行才刚刚开始,这只是其中一种美,我要给你一千种美,让你认识到为什么我对你没有抵抗的能力,宁可冒着被苻生杀掉的危险也忍不住接近你,就是要让你看看那些美丽的画卷,让你认识真正的自己。”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女人的“悦己者”还帮着自己梳妆,作画,又有哪个女人能抵挡这样的爱情攻势。 赵川是故意围而不打,如果要拿下,早就已经攻克了。 “夫君,如果我不是梁家的女儿就好了。” 梁影紧紧的抱着赵川,生怕对方会消失一样。 “你等等,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一个地方。” 赵川轻轻推开梁影,走出屋子,出门之前还对梁影喊到:“别瞎想,我就是去准备东西罢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好。” 别说,梁影还真担心赵川消失,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安定许多。 她凝神的看着桌上墨迹刚刚干掉的那副画,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我,原来我是这么美啊。 但是只有在赵川身边,我才会有这样的美,也只有他才能把这样的美留下来。 无数的念头在梁影心中浮现。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 她要反抗,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只是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被人拿走罢了。 此刻梁影心中对苻生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反而认为是这个人在破坏她和赵川之间的天定姻缘。 他喜欢我,他追求我,连天王殿下都赐婚了,凭什么让我去接受苻生? 梁影对自己的父亲也开始恨起来。 她决心不当一个傀儡,如果不能嫁给赵川,她就在婚礼的当天,在洞房里,上吊自尽! 这次绝不后悔! “影儿,已经准备好了。” 赵川如同宁采臣一样的打扮,背着一个大竹篓,戴着斗笠。 “走吧,去继续你的旅行。” 赵川笑嘻嘻的对梁影说道。 “去哪里?” “张家堡!” 第二十一章 突发意外 梁安并不知道自己的漂亮女儿在赵川编织好的情网里越陷越深,不然他可能一气之下会烧了品香居。 正当赵川为梁影留下那副摧毁她最后心防的画时,她父亲梁安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梁府里来回走动,却是束手无策。 被人家勒索到头上,钱丢了是小,面子丢了是大。 女儿的那封信写得很清楚,对方“穷凶极恶”,根本“无法沟通”。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瓷器怕瓦罐,梁安还真有点担心女儿出事,就算事后把那些人千刀万剐,又能怎样? “主公,要不要在下跑一趟?”梁安收养的一个孤儿,也是梁影的丫鬟,对梁安请命道。 梁安有点犹豫,自己收养的这位“丫鬟”,武艺颇为不俗,但为人冲动,好在绝对听话。那帮劫匪万一设下埋伏,把她也扣下怎么办? 但一时间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也好,你带着二十五条小黄鱼去,二十五两黄金都有多的,足够应付劫匪了。钱送到看见对方拿了钱就行,不必跟踪了,以免节外生枝,我不想再出什么乱子了。敛秋,你明白了吗?” “是,主公,我这就去办好。”这位叫敛秋的丫鬟一丝不苟的答道。 敛秋拿到小黄鱼,装到一股小布袋里,穿着朴素的长衫就出了梁府。 她刚刚出门,街角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就盯着她美好靓丽的背影不放,这人擦了擦快掉到地上的口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自言自语的说道:“嘿,我几个月没开荤了,这次梁安派个极品货色出来,真是要享受一番了。” 这人竟然是赵川找的那个乞丐头目,绰号老鼠! “老大,这钱是大当家要的,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大当家的手段可是有点……凶狠” 老鼠身后一个个子极矮的乞丐劝道。 “你在说什么?大当家什么时候说不许打梁府丫鬟的主意了?拿到钱我当然是先把这妞办了,然后把钱送到大当家那里,再吃一顿大当家的感谢宴,回去继续爽爽,这才叫活出滋味来了嘛,放心,这妞人人有份。” 老鼠凶狠的目光扫过手下三个乞丐,这三人都是点头哈腰,露出急色的姿态。 “走,老规矩,矮子去当鱼饵,我在她前面吸引注意力,你们两个从背后下手。” 四人匆匆忙忙的跟到敛秋的身后,然后四散离开,别看他们不在一起,其实连埋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很少有猎物,特别是女子,从手上逃脱的。 敛秋对这些人毫无察觉,她毕竟之前的任务只是贴身保护梁影,而梁影又是个喜欢在家看书的宅女,让敛秋书画懂得不少,江湖经验却是欠缺。 “行行好吧,我快要饿死了,谁来给我点吃的啊。” 一个矮小的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破碗在敛秋要经过的路边行乞。 那佝偻的身形,快要断气的一样的话语,让人无不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虽然知道节外生枝不好,但女人天生就有的同情心,让敛秋停下脚步,她从胸口摸出几文钱来,蹲下了丢到小乞丐的破碗里。 结果小乞丐却没有说感谢,而是面带惊恐的指着他背后,敛秋抬头一看,前方是一个样貌猥琐的乞丐,正色眯眯的看着她。 正当敛秋要站起身不理这个猥琐乞丐而离开时,一只肮脏的大手捂住她的鼻子和嘴。 她知道这是人贩子的套路,已经屏住呼吸,准备快速将身后的人打倒。 突然心里一惊,自己身上带着很多黄金,对方会不会是劫匪的人? 艺高人胆大敛秋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假装让他们得手,说不定能找到劫匪藏身的真正位置,那就可以救梁影出来了!! 老鼠正感觉这娘们扎手,不好对付准备风紧扯呼的时候,敛秋毫无征兆的全身一软,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尼玛的,干这行没有迷药还真不行。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把人抬走?” 几乎是一瞬间,敛秋被装进一个麻袋,四人抬着她来到一个荒废了的府邸,触动院子里的一盏石灯,地上立刻就出现一个方形的大洞,有台阶连着地下。 老鼠指挥三人把敛秋抬进去,自己环顾左右没有人发现,露出得意的笑容,也跟着下了楼梯,然后石板关上,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老鼠用自己精湛的技艺向敛秋演示了自己在行业内的水准。 地下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有偶尔才能从某些石缝里透出一点亮光。 老鼠轻车熟路来到一间人工凿开的石板洞窟内,用火折子点起了油灯。 “你们几个先在外面等着,劳资要办事啦。” 老鼠一脸奸笑的看着手下三人,示意对方快滚。 那三个乞丐立刻出了洞窟,但没有走远。 “嘿嘿,终于轮到我老鼠试试新鲜好货色了。” 老鼠解开麻袋,把敛秋放在铺着软茅草的石板上,熟练而快速的把手往对方胸前的搭扣伸了过去...... 此时赵川和梁影正在地下的世界里行走着,这里很大,建成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更有可能是一直在挖掘。 赵川猜测长安饱经战乱,想要留条后路的人不要太多才是。 “夫君,我,我有点怕。” 梁影紧紧握住赵川的手,她其实不怎么害怕,因为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梁影觉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赵川都会保护她。 说害怕只是因为她希望赵川能搂着她走,两人靠得近一点。 “闲来无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赵川在梁影的手心挠了下痒痒说道。 “啊,不要听昨天的红楼,里面的人都太悲惨了。” “嗯,听一个应景的吧。” 赵川蛊惑着说道。 他不等梁影回答,就开始讲了起来。 “从前一个书生叫宁采臣,准备进京当官,他和我打扮差不多,也背着一个竹篓,当然,还是没有我帅啦。” 赵川开始把这个故事娓娓道来,梁影渐渐听得入了迷,都没有说话,一直是赵川一个人在讲。 讲了很久,梁影越听越怕,因为里面都是些神怪,什么树妖啊,黑山老妖啊之类的。 她颤抖着问道:“那个,夫君,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不会迷路了吧。” “嗨,这里能有什么声音,不会迷路的。我走过这条路,看到刚才插到墙壁上的木板没,那是我留下的记号。” 正在说着,突然赵川也听到了有什么声音。 是女人呼救声! 不对,不全是,还有老鼠的声音,他在打骂! 就在不远的地方,左边的岔道似乎有一点微弱的亮光! “不要出声,我到前面去看看,你跟在后面,跟远一点,我如果出事了,你就沿着我留下的记号原路返回,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吧。” 梁影连忙拉着赵川,黑暗中她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亮光。 “夫君你出事了,我岂能独活?” “你傻啊,我出事了又不是死了,你至少回去叫个人救我啊。” 赵川在梁影耳边悄悄的说道。 梁影羞得满脸通红,跟赵川比起来,她就像是个花瓶一样,除了长得好看,心地善良之外几乎没什么亮点了。 “哦,知道了,那你小心点啊。” 梁影弱弱的说道。 “等会我可能会杀人,你别害怕。” 赵川阴森森的说道。 梁影吓得用手捂着自己的小嘴。 赵川一边走,一边摸出后腰上的匕首。 老鼠好色如命是出了名的,以前自己是没机会,这次有机会一定结果了他,如果发现他这次又在祸害良家妇女的话。 赵川可以容忍小偷小摸,但这种绑架女人,坏她们清白的事情,赵川没看到就算了,看到就不能不管了。 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赵川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三个乞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个上身衣衫散乱的漂亮女孩,被老鼠侵犯。 这么说也不准确,此时两人手掌捏着拳头,都打算打对方的脸。 别搞错了,他们不是在干那种事,而是在生死相搏。 “臭娘们杀了我三个兄弟,哈哈,你不知道吧,刚才喂你吃下去的合欢散,现在也快发挥作用了。等会你就会叫我好哥哥,以后别说杀我了,只怕你会天天求着哥哥我疼你呢。” 那女孩听着全身一软,趁着这个机会,老鼠一咬牙,将年轻女孩的胳膊一拉,对方一声惨叫,胳膊立刻就脱臼了,瘫软了下来。 感觉就像是毒蛇和蜜獾搏斗,谁都能杀死对方。 赵川看得啧啧称奇,想不到老鼠这厮虽然猥琐,但近身擒拿的功夫一绝,这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般情况下,早就被老鼠得逞了,她居然能杀了对方三个手下,也是相当了得啊。 不过此时情况已经对女孩相当不利,她的另一条胳膊也脱臼,没有反抗能力了。 “哈哈,今天劳资受了重伤,就算死之前也要干一把,再杀了你这臭娘们!” 老鼠恶狠狠的说道,他已经准备开始“办正事”。 “你杀了我吧,不然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真是个二货,那样老鼠事后更不放过你了! 赵川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也是个傻妞,一边慢慢摸近老鼠身边。 其实他们真的开始了,赵川的成功率更大,不过那就害了这女孩清白了。 “贱人,爷爷来了。” 老鼠大喊一声,传来的却是腹部的剧痛。 老鼠慢慢把头转过去,看到来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身体软了下去。 他之前已经被这女孩打得重伤了,赵川这一下,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姑娘,真的好危险啊,千钧一发。” 赵川迫使自己不去看对方,打算叫梁影扶这女孩起来。 “别,别扶我起来,郎君救了我,活该我命里有此一劫,不如要了我的身子吧。我着了他们的道,已经撑不住了。” 那声音婉转如来自地狱深处,带着魅惑,似呻吟,又似哭泣,勾起男人心底的邪念。饥渴怨妇也比她要坚贞。 呃,禽兽还是禽兽不如,好纠结啊。 不过赵川没什么好纠结,梁影就在身后呢。 “婆,婆婆妈妈做什么,我已经都这样了?” 那女孩趴在那里已经开始扭动和咒骂。她手臂脱臼,根本起不来。 此时梁影已经跟赵川并排,看到几个死人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又有女人这样直接勾引自己的“夫君”,恨不得上去拳打脚踢。被赵川拦住了。 “唉,我说姑娘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赵川走到对方脑袋那里,对着梁影说:“娘子,给她把衣服穿好。” 说完把一粒定心丸喂到这女孩嘴里。看不到她什么表情,想来十分精彩。 梁影不情不愿的帮女孩整理好衣服,突然感觉这人自己挺熟悉的。 不管是身材,还是头发,还是贴身衣物。 “敛秋?你怎么在这里?” 梁影愣住了。 不止她是这样,敛秋的药性被定心丸减弱了,也是一脸错愣看着那个帅气的大厨赵当家,她知道这个人,甚至春梦里还出现过他。 女孩爱俏郎,自古不外如是。 还有自家小姐,不是说被绑架了吗?为什么会出现了在这里,而且好像还很怡然自得的样子。 而且敛秋刚才听到的好像是娘子! 那个品香居的大厨叫自家小姐叫娘子。 敛秋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搞不好要被对方灭口了。 她可不认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自家小姐会怜惜自己,毕竟对方连被绑架的弥天大谎都撒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咦,这里掉了好多小黄鱼,几十根呢,莫非?” 赵川看看梁影,梁影看看敛秋,敛秋看看他们两,众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赵川发现敛秋很可能就是去送赎金的人,梁影担心自己跟赵川的好事败露,而敛秋担心被赵川灭口。 地上还有包括老鼠在内的四具尸体。 这个地下的石窟,考验着人性,也考验着赵川处理麻烦的手腕,和他的心性。 一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梁影的反感,前功尽弃。 第二十二章 爽快的张大当家 “你们杀了我吧。” 敛秋面色通红,媚药的效果并没有完全解除,定心丸的作用只是缓解罢了。 她的胸口被老鼠踢伤,呼吸都会隐隐作痛。 她不敢看赵川,更不敢看自家小姐,之前她用那么魅人的语气勾引赵川,虽然是中招了,但也太羞耻了,让她无地自容。 此刻她只想一死了之,手臂脱臼,脚也受伤了,其实赵川放着她不管的话,就能解决掉她了。 敛秋还是羞赧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对方却没有看她,而是眼神全在那个俊俏的少年郎身上。 果然小姐还是喜欢年轻俊俏的小生,大概就是那天到品香居去的时候,两人搅和在一起去的吧。敛秋有点后悔,当时如果带自家小姐回去,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敛秋悲哀的想到,因为梁安的一念之差,自家小姐就这么茫然无知的被人给骗色了。 她大概也能预见到,孤立无助的小姐在陌生的环境下遇到一个关心她的俏郎君,估计在晚上稍微被对方劝着喝了一点酒,然后很快就在半推半就之下被对方夺去贞洁吧。 然后顺理成章的私奔,敛秋在自己心中脑补着当时的情节。 如果赵川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要大叫冤枉,事实上现在反而是梁影在主动勾引赵川。 “赵大当家,你的名声我听过,如果你真的把小姐当娘子,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吧,不然就算梁家不追究,苻生也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些小黄鱼你们拿着路上用吧,把我放这里行了,反正我也是走不了,没机会告密的。” “我已经失节,在家对不起主公,在外又被人……还是死了的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敛秋现在只希望这个俏郎君对自家小姐好一点,虽然这种男人通常都是不可靠,而且喜欢始乱终弃,见异思迁。 梁影没有说话,而是担忧的看着赵川,等着赵川来决定,如果自家郎君要放着敛秋不管,那也没办法了。 敛秋预料得没有错,梁影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她只想跟赵川在一起,如果自家丫鬟成为了障碍,那,也只能说句抱歉。 她只想掌控自己的幸福,而无法怜悯他人,因为梁影觉得自己就是个应该别人来怜悯的人。 “这是你家丫鬟?”赵川指着万念俱灰的敛秋问梁影道,语气中充满着疑惑不解。 “额,我的贴身丫鬟,父亲的养女。”梁影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怪不得我觉得你有时候呆呆的,肯定是被这傻妞传染的。”赵川看着梁影那清秀俊雅的俏脸,笑嘻嘻的说道。此话一出,紧绷着的空气就变得轻松起来。 “你想死呀。”梁影轻轻的捶打赵川的胸口,与其说是打,倒不如说是摸,语气娇嗔像是在撒娇。 完了,原来还以为自家小姐只是一时激动,现在看来已经彻底陷进去了,敛秋觉得自己有负梁安所托。 她在胡思乱想后悔不迭的时候,赵川已经走了过来。 “忍着点啊!” 赵川捏住敛秋的肩膀,用力一托。 “啊啊啊啊啊啊啊!”对方一声惨叫,似乎要穿透地底一样。 “混蛋,你轻点,疼死我了!”敛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埋怨道。 “还有一个,马上就好。”说完赵川不等敛秋反应,立刻就是第二下。 不久,赵川拿出自己的水袋递给敛秋,对方咕咕咕的喝了几口,总算恢复了点血色。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敛秋看着赵川那英俊而秀美的脸问道,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貌似已经被对方看了个遍,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梁影也竖起耳朵,她也想知道赵川是怎么想的。 赵川赵大当家一把搂住梁影的细腰,在她光洁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示威式的对敛秋说道:“首先我就是喜欢梁影,苻生来了也是这句话。” “其次,我今天因为梁影而杀你,那他日我也会因为别的人而杀她,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敛秋震惊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人遇到如此险恶的境遇,居然不会除掉可能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 “现在是乱世,人心不古,如果自己都不能坚持心中的信念,那活着又和禽兽有什么区别,那样的我,还值得你家小姐去托付么!” 敛秋想起社会底层的老鼠等人蝇营狗苟,社会上层的苻生滥杀无辜,这些逆流搅得社会乌烟瘴气。看到赵川,她似乎看到了迷雾当中缓缓升起的一轮朝阳,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或许小姐真的没有选错人? 梁影自豪的挽住赵川的胳膊,对敛秋说道:“敛秋,你别跟父亲说好吗,这是我的幸福,我不会放手的。” “我,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敛秋叹息了一声。 赵川看到她的脚好像肿起来了,连忙把坐在地上的敛秋的脚捧起来端详了一下。 “还好,没什么事,就是扭伤了暂时不能走路罢了。” 赵川叹息了一声,本来就背着个竹篓重死了,现在还要背个妹子。 “先去张家堡吧,去那边给敛秋治伤,她胸口那一下似乎伤了肺,不治疗要出大事的。” 梁影点点头,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把人丢在这里不管。 “对了,地上,地上那么多死人怎么办?” 赵川没有说话,而是抽出匕首,往老鼠等四人的要害各捅了一刀,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死去。 世界上假死的人不要太多,叶家大郎就是鲜活的一例,行走江湖还行保险起见比较好。 再说赵川与丐帮等人还是有限度的合作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让对方知道丐帮的人死在自己手上,多少是件麻烦事,没事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赵川看了看敛秋之前躺着的石板,蹙着眉头想事情,就是在这里,她差一点就失身了,多亏赵川及时的一刀。猛的用脚踢开,石板就像是棺材的盖子一样被揭开。 “啊!!” 梁影猛地扑到赵川怀里不敢看,里面有好多的白骨。 “虽然老鼠可恶,但这些白骨像是很多年前的,不是他们做的,罢了,就把这四个人埋这里吧。” 赵川不由分说的把四人的尸体丢到这个巨大的石坑里,然后用力把上面的盖子盖上。 “你看吧,平日里喜欢蝇营狗苟的人,最终也将死于蝇营狗苟。” 赵川意味深长的看着敛秋说道,敛秋一看到他就想起那时自己白花花的屁股好像已经走光,羞红了脸不敢去看赵川。 “别害羞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被发现,你别以为梁安不会杀人灭口!” 敛秋吓得俏脸惨白,她当然明白赵川说的是真的,对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忽悠她,这也是她想自杀的原因,嗯,之一。 虽然扭捏得不行,敛秋还是让赵川背着自己,梁影的小身板背着那个竹篓气喘吁吁,没办法赵川只能后面背着敛秋,前面把竹篓捆在腰上,看着像是个孕妇一样,十分滑稽。 其实这里离张家堡已经很近了。张家堡名曰堡,实际上却叫张家堡村,是一个大宗货运的码头。 只是桓温已经在酝酿北伐,长安周边已经在坚壁清野,这里的货运少了许多,一片萧条的景象。 当然,既然叫张家堡,那肯定是有堡的,这里的堡主乃是地地道道的马贼,这年头,穿上官服就是官兵,脱下官服就是马贼,没有什么讲究。 据说苻生自己都假扮过马贼杀过人,至于是真是假就难以考证了,反正赵川觉得这个说法还是挺靠谱的。 赵川感觉自己的肩膀湿湿的,回头一看敛秋居然已经睡着了,这一回头差点亲到了对方的额头。 赵川心想梁家的女人心真大,估计是看到自家小姐还在,不然怎能睡得如此香甜。 地道的出口,就在张家堡内部的一个屋子里,想来这里就是当时逃出长安的终点。 “大当家,你一个人来不说,还带两个娇滴滴的娘子,呵呵,这有点欺负我张蚝了啊!” 一出来对面就迎面走来一个没胡子的魁梧汉子,像头熊一样,看着赵川哈哈大笑。 “别怕,他是个太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看到梁影对这人一脸惧色,赵川在梁影耳边悄声说道。 这么魁梧的汉子居然是个太监?梁影觉得自己的三观有些崩坏,需要调整一下自己。 “张大当家,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赵川把敛秋放在床上,看着张蚝的眼睛问道。 “准备好了,赵爷需要的东西真是奇怪得紧,还有听你的吩咐,我已经把竹林和桃花林,溪水滩这地方的闲人都赶走了,而且派了兄弟在四周巡视。够意思吧!” 张蚝得意的说道。 尼玛,你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当个屁的马匪。赵川真是懒得吐槽这家伙。 “晋军可能很快就会包围长安,时间在春耕之后,你早做准备逃回并州吧,现在苻健不会接纳你们的。”趁着梁影不注意,赵川在张蚝耳边悄悄的说道。 “消息可靠么?长安城内还有什么消息?” 张蚝好奇的问道。 “没有了,苻家斗得厉害,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早早下手,可以暂时等等看。” 赵川皱着眉头说道。 张蚝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说道:“这几年多亏赵大当家多方牵线,咱们才在张家堡站住脚,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到我张蚝的地方只管说。” 赵川却没张蚝那么乐观,他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只是张大当家,我当然相信,但你手下也有兄弟,却不是时刻都能自己说了算。对了,不用派人去拿回赎金了,钱已经到手了。” “赵爷有句话说的好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想当年我被大都督的小妾勾引,结果被大都督回来逮个正着。后来赵爷你一语道破,管不住鸟被人暗算了而已啊。 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我张蚝不会做对不起赵爷的事情!” 赵川点点头,他相信张蚝的话。当然这种信任也是有条件的,分场合的。张蚝也是个奇人,当别人小弟的时候,被老大身边很受宠的一个小妾勾引了,两人就在小妾房间里,天雷勾地火的大战起来。 结果好死不死老大正好回来,于是张蚝就杯具了。 张蚝当时一狠心,为表悔意,就把自己自宫了。 赵川听到张蚝对自己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下半身都是凉飕飕的。他真想跟对方说一句“哥谁都不扶,舅扶你”! 不过自此赵川就觉得这个人至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他也比较冲动,但是个真性情的人。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赵川负责在城内联系商家,打听消息,顺便找丐帮销赃,而张蚝则提供一些工作机会给品香居周围的人,让那些人不至于饿死。你来我往之间让赵川占点小便宜,不然他这次泡上梁影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这种事双方互利互惠,合作很愉快。说不上黑道,但也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两人寒暄过后,给敛秋安顿好了房间,赵川和梁影也没有走,照顾受伤的敛秋。 “夫君,敛秋她不要紧吧?”梁影有点担心自己丫鬟的状况,敛秋在梁府的地位是很高的。 可能是因为她的出身也不简单,只是家道中落罢了,梁安从来没有提起敛秋的事情,梁影也没有问。 “赵大当家,这妮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张蚝在战场上受的伤要多多了,这里有伤药,内服外擦的,她应该只是伤了肺,送来的及时不碍事的。” 赵川点点头,这张蚝还挺热心的。谢过他之后对方很快就离开了。梁影把敛秋扶起来为了药丸,喝了水,对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 “那,那个,这个药是要推拿的,你知道她伤在哪里了么,要一边揉一边推才能让药力渗透进去。”赵川问敛秋道。 敛秋的脸变成血红色,在梁影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梁影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又看看瓶子,最后看看赵川那懵逼的脸,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二十三章 有点羡慕 梁影的手,给敛秋的胸前上药,这种事情很羞耻,她都要哭了。 敛秋也要哭了,不过是疼得要哭。 “慢慢的,让药汁和对方皮肤全部接触,力道均匀的上药,不能太轻,她胸前有淤血。” 赵川和敛秋背靠背,指挥着梁影在敛秋胸前进行推拿,没办法,老鼠下手太狠,打人起来可不管你是男是女,男人做这种事情又不是很方便。 敛秋时不时的发出惨叫声,梁影的动作不是小了就是大了,按在她淤青的地方疼得让人受不了。 尴尬而又无语的推拿结束,三人都是大汗淋漓。 敛秋的惨叫和呼喊,让门外不知道的人以为赵川是在做一些男女间不可描述的事。 “敛秋,你伤了肺,不能沐浴,会伤寒的,我带梁影去沐浴了。你好好歇着吧。” 敛秋没有说话,之前是疼痛,现在感觉却是胸前舒展了,那种石头压在心脏上的感觉消失了。 看来这个药确实有效。 敛秋胡思乱想间,赵川不由分说的拉着梁影就走。 他们走后,敛秋脑海里出现了一副唯美的画面,木桶里,俊俏的赵川抱着美丽的梁影,说着悄悄话,宛如神仙美眷…… 不知为何敛秋居然感觉有些心酸,她甚至很羡慕梁影的勇气。 喜欢就是喜欢,豁出去了。哪怕之后洪水滔天。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比她柔弱得多的梁影,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呢? 敛秋百思不得其解。 正如她之前的脑补完全不靠谱一样,这次的脑补也一点都沾不上边。 一棵桃花盛开的树下,四周用白色的屏风围了起来。好像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梁影穿着一件奇怪的短衣,仅仅能遮住她胸前的肌肤。不过还好人在木桶里。 树上的桃花瓣不断落入水桶中。 赵川正在拿着炭笔,一丝不苟的在进行素描。 “夫君,好羞耻啊,这大白天的,会不会被人看到。” “不会的,这一大片地方就我们两人。水冷了洗澡会生病的。赶紧的。 别说话,别动,就那个姿势。 对,记住,你很哀怨,孤芳自赏,明明很美,却没有心爱的男人来欣赏,安慰你。 对,就是这个表情。 ” 赵川严肃的命令,温柔的劝诱。 梁影乖巧的按照赵川的吩咐做着各种动作。 虽然在出浴,不过绝大部分春光被木桶遮盖,赵川要求的动作都非常自然,一点都不做作和轻佻。 “肩膀过来一点,刚才露的稍微有点多,比较低俗,对,就是这个姿势。 ” 赵川一边说,手上却是飞快的构图。 “不许笑,你是孤芳自赏,内心寂寞渴望情郎来安慰,称赞。你刚才那个表情就好像是刚刚和心爱之人幽会回来一样,这样不对。 嘴角要瘪下来,眼神要空洞一点。” 赵川真的很“敬业”,完全无视眼前那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凝神的刻画着画中人。 梁影再次陷入自己的臆想当中,完全沉浸在赵川为她构思出的场景中。 不久之后,一副浓墨重彩的美人出浴图就画好了。 该遮住的地方,遮得很严实,女孩的身体展现得恰到好处。 多遮盖一点则平淡,少一点则低俗。 桃花树下,花瓣飞舞下,一个刚刚出浴的寂寞美人,仿佛要牵着自己的手一起离开一样。 芳心如同天上飞舞的花瓣一样,美丽而脆弱,又好似最后的绽放,暗示了美人似乎将会有一个悲惨的遭遇。 这幅画比之前那一副,更加传神,带着隐喻,让人百看不厌。 头发都未干的梁影,穿好了衣服,赵川还未说话,就迎来女孩的热吻。 她已经没有语言来表达自己心花怒放的感情。没有语言能描述她对赵川的喜爱和感激。 女人也有表达爱的权利。 “夫君,这几天的日子,胜过我过去十几年的,没有你以后我应该怎么办呢。” 许久之后,梁影在赵川怀里呢喃道。 赵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他小心翼翼的把画放到一个竹筒里,递给梁影。 “这就是美丽的你,真实的你。但并不是唯一的你。 所以呢,我们后面还有很多旅程呢。 快点准备换衣服吧,今天时间很紧张呢。” 梁影用力的点点头,她已经没什么想法,她相信赵川不会让她失望。 “夫君啊,这衣服为什么裤子好短啊,还有衣服也有点短,能穿出去吗?” 梁影疑惑的拿着一件一看就是紧身衣的衣物。 之前是在沐浴,那件几乎可以算是一块布的衣服当然没问题,现在这衣服虽然面前能穿,但现在又不是在木桶里。 赵川把自己后腰的那把匕首递给梁影说道:“你是一个刺客,身上的衣物少是因为等会刺杀完毕后就会从河里游走,不要多说话,听我吩咐。” 梁影觉得赵川很会哄自己开心,但认真起来的时候一丝不苟甚至六亲不认一样。 她老老实实的摆出一个刺杀的姿势。 “身子侧过来一点,你刺杀的对手是个好色的将军,这个角度会露出你那美好的身材,猎物的眼神会有那么一丝凝滞。” 梁影做出了一个略有些羞耻的动作来。 “对就是这样,你此时已经是心无旁骛,表情要坚毅,还有,你的眼中只有目标,其他的繁枝末节,你都顾忌不上了,对,就是这个表情。” 喜欢读书的人,悟性很高。之前已经有过经验,梁影此时已经是轻车熟路。 这幅图相对简单,画好了之后梁影一看,那是从未有过的自己。 俊秀清雅的脸带着坚毅和执着,虽然画面上有一些让人难为情的暴露,但在那不顾一切完成任务的执着面容下,居然没有让人觉得低俗,也没有喧宾夺主。 落在她身上的桃花花瓣也暗示着美人可能一去不回,黯然凋谢。 花一样的美人,生命中最后最完美的一击,随后怎么样,大概没人知道,意境深远,也留下悬念。 “郎君,这真的是我吗?” 梁影不敢相信的问赵川。 “对啊,这就是你。因为你是不同的,心中有很多的你,很多不同的美,只是没有人去发掘罢了。” 梁影仔细咀嚼着赵川的话,她第一次发现,从前对爱的认识,真的很肤浅。 而她的郎君赵川赵大当家,则是个真正懂得爱情的人。 “好了,哥哥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穿那些暴露的衣服的,这里没什么好画了,等会风可能有点大,还好那件衣服比较厚。你快去换衣服吧,衣服在那个小屏风里面。” 赵川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转移战场。 梁影却拉着他的衣服,羞红着脸,声音如同蚊子一样小的说道:“我,我不会穿这件衣服,你帮我穿吧。” 卧了个槽,好像演戏演过头,这丫头忍不住要主动献身了! 鬼的衣服不会穿,赵川心里吐槽梁影。等会那件衣服往身上一套不就完了。算了,考验定力吧。 赵川放下手头的东西,十分小心的帮梁影换衣服,尽量不触碰到她,也不去看她。 正当他完成第一步,打算把那件厚衣服套上去的时候,梁影突然毫无征兆的紧紧抱住了他。 “你把我画的那么美,你就一点都不动心么,川哥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梁影吐气如兰,她已经放下女孩所有的羞耻和矜持,豁出去了。 她的语气带着娇嗔,幽怨还有诱惑,只要赵川点个头,她就会把自己奉上,给心爱之人享用。 赵川额头上一滴冷汗流下来。尼玛梁影实在太过投入了。 赵川没料到只是几张画而已,就已经把对方感动得迫不及待要献身,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梁影不是傻子,傻的是赵川。 这年头女子都是从属于男人。有时候甚至像是货物一样送来送去。 赵川的那几幅画,在东晋世家眼里,价值已经远远超过梁影本人,如果抛开她身份的话。 模特会老会死,而经典可以流传万世。 一个才华横溢的美少年,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这么多事,而且还是如此优雅,如此珍贵的事情,梁影又怎能不感动得以身相许。 此时梁影已经陷入痴狂,谁敢挡她的道,不让她和赵川在一起,她就敢杀谁! 过犹不及,赵川却觉得现在梁影动情太早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会破坏他收服梁安的计划。 他轻轻的把梁影抱在怀里,拍打着她那凝脂一样的背。 “红粉可以变白骨,但美丽则可以一直流传下去让人欣赏。这比巫山云雨要重要得多。你现在缺的不是一个占有你的男人,而是你身上那些被埋没的光华,需要绽放。” 说完他把一套古典素雅的衣服套在梁影身上,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去溪水滩,断桥相会的经典场景还没画呢。” 梁影像一只小绵羊一样被赵川牵到溪水滩旁边,这里有一条小溪流入槽渠,冲出一片鹅暖石底的浅滩,清澈的水刚刚没过脚踝。 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个渡口,不过现在没有船也没有人。 赵川从后背的竹篓里拿出一把水蓝色的竹伞,递给梁影说道:“去渡口那里眺望溪水滩,快去。” 梁影走过去的时候,赵川已经在准备作画了。 “你是一位刚刚坐船到这里和情郎私会的大家小姐,此时天下着蒙蒙小雨,情郎还没有来。” “对,表情要紧张和焦急一点,好了,你看到溪水滩,俊俏的情郎,也就是我,已经走过来了。你期盼中带着紧张,还有难言的兴奋。” 赵川再次一边指挥着梁影,一边作画。 当这一副画画完的时候,脑中系统又开始炸响。 “叮咚,成就达成:撩妹无双 成就说明:你是文雅版的冠希,你是道德版的诚哥,恭喜你,撩妹你撩出了新境界。 成就奖励:豪华马车一辆,带减震,自动减速,防弹玻璃,极度奢华。你还没试过某些特别的玩法,不想试试么? ” 呃,系统好像越来越猥琐了,这豪华马车什么鬼。 赵川已经无力吐槽,只觉得系统肯定大有深意。 此时梁影已经过来了,看到赵川手中的画,果然又是另一个自己。 这多亏吉祥衣店的裁缝和技师水平过硬又刻意讨好,不然还真穿不出味道来。 仿佛江南烟雨中的女神一样,穿着古朴而靓丽的少女,痴等情郎,后又欣喜难耐的神情,跃然于纸上。 让人看了之后都想自己当那个情郎,牵起少女的手就走。 梁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有郎若此,此生无憾。 赵川竹篓里已经有四个小竹筒,里面分别有四幅画。 呃,好像还差点火候。 眼中的羞愧一闪而过,赵川对梁影说道:“你的美千种万种,只是我没有时间去记录下来了。九同久,有天长地久之意。所以我们还需要五幅画,凑足九幅。” 说完,赵川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转移阵地,此时梁影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情难自禁,而是觉得胸口莫名的痛! 如果能做他的妻子,以后每日都可以作画,那即使我有一万种美,他也能留下来了,上天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残忍。 为什么要夺走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我梁影既没有偷又没有抢,守住自己的东西难道也有错么? 此时梁影已经恨透了苻生,那个妨碍她和赵川在一起的家伙,她捅对方一刀的心都有。 赵川又相继给梁影画了竹下吹箫图,牡丹抚琴图,溪边戏水图。 此时饶是赵川因为厨艺的锻炼腕力惊人,此时也是肌肉酸胀无力再继续。 梁影心疼的看着赵川说道:“你为我做这么多,图个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赵川心中一丝愧疚闪过,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权色双收,但一想到梁影原本应该在两年之后,就会被苻生虐杀,他心中也就释然了。 即使自己再卑鄙,也是在拯救梁影的性命,虽然她以后如果知道自己是故意编制情网来得到她,会恨自己,那也比香消玉殒要强得多。 桃花树下,赵川轻轻揽住梁影的腰,两人情不自禁,自然而然的抱在一起,仿佛这世间最珍贵最唯美的画卷,只可惜无人将其记录下来。 敛秋看到树下热吻的两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回去之后如何跟梁安交待。 第二十四章 敛秋的纠结 华灯初上,张家堡内觥筹交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这些人的爱好。 赵川亲自下厨,给这些半白半黑的家伙们做了极为粗犷的佳肴。那些人吃得停不了嘴。 梁影,赵川,敛秋和张蚝一桌,吃的是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弟妹,你可是有福了,这位赵大当家可不简单。虽然现在小民一个,将来必定是这个。里里外外都是行家里手。” 张蚝对着梁影竖起大拇指。 你丫的真是嘴巴甜。不去从事太监这个职业真是可惜了。 赵川看到梁影在一边笑颜如花,高兴得就差没挽着赵川的胳膊吃饭了。 而敛秋则是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嗨,我说那丫鬟你怎么想不开呀,小姐跟了夫君,你自然也是过去暖床,搞不好一起伺候,快活的事少不了你的。” 张蚝继续大放厥词,他已经喝得有点高。 敛秋低下头,不知道什么表情,而梁影似乎被张蚝提醒了一样,眼神复杂的看着敛秋,也变得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了笑容。 赵川真是要给张蚝这厮给跪了,好好吃个饭哪里那么多废话。 “夫君,我吃饱了,回房间去了,敛秋,你来一下。” 梁影草草的吃了几口,就不动筷子了。起身不看赵川就离开了。 敛秋乖乖的跟在梁影身后。 “赵大当家,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张蚝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 唉,你说呢,哥好不容易营造的浪漫场景,一天手都要累断了的呕心沥血,全毁在你一句话上面了。 不说尴尬郁闷的赵川,就说房间里的梁影跟敛秋,彼此间气氛也十分紧张。 “敛秋,你喜欢川郎吗?” 梁影坐到敛秋身边,询问低着头不做声的敛秋。 “那个,小姐,我身份低微,但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想说川郎只是为了骗我姿色对吗?不是这样的,很多事你不懂的,等你哪天懂了,你会比我更加痴狂。” “不是啊,小姐。你现在年轻貌美,那个赵川当然对你是一片真心,你这样的美娇娘换做我也不会放手。但有一天你昭华老去,对方却事业有成,会不会另觅新欢呢?” 敛秋知道劝不动梁影,换了个角度,希望自家小姐能听进去一点。 没想到梁影却用小手覆盖上敛秋的嘴。 “我给你看个东西。” 梁影打开装着画纸的一个竹筒,那正是自己在渡口上打着竹伞期盼情郎回归的一幅画。 “好美啊!” 敛秋情不自禁的叫道。 确实很美,系统的妙笔生花技能,可不是白给的。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居然可以美成这样,仿佛仙女一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在画师笔下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这是川郎为我画的。我让他给你也画一副,你不要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说出去,怎么样。” 敛秋陷入极度的挣扎当中。 现在她是被迫的,要是同意,那就是同谋了。 可她也想跟自家小姐一样,拥有不同凡响的美,一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敛秋咬了咬牙,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像是出卖了灵魂一样,她也上了贼船,要同自家小姐一起将自己的养父梁安蒙在鼓里。 梁影什么都没说,似乎有点不高兴。她很快就起身出去了,只剩下敛秋一人坐在床上,内心激烈的斗争,最终还是屈服于自身的渴望。 成为传世名画的画中人,千百年后,也会有人记得自己。 她紧咬着嘴唇,内心因为背叛梁安而愧疚,同时也为终于做出了选择而如释重负。 不久,梁影兴冲冲的拉着赵川进了房间,然后咬着对方的耳朵在那里耳语了半天。 赵川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了看梁影。 梁影脸上全是哀求的可怜相,赵川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至始至终,敛秋都没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川退出房间去准备东西了,梁影来到敛秋身边,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能保证不背叛我吗?以后我可以把他分一点点给你,在我不方便的时候。” 敛秋从未见过梁影有如此严肃的神色,她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最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会出卖你的,小姐,但我不想嫁到他家里。” 梁影心里一松,她也不想和敛秋分享赵川,或者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郎。 但没有共同的利益捆绑,她真的会信守诺言吗? “虽然我们一起长大,但我知道你对父亲言听计从,除非你发毒誓!” 梁影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乖乖女,她要叛逆,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任何绊脚石都不允许存在。 敛秋心里一惊,没想到文雅的大小姐居然对自己起了杀心。 不过想到下午在树下,自家小姐和赵川那个甜蜜又如痴如醉的拥吻,心里也就释然了。 或许换做自己也会如此吧。 “我敛秋对天发誓,绝不让老爷知道小姐与大当家赵川的事情,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敛秋斩钉截铁的说道。 梁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略有一些歉意的说道:“敛秋,我真的不能失去川郎,如,如果你以后后悔,我也可以分一点给你的。” 敛秋觉得梁影真是没救了,她摇着头苦笑道:“大小姐,你当做是珍宝的东西,我未必想要啊。以后能把我嫁到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敛秋就觉得很幸福了。” 哼,你不要最好,我本来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梁影得意的想到,可以和不可以,愿意和不愿意,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久,赵川进来了,梁影又嘀嘀咕咕的到赵川耳边说了半天,赵川默然点头,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 梁影出去了,赵川看着敛秋俏丽的脸,心里没由来的挣扎起来。 梁影心思单纯,即使是凶恶起来,也显得十分幼稚。但赵川赵大当家这些年黑白两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信任与背叛,早已看透了人性。 梁安对敛秋有养育之恩,从这次的行为来看,他们之间的信任非常牢固。 可以说是最亲近之人。或者换一个词,死士! 两人回去以后,敛秋几乎不可能藏住秘密,最后的可能就是敛秋愧对梁影而自尽,却把秘密泄露给梁安。 只有梁影会相信这个女人的承诺和毒誓。 赵川是不相信的。因为世间并非除了黑就是白。人们做事,多半都是遵循内心的考量,但求问心无愧。 敛秋告密却自杀,还了梁影父女的人情债,但这却会害苦他赵大当家。 想到这里,赵川哀叹一声,如果不杀掉此人,看来是没办法善了了。然后再把锅甩到老鼠他们身上。 残忍但快捷的做法。 对不起了,付出了这么多,梁影的一切我志在必得。 赵川慢慢的走近敛秋。 “你想杀我吗?我就知道赵大当家英雄人物不会拖泥带水。” 敛秋看着赵川,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赵大当家也会有对人痛下杀手的时候啊。” “你认识我?”赵川好奇的问道。 敛秋点点头:“长安城谁不知道赵大当家威名,只是那时你一直以仁厚著称,我却知道若不能心狠手辣,你早就埋骨荒野了。” “在这里杀了我,推到劫匪身上,赵大当家好算计啊。” 敛秋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上,轻声说道:“适逢乱世,看到小姐的夫君也是位长袖善舞,出手果决的枭雄,看来以后是不会被人欺负了。你好好照顾小姐,敛秋在地下会祝福你们。” 敛秋武艺还在赵川之上,只是她现在已经一心求死,或者说不想在梁安和梁影之间站队,打算一死百了。 赵川看到敛秋这样一副表情,心里一沉,他本来就不愿杀无辜之人。 赵川一直觉得杀了无辜的人,那些人就会影响自己的运气。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虽然他赵大当家手上也有人命,但那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像敛秋这样甘心赴死的,还真没见过,更别说杀过了。 赵川走到床边,轻轻的揽住对方的肩膀,敛秋没有挣扎。只是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赵大当家还打算在我死前羞辱我么?” 敛秋的话语里都带着颤音。 “是又如何。”赵川看她的样子好笑,故意调戏她说道。 “是,是的话,你,你就不,不必客气了,我,我不会反抗的。 之前我就已经失德于你,也无所谓,完事了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没,没做过真正的女人就死,人生也略有些遗憾,赵大当家英俊潇洒,敛秋能,能接受。” 反正之前差点被那个几个乞丐夺取清白,身子好像也被这位赵大当家看了个遍,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已经失节,没什么好坚持了。 敛秋的脸变得惨白,抖得更厉害了,心中已经万念俱灰,打算任凭赵川摆布。 呃,赵川感觉这个敛秋有点自卑,总是一副求死的心态。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幸福考虑过。 “如果难过,就在我肩膀上靠一靠吧,这是我们的秘密。子时梁影睡着了,我再到你房间来,等候我来发落。你难道希望我在这里杀死你不成。” 赵川故意吓唬敛秋道。 敛秋突然想到梁影可能就在外面,自己一死,赵川怎么跟她交待,就是要动手,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她点点头说道:“好的,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小姐,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子时打扮漂亮点,然后你死后我会为你做一幅画,把你最美的时刻留下来。” 敛秋心中略有一丝安慰。 这样也好,也算是完成了心愿。曾经在春梦里出现过赵川那英俊的脸,现在看来,他也确实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只是因为不得不杀自己罢了。 换做是她,或许也是这个选择。 敛秋假装赵川是她未来的夫婿,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竟然觉得心中无比安宁。 不一会赵川就出去了,告诉梁影自己没有灵感,不知道应该怎么画。 梁影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进屋以后,就发现敛秋起床了,在铜镜前梳理自己的辫子。 “我来帮你吧,傻丫头,整天都不知道打扮。” 敛秋不跟她分男人,梁影十分高兴,她兴冲冲的跑来跟敛秋扎头发。 敛秋梳妆用了很久,虽然这里没有化妆的东西,但日常清洗的皂荚等物一样不缺。 她好好清洗了头发,洗干净了脸,因为生病不能沐浴,不然她肯定会沐浴。 “嗯,你还是挺好看的嘛!” 梁影看着打扮过的敛秋笑呵呵的说道,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敛秋也有点不认识打扮得这么漂亮的自己。 她心里决然的想到,深夜就能跟曾经在春梦里出现的俏公子,赵川赵大当家共赴巫山云雨,然后再死去一了百了,留下最美的图画传世,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吧。 没有对不起大小姐,这件事永远是秘密。也没有对不起老爷。 该体会的都体会到了,可以没有遗憾的去了。 ...... 赵川说要去找张蚝商量点事情,让梁影先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深夜。 赵川和梁影躺在一张床上,而敛秋在另一个房间。 晚上梁影求着要画最后一幅画,赵川却借口推脱说时机还不成熟,画不出她的美。 梁影感到赵川对她用情至深,精益求精,感动得不能自已。 梁影想两人亲热一番,赵川却说要先讲故事。 于是赵川搂着一脸甜蜜的梁影讲起了西游记。 此时佛教已经传入中土,更是适逢乱世,因此很快这个故事就已经让梁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为了你,我要当个人渣,这与我的初衷完全不一样。我也在思考我对你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啊。” 赵川看着油灯下梁影那美丽优雅的睡脸,情不自禁亲吻了她的额头,吹灭了油灯。 赵川起身悄悄出门,敛秋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谁?” 敛秋端坐于床头,带着颤音说道。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那是一个俊朗的少年,也是曾经出现在她春梦里的主角。 “你,你来了。” 敛秋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嗯,我来了。” “准备好了吗?”赵川冷冷的问道。 “嗯。” 听敛秋肯定的回答,赵川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吹灭油灯,敛秋的身体在颤抖,但赵川却毫不犹豫在黑暗中伸出了罪恶之手...... 第二十五章 王景略迎亲 黑暗让人的胆子极大,肆无忌惮的做着白天里不敢做的事情。 衣冠整齐的赵川在黑暗中似乎在对敛秋是在进行着不可描述的行动,房间里一股刺鼻的草药味。 敛秋羞红了脸,全身无力,轻轻颤抖,嘴里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无助的求助。 许久之后,黑暗中敛秋把头靠在赵川肩头,紧握着对方的手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你。” “梁影那手艺,你胸中的淤血没有散去,现在没事,过段时间你就知道厉害的。不用一点手段,你会甘心让我胡来吗?” 敛秋默然。刚才对方是在给她推拿瘀伤,但她的头脑已经一片空白,异样的感觉让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赵川把她平放在床上。用火折子点亮油灯,他那带着侵略的眼神,让敛秋很难为情。 “不,不要,把灯灭掉,求你了。” 敛秋哀求赵川道。她的上身,除了淤青,真的什么都没有。 “该看的早就已经全部看过了,现在已经都记在脑子里,你信不信我画出来让天下人欣赏。” 赵川无耻的威胁道。 敛秋眼角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身体却没有力气根本不能动,似乎那种药还有其他作用。 这是她人生中最软弱的时刻。 “别想了,等涂抹完药,我就会要了你的身子。” 赵川继续无耻的威胁敛秋。这招对很多人没用,但恰恰不包括敛秋。 嘴上说着,手却没有停,他拿出竹篓里的另外一种药,轻柔的涂抹在敛秋身上的淤青位置,非常专业,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接下来赵川仿佛是要兑现他的话一样,赵川继续给敛秋上药。 “你就这么羞辱我,不如杀了我吧。我真后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这么想得到我,快动手吧,别再折磨我了。” 敛秋的精神几乎已经崩溃。 失身对于女孩来说是可耻和痛苦的,但跟不断的被人吊着胃口,不断羞辱着来说,却又不算什么了。 这跟拿着刀在别人脖子周围晃悠却不杀死对方一个道理。 赵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从竹篓里拿出一个水罐,从里面抓出很多水蛭来。 看着敛秋全身遍布的瘀伤,赵川仔细的来回翻看了很多遍,对方全身大大小小的瘀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此刻他只是一个医生。 最后他将水蛭放在敛秋全身的淤伤上面,这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双眼发白,晕了过去。 晕了的敛秋做了一个梦,梦见桃花树下,一个男人捧起自己的头,温柔的亲吻了上去,她想反抗,但却乖乖的让对方为所欲为。 那个人正是赵川。 “不要啊!” 敛秋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发现赵川在床头满脸微笑的看着她。 身体感觉很轻快,好像可以飞一样。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动一下就会不明剧痛的感觉。 整个人都像是获得了新生,睡觉用的衣服也穿好了。 “打伤你的乞丐叫老鼠,成名绝技叫乱伤拳。这种拳没什么稀奇的,也不厉害。但有一点很致命,你中拳越多,内伤就叠加得越厉害,发作时间还会持续很长,很多人死在后面的时间里。” 赵川用布擦了擦敛秋头上的冷汗,温柔的说道:“好好睡一下吧,你固然忠心,但也要想想自己的幸福。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别动不动寻死。” 敛秋愣住了,此刻仿佛是冬天里的午后,在草地上晒太阳,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 灵魂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想躺在对方怀里,什么都不想。 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赵川的温柔体贴像是清泉一样滋润着敛秋干涸的心田。 她一直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情。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身材不错,长得也很好看,死了老天都会难过的。” 赵川对着她眨眨眼,意味深长的一笑。 敛秋突然愣住了,瞬间想起了什么,脸上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正当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赵川已经离开了屋子,油灯下她那如桃花一样殷红的脸,带着几分从来未见的妩媚和痴迷,还有遗憾。 敛秋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时而傻笑,时而幽怨,时而羞赧,正在这时,赵川提着作画用的竹篓回来了。 敛秋吓得赶紧低下头,完全不敢跟赵川的眼神对视。 赵川小心的关上房门,在房间里点了好几个油灯。 敛秋有一点紧张和害怕,当然,更多的却是期待。 赵川把竹篓放在床边的地上,霸道的实现自己所说的。 “你,你要做什么?” 敛秋羞红了脸,想往后退却又无处可退。 “你欠我的东西,我拿回来而已,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什么了么?” 赵川语气冰冷,完全不想跟敛秋解释。 他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 为什么时而关心我,时而羞辱我,这样的神经质? 看到赵川眼睛盯着自己不放,敛秋闭上了眼睛,颤抖着说道:“那,那你就来吧,别,别跟小姐说这件事。” 背上传来奇怪的触感,好像是毛笔。 胸前也有。 赵川均匀的呼吸喷在敛秋身上,让她浑身发痒。 “你,你在做什么,想要我你就动手吧,干嘛要一次次羞辱我,我就这么没尊严吗?” 敛秋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了。 这两天她哭的次数比之前十几年都多,一身武艺却像一只绵羊一样被人摆弄。 “好了!” 赵川退后了几步,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敛秋光着的上身。 敛秋看到赵川没什么动静,她睁开眼睛,被自己的样子惊呆了。 上身大大小小的瘀青,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梅花。看着不仅优雅,而且带着一股贵气。 这正是敛秋气质里最缺乏的。 西方的艺术,赵川借用得很好。 “需要照一下铜镜么?” 赵川对着她眨眨眼。 不知为何,敛秋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好了,现在你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一件清凉的白衣,仅仅只是遮盖着上身的一部分,明显是睡觉穿的,不过款式倒是没见过。 “对,就是这样,低下头,稍稍把背弯下来。” 赵川开始指挥敛秋。 女孩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似乎有点…… “什么都不要想,现在就是你最真实的状态,大病初愈,身心疲惫。” 赵川一边说,手上的速度却是快得吓人! 这幅图画了相当久,结束之后赵川都是满头虚汗。 “完成了!” 赵川把画好的美人大病初愈图递给敛秋。 “这是我么?” 敛秋感觉难以置信! 楚楚可怜,带着一种柔软的美,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把她搂在怀里。 胸口若隐若现的梅花,让人浮想联翩,却不觉得低俗,反而带着一股野性的诱惑。 这幅画完美的把美人的野性活力跟病人的娇弱无力结合起来。 看得敛秋如痴如醉。 梁影见过的好东西多,画对她的冲击还不是那么大,而敛秋就是个丫鬟,最多是见识多点,地位高点,身份特殊点的丫鬟,这幅画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赵川轻轻的走过去,把敛秋搂在怀里,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身体僵硬,也没有说所谓的狠话。 赵川赵大当家一只手当家托起敛秋的下巴,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细长的秀发,温柔的问道:“别老是想着死,也要想想自己的未来。等我娶了梁影为妻,你也一起来,好吗?” 敛秋全身一震,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赵川,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和对方十指相扣,然后大胆的抬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上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嘴唇,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这一夜,梁安大将军府灯火通明,他的亲兵卫队已经在府邸里集中,随时准备出发。 女儿不见了,结果养女也不见了! 这让他心里非常不痛快,也非常担心。 所以他已经召集了亲兵,只要有一点线索就会扑过去。 “老爷,这里有一封信!” 梁府的管家匆忙的拿着一封信进来,上面写着“梁安亲启”。 这时候能有什么信,肯定只能是绑匪。 梁安深吸一口气,拆开信件一看,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 “小黄鱼已经送到,现在敛秋正在我这里做客。明日她将会和梁影一起回家,今夜将军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封信写得很客气,不像是有诈,梁安轻轻的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至于是谁绑架的,这个只能以后慢慢查了。 情不自禁!赵川的气息笼罩着自己。 敛秋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了。 她想在小姐之前交出自己,却被赵川坚决的制止了。 “你迟早都是我的,所有,全部,你的感情,你的一切,还有你的美,你逃不掉,也躲不掉,更不必心急。” 霸道总裁一样的话语,敛秋直觉得灵魂都被抽空,感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对方。 赵川小心的让敛秋露出自己身上的梅花,那些触目惊心的梅花配合着白色的肌肤,在灯火照耀下让人心醉。 暴露得恰到好处,美艳,但却不低俗。 他起身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点点头。 敛秋斜靠在床头,知道赵川想做什么,本来想阻止,却怎么都没力气,明明她的武艺可以吊打赵川。 “别紧张,这件事梁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幅画也只会属于你一个人。” 赵川的话充满着蛊惑,敛秋的表情慢慢变得自然起来,流露出一丝妩媚。 “对,侧着身,腰再弯一点。” “你这朵鲜花是准备心爱的夫君来采摘的。你不仅要表达爱意,而且还很期待,所以你的心情是愉悦的甚至渴望的。” 赵川一边说一边画,这次几乎是发挥了速度的极限。 敛秋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 赵川是她出远门回来的丈夫,这天她早已装扮一新,准备和对方共赴巫山云雨,体会夫那种难以言喻的…… 不一会,赵川完成了这幅画,迅速的给敛秋穿穿戴整齐,屋子里的那些迷人的色彩瞬间消失,似乎只存在于图画之中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情郎突然变了心,敛秋有些失落的看着赵川。 “这幅画好好珍藏着吧。” 赵川把画递给敛秋,目不斜视,仿佛一瞬间由极品色狼变成了柳下惠。 “感情不是人施舍的,是自己去争取的,与其等着不如自己去追求。” 赵川在敛秋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等你跟着影儿来到我家里,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等着你。感情贵在两情相悦,多想想自己的未来吧。我永远都不会逼迫你,占有你。” 说完收拾东西离开了屋子。 敛秋觉得自己的心飞走了。她看着最后那张画上的自己,傻傻的笑了。 她悄悄的把画藏在贴身的衣物里,又拿出来,因为她又看到桌上有两个小竹筒,敛秋知道那是赵川装画的。 她把画装到竹筒里,抱着竹筒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傻笑一会皱眉。 “我不但成为共犯,还喜欢上了劫匪呢。” 敛秋讪笑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失落。因为她知道,跟着梁影进了赵川的家,机会还很多。对方已经在暗示她了。 “赵川他真的很善良也很细心,知道现在和我在一起会伤了小姐的心。难怪眼光甚高的小姐会对他死心塌地呢。” 敛秋拉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画的梅花,轻轻抚摸着还带着一点疼痛的伤口,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 我和他都已经这样了,完全逃不掉了。 敛秋有些羞涩的想到。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血液里流淌。似乎从今天起,她不在是一个人了。 敛秋很感激赵川。之前她只是作为梁安的眼睛和影子活着,现在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为了自己而活着。 赵川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美,什么是生活中值得珍惜的东西。 不亚于她的重生。 对于这一切梁影全都一无所知,赵川做事滴水不漏,她没发现一点端倪,敛秋更不敢把那两张香艳而美丽的画给梁影分享。 天还没亮,赵川就在老丁的掩护下,带着梁影和敛秋入了长安城,随后分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天,猥琐大叔王景略,骑着赵川的小毛驴,戴着大红花,来到品香居的门口。 但大门紧锁,李掌柜没有收到钱,贞娘穿着大红的婚服在家已经准备完毕,但李掌柜就是不许王景略进门来。 “姓李的,今天你要是不开门,休怪老夫以后睚眦必报,劳资除了贞娘,谁的面子都不给。” 猥琐大叔对着品香居的大门吼道。 “有钱接人,没钱免谈。” 李掌柜表示老夫行走江湖多年,根本不吃你那一套。 第二十六章 流浪汉的春天 “女儿,你回来啦,没事吧?” 梁安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梁影,心花怒放。 这个劫匪看来还是讲信用的,那二十五条小黄鱼,虽然花的有点冤枉,但还是物有所值。 梁安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拆散她和赵川之间的天赐良缘,梁影对老爹一肚子怨气,不客气的说道:“没事,我回去休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态度非常不好。 梁安的脸上一直都是笑容,对梁影的任性不以为意。 等梁影消失后,梁安这才面色严肃的看着敛秋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昨日为何没有返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没有赵川给敛秋作画,两人没有热情拥吻,没有那些比夫妻之间还要亲密的行为,或许敛秋会把劫匪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梁安。 但现在她不仅已经是共犯,还非常不道德的爱上了劫匪,两人间拥有了彼此才能分享的小秘密,身子大概也丢了一半,自然不会再把梁安的命令当一回事了。 赵川对人性的了解很透彻,敛秋现在是为自己的幸福办事,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敛秋按照赵川的说辞,说是有人在路上打晕她,然后把她的脸蒙着,不知道在哪里。 然后说估计梁影也被蒙着脸,大家到现在都不知道劫匪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人很多。 梁安摆摆手,示意敛秋退下。 这次敛秋让他有点失望,居然连劫匪是什么人都没有搞清楚。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女儿平安回来了就是大功一件了。 敛秋刚刚走几步,梁安就追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敛秋立刻小声说道:“主公请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小姐,顺便保护好她。” 梁安点点头,对方看他没什么话要说,就自己离开了。 梁影大婚在即,梁安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了。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他也希望能亲自盯着梁影。 但朝会又不得不去,让人有点伤脑筋。 他只能指望敛秋把梁影看住。 晋军北伐已经在酝酿之中,种种迹象显示,这次北伐,规模极大。 “北伐,苻生,影儿,唉,这些烂事一件接一件啊。” 梁安此时感觉自己的头阵阵发麻。 ...... “你是说歆儿被苻坚扣押了?” 远在东晋的襄阳府,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一边摸着自己修剪得整齐的胡子,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 “此次向朝廷申请在京口驻军,名为北府兵,本可作为北伐强援,只是被谢家人从中阻梗。 而且歆儿也未归,我即使拿到北府军的编制也没有放心的人可以为将,唉,输了一局。” 现在朝廷并不是他的一言堂,他虽然私下里自比曹操,但还远没有曹操的权势。 “主公莫急,婧姑娘现在并未被扣押,等找回婧姑娘,与司马家联姻,从朝廷口中夺一支兵马并非难事。” 下面有一位谋士劝道。 此人身材高大,却面色虚白,看来身体不算太好。他长一张四方国字脸,但双目炯炯,眼神又如老鼠一样猥琐,狐狸一样精明,很难想象这么矛盾的要素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歆儿只是守成之主,最多掌管一军,其他几个儿子都不是能接我班的人,看来得再生几个咯!” 中年人有些感慨,但并未担忧和沮丧,可见他胸怀大度,不是常人可以企及。 “主公还年轻啊,还怕以后没儿子么?呵呵呵呵!” 看得出来,这位中年人和手下的谋士极为熟络,关系很融洽。 “谢家最近有什么动作?”中年男子问道。 “谢家么,好像很安静? 年青一代的俊杰不少,武胆谢玄,智谋过人,武勇兼备。 文魁谢道韫,诗画一绝,外柔内刚,而且花容月貌,追求者甚众,是张联姻的好牌。 再加上谢安那个怪物,一直引而不发。谢家的实力非常恐怖啊,主公只能徐徐图之。” 这位略微有点猥琐的谋士答道。 他言语精辟,三言两语把主公最大的敌人陈郡谢氏的实力描述得一清二楚。 “杀他们很容易,但是将来还需要他们打理这江山,郗超,整个晋国,唯有你一人懂我。” “我郗超看得上的人,可以肝脑涂地,看不上的人,给我万贯家财我也不干。这晋国除了那谢安,又有谁比得上主公?但谢安这厮要保昏庸的司马氏,我岂能跟他混。” 郗超大言不惭的说道,一下子把天下英雄都小觑了,但这中年人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 “豪门世家,乃是天下的蛀虫,偏偏你还得依靠这些人,真是莫大的讽刺啊。我桓温的梦想国度,没有世家的位置。” 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声名鹊起的桓温! 北方都传言,如果现在长江以南的晋国还有英雄的话,那非桓温莫属! 至于谢安,他们认为只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士。 “去歇着吧,婧儿的事情麻烦打听一下,她一直比较烂漫,我怕她哥哥不在会出事。” 桓温对着郗超嘱咐道。 “我已经听说她还在长安,已经派潜伏在长安暗子去找了,顺便在长安布局,作为主公北伐之需。婧儿回来以后我会亲自去一趟长安。” 桓温点点头不再说话,郗超就立刻离开了。 他们口中的婧儿就是木子青,此刻还在品香居内,由贞娘照顾着。 而此时品香居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寡居的美娘子贞娘要出嫁! 夫君是个糟老头,还是流浪汉。 没钱出聘礼,还是赵大当家出钱。 羡慕嫉妒恨。 许多人都不怀好意或者幸灾乐祸的看着被挡在品香居门口的猥琐大叔。 这位叫王景略的猥琐大叔也是脸皮厚如城墙,此刻正悠哉悠哉的看着品香居的李掌柜,也没有上去理论。 “让一让,让一让。” 赵川一看这里人山人海就要坏事。 他赶忙来到王景略身边,把装小黄鱼的袋子递给对方。 这位泡妞技术极高的隔壁老王,拿到袋子顿时感到一沉,眯起眼睛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顿时眉开眼笑。 “哈哈哈,李掌柜,这次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猥琐大叔翻身下驴,把钱袋往柜台上一放,立刻转身就往二楼走。 李掌柜打开袋子也是惊呆了,他脸上的轻蔑顿时变成苦涩,他也是真没料到这个邋遢的流浪汉能整这么多钱,就是赵川也没有啊。 这时听到楼上响起了贞娘的惊呼声。 她穿着嫁衣,被猥琐大叔拦腰抱起,直接下楼来。 当她被扶上赵川借给猥琐大叔的小毛驴时,贞娘的眼泪已经哭花了脸。 “死鬼,想不到老娘也有再出嫁的一天。” 她娇嗔着对牵着驴的王景略说道。 虽然言语粗俗,但饱含爱意。 “切,老夫第一次见到你就打算把你搞到手,你以为你还逃得掉。” 王景略得意的说道。 “你就吹吧,等会洞房看老娘怎么榨干你。”贞娘不甘示弱。 “不知道每次是谁先求饶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赵川看着离去的送亲队伍,突然有一种孤独感。 也是该给梁影一个交代了。 “叮咚:王景略的春天任务完成 奖励:东晋入关签证一枚,签证时间,一年。 ” 这是什么鬼? 赵川疑惑了。 难道我会去东晋么? 赵川突然想起木子青来。 去看看她吧,说不定这次有机会去建康城,希望能治好她的病。 赵川推开木子青的房门,发现她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更加空洞了。 赵川疼爱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你哥哥我没办法救出来,但我一定会送你回晋国,治好你的病。” 木子青的手也轻轻的抱着赵川,这位赵大当家顿时明了,她并不没有感觉,也不是无法感知,而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癔症,廖神医的信上说的不假。 赵川又亲自下厨,给木子青做了几个可口的甜点,稀粥等容易下咽的食物。 木子青吃得很快,看得出她能分辨食物的好坏,只是脸上木然没有表情。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连苻坚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川苦苦思索着,没有一点头绪。 安顿好木子青,赵川离开了房间,心里怪压抑难受的。 等他走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白色长衫的年轻女子,一副公子哥打扮。 看到这个不速之客,木子青缓缓后退,跌坐在床上。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看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虽然没有表情,但那样子无疑是在说害怕。 “桂叔说让我来看看你,刚才那是你什么人?” 这女子声音很细很尖,但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很好听。 木子青当然不可能回答她。这女子走过去拉着木子青的手就想带她走,结果被看上去软弱无力的木子青猛的甩开! “好吧好吧,桂叔说得对,得治好你的病才行。” 这女子一下子像是蔫了的皮球一样。 “那我先走了,晚上还有点事情,明天我再来看你。刚才那个人好像对你不错,算了,桂叔说不让别人接近你的,那个家伙我就当没看见好了。” 这女子如同幽灵,悄然而出,随后堂而皇之的递给一楼在那里发呆的李掌柜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令千金今日大婚,不介意在下去喝喝喜酒吧。” 李掌柜这才清醒过来,把红纸一打开,里面有好多片金叶子。 “好说好说,拿着这个,直管进就是。” 李掌柜递给她一个红纸折的纸鹤,然后就没兴趣搭理这个人了。 微微一笑,女孩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宛如现代职场上那些丽人一样,带着一股英武强势的美。 打开折扇,大步的走出了品香居。 赵川在自己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写了一封信,然后摊开一张画。 画中的美人几乎跟梁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坐在床上,薄薄的床单掩盖着挺拔的双峰,痴迷的眼神带着爱意,还有几分妩媚和诱惑,露在外面的白皙香肩让人浮想联翩。 床单之外的纤细匀称小腿足以让那些老司机都痴狂。 如果梁影看到自己的这幅画一定会很奇怪,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让赵川画过这幅画,上面的动作更没有做过。 没错,这就是赵川纯脑补出来的画,跟他给梁影画的那些有些缺神韵,但这幅画的目的又不是讨美人欢心。 “岳父大人大概会很喜欢我的礼物,因为他如果不喜欢我就给苻生送更劲爆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赵川露出坏笑,刷刷刷的在画上面写了句首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随后他又写了一封信,里面“言辞恳切”的对梁安讲述了自己跟梁影的故事。 “好了,这件事大概就这样了。算是当了一回技术流的人渣。” 赵川心中感慨道。 快点了结梁影的事情吧,木子青耽误不得,再说,自己也应该去东晋那边看看了。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信封里。然后关好门,出了品香居。 他今天还有大任务,那就是做流水席! 为了王景略这个混蛋大叔,自己这次真是亏大了。 这猥琐大叔抱着贞娘的白嫩豆腐猛吃,自己却又出钱又出力的累个半死,要是系统不给他满意的奖励,赵川发誓要把这猥琐大叔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在这一带,赵川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物。 “赵大当家来了!” “大当家,我们都饿了,什么时候开流水席啊!” 赵川自己的大宅里一片喜庆,贞娘在洞房里不能出来,脸上笑得像是一朵菊花的猥琐大叔在招待宾客。 “小子,等你很久了,赶紧去做饭。” 尼玛的,你这个吃我的拿我的混蛋,婚房都是我的却把我当佣人指使。 算了,不跟你计较。 “好的好的,我这就来。” 赵川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包,铁牛呢,东西准备好了么?” 獐头鼠目的包成龙跑到赵川身边说道:“早就好啦,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开工开工!贞娘大婚,你们谁敢捣乱我打断他三条腿!” 随着赵川一声令下,厨房外面开始热闹起来。 赵川在露天的台子上如飞机一样快的制作婚宴。 第二十七章 乱世活雷锋 晚上赵川的府邸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也不知道这个猥琐大叔王景略是什么人,居然来捧场的人很多。 那个吕婆楼就不说了,赵川之前就发现他们认识。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官员。 居然连苻坚苻大官人都来了,惊掉了赵川一地眼球。 赵川做菜就像艺术一样,苻坚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观摩,啧啧称奇。 正在这时,一个文雅的书生挽着自己娟秀的妻子走进大门,正是之前重伤,在鬼门关徘徊了几次的叶文和他娘子陈小娘。 叶文一眼就看到了苻坚,眼神有些闪烁,打算换一个地方走走,避开和苻坚的直接接触。 “叶文,你来一下!”苻坚温和的对叶文招招手。 自从苻生那件事情以后,苻坚就没有说让叶文去当幕僚的事情了,当然叶文也不会去问,事情就这样耽误下来。 “龙骧将军好,在下有礼了。”叶文的语气有一点颤抖,赵川看得出他还是一个知道羞耻的人,顿时对他印象好了几分。 “叶文,你的命是赵大当家救的,这里有句话我想当着大当家的面跟你说,可以吗?” 苻坚的语气看不到一点责怪。赵川刚好做完一道菜,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来,打算看苻坚怎么说。 叶文这时哪里可能说不,尽管不愿意,他也只好听着了。 “很多事情我知道你逼不得已,我原可以报复你,别的不说,拆散你跟陈小娘很容易的,对么?” 叶文默不吭声,但还是点点头,陈小娘紧紧的搂住叶文的胳膊,生怕自己丈夫出什么事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苻坚不是小气的人,也不会问你背后是谁。你不是始乱终弃之人,苻生小妾的事情,我想陈小娘应该理解,因为很可能你不去做那等下作之事,陈小娘就会倒霉,对吗?” 陈小娘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只见叶文一脸苦笑的看着苻坚说道:“龙骧将军手眼通天,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件事就过去了,再遇到对方威胁你,我替你撑着。天下人需要你站出来,需要每个像你一样的人站出来,我才能结束乱世,建立一个各族平等富足的天下,不再有战乱!” 苻坚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只见叶文感动得跪在他面前,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激动的说道:“龙骧将军胸怀天下,宽大仁厚,叶文敢不效死!!” 看到苻坚又收了一个小弟,赵川无聊的打打哈欠,继续做菜。想到贞娘今天出嫁,自己马上也会成为梁安不愿承认的女婿,和梁影这样的绝色佳人共赴巫山,怎么都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呢。 之后叶文和苻坚冰释前嫌,相谈甚欢,但赵川满脑子都是和梁影抵死缠绵的画面,同时注意力也在菜上面,根本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他一边想入非非一边做菜,似乎这里的一切喧闹都和自己无关。 但在宅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吕婆楼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穿着大红婚服的猥琐大叔王景略。 “龙骧将军都来了,你好歹也去聊聊嘛,难道就这样一直不出山吗?” 猥琐大叔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怪异的笑容,对嘴巴一向很毒的吕婆楼说道:“今天,我的心里只有女人,你明白吗?其他的事情改日再谈。” 吕婆楼知道他这位朋友一向不拘小节,如果真需要,他和美人正在床上办事的时候都能停下来跟你谈。 不想谈只是因为他已经猜透了自己的来意而且心里早有论断。 “算了,反正还有时间,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下再说。我准备去吃你这个老不休的喜酒了。世家的娘子你不要,偏看上个寡妇,也真是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吕婆楼摇着头失笑道。 “你懂什么,贞娘床上那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世家的小娘又矫情规矩又多不能尽兴,老夫不喜欢。更何况要当狗。” 最后那句里面当狗一词,形象的描述了当今有才之人对于世家们的地位,那就是不同类型的狗。 或者说在普通人面前是人上人,在世家面前你是条龙得盘着,是只虎要卧着。 在东晋,连皇帝都是摆设,更何况是普通人。 “你呀,还是那脾气。罢了,我不管你了,晚上多吃点药,小心被新娘子吃了。” 吕婆楼噎了猥琐大叔一句就走了。 “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赵大当家,你写在品香居里的这句诗,真是写得好啊。” 猥琐大叔眯着眼睛看着在那里做菜忙个不停的赵川,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大戏马上开场,如流水一般的菜肴,伴随着美酒和赵川滴血的心情,在来宾面前展开。 聘礼他出的,酒席他在做,酒席材料的钱也是他的,客人的礼金猥琐大叔收着,尼玛,乱世活雷锋也不过如此了。 来这里捧场的多半都是街坊邻居,但也有一些官员,比如吕婆楼等人,除了廖神医不在,赵川的那些熟络之人一个不缺。 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吃!吃! 赵大当家的菜在品香居可不便宜,难得赶到一个机会还不放开肚皮吃! 所有的菜都上齐了,除了苻坚和叶文在一边聊得很高兴,其余的人基本都在吃饭。 猥琐大叔跑到赵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虽然简陋了点,但老夫很满意,小子,做得不错。” “好了好了,等会悠着点别把腰闪断了。这下我多年积蓄付之一炬呀,就给你拉妹子回家了。你抱得美人归,以后夜夜笙歌就爽了,我啥都没捞着,唉。” 赵川带着点小幽怨的说道,猥琐大叔哈哈大笑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舍得舍得,没有舍哪里有得。来来来,吃菜吃菜。” “不了,梁影的事情还有点尾巴要处理,你要美人,我也要美人啊。”赵川对着猥琐大叔摆摆手道。 “梁安此人,吃硬不吃软,如果不行不妨先把梁影肚子搞大,到时候他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听我的没错。” 猥琐大叔摸摸自己的八字胡,脸上一副“我也是男人”的表情。 “拜托,我不是你,就算是人渣,我也是个有情操有格调的人渣好不好。”赵川不屑的看了猥琐大叔一眼。 “帮我看着一下,我去下密道。”赵川偷偷的离开众人的视线,往荷花池后面走去。 猥琐大叔一副我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在周边转悠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群白绵羊里混进来一只黑绵羊一样,想不注意都不行。 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摇着扇子,一副文采风流的模样。 但老辣的猥琐大叔从对方腰和臀部的曲线看,发现这家伙明显是个年轻的小娘。 长得这么女人也来假扮男人?猥琐大叔心里好笑,慢慢走到对方身后,冷不丁的问道:“小兄弟很面生啊,也是来给老夫道喜的么?” 对方回过头,猥琐大叔心里一惊,这小娘子还挺俊俏的,特别是身上一股贵气,估计身份很不一般。 “我路经此地,听说品香居掌柜女儿贞娘花容月貌,便想来凑个热闹,想看看到底哪个幸运的家伙能抱得美人归。 看到兄台相貌奇伟,贞娘真是有福气了。” 尼玛的,嘲笑我长得丑就直说,说什么相貌奇伟,最讨厌你们这种世家子弟弯弯绕绕了。 猥琐大叔一听到这话就一肚子火。 “诶,你看,俊朗的赵大当家来了,在你背后。”猥琐大叔神情一亮。 这女扮男装的公子回过头,突然感觉脖子一疼,翻着白眼晕倒在猥琐大叔怀里。 “老夫的婚礼你也敢来捣乱,真是嫌命长,等赵川那小子回来再好好审审你!” 他抱着这个小娘就往洞房走去。 此时贞娘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终于要出嫁让她心中激动,但丈夫的神秘和无所事事也让她担忧。 “贞娘,出了状况,拿结实的绳子来,把这家伙的手脚捆好,等赵大当家回来再说!” 猥琐大叔哐当一下推开门,吓得贞娘一哆嗦。 贞娘之前一直在品香居里干活,自然不是那些喜欢耍小性子的脾气,她帮助猥琐大叔王景略把这个小娘捆好,扔在房间的屏风后面。 “娘子,我忍不住了,现在就想要!”猥琐大叔色眯眯的说道。 “等等,今天特别,改天你怎么玩我都依你,一定要行礼完再洞房。” 看到贞娘态度坚决,猥琐大叔不以为意,反正已经吃下肚跑不了,怎么样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么? “她要是有什么异动,直接捅一刀,老夫大婚决不允许有人捣乱,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看到猥琐大叔满脸杀气,贞娘心里一惊,感觉自己的丈夫或许真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娇笑着说道:“你个死鬼这么娇滴滴的娘子你也下得去手,还不如送给赵大当家品尝品尝呢。” “嗨,那家伙最近很忙,我估计送过去他身子受不了。”猥琐大叔又出门去招呼客人去了。 猥琐大叔平时为人不咋地,但今天基本还是见面就笑呵呵的。 而苻坚似乎今天是专门为叶文而来,一直在跟他聊天,估计明天就会到东海王府去做事了。 一墙之隔的梁府,和这边的气氛却是大相径庭。 赵川定了定神,扭开机关,走出地道,立刻就发现眼前有一个丫鬟,已经吓呆了。 他一把揽过对方的细腰,躲到假山后面,用手捂着对方的嘴。 “你不是武功很高吗?怎么这么胆小。” 原丫鬟这人正是敛秋。她不是害怕赵川,而是做贼心虚。因为她也打算扭开假山后面的机关进入地道,正好和赵川碰个正着。 “我,我想你了,想去找你…”敛秋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赵川。 耍一次流氓是耍,耍十次也是耍,赵川横下心,把敛秋紧紧按在假山的石壁上,霸道的吻了起来… 很久之后,气喘吁吁的敛秋挂在赵川身上,骨头像是被抽走一样,眼睛里像是能滴出水来,全是绵绵爱意。 “我们现在已经这样了,以后要怎么办?”敛秋带着一丝害怕和幽怨的问道。梁影要嫁给苻生,她也可能陪嫁,再和赵川偷情,风险极大。 “把这封信放到梁安书桌上,然后你准备好跟着梁影一起过来。”赵川得意的对敛秋晃了晃手上的信。 “真的么?就这么简单?”敛秋发现信还有点厚,难道自家老爷是个喜欢以德服人的人么? 敛秋对此表示疑惑。 “什么事情都要讲利益,如果没有利益,别说是和苻家做亲家了,就算是起兵谋反都有可能。这个你不懂,后面还需要你配合的,你要听我指挥,知道吗?” 在敛秋心中赵川智计无双,她在对方面前基本上没有反驳的智商。 她点点头,因为的心已经被偷走,再也无法回头了。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赵川,所以赵川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对了,这件事不能告诉梁影。要秘密进行,放了信就走,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么?” 赵川的语气很严肃,不像是说说而已。敛秋猛的点头,依依不舍的又亲了亲赵川的嘴,这才拿着信小心贴身放好走了。 呵呵,自己去送信还是有点风险,不过敛秋去送的话,风险就基本为零了。 唉,在人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赵川有些虚伪的想到。敛秋嘴唇的甘甜还残留在口中,对方那美妙触感的身体似乎还存留在自己手上。 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赵川这样的人。 他春风得意的离开梁府,现在不能去见梁影,要把她晾一晾才行,让她着急了才会抗争,梁安才会不得不顾忌,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等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闹洞房的传统节目。偷!听! 一个是猥琐老不休的色鬼,另一个是风华正茂,也是正需要男人滋润的野玫瑰,肯定会很!精!彩! 赵川偷偷摸摸的打开从后面的窗户,小心的翻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房间里的一个屏风背后,打算通过屏风的缝隙偷看洞房! 然后得意忘形的他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绊倒,定睛一看,一个样貌清秀的白衣女子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堵住,正愤怒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赵川! 尼玛!我肯定是进入的方式不对!赵川也一时陷入懵逼。 一代贱人王景略之金刀杀人(顺便求推荐) 猥琐大叔王景略(王猛,字景略)是本书中非常重要的角色,这里说点闲话,介绍一下历史上他阴死本书女主慕容雨的五叔慕容垂的经过。 反间计的最高运用,阴险恶毒,简单明了却无处可躲。 史称:金刀计 前燕时,慕容垂是燕国皇帝第五子,屡立战功曾一战击破一代枭雄桓温,却郁郁不得志被当权者猜忌,不得已投奔前秦,自毁长城的前燕,正式进入亡国倒计时。 正所谓人作死就会死,后来前燕果然就死了。 对方首屈一指的扛把子来投,苻坚自然很高兴,可当时已经是丞相的猥琐大叔却不那么认为。 作为江湖上的一等一的狗头军师,王景略知道慕容垂绝非能寄人篱下的双花红棍,早晚要自己出来闯江湖,于是劝谏苻坚除掉慕容垂,以绝后患。 不过苻坚苻大官人拿出了刘备的忠厚,表示这事儿不能干,杀了这家伙,以后自己虎躯一震,有谁愿意纳头就拜? 既然是猥琐大叔,那自然不是善男信女,你不杀我偏要诱骗你杀,你不推妹子我就给你下药让你推。 论看场子,猥琐大叔是王佐之才,论到耍心机,猥琐大叔也是阴险毒辣。 公元370年,苻坚大官人以猥琐大叔为统帅发兵征燕,在猥琐大叔率军出征燕国的时候,向苻坚请求以慕容垂长子慕容令作为向导,出任参军。 这个也好说,带路党的作用不能小视,苻坚大官人说OK那你去吧小令,我看好你哦。 出征的前一晚,猥琐大叔拜访慕容垂,演技大爆发,堪称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的典范,两人唠嗑唠的很嗨,差点搞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猥琐大叔话锋一转,说了那么一句话“今当远别,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 慕容垂感动的一塌糊涂,随手解下腰间金刀就送给了王猛。 各位书友请记住,“睹物思人”这句话,绝对是出自假基友之口,带着深深的套路,扯远了。 前脚刚走猥琐大叔紧跟着买通慕容垂的亲信金熙假称慕容垂使者。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慕容垂落难,他身边的人也都有心思,自然容易收买。 随后金熙以慕容垂随身携带金刀为证向慕容令假传父命:“我们投奔苻坚老大,无非是被自家堂口追杀。如今王景略心胸狭隘,数次想排挤我们,而苻坚大官人表面上对我们礼让有加,其实心里小九九谁都看不透。估计我们爷俩仍然难免一死。 况且最近听说自家堂口听说我们走了,颇有点后悔。 我现在已经风紧扯呼,你不走更待何时?事起仓促,来不及写信,特派人传口信,以金刀为证。” 事关重大,行军途中和慕容垂没有联系,又有金刀为证,慕容令思前想后,感觉自家堂口虽然对他们父子俩不好,但帮派建立却凝聚着父亲心血。 于是他借打猎为名,连夜跑回自家帮派去了。猥琐大叔一看时机成熟,妹子已经被我迷晕,苻大官人你赶紧办事吧。 他乘机上表慕容令叛变,吓得慕容垂出走,但苻大官人却追到慕容垂后没有加罪,仍旧善待他。就像中了迷药的妹子,被痴心暖男守候了一夜一样。 相反慕容令始终不被自家帮派所信赖,最终被杀。 猥琐大叔用金刀计主要对付的是慕容垂,但是只死了慕容垂之子慕容令,从初衷来说是失败了,但猥琐大叔还是灭掉了前燕,金刀计还在继续发酵。 至于后事如何,各位书友把推荐票砸过来吧!! 第二十八章 王景略的套路 赵川把这位白衣美女扶起来,却没有给对方解开绳子。 他对着这位美女的耳朵轻声说道:“你一辈子入一次洞房,但听洞房的机会可能一次都没有,错过了就可惜了,别出声,悄悄看着就是。” 这女孩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否认对赵川的说法。 “你我素不相识,今日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如何?这件事全当没发生过。” 女孩点点头。 赵川又问:“我是这里的大当家赵川,你是谁?” 对方好像见过他或者知道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那女孩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叫我淑文就好。帮我解开绳子呀。” 赵川却一脸坏笑的低声说道:“有美陪伴,乃是人生乐事,我把你解开你不就跑了么?” 说完十分流氓的搂住对方的肩膀,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在淑文耳边说道:“这件事过后,我们谁都不认识,萍水相逢而已,再说你这么美,所以我要揩你一点油。” 能把揩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只有赵大当家了。淑文一面听到赵川夸她漂亮而心里高兴,另一方面却恼怒对方动手动脚。 地上冰凉坐着不舒服,一做不做二不休的淑文干脆坐到赵川腿上,舒服的靠在他胸前。回头示威式的看了对方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姐吃过的鲜肉太多了,不在乎你这样的帅哥吃豆腐。 类似于夜店一夜的心态,两人倒是没想多余的,而是偷偷的透过屏风上的洞看床上是什么风景。 贞娘已经被猥琐大叔吃掉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洞房是不一样的,此刻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虽然略老,但这个丈夫她已经很满意了,估计再让时间倒回去一次,已经找不到这样的了。 再说只是看着老,也就三十岁不到,已经可以了。 嘴巴甜,会疼人,连赵川都替他当凯子,能是一般人么?除了喜欢说大话,生活邋遢需要自己操心,缺点还是不多的。 不一会,满身酒气的猥琐大叔扑通一声推开门,然后仔细的关门,锁好。 “娘子,有没有想得发疯,我来了哦。” “老不休喝了那么多,快来,我给你醒醒酒。” “不要嘛,你趴在我身上我的酒就醒了。”猥琐大叔已经扑了过去。 赵川看得目不转睛,但没想到那淑文也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某人心中啧啧称奇。果然也是有女流氓这种生物存在的。 “啊!不要。”贞娘难得的推开了猥琐大叔。 “是不要停么?赵大当家说女人在床上说不要就是不要停。” 尼玛!我就跟你说过一次,你特么就记住了! 赵川在屏风后面对着猥琐大叔竖中指。那位叫淑文的美女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川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那意思好像在说,看吧,你也是这等货色。 “别急,那个小娘会不会醒了,听到我们的声音怎么办。”贞娘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那一下打得很重,不会醒的,醒了也好,多听听热热身,等会送到赵大当家床上给他暖暖床也好,就当抵偿他的那些聘礼钱了。” 额,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看你这么自信的样子。 赵川对脸皮厚如城墙的猥琐大叔已经无话可说。 他一脸囧然的看着淑文,好像是在说这完全不关他的事,对方脸上也是无可奈何,意思好像是说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两人被猥琐大叔这个无赖的流氓话雷得皮焦内嫩。最后又相视一笑,两人间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 猥琐大叔扫了一眼屏风,露出不动声色的微笑,点燃了屋子里的檀香。然后飞速的开始干洞房里新人才会干的活。 贞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轻车熟路。 而猥琐大叔则是一个劲称赞贞娘美若天仙,能娶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什么的。 房间里的画面已经由剧情片变成了限制级的影片。 不知不觉,赵川把罪恶之手伸向怀里的淑文,对方浑身一震,但却没有拒绝…… 许久之后,房间安静下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再怎么劝服自己,最终还是失身了!淑文恨赵川的下流,更恨自己刚才没有一点反抗,其实她可以反抗的更好,至少能让对方不那么容易得手。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自暴自弃吧。淑文心中无声的叹息道。 女人就是这样,当她们认命的时候,所谓的底线就不再是底线。 身体背叛之后就是意志和思想的背叛了。 此刻外面能不能听到声音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 陷入疯狂的两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们像是真正的夫妻一样,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屏风前面是一个风景,后面是另外一个风景。两个风景平分秋色,甚至屏风后面的已经超过了屏风前面。 “娘子啊,外面月色好美,我们去看看月亮吧。” 猥琐大叔笑呵呵的看贞娘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贞娘看了看屏风,使了个眼色。很显然淑文和赵川的大动静他们早就听到了。 猥琐大叔却优雅的拉着贞娘离开了洞房,就剩下屏风后的两人。 赵川的松开捂住淑文嘴巴的手,全身虚汗。对方也虚弱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尼玛,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没有给慕容雨,也没有给梁影,甚至没有给敛秋。 居然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夺去了!! “我这个寡妇,果然连第一次见面的小郎都要欺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淑文趴在赵川身上放声大哭,也不管有没人能听见。 她拼命咬着赵川的肩膀,发泄自己的愤恨,直到咬出血来。 羞愧的赵川给她穿好衣服,又给自己整理好衣服,解开对方手上的绳索,一脸愧疚。 罢了,当了回自走炮,要打要罚都认了吧。 淑文像是丢了魂一样,不管赵川,起身就走,既不打又不骂。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赵川的府邸,赵川怕对方出事,一路尾随,最后这个脆弱的女人回头紧紧抱住赵川放声大哭。 一番折腾之后,在品香居赵川的房间里,沐浴过后的淑文双目呆滞的靠在床头,躺在被子里默默流泪。赵川已经帮她洗过衣物。两人默然无语。 “女娃娃,赵大当家英俊潇洒,仁义厚道,能和他一夕之欢是你占了便宜,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 猥琐大叔推开房门,对赵川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她说。” 赵川不明所以,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某种套路之中,只好不甘心的走出房间,门外的贞娘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川,两人都默然无语。 淑文愤恨的看着猥琐大叔。赵川侵犯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反抗,反而是不由自主的配合对方,说得难听点就是自己想男人了犯贱。 她当了两年寡妇,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女人就那么回事,自己的意志力变得很薄弱,没男人疼的已婚妇人都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呢。 更何况赵川还是那么英俊挺拔,真说起来她还占了便宜。最多是恨自己不自爱。 但她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全都拜这猥琐大叔所赐。 “高平郗家有个家伙叫郗超的,很聪明搞怪,得到桓温重用。他有个喜欢习武的妹妹,十五岁出嫁,当年就克死了丈夫,后来因为家里让她改嫁,跟家里断绝关系,只跟着她那位郗超大哥一起混,那个人就是你,我说得对吗?被陈郡谢氏退婚的媳妇,不对,是寡妇。” 猥琐大叔递给她一块玉佩。 淑文脸色吓得惨白!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口就道破了她的身份,丝毫不差。 “来,闻闻。” 猥琐大叔把一盒香粉放到淑文的鼻子跟前。 味道很香,除此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今天新婚之夜,我在房间点了很多这种东西的熏香助兴,我早就有所算计,你想不失节都很难!除非赵川是太监。” 此刻猥琐大叔脸上不带一丝猥琐,而是霸气外露! 赵川和淑文都在他算计之中。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淑文颤抖着说道。 “我么,只是为我徒弟去晋国打个前站罢了。你恰好是最好的一块敲门砖。你也应该想想,一个寡妇应该找什么样的男人了。” 淑文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对方虽然坏,但每一句话都说到她心中最痛的地方。 女人没有男人依靠,在现在的世道,就是受人摆布的命。 淑文突然觉得自己的气息有点紊乱,身体里又是那种燥热难耐,和之前的感觉一样,刚才和赵川的那一幕幕又进入了自己的脑海。 好像又不经意又中招了,淑文心中懊悔的想到,自己果然很笨么? “好了,等会和我徒弟聊会吧。” 猥琐大叔直接离开了房间。 出来赵川看着猥琐大叔,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天老夫教你的一招,就是面厚心黑,为了大义彻底不要脸不择手段。搞定里面那个寡妇,她是东晋名门世家的女人。如果你心里还想着天下,那就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就拉着贞娘的手离开了品香居。 赵川心里五味杂陈,进来看到淑文那秀丽中带着妩媚的脸,眼睛里似乎要滴出水来,神情里带着渴求,怜悯,他黯然叹息一声,吹灭了油灯。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两人间带着的是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 铜镜前,赵川认真的在给淑文梳头。 “川郎,我不可能嫁给你,家里也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你这样身份的人。只要你是我的男人就行了。” “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娶你为妻。我只能奢求你做我的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如释重负和庆幸。 各取所需的关系,不管是感情上说还是身体上说都是这样。 赵川需要郗淑文的世家关系,而郗淑文需要找一个男人作为依靠。 不仅现实需要,她也很想有个男人,昨日过后,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而某人呢,少年爱色,说到底两世为人,赵川都没正儿八经的和女孩发生点什么。 淑文则不想再回到过去孤苦的状态。 赵川给郗淑文梳妆完毕后对方就离开了,临走前两人吻得昏天黑地,约定好每天晚上在品香居见面再说。 送走郗淑文之后,赵川马不停蹄的来到自己的宅院,面色不善的来到猥琐大叔面前。 “你究竟是谁?” 赵川看着在院子里散步的猥琐大叔,冷冰冰的质问道。 “跪下,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此刻猥琐大叔再也不猥琐,而是锐气逼人! 贞娘在一旁看着关系要好的两人剑拔弩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赵川咬了咬牙,突然跪在地上对着猥琐大叔磕了三个响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傅在上,徒儿有礼了!” 一口气完成了拜师,赵川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师傅,你现在可以告诉徒儿了吧,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在下就是王猛!字景略。天下文韬武略第一人,能打败我的人现在还没出生!你给老夫办了婚礼,还送了美娇娘,老夫就把这一身本事传授给你!” 卧了个大槽!他居然就是王猛! 赵川已经完全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第二十九章 进击的岳父 王猛,两晋南北朝宰相第一人,谋士第一人,没有之一。 他是战斗机中的战斗机!霸王龙当中的霸王龙!冲锋枪里的机关枪! 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没有诸葛亮名声大,但比诸葛亮猛多了。 历史留名的计谋就有《金刀计》,被套路的对象就是慕容雨的五叔慕容垂! 这可不是《空城计》那种硬塞给诸葛亮的,这是实实在在的计谋。 这不得不让赵川感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尼玛在路上看到个要饿死的,谁能料到是个最猛的大神? 如果当时不救,尼玛这个猛人直接领便当! 突然赵川有一种身为猪脚的自豪感!我拯救了这个时代的第一大神,还包办了他的婚姻。 历史上王猛其为人睚眦必报,小恩小惠要报恩,小仇小怨也要报仇,而且报仇时间乃是小人的标准,从早到晚! 此时赵川不可置信的看着猥琐大叔,也就是王猛。这家伙可是自己脑中那个年代大事纪年表的常客,经常屠版的那种。 这个人竟然成为了自己的师傅,不可思议! “小子,昨日那小妞说我相貌奇伟,特么不就是骂我丑么。她骂我丑,我就要让她失身,在陌生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没想到是个寡妇,倒还便宜她了。” 王猛不屑的说道。 果然是报仇不隔夜的王景略。 赵川在心里嘀咕道。 猥琐哥,你不懂那些滋味啊。赵川感慨的想到。 他回忆起夜晚和郗淑文在自己房间里抵死缠绵的那些场景,感慨这种事情果然是会上瘾的。 这种有过男人又失去男人的,其疯狂程度真不是梁影这种小娘可以比的。到后面完全是对方主动,赵川被吃得死死的。 昨天他和郗淑文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体力,玩遍了所有的花样,那种滋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赵川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这个女人,不论你讲不讲感情,都要好好利用,去了晋国,你会发现那里的世界与这里不一样。没有她的关系,你只能去饭馆做菜去。” 王猛有些感慨的说道。 “赵大当家,这死鬼到底怎么了,能够当你师傅?” 贞娘在一边一脸懵逼,赵川叹了口气说道:“贞娘,你真是有福了,如果说他是这个,我就是这个。” 赵川指了指院子最大的那棵树,又指了指地上的一棵青草。 “哈哈,小子,老夫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对脾气。你需要去历练一番,多看看南国的风物,开阔自己的心胸。以后你会对这天下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就可以出师了。” 赵川感觉到王猛对自己的善意,他点点头说道:“师傅,我既然是你徒弟,就必然会不辱使命,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 赵川讨好的说道。 “放屁,你要是敢丢脸,老夫亲自出手清理门户!行了行了,快滚快滚,梁安估计要去品味居找你了!” “叮咚:王景略的考验完成,系统准备升级,待其他奖励领取后升级,系统将关闭一段时间。 叮咚:得到天涯明月刀一把。 奖励说明:我这把刀削铁如泥,请问哪里可以劈柴赚钱? ” 尼玛,系统要关闭了?要不要这么坑爹啊! “拜师任务激活:一代贱人王景略 任务说明:王景略怀着天下无敌的文韬武略,为人又快意恩仇真是难为你了,选个这么牛逼的师傅。 拜他为师,学会他胸中所有韬略。 任务进度:1/2 ” “叮咚:甜蜜的蜜月任务达成 以绘画为题材的蜜月旅行,还伴随着探险,推拿,撩妹等业余活动,你的蜜月旅行可以打110分。 任务奖励:《街边象棋残局上册》 奖励说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下不过街边老头了。 ” “叮咚:隐藏任务达成:搂草打兔子 搂了梁影这棵兰花草,打了敛秋这只小兔子,宿主的算计,可真是精明呢。 任务奖励:《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奖励介绍: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以后不必因为飙演技飙不过苻坚而懊恼了。 ” “叮咚:达成成就:妇女之友 与四个及四个以上的女人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还没打起来,宿主你真的很厉害呢。 成就奖励:《沟通的技巧》 奖励介绍:习得后,陌生女性对你好感+5,敌意-10。 ” “ 叮咚:激活隐藏任务:寡妇门前是非多 任务说明:由于你只顾下半身爽,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立刻去解决郗淑文的所有麻烦 任务奖励:不明(根据情势发展决定) ” “ 叮咚:激活成就:第一滴血 成就说明:你终于不是处男了,你的贞操还是值一块钱的。 成就奖励:《肾宝炼丹法》 奖励说明:要想老婆过得好,各种肾宝少不了,习得后可炼制丹药灰原肾宝,你好我也好。 ” “ 叮咚:激活章节任务:不明 任务说明:马上你将会得到重大使命,完成他,帝王之路等着你去征服。 任务奖励:进入新章节,开启新子系统,若干宝物 ” 刚刚被王猛赶走,脑袋里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其中值得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以至于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里吐才好。 赵川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估计是没有许多的时间去陪着梁影了。还有自己的那个情妇,怎么处理彼此间的关系也是个问题。 赵川回到品香居,发现梁安已经坐在一楼大厅里面安然的喝水。 从表情似乎看不出喜怒。 “梁大将军,久仰久仰。”赵川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 梁安看着赵川,突然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若是知道你这般厉害,当初恐怕我就不会阻挠你跟影儿之间的婚事了。” 梁安此刻的语气颇有一些后悔。 赵川对着李掌柜使使眼色,对方很听话的关了店门,上了二楼。 整个空空荡荡的一楼,就剩下赵川和梁安两人。 “赵大当家处心积虑啊,梁某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你现在要不要给我一个交代呢?” 梁安的语气平淡,但不高兴是定然的。 “我只是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赵川不卑不亢的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梁安问道。 梁影样貌出众,但赵川一样是俊美男子,他不会幼稚的以为赵川就仅仅是为自己女儿而来。 梁安很现实,不给他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罢手的。 “你手下一万长胜军。” 赵川平静的说道。 梁安脸上露出果然如此表情,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长胜军现在已经在外人手里,我只是名义上的掌控人,所以我才需要借助苻生的力量。” 嗯? 赵川突然发现这个剧情和自己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我可以让你要了影儿的清白身,但是我必须要借助苻生的力量夺回长胜军。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你那些画我看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爱影儿,我也相信你能给影儿她想要的,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 原来如此,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还不等赵川回话,梁安就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那些计策,很不错,如果这是一场战斗,那我已经输了。其实我也很想将影儿许配给你,你不要认为为人父母都是铁石心肠,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川对着梁安抱了抱拳,然后露出不屑的笑容。 “梁大将军忽略了一些事实。第一就是你忽略了妻子对丈夫的影响力其实是跟感情有关的。妻子如果对丈夫不感冒,那妻子的家族也无法对丈夫施加影响力。” 赵川目光炯炯的看着梁安,对方心中一颤,不得不说,赵川说得很有道理。 “其次,你无法判断现在的苻生是不是会和以后的苻生一样。说不定,他以后会杀你全家哦。” 赵川阴森森的说道。 梁安原本想反驳,忽然想到苻生小时候的一些疯狂事和他那做事不顾后果的作风,感觉赵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苻生干得出这种事。 “说是苦衷,只是你站在一个很矮的地方,只看到这一亩三分地罢了,等你站的更高,就会发现其实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既不会牺牲梁影的幸福,也能让你称心如意。” 梁安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看到梁安已经动心,赵川加一把火说道:“最重要的是,我的东西,我布局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怎么能被别人拿走!我早就已经有后手,梁影是我的,我志在必得,谁都拿不走!” 赵川霸气外露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好,说得真好。 你果然是长安城声名鹊起的赵大当家。老夫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解决梁家的生存危机,那梁影你就可以娶回家,如何。” 赵川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开明。 “你一定奇怪为何我如此好说话。因为你是强者!你已经证明了你能在我眼皮底下让影儿爱上你。 而且你没用她的清白身,甚至珠胎暗结来逼迫我,老夫就知道你懂进退,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所以你现在还有机会,但二十天后若是没解决,那我只能说抱歉了,告辞! 我也希望能叫你一声贤婿。” 二十天后就是梁影出嫁的日子,到时候就是梁安想反悔都不行了。 梁安来的匆忙,走得潇洒,留下赵川一人呆坐着沉默不语。 还有个最严重的问题梁安没说,那便是自己横刀夺爱,抢了苻生嘴边的美娇娘,对方会善罢甘休么? 夺妻之恨,只能让男人拼尽最后一滴血。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梁安又折返回来,语气低沉的说道:“影儿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说一天不嫁给你就一天不吃东西。 所以,做点好吃的去看看她吧。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而非家族掌舵人的请求。” 赵川呆住了。 他没想到梁影这个大小姐居然如此刚烈!他也体会不到梁影对他用情居然如此至深。 赵川想起昨天一直都在玩弄郗淑文的身体,沉迷于男女之事,感觉十分羞愧。 梁影给他的是玉兰,他给梁影的是杂草。 自己辜负了梁影一片深情,其实比骗色的人渣还要不如。 赵川下定决心一定不要再辜负梁影的托付,一定要救她出虎口。 白天赵川是不做菜的,但今天破例做了几个饥饿的人适合吃的东西,稀粥,酸酪,他还做了这年代不容易做的小蛋糕。 从自己府邸的密道到梁安家,就看到这位准岳父看着自己微笑,然后默默点头,指着一个屋子。那是梁影的闺房。 梁影此时已经饿得不能下床。 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和前两日判若两人。 她看到赵川来了,还挣扎着要起来,结果被赵川搂在怀里。 “川哥哥,我不会嫁给苻生,就算死了都是你的人。” 你不要搞这么悲情好不好,哥的手段都会没使出来呢。 赵川对梁影是既尊敬又责怪。 “我已经在着手娶你过门,所以你千万别死,哪怕最后私奔我也会带你走的。” 赵川盯着梁影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知道川哥哥是最爱我的。” 梁影陷入自己编织的悲情里拔不出来了。 “想要个孩子么?” 赵川十分突兀的问道。 梁影突然愣住了。 “既然你这么爱我,我为了得到你也布置了这么多年,难道我们在一起不该有个孩子么?” “是啊,孩子。” 梁影开始解开上衣的纽扣,让赵川哭笑不得。就算此刻就要了你,也恰好一发入魂,你有时间把孩子生下来么? “先吃饭,吃完我跟你说,傻妞。”他把温热的稀粥喂到梁影嘴边。 这碗稀粥吃得梁影要醉了。吃完稀粥又是小蛋糕,甜到了心里。 恢复了精神以后,她便痴痴的看着赵川,根本没有移开视线。 “我真的有办法解决你们家的问题,只是要委屈一下你。这件事是可以完美解决的。” “要怎么做?”梁影好奇的问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总之你等我好消息吧。” “嗯,郎君你也要多小心。” 梁影紧紧握住赵川的手,虽然天空已经阴霾,但已经有阳光穿透过来,照亮了自己的前方。 正在此时,郗淑文回到了长安一处隐秘的宅院,却发现里面被砸得稀里哗啦,像是有歹徒来过一样。 桂叔和其他人都不见了,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 “糟糕,他们出事了,现在要怎么办?” “对了,只能找赵川了。”郗淑文赶紧往品香居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章 叶文之死 赵川安慰好梁影的情绪之后就往品香居赶,很多事千头万绪,梁影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口,不容有失。 是迎娶深爱自己的美人,顺便挖到自己的第一桶金,还是灰溜溜当个卢瑟,看着梁影香消玉殒,就看这一锤子了。 他一边走路一边思考后面的对策,没想到看到品香居附近又是大队的龙骧军人马。 龙骧军是负责长安城治安和稳定的主要力量,掌管其军的就是苻坚。除了宫廷附近的地段,其余的地方都是苻坚在管。 长安城每一个区域都有官员来管,但现在是乱世,匪盗不绝,遇到大案要案,就不得不由苻坚出马了。 而苻生之前所在的黑甲军乃是禁军,直接听命于苻健,负责宫廷及周边。领军之人乃是苻健的侄子苻菁。 难道又出事了?心中一沉,赵川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川已经看到自己的私人仵作老包在品香居门口晃悠,似乎是专门在等自己回来。 “大当家,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包成龙那张獐头鼠目的脸上全是汗珠。 哈?赵川一脸懵逼,他才离开品香居没多久啊!就这么一会,就能出事? “今天叶文准备去东海王府赴任,结果就在这附近,出门上路的时候,被一个刀客直接一刀结果了。” 不会吧! 赵川顿时头大如斗。 苻坚对叶文很看中。现在苻坚是摆明了要走和父辈不同的道路。叶文这种有才华的书生,制定法律,出谋划策,都少不了这样的人。 赵川遇到苻生抢自己老婆(其实是他抢对方的,还抢的很缠绵悱恻)这种破烂事已经很是心力交瘁了,苻坚昨天刚刚收的小弟现在死在自家附近,他又是这一代管事的,真是要无语凝噎了。 苻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家伙能量好大,赵川已经害怕他搞风搞雨。 似乎在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正当赵川准备寻找线索去看看现场的时候,苻坚杀气腾腾的带着一干龙骧军士卒,出现在赵川面前。 他今天穿着软甲,带着佩剑,双目赤红,似乎随时都会暴起杀人。 这个小案子本来轮不到他管,但死的人是叶文就不一样了,一个昨天他才收服的人今天就被人杀了,这脸也是被打得啪啪响了。 “赵大当家,随我来。”苻坚似乎不想和赵川多哔哔,一句话之后就往叶文出事的巷子去了。 叶家宅子出门不远的巷子里,在地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看来已经死去良久了。赵川不用揭开白布就知道此人定然是叶文无疑。 和上次惊险死里逃生不同,这次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他了,更何况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廖神医去了东晋躲赵川,还没回来。 陈家小娘子和叶文母亲在一旁抱头痛哭,虽然看着可怜,但对于整件事于事无补。赵川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努力寻找线索。 “老包,你去看看叶文的伤口。”不等苻坚下令,赵川就让包成龙去看看叶文的伤势。 包成龙勘验了半天,脸色有点不太好,跑过来在赵川耳朵旁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赵川脸上忽明忽暗的,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从尸体上看,对手很狡猾,绝对是职业杀手级别的人物所为,至于背后是什么人,则根本看不出来。 一个传说的名字进入他的视线,这个人便是董荣! 董荣,又叫董龙,私下里又称龙哥。 长安城里有一句话,你可以得罪苻坚,因为苻坚不会杀你,但你绝不能得罪董荣,因为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能好活十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这位龙哥的仇从来都不过夜。 对于大人物,他迎奉,对于小人物,他打压。利用自己的权势,放高利贷,夺人妻女以供自己巴结的人淫乐,这样的坏事做了不少,乃是长安的地头蛇。 不止于此,他手下还有个帮派,负责长安城的漕运,跟张蚝他们那帮人关系紧张,与此同时,跟他赵大当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只不过品香居名声在外,不方便动手罢了。 这龙哥太忙,要玩的女人都玩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纠结赵川这等小人物。 不过你以为不得罪龙哥就行了么?太天真了。龙哥手下还接买凶杀人的勾当,哪怕你跟他没仇,但有人要杀你,那对不起了,龙哥是认钱不认人的。只要他认为能杀的人,都不会手软。 黑白两道都恨他,黑白两道都忌惮他,黑白两道都需要他! 所以明明他是个人渣,却依然好好的活着。什么,赵川玩弄女人感情是个人渣?对不起,跟龙哥比起来,赵川简直比天使还纯洁一万倍。 自古有八水绕长安一说,这位龙哥手下的帮派就叫八水帮,里面杀人越货的穷凶极恶之辈不算少。其中有个叫丁胜的人,刀法不俗,堪称一代宗师。 当年他看到这绕着长安的八水,有了灵感,整理出八式精炼刀法,刀刀致命,只求成功,不管防御。 简称八水刀。 霸道,凶狠,残忍! 好学,好练,好用! 这就是刀法中的AK。 此法一出,就如野草一般泛滥成灾!在长安凡是会点刀法的,你若是不会这八水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所以赵川认识这刀法,见多识广的包成龙自然也认识。 叶文正是死于八水刀第三式,人称:泾渭分明! 在现代,一个热点地区,某人死于AK枪系之下,若想用这个反推杀人者的身份,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赵大当家,你怎么看。”苻坚看到赵川脸色不好看,走过来问对方。 “长安城里会点功夫的,大概都会这一招,很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线索,等于没有。” “欺人太甚!我最近一直在查一伙晋国的奸细,刚才已经下令去缉拿,他们一行六人,逃不出手心,等我回去好好审问一下他们再说。” 不知为何,赵川听到苻坚的话心里一紧,郗淑文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脑海,心里不禁嘀咕,苻坚嘴里说的那些人,该不会就包括她吧,感觉可能性很大! 赵川不动声色的对着苻坚拱拱手说道:“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最近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接下来苻坚去叶文家慰问了一下,留下了些钱财,派人料理叶文的后世,就带着龙骧军离开了,这天出事了品香居戒严,自然也没有开饭,忙完一切的赵川,疲惫的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梁上的郗淑文直接跳下来扑到赵川怀里,紧张的说道:“出事了,桂叔他们被苻坚抓了,现在龙骧军在全城搜捕余党,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到你这里了。” 果不其然! 赵川没有问桂叔是谁,想来是他们一伙人的头目,而苻坚肯定也把他们当做杀人凶手的同伙,只是说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他让郗淑文坐在床上,对方想起昨晚两人在这张床上做的那些难以想象的疯狂事,不由得羞红了脸。 但赵川此刻完全没有那个兴致,他严肃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是有什么使命么?” 自己现在无依无靠,只能寄希望于赵川,再加上两人已经突破了一切,与情侣无异,于是郗淑文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赵川。 原来郗淑文家里希望她能到陈郡谢氏家里当一个不能见光的女人,作用就是陪谢家的一个男人上床,那个人是她死去丈夫的哥哥,对她的美色一直念念不忘。 因为那人没有子女又看上了郗淑文的美色,所以希望把她肚子搞大之后,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而郗淑文一个寡妇,是配不上那个人的,对方只是希望维持两家的关系,不希望一切见光。 她这个女人只是个工具,只要那个孩子在,两家之间的关系就是稳定的。 典型的移花接木,相当于于郗淑文的孩子是郗家的人,但名义上却是那人正妻的孩子,却维持这两家不能见光的合作关系。 这种秘密联盟,应对危机的效果更好!至于杯具的郗淑文,她不过是个寡妇而已,连个男人都没有,谁在乎她死活。 最好的结局就是个玩物。 这虽然在赵川看来匪夷所思,但东晋现在送小妾,玩断背的风气很流行,这在双方家族里看来简直不是个事。 万念俱灰的郗淑文在不拘一格的哥哥郗超的保护下,来到了秦国,而在秦国的人,除了郗家的一个远亲桂叔负责掌管密碟,收集长安的情报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地道的密探。 郗淑文看似是在做事,其实是在异地旅游,远离了家乡那些破烂事的烦扰。 就在赵川去梁影家的时候,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就被早已察觉的苻坚破门而入,除了郗淑文以外所有人都被抓,郗淑文因为昨夜跟赵川抵死缠绵而逃过一劫。 听了郗淑文的讲述,赵川心中了然,怪不得当时自己发狂了侵犯她,她却是不反抗还有点配合,估计是对现实不满,也有点自暴自弃吧。 想来家里对她那样坏,在意乱情迷之下,抛弃道德枷锁,让身体愉悦一番,这是很好理解的心态。 “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猥琐大叔的洞房里?”赵川好奇的问道。昨日那场意外的风流韵事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便是为何郗淑文会被捆起手脚丢到屏风后面。 郗淑文翻翻白眼,无奈的说道:“都怪那个色鬼,我只是去那里找叶文的,谁知道那个色鬼大叔打晕了我,就把我丢到洞房了,结果便宜了你这家伙。” 她俏皮的看了看赵川英俊的脸,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对方脸,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 没想到赵川一把抱住她那纤细而结实的双臂,激动的问道:“你是说叶文!你认识叶文?你去找叶文做什么!!” 郗淑文看到赵川突然变得很激动,有点害怕的看着赵川的眼睛,轻声的说道:“叶文是我们发展的人,桂叔说有人想杀他,让我一路保护他,谁知道……” “叶文已经死了,今天早上死的,很可能就是在你躺在我怀里的时候,被人一刀杀死的。” 赵川叹了口气,看来有人要杀叶文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郗淑文知道的也有限,看来找到那位桂叔,就有可能知道叶文被杀的秘密了。 还是背后那只黑手!这一切就算跟那个董荣没关系,估计他也知道点什么! 只是苻坚不能出手,甚至不能有动作。对手的层次也许很高,或许在东海王府都有内线。 赵川心转如电,一时间考虑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似乎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那么几个人。 苻生,苻苌,苻菁,苻靓,甚至苻健 按排除法,苻生太蠢,想不出这等阴险的算计。 苻健在自己地盘上没必要瞎搞,对他没一点好处。 估计做下这件事的就苻苌,苻菁,苻靓三人。 苻苌是太子,作风跟苻坚类似,相当于低智商版本的苻坚,他做这种事得不偿失,没有必要,只需要什么都不做,苻健死了之后做太子就行了。他没有动机做这件事。 就算恨苻坚,等登上大宝之后直接对付即可,没必要耍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苻靓的名声一直都以聪明伶俐著称,这个词的近义词就叫作阴险狡诈。让长安城乱起来对他没有害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机会。 入主三秦大地后,前秦的制度也在转变,从之前的选贤制到现在的立长不立幼,不论是长,还是贤,那都是苻苌和苻坚的事情,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所以他有动机做下这件事,挑拨苻坚其他人的关系,为自己上位铺路。 那苻菁呢?这家伙战功赫赫,恐怕也是想打九五之尊的主意,而且他跟苻坚一时瑜亮,而苻坚更得人心,形象更好,只是羽翼未丰。 他做下这件事的动机比苻靓还要大! 杀叶文的事情,从之前的毒杀开始,到现在干脆一刀毙命,对手已经是越来越心急,已经不注意吃相难看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叶文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赵川觉得叶文既然是郗淑文他们这边的人,身上的秘密绝对不会太简单。 第三十一章 谁是你的嫡系 “川,川郎,我有点害怕。”郗淑文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本来她还有个依靠桂叔,现在完全是一个人了。 “别怕,有我在呢,你那些问题,我也会一个个帮你解决的。”赵川看着对方美丽的大眼睛说道。她那原本英武的气质现在已经像是个小女儿家一样柔弱。 “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既然跟了我,你的那些麻烦事,我就不会当做不知道,明白吗?” 赵川看着她的脸,认真的说道,语气很真诚。 郗淑文的心在颤抖!她的角色,一直都是个货物。 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能成为和陈郡谢氏联姻的工具。 好在丈夫为人谦和,对她还不错,之前也没觉得多苦。结果几个月后丈夫就落水淹死了,死因至今不明。 然后她就因为克夫被打回来,其实还不是婆婆怕家里传出丑事,要是被一直觊觎自己美色的小叔子大伯们占有了,甚至搞大了肚子,这种丑事一出来,她的结局最好的就是自杀! 到现在她其实都是感激谢家婆婆的。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打她主意的男人,不会因为她被赶走,就放过她。然后就是娘家和婆家肮脏的协议。实在看不过去的大哥郗超,直接带着她从建康到了襄阳。 为了躲避进一步的纠缠,她被足智多谋的大哥送到了秦国。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特别是在豪门世家。那些前夫的兄弟们,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记她了,郗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已经算是有担当的男人,但在东晋的背景下,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郗淑文是他妹妹,不是他女人,他能做的也很有限,这还多亏是在开明的桓温手下办事,不然这把火非得烧的他灰头土脸不可。 没有任何人敢向郗淑文承诺,我保护你,我为你处理那些问题,除了赵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外。 他的能力或许做不到,但他的心却是之前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的。 郗淑文的面色变得十分柔和,温柔如水的看着把自己搂在怀里的男人。 她动情的亲吻着赵川的耳朵,在他耳边说道:“川郎,让奴家来服侍你吧。” 说完把赵川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两人倒在床上,交缠在了一起。 既然你这么说,不论真假,哪怕是一场美梦,也先让我安心几天,幸福几天。 就让我把自己献给你,让我来取悦你吧。 郗淑文忘我的索取着,抛弃了廉耻和矜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她就是个需要男人的女人。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障碍,怎么高兴,怎么尽兴就怎么来。 你能为我遮风挡雨,我就让你体会温柔乡的美好。郗淑文此刻已经化成江南水乡的温柔。 赵川这才真的明白女人如水是什么意思。 难怪说男人需要女人,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难怪猥琐大叔宠爱贞娘到不行,原来放开身心投入的女人,滋味是如此的美妙。 很久之后,郗淑文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躺在赵川怀里动都懒得动,脸上的红晕带着快乐和满足。 “你的那些麻烦,有我在的,别怕。”赵川抚摸着对方光滑的背说道。 “嗯。”郗淑文慵懒的应了一声,刚才她好尽兴,也好疲惫,虽然心里很甜蜜,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说了什么,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让我忘记所有的一切,好好休息下吧,就只有今天,今晚。 郗淑文沉沉睡去了,带着女人幸福的满足沉睡了。赵川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腰,这两天是有点过火,需要节制一下了。 他去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穿好衣服出门。 打铁趁热,现在是应该找苻坚谈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人,赵川出门以后总觉得周围似乎有鬼魅的晃动,原本深沉的夜色变得阴森,原本瑰丽的灯火也变得诡异。 忽然背后有很细碎的脚步声,赵川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快速回身,然后掐住对方的咽喉。 这一招转身锁喉,要杀要拿都可以,实用性极强! 脚步近了,赵川突然转身,手到对方脖子跟前的时候停住了,这个人居然是敛秋! “你是属猫的啊,差点吓死我了!”赵川松了一口气。 敛秋一脸委屈的说道:“人家只是想偷偷过来从背后抱一抱你,哪里想到你这么凶。” 难得看到敛秋一副小女儿姿态,赵川有些歉意的把她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背。敛秋则是像小猫一样,舒服的闭上眼睛。头在赵川肩膀上摩擦着。 一道黑影慢慢靠近抱着的二人,赵川心转如电,破空的长刀呼啸而来,直取敛秋的胸口! 赵川的手上全是自己的鲜血,他死死抓住对方的刀身不放,刀尖离敛秋的胸口只有一寸。 “你想害死我啊,还不动手!”赵川对着敛秋大吼道。 这妮子武功虽高,江湖经验也太差了! 敛秋这才反应过来,一脚踢向对方的腹部。 那人似乎功夫很厉害,身体像是水蛇一样扭动,轻松的避开了对方的一脚。 敛秋没有兵器,一上来就占了下风,加上赵川两人才跟对方打了个平手。但赵川手掌受伤,这种平局是脆弱的,随时都有可能会崩盘。 突然一支箭射向敛秋,赵川把她扑倒在地,肩膀中了一箭。不过埋伏的射手似乎目标并不是他们,箭雨倾盆,目标全是那个神秘杀手。 杀手轻松的躲过箭雨,看了一眼在地上的赵川,随后一阵烟冒起,整个人都消失了。 苻坚带着一队龙骧军出现在赵川面前,轻声问道:“赵大当家,你没事吧。” 他看了看赵川身下的敛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态,显然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在那里酝酿了半天似乎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 “赵大当家,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么?”苻坚试探性的问道。 “八水帮的丁胜,我请他吃过饭,刚才他手下留情了。这件事他们应该已经告一段落,打算隐蔽和善后了,你别去找丁胜,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到了长安郊外的船上。” 丁胜刚才看了赵川一眼,那眼神是在说,不要多管闲事。刚才的刺杀也只是警告,以对方的武艺,杀自己易如反掌。把敛秋当做目标也是算到自己会救她,让自己受点伤。 至于自己肩膀上的一箭,就纯粹是苻坚的龙骧军学艺不精了。 “我正有事情要找你,先到你府上再说,我原本只是猜测,刚才对方多此一举,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苻坚点点头,有一队龙骧军保护赵川,自然是没事,而敛秋已经被赵川打发走。 他和梁影之间的事情,一定不能被苻生或者其他什么人察觉,不然后果难料。 不过敛秋走的时候一脸依依不舍,看着自己全是眷恋的样子,估计难以瞒过心思细密的苻坚。 到了地方赵川吓了一跳。偌大的东海王府如临大敌,灯火通明!连府内的小苻融都是穿着软甲。 “龙骧将军,你这阵势有点夸张啊。” 赵川摇头苦笑道。 “你这人就是喜欢扯远,算了,先治伤吧。”苻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示意那些卫士们都回去,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缓和下来。 赵川心里一惊,苻坚对自己居然如此信任,在路上自己说敌人的这一波行动已经结束,会斩断尾巴,处理后事,他回来问也不问就直接撤去了防御。 这人不简单。 苻坚府里面就有医生,似乎水平还可以的样子,不久赵川的箭就被取出。手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包扎完毕。 因为害怕破伤风,赵川还特意用酒清洗的。 “最近诸事繁杂啊。”苻坚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川都觉得对方那十六岁的年龄后面加了个零。 “梁家的事情,你是不是在碰,在你怀里的是梁家千金的贴身丫鬟,你难道是打算……”苻坚屏退了下人,低声对赵川问道。 唉,就知道逃不过你的眼睛。 “没错,娶梁影是我布局了几年的事情,不会因为一个苻生就放弃。”这个谎言无法被拆穿,就是梁影她爹都不能,赵川自然不介意对苻坚再说一遍争取同情。 “梁家的千金不错,美名在外,乃是梁安手上的一张王牌,你能拿下梁影,相信梁安不会为难你,只是苻生这边就麻烦了。” 苻坚皱着眉头说道。 “我知道你能好好处理,但要小心苻生,他发疯起来,我未必能及时赶到救你。” 赵川点点头,只要苻坚有这个态度就行。 “龙骧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假如将来你是皇帝,谁才是你的嫡系?” 赵川很随意的发问,但苻坚就像是被子弹射中了一样,全身都定住了。 “你究竟是汉人的主公,还是氐人的主公,又或者是天下人的主公?”赵川继续发问。 一直口若悬河的苻坚,此刻却是沉默了。 “赵大当家,我一直很苦恼,而且不被理解,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你在处理汉家和氐家之间的矛盾,然后发现我不是孤独的。” 苻坚非常客气给赵川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赵大当家的习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那品香居内的茶水也是不同,但我感觉苦中含甘,很对味。” 赵川心中无语凝噎,你苻坚苻大官人把我研究得这么透彻,该不是想要我跟你搞基吧,哥是直男,很直的那种,遇到漂亮妹子走不动路的那种啊,你不要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 你自己在那个世界高高兴兴的生活就好,不必拉上我。 苻坚自然不知道赵川是在想什么,他接着自顾自的说道:“那一次汉家郎家里的鸡,跑到氐家人家里生了蛋,氐家人把鸡送回来,蛋却已经吃掉了。 两家为这点小事打得不可开交,而你则是让吃掉鸡蛋的氐家人喂鸡,直到生下下一个鸡蛋,然后还给汉家郎,双方就都能接受了。 你后来还提议打通院子,两家一起养鸡,鸡还是各家的,饲料按鸡的比例均摊,鸡蛋也是。这样就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了。 我很佩服! ”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赵川对这件事一点印象没有,或者说类似的事情太多了! 本来不是一个民族,本身就有芥蒂,然后发生一点事情就容易火上浇油,再加上很多人恶意的教唆挑拨,他赵大当家简直是在刀尖上跳了两年的舞。 要就事论事,一碗水端平,比各打五十大板要难多了。 “我要做主公,我是要做天下人的主公,很多人不懂我是什么意思,但你肯定是懂的,因为你本身就在做。” 苻坚盯着赵川的眼睛,双眼放光,似乎是在说,快点纳头就拜吧,等你很久了。 赵川来自现代,中华民族的概念已经是经过千年的锤炼和自然淘汰,已经很成熟了,但此时才经过《杀胡令》(汉人杀胡人领赏当官)和两脚羊(一些胡人军队为了节省军粮,把汉人妇女儿童当食物,以被杀光的羯族为最)的洗礼。 不要说是那些穷凶极恶之人,那些完全没开化的胡人,就是本身汉化很深,与汉族语言交流无碍的氐族,也是心惊胆战,两族之间关系也是很紧张的。 “别说那些套话了,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点实在的,你,想不想手下多一支军队!” 赵川充满蛊惑的说道。 “现在秦国各家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并非铁板一块,包括苻苌,苻菁,苻靓,都有嫡系人马。” 苻坚感慨的说道,包括他苻坚也有,就是长安支柱,龙骧军! “如果,我是说如果,晋军北伐,兵临长安,而秦国大军都在洛阳一线,打算搂草打兔子,等燕国和桓温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动手。你说要怎么办?” 赵川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 苻坚大惊! 绝密军事情报,居然被赵川一语道破! 他也是打探了很久才知道桓温准备北伐的路线是哪里,没想到一个厨子居然随口就说出来了。 赵川也觉得自己好像装逼了一点。他故作轻松的说道:“别想太多,桓温是为了名望,他的目标就只能是长安洛阳。” 苻坚点点头,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然后呢?”苻坚接着问道。 赵川在苻坚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对方听完之后很久都没说话,显然是在考虑得失。 第三十二章 桂叔 赵川的一个问题让苻坚难住了。那就是被火烤的滚烫的栗子到底好不好吃,能不能吃。 “你是说,梁安和他麾下的一万长胜军会归到我麾下?”苻坚有点不敢相信,如果这是一份礼物,那这份礼物的价值实在是过于贵重,贵重到他根本就收不起。 “不不不,你搞错了,不是梁安和他手下的长胜军,而是梁安和他手下的嫡系!” 赵川喝了一口茶水,笑嘻嘻的对苻坚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么?梁安不就是长胜军的……”苻坚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他又不是苻生那样的莽夫,如何听不出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你,那个,这个,怎么……”苻坚一下子语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梁安之所以要把梁影嫁给苻生,是因为他站的太高,摔下来粉身碎骨!他需要下面多一个苻生撑住他不掉下去。”赵川缓缓的说道。 这话宛如石破天惊!梁安遇到的情况虽然复杂,但一言以蔽之就这么个意思。 “但即使是苻生在,也不能保证他能站得稳,我想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苻生是什么样的人了,对么?可以说梁安实际上是内忧外患,我敢说你只要跟他去说你能保住他,说不定他都会同意把梁影嫁给你。” 赵川自嘲了一声说道。梁安爱自己女儿是真的,为了家族也是真的,这两者不矛盾,只有一个取舍问题。 苻坚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川,这真只是个厨子么?他为什么可以对局势看得这么透彻,莫非之前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请继续说下去。”苻坚沉声道。 小小的书房里没有外人,苻坚因为激动而沉重的呼吸赵川都能听见。 “梁安要下来,需要一个契机,更需要一把保护伞。”赵川拿起一个盖子,盖到自己的茶杯上。 “这个保护伞就是你!只不过,他现在势力明面上还很强大,你出头会引起各方警觉,因为力量会失去平衡。” 苻坚点点头,他心胸广阔,手下的能人越多越好,自然容得下有两把刷子的梁安。 但问题在于梁安本来就不是吃素的,他如果倒向苻坚,请问苻健以后还睡得着觉么? 这也是为什么梁影貌若天仙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动她心思的原因。 “假如梁安从长胜军里退下来,但是带走一些他的亲信和骨干,这样投向你,就自然没有问题了!” 妙! 除了这个字以外,苻坚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但那对我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好处,顶多是多个礼贤下士的名声罢了。”苻坚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但是你忘记了,桓温马上就要来了,作为镇守长安的你来说,是多么需要身边多一点军队啊,而苻健看到长安危急,必然会有启用梁安的心思,但梁安连军队都没有,怎么办?” “招募流民!”赵川和苻坚异口同声的说道。 “瞒天过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死中求活,如果不让梁安先从长胜军里下来,很多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抵抗住桓温之后,梁安手下大军自然就转为正式编制了,划归到你旗下。” “大军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乞活军!” 苻坚除了佩服以外,已经没有别的话好说,画龙点睛的一笔,盘活了整个局势。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苻坚又开始他求贤的那一套。 赵川摆摆手说道:“我就是想抱得美人归而已,其他的不必再说了。” 看到赵川如此坚决,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苻坚只好就此打住。 “梁安如果突然辞去长胜军的职务,一定会引起震荡,我叔父不会同意的。” 苻健当然不会同意,但如果梁安“坑了”苻健的话,那就很有可能会同意了。 赵川心中得意的想到。 “天王确实不会同意,但如果梁安的女儿梁影突然暴毙,婚礼变葬礼,苻健当然会把梁安的长胜军给苻生,一来安抚,二来维持各方平衡,而作为很识趣自动退出的梁安,苻健当然也会有所优待和补偿,允许你庇护他,你觉得呢?” “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如果赵川说是,苻坚已经决定用强制手段,限制赵川离开东海王府,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 但赵川却摇摇头说:“你的意思我知道,只不过这是我酝酿了三年的计划,如果还不能成功,那不如去死好了。但以后你指望我出点子,那跟自杀差不多。” 赵川已经看清苻坚动了心思,自然不会让他如意。 苻坚点点头,这才是赵川应该有的水平,如果他现在分分钟就能想到这种天衣无缝的移花接木,那简直就是妖孽。 赵川心中充满了得意,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要怎么跟苻坚说,要怎么处理梁安的事情,终于想到这个看似简单,但极为玄妙的办法。 诀窍就是平衡,梁影的美色是其中最不重要的环节。 苻健需要的是他死后的政治平衡。苻生需要的是恢复自己的势力,梁安需要的是保留自己东山再起的资本,而苻坚需要的是丰满自己的羽翼。 只要梁影“暴毙”,这一切就全部盘活了! 苻生得到了长胜军,虽然势力大减,但元气还在。 苻健得到了政治稳定,还有安心。 梁安由明转暗,投了苻坚,保留了自己的嫡系人马,再也不用担心手下人反噬。 苻坚得到了一支新军的幼苗,还有礼贤下士的名声。 梁影成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而他赵川赵大当家,得到了一个千娇百媚,对自己痴心不改的美人,附赠一个俏丽丫鬟,还得到了梁安这个“隐形岳父”。 将来谁都不知道梁安和他是一边的,关键时刻,这一招往往能逆转乾坤! 除了梁影暂时没有名分,不能见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赢家。 赵川能想到的关节,苻坚自然也能想到,一看到赵川比自己还小,他感慨的说道:“我原以为十六岁掌管龙骧军,已经是少年英雄,天下无出其右,看了你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行了行了,又是长江后浪催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之类的那一套,我被苻生差点干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一想到那次吃瘪赵川心里就有气。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苻坚盯着赵川的眼睛问道,书房里安静得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你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我,你要什么?” 苻坚的语气带着玩味,目光审视着赵川。 “第一,我需要一个官员的身份,要以使节的身份,去一次晋国,因为木子云的妹妹木子青,需要救治,只能去建康城。” 原来是这个原因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值得你去冒险么? 苻坚觉得很奇怪。 赵川跟梁影勾勾搭搭的,他早就知道,若是说为了梁影去,他还能理解,但那个木子青,苻坚一直没发现赵川跟她有什么瓜葛。 苻坚沉思了片刻问道:“你真的不会一去不回?” “我酝酿了三年才娶回家的夫人在长安,我没事跑晋国一去不回有什么好处吗?” 赵川对苻坚简直没有话说了。 苻坚也觉得自己关心则乱,似乎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还有什么需要。” 这件事对于苻坚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今天你抓来的那五个人,是晋国的间谍,我需要他们取得桓温的谅解,不然去了就是被软禁或者处死。” 苻坚眼神不善的看着赵川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抓了五个人的?” “刚好漏网的一个女人在我那里,我没管住下半身就和她睡了,现在没办法总要负点责,我这次把他们礼送出境到桓温那里,也算是帮你给了桓温一点面子,等他打过来的时候,操作空间更大不是么?” 额……你居然也会管不住下半身?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赵川如果知道了苻坚的想法,一定会感慨自己在人渣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了。 苻坚有点疑惑,他不是不知道赵川在长安城内“夫人杀手”的名声,他被贵妇人勾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还真有点很好奇能把赵川睡了的女人是何等花容月貌。 这件事也是举手之劳,因为苻坚也确实没从这些人身上捞到什么东西。不如顺水推舟把他们放了吧。 当赵川正在东海王府和苻坚商议他人生当中最重大的一次行动时,郗淑文已经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她全身腰酸背痛,刚才被赵川折腾得厉害,这少年郎真是不要命一样,自己也是昏了头,完全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点起油灯,欣赏造物主留给自己的本钱。 “其实,我才十七岁,不算老,也不算丑啊。”郗淑文的语气带着一点幽怨。 她看了看自己身体,很好看,几乎就是没有瑕疵,女人味十足。 郗淑文从衣服里搜出一个纸包,眼神很挣扎。 昨天夜里跟赵川在那个混蛋老头的婚房里来了一次,晚上回来又是没有什么节制,然后后来又……这下会不会很危险呢? 这种药吃多了不好,还可能以后会生不出孩子,她随身携带是担心自己万一有一天不得已惨遭谢家男人玩弄,吃下去至少不会有孩子,那样也能过下去。 把眼睛一闭,只当是被条狗那个了,也就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 但如果真的怀了孩子,那自己这一生就毁了。 有了谢家那些禽兽的孩子,就再也逃不出那个烂泥坑。 吃,还是不吃? 桌上有一杯水,药粉倒进去喝下去就行,半柱香时间就够,很便捷。 但手上好像有千金的力量,就是没办法下手。 她真的很害怕怀上,因为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在洞房里的那一次,会不会,会不会那一次就有了呢? 不好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准,但又时候又是瞎掰。 既然预感很准,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嫁给短命的丈夫呢? 淑文思前想后,依然是不能确定。能确定的是,她和赵川是真的有了夫妻之实。 脑海里突然出现赵川温暖的笑容,对世家力量的无知,还有他那不自量力的承诺,他那俊朗的相貌。 不知为何让郗淑文心中特别的安心。 也许他不自量力,但他真的很勇敢,自己做下的事情,不会逃避,也许这样也就够了吧。 罢了,给他生一个总比给谢家那些禽兽生孩子强多了,孩子生下来,我倒是要看看家里到底是怎样一副嘴脸。 郗淑文心里竟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意! 再说也不一定会有,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 她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打开药粉的纸袋,将其抛入空中。 “就这样吧,我郗淑文既然敢到秦国来,就不怕带一个秦国的种回去!”郗淑文对着天上一轮明月决绝的说道。 赵川已经被苻坚带到地牢里,四个样貌普通的中年人和一个瘦高的老头坐在茅草的垫子上。 苻坚倒是没对他们用刑,只是没有给饭吃,饿了一天的众人都有点眩晕。 “你们可以走了,跟着这位赵大当家走吧。” 苻坚对着瘦高老人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瘦高老头不是第一天出来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早就见过。假装一个人是自己这边的,把话套出来,然后再把自己和手下人处理掉。 这种套路屡见不鲜啊。 “是淑文让我带你们走的,所以不必怀疑了,片刻之后就知道答案。” 瘦高老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态,对赵川说道:“鄙人是淑文的叔父郗桂,还请赵大当家带路吧。” 处变不惊!是个人物! 赵川看这老人做派,一点都不像郗淑文那样有点什么事情就软弱得不行。这个人是真正做事的,他现在更加肯定,桂叔一定知道某些秘密。 一行人走得极快,苻坚果然守信,没有派人跟踪他们,其实从历史上看,苻坚这个人的信誉也是极好的,基本上超过了同时期的任何当权者。 “这位赵大当家,老夫冒昧问一句,你是如何跟淑文相识的?” 我能说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吃了吗? 赵川一脸尴尬,言不由衷的说道:“你见到淑文一问便知。” 哼!还一问便知,叫淑文叫得这么亲热,只怕那丫头已经失德了!!寡妇就是受不得你这样俊俏小生的勾搭!! 桂叔恼怒的想到,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第三十三章 原来你不是在吹牛 郗淑文一脸尴尬,但还是异常坚决的握住赵川的手,搂着他的胳膊,两人并排坐着。 对面的郗桂脸色铁青,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桂叔,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昨晚,今天,我都和他在一张床上。” 郗淑文说得很露骨,郗桂自然不会认为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就是直挺挺的躺着,肯定会做一些不好描述的事情。 “药吃了么?” 郗桂沉声问道。 郗淑文没想到郗桂问的如此直接,赵川更是愣住了,半天才会过来到底是什么药。 “没吃,扔了,也不打算吃了。” 郗淑文淡淡的说道。 “砰!” 桂叔一只手把桌子拍得巨响,赵川猜测他那一下一定很疼。 “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自爱!赵大当家一表人才我知道,你爱俏郎我也能理解,事情过去就算了。不管你们以后是藕断丝连,还是不再见面我都不管。” 停了一下,郗桂阴恻恻的说道“你考虑过你肚子大了会有什么影响吗?你以为这只是我们家的事?” 郗淑文满不在乎的说道:“当年大哥郗超把几万贯钱分给朋友,也没见家里怎样啊。” “你糊涂啊!家里破烂事不少,当然由着你来,咱们家又不是那些顶级世家。但你曾经是谢家的媳妇,现在还被谢家几个禽兽盯着,你被这小郎君搞大肚子,真当谢家是泥巴捏的么!” 郗桂的话振聋发聩,郗淑文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发疯了一样对着郗桂吼道:“我就是要不守妇道,就是要给他生娃,你们不养他会养的,是不是,川郎。” 郗淑文用祈求的眼光看着自己,那是溺水的人在绝望中向岸上的人投来的哀求。 赵川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事情,我来扛着,不会让你受苦的。” 郗淑文那悲戚的脸瞬间宛如盛开的鲜花一样,她点点头,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赵川的胳膊上,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仿佛睡着了,嘴角勾起的微笑都化不开。 郗桂沉默了。 这是少年郎的不自量力么? 如果不是在世家,这个少年郎或许是很好的归宿,样貌也配得上淑文。 但谢家的力量,是他们无法抗衡的。 “现在我们还没办法回去,你们都好好想想吧。那种药我这里还有。如果...” “不必了。” 桂叔还没说完,就被郗淑文打断。 “我不要吃那种东西,我有男人了,他会解决一切的。” “随你吧,自己种下的种子,果实总要自己吃下去。” 郗桂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赵川的房间。 “我的郎!” 郗淑文迷醉的抚摸着赵川的脸,眼中全是爱恋。 就算刚才赵川只是说说而已,她也宁愿沉浸在这虚幻的承诺中。 这个幻想一天不破灭,她就一天是幸福的。 “郎,抱我去床上。” 郗淑文在赵川耳边呢喃道,充满了女人妩媚和诱惑。 “其实,如果不想有孩子,是有别的办法的。” 赵川沉声说道。 郗淑文却摇了摇头:“无所谓了,有了便有了吧。你说过,虽然不能娶我,但我是你的女人不是么。” 赵川从郗淑文眼中看到了荆轲那样一去不复返的决绝。 他吹灭了油灯,拦腰抱起郗淑文,在她耳边说道:“我的妞,我来爱你了。” “来嘛,快点嘛。”对方娇嗔道。 夜色深沉,赵川和郗淑文两人完全融为了一体,身体,还有心灵,他们已经不在乎要来的风雨。 既然风雨要来,那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赵川心中无所畏惧的想到。 我的女人我做主!陈郡谢氏来了也一样! 早上醒了,郗淑文还没有起来,赵川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后背,那曲线宛如天上下凡的女神。 怪不得谢家的禽兽盯着她不放,宁可名声败坏也要占有她,淑文确实有吸引男人的资本。 赵川匆匆起床,做好可口的早饭放在桌上,然后留下个字条就悄然离去。 和淑文共赴巫山云雨的滋味虽然美妙,但赵川不能沉溺于温柔乡。 整天黏在一起看上去是爱她,但却会失去保护她的力量,那只是自私的占有和享受。 只有真正保护淑文不受伤害,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儿该做的事情。 赵川在一楼大厅看见了郗桂,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问:“这些字都是你写的,诗句也是你写的?” 赵川木然点头说道:“对啊,在这里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郗桂这才正视起赵川来。 现在不是唐朝时文化鼎盛的长安。那时候的长安是世界的文化中心。 而现在的长安,文化并没有什么卵用,现在文化的中心是建康(后世南京)。 在长安这里,除了苻坚这样的异类之外,没有人会把读很多书当做很光荣的事情。人们自然认识不到赵川在这品香居装修上面下的门面功夫,还有那些字,那些诗句的重量。 这里的人看不出,不代表东晋的人也看不出,特别是以文采见长的郗家。 郗桂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了赵大当家我心里才相信这句话,难怪眼光奇高的淑文能看上你,只是晚了三年。时也运也命也,唉,可惜了。” 赵川当然不好说自己能和淑文在一起纯粹是被自己的师傅王景略算计,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 他好奇的问郗桂:“你说谢家,到底有多厉害,谢安不是文采风流克己复礼么?为什么谢家还有人觊觎寡居的弟媳和嫂子的身体呢。” 赵川的话问得很尖锐,但郗桂却是讪笑道:“哪家不出几个不孝子呢,再说那里的标准不同,有些人甚至还认为这是风雅,虽然老夫看不惯,但很多人确实这样想。” 赵川点点头,一样米养百样人,再加上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这里面太多讲究了。 有人就是喜欢好玩不过嫂子,赵川觉得这是他人的权利,他不能理解,但是也不会干涉。 不过如果这个被觊觎的人是自己的女人,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他今天明显感觉郗桂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这些字画吧。 看来文斗不可避免,琴棋书画,书法和绘画都是强项,弹琴一点不会,下棋只会象棋残谱(系统奖励),这一次去东晋还真的不能搞铁人三项,只能避实就虚啊。 满怀心思的告别了郗桂,赵川打算先去找猥琐大叔想想办法,毕竟这个锅他也有份,如果不是他抓淑文,又点催人兴奋的迷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德的。 但转念一想,这甜滋滋的水蜜桃被自己吃的如此干脆爽快,这猥琐大叔功不可没,自己是不是还要感谢他呢。 带着这样纠结的心情,赵川低着头来到自己府邸的那条街。 隔壁老王住进去了,估计是不会再搬出来了,谁让他是自己师傅呢。再说马上就去东晋了,一切随他吧。 想着想着,居然撞到一个马车的车厢 赵川心里正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马车,他抬头一看就惊呆了。 至少几十辆运货的板车,还有几队穿黄色军服的士卒,这衣服他认得,乃是苻苌手下的潜龙军。 这条街宽敞的街道几乎都被这些车辆占满,这条车龙的尽头居然就是自己家的府邸。 他从车辆的缝隙中穿过,来到最前面,就看到吕婆楼和一个健壮挺拔的汉子在一起,那汉子四方脸,腰间一把长刀,看起来威风凛凛。样子倒是跟吕婆楼有几分相似。 “老鬼,快点滚出来,你的家当到了!” 吕婆楼毫无礼貌的叫门,只见一个满脸唇印,衣冠不整的中年大叔开了门看了看外面,正是猥琐大叔无疑。 “贞娘,来来来,看看,老夫的家当到了。” 他把门拉的大开,睡眼惺忪的贞娘穿着单衣就出来了,还略有一点走光,衣服搭扣都没扣整齐,是斜的。 昨天战况很激烈啊,赵川不怀好意的想到。 贞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看到门口车水马龙的全是行李,这得装多少东西?就是全部都是便宜的粮食,那也值不少钱了。 贞娘小声的在猥琐大叔耳边说道:“死鬼,是不是咱们昨天晚上玩得太狠了,今天起来产生了幻觉?” 猥琐大叔旁若无人的在贞娘白净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说道:“老夫不是说有万贯家财么,你就是不信,看看,这些应该还不止吧,走,等会去把品香居买下来。” 猥琐大叔一脸自豪的说道,他没有听到夫人的回话,因为贞娘已经晕倒在他怀里了。 “老吕,过来过来,帮我看看我娘子怎么样了。”猥琐大叔招呼吕婆楼过来,因为他毕竟学过医么!猥琐大叔一点都不担心贞娘。 自从嫁给自己以后,贞娘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每天都有笑容,看着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吕婆楼把了把贞娘的脉,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猥琐大叔。 “怎么了?” “我是觉得奇怪,你这么老了都没子女,我还以为你不能生呢,原来你也能让女人大肚子啊。”吕婆楼笑呵呵的对猥琐大叔说道:“今年你鸿运当头啊,先是娶了美娇娘,这不,娃都有了。什么时候请我喝杯喜酒啊。” “啊,搬东西搬东西,今天各位每人一百文,此外赵川赵大当家做宴席请你们吃,赵川,还在那站着做什么,师娘有喜了,还不过去准备宴席!” 猥琐大叔看到了赵川,直接就招呼他过来。 大哥,我今天很忙啊,还要去找梁安呢! 但在老婆怀孕而惊喜的猥琐大叔眼中,今天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庆祝重要,赵川被拉去抓壮丁做宴席,吕婆楼负责买菜,赵川发现自家好像又变得无比热闹了。 梁安就在隔壁,能否先让我过去聊两句? 赵川一看到猥琐大叔那凶狠的眼神,这话就直接咽到肚子里了。 房间外面的囍字还没有撕掉,贞娘躺在床上悠悠转醒,看到猥琐大叔坐在身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说道:“死鬼还挺会关心人,是不是晚上又想玩什么花样,老娘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伺候了。” 猥琐大叔握住贞娘的一只手,在嘴上的胡子旁边摩挲道:“贞娘啊,你有了,咱们一年后才能玩那种游戏呢。” 看到丈夫的样子无比正经,贞娘娇笑道:“老娘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要是一年不玩那还不如死了……你刚才说啥?” 看到贞娘才会过来,猥琐大叔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有喜了。老夫的。” “你现在没个营生,能养活么?我还打算出去做点小买卖呢。”贞娘没有高兴,倒是有点担忧。 “你没看到老夫门外的万贯家财么?以后买下品香居,你就是少奶奶,还做什么事情,不是笑话么!” 猥琐大叔霸气外露的说道。 外面的? 贞娘这才记起自己是因为什么晕倒了,就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东西。一句话概括就是密集恐惧症,贞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 “额,死鬼,你是说你以前给我吹牛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贞娘试探性的问道。 “老夫何时吹过牛?”别说,这个猥琐大叔还真不认为自己吹过牛,只是贞娘不信而已。 “你有万贯家财?”贞娘问道。 “不止,有多无少。” “你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贞娘又问。 “不假,你看赵大当家恭恭敬敬叫我三声师傅在上。” “秦国没有比你厉害的人?”贞娘还问。 “全天下大概也没有,有也不会超过一个。” “哦,知道了,肯定是我没睡醒,等会再说。” 贞娘侧过身看着猥琐大叔,眼泪却一直往下流。 “老夫来得太晚,让你遭了不少罪,以后就不会了。”猥琐大叔抚摸着贞娘的脸,用粗糙的大手抹去对方的眼泪。 “说吧,当初第一次是不是你处心积虑的把我睡了。”贞娘严肃的问道,眼里有泪花。 猥琐大叔沉默了一会,认真的说道:“是的,我一直在打你的主意,看到你心神失守,趁机就把你睡了。” “死鬼,不早点来,这两年我受了多少白眼。”贞娘破涕为笑,轻轻用脸磨蹭着猥琐大叔的大手。 快意恩仇的东晋热血好男儿-桓温(一) 历史学家田余庆考证,桓温的高祖(或高伯祖、高叔祖)是三国时期在嘉平之狱中被司马氏诛杀的曹魏大司农桓范。史书上说是东汉大儒桓荣。 反正一言以蔽之,这家伙在西晋并非名门望族。虽然算不得苦哈哈,但也是出身不咋地。 桓彝(他爹)南渡后交结名士,跻身江左八达之列。 什么叫江左八达呢,下面有介绍。 “八王之乱”后,黄河以北的国土尽数沦陷,东晋政权偏安江东一隅。古时称东吴地区为“江东”或“江左”(《琅琊榜》的江左盟),这一带经济发达,人文荟萃。 当时东海王司马越大权在握,谢鲲等名士在府中从事,也因此声名雀跃。 后来,随着局势的发展,谢鲲于公元309年,到豫章王敦将军府任长史、幕僚。谢鲲南来后,与当世名士毕卓、王尼、阮放、羊曼、桓彝、阮孚、胡毋辅之等人常在一起,淡看功名,凡事模棱两可,以避灾祸。 他们轮流坐庄,饮酒放诞,大呼小叫,高谈阔论,张扬个性,时人称为“江左八达”。 概括的说,就是桓温他爹那里开始,家里就隐隐有上升的趋势了。 桓温他爹很会刷朋友圈,基本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在当时的社会,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 而且桓温他爹还“志在立功”,曾与晋明帝密谋平定王敦之乱,慢慢桓家也开始出头了。 桓温是桓彝长子,未满周岁时便得到名士温峤的赞赏,因此以“温”为名。(那时候刷声望已经从娃娃抓起了,不过跟出生的时候五彩祥云什么还是差点。) 咸和三年(328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 什么是苏峻之乱呢? 苏峻、祖约之乱,又称苏峻之乱,是东晋成帝年间发生的一次大规模叛乱,爆发于咸和二年(327年),由历阳内史苏峻发起,联结镇西将军祖约以讨伐庾亮为名起兵进攻建康。于次年攻破建康执掌朝政,庾亮则与江州刺史温峤推举征西大将军陶侃为盟主,建立讨伐军反抗苏峻,同时三吴地区亦有义兵起兵。乱事于咸和四年(329年)随苏峻于前一年战死和余众陆续被消灭而结束。 苏峻、祖约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各自所统流民之帅。 这里面梗实在太多,一时很难解释清楚,反正记住一点就好,因为晋朝廷的无能和昏庸,江左其实也不太平,叛乱不断。 顺带提一句,祖约是祖狄的弟弟,而祖狄则是那个“闻鸡起舞”“中流击楫”的祖狄。 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 咸和六年(331年),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 看到没,什么叫热血男儿,这就叫热血男儿。尼玛当时也是法度废弛,杀人不仅不用偿命,反而狂刷了声望。 为父杀人后桓温的声望就像火箭一样往上窜。 桓温为人豪爽,长得很帅,风度不凡,后娶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咸康元年(335年),桓温出任琅琊内史(相当于太守),后加辅国将军。 写到这里,桓温已经有一个非常好的基础,登上了政治舞台,而且一上来就是要放大招。 欲知后事如何,书友们把推荐票砸过来吧。 第三十四章 对策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川在做菜,他的府邸里已经热闹非凡,恍若集市,但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整只全羊在炙烤着,赵川不断的一边翻滚,另一只手还在打鸡蛋。 一心二用神乎其技般的厨艺,让众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四周很多潜龙军士卒在大吃大喝,这菜的味道简直让他们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是白活了。 这些人大呼满意,时不时对着来回走动的猥琐大叔道喜。 本来潜龙军的士卒觉得这次公器私用有些不爽,一行人纯粹是去给人搬家。 但看到这个大户是如此豪爽,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给钱,而且还有这么好吃的宴席。 看到猥琐大叔过来问问题,赵川一脸苦笑。 “唉,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明明知道我这少年郎受不了美女诱惑的,还弄个那么美的极品让我吃,现在已经停不了嘴,骑虎难下了。” 享受的时候是忘我的,负责的时候是麻烦的。 赵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寡妇是有点事情,我也是没料到她曾经是谢家媳妇啊。 不过没事,你去晋国把谢道韫搞到手,做谢家明面上的女婿就没事了。 谢安疼爱谢道韫比他女儿还厉害,你娶了她,就算在家里娥皇女英都没人敢说你。” 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情圣啊,乞丐模样都能把贞娘睡了。 再说你知道谢道韫是谁么?那不是阿猫阿狗啊,随便就能被你牵回家。 赵川这种不喜欢管八卦的人都听说过她了,谢道韫,被称为建康明珠,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多牛了。 她的追求者汇聚起来估计都够桓温打一次北伐了。 赵川对着猥琐大叔翻翻白眼,不想接那句话了。 “少年郎就是要敢想,不就是个女娃么,无非长得漂亮点,家势好点,文采多一点,性格傲一点,追求的人多一点。难道就不是个女人了么?” 好吧,张思友和张学友名字也只差了一个字,但他们之间的差别比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还大。你是不会懂的,猥琐大叔。 赵川不由得在心里腹诽道。 “门第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才华和智慧。你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会有机会逆转乾坤,现在你床上那女人只是工具,必要时候甚至一定要舍弃,不听我的你迟早后悔。” 猥琐大叔冷冷的说道。 “你以后会为了天下人而娶一个世家小姐,放弃贞娘吗?” 赵川没有回答,却是直接反问道。 “天下人关我什么事?你如果那样想,迟早也会倒霉。你就是你,天下人是天下人。所谓的天下人不需要你站出来拯救。不要以为这天下没了你就会民不聊生。你太自大了,哼,去晋国碰碰钉子反省反省。” 不知道为何,猥琐大叔居然生气了,教训了赵川两句就走了。 “自大么?或许吧,但我真的很想保护淑文啊,就像我放不下梁影一样。” 在赵川和猥琐大叔讨论那个“建康明珠”谢道韫的时候,这个被谈论的对象正在会稽的东山脚下。 东山位于会稽周边,郁郁葱葱,风景优美。 山下有清澈的溪流流过,还有水潭,池塘。 可谓是宁心静气,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处。 谢安为了不被晋国朝廷那些频繁的征召令所烦扰,索性在东山脚下造了个竹楼,虽然简陋但却胜在清雅。 东山脚下的一个竹亭里,一个文士打扮的秀丽女子,看着亭外涓流的溪水,紧皱眉头。 时不时有小鱼跃出溪水,但她似乎没有一点兴致欣赏。 这女子虽然是文士打扮,但身上各处无一不带女人气息。纤纤玉指如白葱,薄薄细唇似樱桃。 白皙的瓜子脸,俊雅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细软的腰肢扎着一根朴素的丝带,更是衬托着身体美好的曲线。 和梁影比起来,胸前的规模略小,但整体的感官就强了不止一点,胜在气质优雅。 如果说梁影是一朵白兰,等待着有缘人的采摘,那这女子就是刚出水的粉色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却又让人心痒难耐。 “三叔,四叔家的事情,真的有点不像话了。” 这女子樱桃小口微张,声如清弦拨弄,语气却是带着质问和责备。 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反倒是有一点嫉恶如仇的刚硬。 对面坐着的那个被称为三叔的人,看上去丰神俊逸,略显瘦长的脸,眼睛里却闪烁着智慧,修剪得整齐的胡须和一丝不苟的坐姿,显得他修身严谨。 “四弟是有些浪荡不羁,委屈淑文了,唉。” 这一声叹息,饱含的感情实在太多,有无奈也有责备,更多的则是不想管这闲事。 “想不到三叔也是这样的人,若是道韫将来出嫁,遇到淑文妹妹那种事,家里是不是也打算送我去那火坑,让夫家的叔伯们亵玩?” 原来这女子正是谢道韫。 她对这位中年文士拜了一拜说道:“我今日本想让叔父出面,调解谢家和郗家这不伦的丑事,看来叔父也不愿干涉,那道韫告辞。” 谢道韫起身就准备走。 “回来,坐下。” 中年文士声音很轻,语气柔和。但谢道韫就像是看见毒蛇一样,全身紧绷,乖乖的坐下了。 不过谢道韫不断起伏的胸口,还显示着她余怒难消。 “四叔的家事,我不好插手,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带去你四叔家,让他适可而止吧。能到这一步,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谢道韫立刻露出了笑容,宛如白莲盛开,优雅不可方物。 中年文士当即磨墨挥毫写了一封信,墨迹干了之后递给谢道韫。 “当年我就说淑文面相只能嫁无父无母,没有兄弟的孤星,否则家宅必乱。 子申贪图美色,不听我劝告,执意要娶,结果命丧他乡,唉。” 中年文士满脸都是遗憾和惋惜,子申是四弟那一脉少有成气候的俊杰,谁知死后夫人竟像是香饵一样,引得家中其他叔伯兄弟争夺。 他自己也很纳闷为何会这样。 “谢谢三叔,那我去了。” “你四叔在荆襄桓温手下做事。荆襄途遥路远,你一个女孩家上路不安全,让谢玄陪你一路吧,他早有建功立业之心,去前线看看也好,免得被这建康城的温柔乡消磨了意志。” 谢道韫腰身如杨柳一样摇摆的离开了,脚步都不由得轻快几分,总算是不虚此行。 “道韫啊,如果把你嫁到王家,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遭遇呢?我今日观你面相,似乎与往日大不一样,怎么你也变成红鸾乱家宅之相了呢?我谢安可不能让建康明珠蒙羞啊。”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上面赫然四个大字,《面相乾坤》,顾名思义,从一个人的面,相出天地变化。 谢安捧起书看了又看,觉得津津有味,一直在那里啧啧称奇。 赵川的府邸里依旧是人声鼎沸。 “大当家。” 赵川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位带着长刀的四方脸魁梧汉子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吕婆楼家的公子?” 赵川疑惑的问道。 “正是,在下吕光,多谢大当家救命之恩。家父时常提起赵大当家,对您赞不绝口。” 哦,原来这位就是当初得了癔症的倒霉蛋啊。 你丫的嘴巴还挺甜的,看不出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这么会拍马屁,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不动声色的给吕光贴上了“小子挺机灵的”标签。 赵川心转如电,总算想起这家伙是谁。 “在下一直想来跟大当家道谢,但这段时间又在别处给世伯押运家当,今日才回长安。” 哦,原来猥琐大叔早就派人去给他搬家,尼玛还是苻苌手下的潜龙军。 只是因为交通不发达走的慢,今天才送到。 这年头可没有银行,财物都得自己押运。 师傅啊,你装穷人可把我坑苦了啊,我娶梁影过门的钱都没了。 赵川心中哀叹道。给猥琐大叔办婚礼用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那个,以后大当家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在下义不容辞。” 吕光对着赵川拱手道。 吩咐吗?还真有呢。 “我确实有点事情要你帮忙。不过要等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会去你家拜访伯父的。” 吕光走后,赵川在心里嘀咕,现在没有了系统(升级去了),还真有点不习惯。不知道哪个人物是重要人物。 还好自己是记得这个吕光的。 拼图好像已经齐全了,等苻坚那边搞定就可以去晋国了。 那么,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办了。 做完菜肴,赵川不动声色的来到假山后面,扭开机关,准备去梁安的府邸。 他不敢先去看梁影,因为梁影估计很想他,他其实也很想梁影,很想念这个对自己义无反顾的女孩。 只是为了爱,不带一点杂念,就像那白玉兰花一样,带着芬芳和纯洁。 两人见面,小别胜新婚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自己自从尝到了郗淑文身体的滋味后,定力已经大不如前。 面对娇艳如花的梁影,赵川不敢打包票不会在两情相悦之下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现在还不行,这是对梁影的尊重,也是对未来影子岳父梁安的尊重。 赵川小心翼翼避开梁影房间的道路,来到梁安的书房,那里还亮着灯。 推门而入之后发现,梁安手上居然是自己给梁影画的那副少女溪边等候情郎的画。 “老夫预感你今天会来,在这里欣赏你的画作已经很久了。” 梁安对着赵川笑了笑,示意赵川坐下谈谈。 他这么随和的态度让某人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感觉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 “就你给影儿画的那些画,去晋国卖掉,老夫估计都能当个富家翁逍遥一辈子了。说吧,影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梁安放下手中的画,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不仅是女儿的心头肉,更是能够传世的绝品佳作。 “只要你辞去长胜军的职务,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赵川平静的说道。 “原来你就只有这点道行么,还是你的本事都在画上面?” 梁安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退下来么,现在的情况是想退也退不了啊。一退下来那些饿狼就会把我撕碎,影儿也会成为不知道哪个家伙床上的玩物。” 梁安痛苦的说道。 “不要钻牛角尖,其实只要梁影暴毙,一切就可以盘活了。” 赵川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嗯,详细说说看。” 梁安是人精,自然明白不是真的让梁影去死,不然赵川还折腾个啥。 “其实每个人需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只要弄清楚对方需要什么就行了。” “有道理,请继续说下去。” 梁安已经来了兴趣。 “首先,影儿需要的是嫁给我,所以她不能嫁给苻生,更不能死去。” 赵川首先就说了梁影的需求。 “没错,那你继续说说,老夫需要什么。” “好的岳父大人。你需要的是保住自己家族及其手下嫡系的元气,以及东山再起的资本。” “东山再起?”梁安有点不明白这个词,不过意思大概猜得出。 “梁影暴毙,苻生必然不满,苻健为了保住苻生,只会让你把长胜军让给他,与其这样,还不如以退为进,你首先提出来让苻生代替你的职务,作为当不成他岳父的补偿。” 赵川此刻仿佛周星星附体,开启了嘴炮无双的模式。 “妙,以退为进,妙啊,你继续说,老夫现在已经信了三分。” “苻健为了补偿你,肯定会给你一些好处,你就私下里直接说你仇家甚多,又身居高位,需要以后人庇护,龙骧将军苻坚正是合适的人选。” “呃,这个烫手山芋苻坚会接么?” 梁安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苻坚又不傻,他凭什么为你遮风挡雨。 “我已经跟苻坚说好了,只要你改换门庭就行。将来桓温北伐的时候,自然要编练新军,你和你手下骨干,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不少于长胜军的正式编制。” 梁安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现在的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进十步,你的对手跟你没有私仇,只是你占着这个位置。退下来,那些暗箭也就失去了目标。等你再起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有苻坚这棵大树,谁又敢跟你叫板?” 赵川苦口婆心的劝道。 梁安还是没有说话。 卧了个槽,岳父大人啊,你真不是做大事的,看人家苻坚苻大官人,瞬间就拍板了。 女神谢道韫的两个小故事 女神都是温婉的,可人的,美丽的,带着诱惑的,是这样么?一般人认为是这样。 但那是脸谱化的女神,而历史上的谢道韫不是这样的女神。 说两个小故事。 先说第一个 谢道韫当时乃是谢家杰出人物,时人比之于竹林七贤,她弟弟谢玄非常敬重她。 谢道韫出嫁之后,对弟弟要求依然非常严苛,曾痛言责问他道:“你怎么还是不长进,是天分有限还是俗事太多?” 你亲姐姐要是已经出嫁了,还经常训斥你这不好那不好,请问你这姐姐和温婉可人有关系么?爱之深责之切可以理解,但多管闲事的作风一览无余。 谢玄曾写信与她道“此二日东行,游步园中,已极有任家湖形模也。姊相瞩此,亦有所散。” 说明什么?谢道韫是一个严于律己,甚至有些苛刻的女人,绝对跟温婉可人也沾不上边。 再说第二个 谢道韫在王家平淡地过了数十年,因为看不起丈夫(她丈夫也确实不争气),生活有些沉闷。 此时东晋王朝气数已尽,孙恩、卢循起义爆发了。当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已迷恋上道教,面对强敌进犯,不是积极备战,而是闭门祈祷道祖能保佑百姓不遭涂炭。(那时候东晋这样的人很多,本书也会写到。) 谢道韫劝谏了丈夫几次,王凝之一概不理,谢道韫只好亲自招募了数百家丁天天加以训练。 孙恩大军长驱直入冲进会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杀。谢道韫目睹丈夫和儿女蒙难的惨状,手持兵器带着家中女眷奋起杀贼,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俘,此时她还抱着只有三岁的外孙刘涛。她对孙恩厉声喊道:“大人们的事,跟孩子无关,要杀他,就先杀我。”孙恩此前听说过谢道韫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今日又见她如此毫不畏惧,顿生敬仰之情,非但没有杀死她的外孙刘涛,还派人将他们送回会稽。 看到没,这哪里是小绵羊,这是不会武艺的穆桂英! 本书将会还原谢道韫的真实性格,也许会破坏女神形象,但,人不能捏着鼻子哄眼睛。 作者君不打算水字数,力求将本书写成经典,绝不会胡写乱写。也请各位书友多多鼎力支持。 第三十五章 谜一样的漩涡 “那你有什么好处,我可不认为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能抵得上一支精兵。” 梁安看着赵川疑惑的问道。 “我有了一位隐形的岳父,谁都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也就说明我有了一万看不到的兵马!” 梁安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说道:“贤婿,老夫真的非常看好你啊。你跟影儿的事,老夫同意了!一切就依你计划行事。” 赵川的隐形岳父大人梁安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那就是很识时务。 看上去是大老粗但脑子转得很快。 当自己还是那个长安小混混,被各方打压时,他死也不愿意把梁影嫁给自己,但当赵川赵大当家拿出一个极好的解决办法时,梁安老岳父已经不知道什么叫节操! 其立场转变之彻底,让见多识广的赵川赵大当家都有些错愣。 这样的好处是当赵川得势的时候,他会是最好的帮手,不好的地方就是,当赵川落难了以后,这人也指望不上。 这是一个很会生存的人。 或者说老滑头。随着赵川攻略梁影的进度,他的态度也是一直在改变。 此次在赵川长袖善舞的游说之下,苻生已经梁安被无情抛弃。 不过梁影现在还不能假死,如果假死得太早,苻生会有反应的时间,苻健更是可能跟他安排另外一门亲事。 长胜军转给苻生,梁安因为“羞愧”辞去职务,苻健因为不让梁安寒心而让苻坚庇护他,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中间不能出一点偏差。 还有一点。 赵川要把两件事情,也就是梁影“暴毙”和自己出使晋国一起定下来,这样自己就可以在庙堂上左右局势的走向,有什么意外也好应对。 以后应该不会有一个人想到风华绝代的梁影会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甚至生儿育女吧。 等到关系公开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人敢再对自己说三道四。 这才是真男人!而现在只是因为弱小的权宜之计。 在和隐形岳父大人梁安商量好所有细节之后,赵川十分谨慎的走密道回到自己府邸,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品香居。 他和梁安的关系,绝对不能曝光。必要的时候,自己甚至需要“得罪”梁安。 不然有心人很容易联想到是他赵川在后面搞风搞雨。 梁安隔壁那宅子估计要不回来了,送给猥琐大叔算了,毕竟自己是徒弟,孝敬师傅也是理所应当。 赵川打算从东晋回来以后,何去何从自己再好好的想一想。 这乱世的道路,应该怎么走。 北方的持续战乱和城头变幻大王旗,让他有可能根本保不住自己和自己女人的性命。 而南方则是慢性自杀,沉迷于姹紫嫣红,还有一些不伦不类的怪习俗,比如养个美男天天搞基了,搞基了,还有搞基了! 现在的东晋是美男当道的年代,世家大族要是谁不养个男童搞个基简直会被笑话古板不合群。 赵川很有点担心自己去了那边以后无权无势会被捡肥皂,菊花不保。 夜晚走在宁静而晦暗的道路上,左肩膀上的箭伤在隐隐作痛,右手手掌的刀伤也是又痒又疼。 搞定了那些烦心事,不管是身体的疲惫还是伤痛都随之而来,赵川真想躺在郗淑文的温柔乡里不出来。 没有赵川主厨的品香居是冷清的,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不夸张。 他回到这里发现李掌柜正百无聊赖的在一楼喝闷酒。 贞娘当了少奶奶,要是他当时不说自己不是贞娘的亲生父亲该多好啊。就算赖皮都能讹点钱。 结果把贞娘一千贯卖掉,也就恩断义绝了。 当初狗眼看人低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没想到猥琐大叔真的是一百克拉钻石王老五,连谢安家的闺女都配不上他的超级男神吧。 人作死就会死,古人诚不我欺也。 赵川心里暗暗想到。 他不想理这个人,事实上从东晋回来以后,这里也不再适合自己了,他赵川赵大当家需要更宽广的舞台。 我的一切我做主,从前的潜龙状态已经不需要再装下去了。 以前只能仰视苻生和苻坚他们,以后至少要能做到咬对方一口,能弄得鲜血淋漓,鸡飞狗跳。 赵川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当初他只爱慕容雨,结果现在连梁影和敛秋都正式收入囊中了。 以前觉得当个“大当家”挺威风的,现在才知道好像在云里面高高在上的苻坚苻大官人其实也是有本难念的经。 想着这些碎碎念,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靠在床头昏迷的郗淑文,还有坐在桌前喝茶的一名中年男子。 如果不是郗淑文衣衫完整,如果不是他认识这个中年男子,知道对方的为人,赵川简直以为家里来采花贼了。 这名男子剑眉配上小眼睛,嘴巴很小像女人,鼻子却大得吓人,两边脸上各有一道刀疤,深夜装鬼都不需要化妆。 他的样子已经足够吓人。 “弟妹是被我吓晕的,我真没对她怎么样。” 中年丑汉子一脸讪笑的说道。 这人一开口就知道他对赵川没什么坏心思。 “我说丁胜丁大哥,胜爷啊,你行行好,现在苻坚满世界的找你,被抓到我可没法子把你给捞出来。你就不能低调点么?” 赵川一脸苦笑的看着对面这个叫丁胜的人。 他就是名震长安,小混混们的福音,发明了刀法中的AK47的丁胜。 因为八水刀法,那些学艺不精的混混也能和高手拼一拼了。从这个角度讲,丁胜不愧为一代宗师。 “不好意思打伤你,我也是拿钱办事。目标是那个小丫头,你只是殃及池鱼罢了。” 哈? 丁胜这话大出赵川意外。 敛秋有什么特别的么? 赵川印象里的敛秋除了那恰到好处的丰润身材,好像就没有其他印象了。 她居然值得丁胜出手,要知道这位爷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我还以为你是杀叶文的凶手呢!” 赵川发现好像有些事情跟自己推测得似乎有点不一样。 “叶文的事情我知道,有人一千贯买他人头,董龙做的,当时我觉得怪异所以没接这活。” 赵川发现自己好像把丁胜坑了一把。 苻坚从自己的话里推测丁胜是杀叶文的直接凶手。 “那是谁要杀叶文?” 赵川有些二的问道,刚刚说出口就感觉自己很傻。 要知道杀手这一行的江湖规矩里面,不得泄露雇主身份乃是铁律第一位的,他现在完全是关心则乱。 “还能是谁,苻坚的对头呗,如果没有苻坚,叶文值个屁的钱。” 丁胜虽然没有说雇主是谁,但已经把范围缩得很小了。 “今天来两件事,第一件给你送药。没想伤你的手,这药挺好。” 丁胜一脸歉然的递给赵川一个瓶子。 赵川接过看了看,就是普通的陶器,没什么特别的。里面药的味道还有点怪。 他现在已经上过药了,这个只能下次再用了,希望不要用到。 他赵川赵大当家最近受伤输血什么的已经很严重了。 “那丫头身份有点特殊,似乎是冉闵家的遗孤,有人想杀她,看在你面子上我不会再出手,但不能阻止别人不出手。” 丁胜的话让赵川大吃一惊! 敛秋是收养的他知道,是冉闵的后人,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这是小事,还有件大事,宝藏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告诉你,冉闵留下卷土重来的宝藏在洛阳,不在邺城。” 你可以不告诉我么,我真的不想死啊。我们不是兄弟么?你就这么坑兄弟? 赵川幽怨的看着丁胜。 “别看我,其实我是不想一个人死,拉一个人垫背也好。想你赵大当家足智多谋,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不给你这人一点压力你就没有动力的。” 丁胜耍无赖一样懒洋洋的说道。 好吧,你赢了,不愧是常在河边走依然不湿鞋,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的杀手。 赵川头大如斗,自己无意间又陷入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央。 “跟你在一起的一行人,其实知道宝藏的真正秘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晋军此次北伐,桓温的目标或许是收复长安洛阳,但有些人的目的却只是为了洛阳的宝藏。” 这么重量级的消息,赵川已经无语凝噎。 郗淑文和郗桂,他们这帮人可能也知道什么,而郗桂则一定知道些什么。 “最近你不要出长安,那帮人都被盯着在,长安有苻坚这尊大神压着谁也不敢造次。但出了长安,袭击他们的马匪将多如牛毛。” 听到丁胜这么说,赵川一脸苦笑的对这个丑脸汉子说道:“我说大哥啊,我马上就要跟这行人一起去晋国,还有比这更坑人的么?” 丁胜居然认真的点点头说道:“那是你要解决的事情,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好吧,赵川觉得自己要不要请一队人马,比如吕光什么的,护送自己出秦国国境。 “你现在知道我把这些为什么要说给你听了吧,因为我知道得太多,我也很害怕被灭口啊。” 丁胜那张丑脸看着赵川也是一脸苦笑。 两人陷入一种又好笑又可悲的气氛之中。 “你是说苻坚手里的东西只是投石问路的假货?” 赵川试探性的问道。 丁胜点点头。 “兵不在多在于精,我是南朝陈郡谢氏的人!确切的说是谢安的人。一直潜伏于八水帮刺探各种情报。所以我知道很多会把我害死的东西” 信息量太大,赵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谢安现在在隐居,这手居然已经伸到长安的八水帮内,还是丁胜这么有分量的大佬。 自己确实是小觑了世家的力量。 “你是说谢安希望得到那笔钱?” 赵川有些不敢相信。听语气丁胜也并非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谢安一直打算在京口建立一支属于陈郡谢氏的私军,之前桓温以朝廷的名义想这么做,被谢家的人否决了,因为他们想单干,钱是第一位的。” 赵川不知道丁胜为什么言语中对谢安如此不敬,但又不好问。 “如果我得到宝藏,用钱换谢道韫,谢家肯么?” 赵川心转如电,想看看谢道韫是否也是跟郗淑文一个地位。他故意这么猥琐的问道。 没想到丁胜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想到你也打谢道韫的主意,不过这么说吧,谢安必然是不肯的,但谢家一定千肯万肯。” 果然,人杰不会接受把自家女人像货物一样交易,但家族却会这样。因为家族要生存,而人杰却有可能会避世而无欲无求。 庞大的宝藏,充沛的财力,加上世家的人才和号召力,招募一支决定政治走向的新军,不仅家中子侄可以谋生,更是可以在朝廷呼风唤雨。 一个谢道韫而已,如果赵川真愿意换,谢家人只怕会把她迷晕了一丝不挂的送到自己床上。 世家为了利益就是做的出这等事! 这就是唯利是图的世家,这就是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卖掉国家和万千子民的腐朽世家。 听到丁胜的话,赵川默然无语。 “你以为现在桓温风头正劲,但晋国的根基是王家和谢家,唉,兄弟,劝你一句,谢道韫虽然是世间最璀璨的明珠,但你现在碰不得。少年戒色啊兄弟。” 丁胜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川一脸无奈的看着丁胜说道:“你看我像是能打谢道韫主意的人么?” “呃,那倒也是,我是看你英俊潇洒又长袖善舞,怕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世家,吃人不吐骨头啊。” 丁胜感慨的说道。 “今日来也是有事相求,我在江陵府有个四岁的女儿和她那苦命的娘,你若是去晋国,能不能顺路把她们接回长安。我不想再为世家卖命了。这玩意给你。” 丁胜递给赵川一个铜制的小方盒,巴掌大小。 “这个据说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也不知道宝藏的位置。交了个假的回去,恐怕难以瞒过人才济济的谢家人。” 赵川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接过来,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接过小方盒。 “哥哥我不打算为谢家卖命了。今天以后谁也找不到我了。如果以后你无志于天下,不如找谢家用宝藏把谢道韫换回来让她给你生娃,也羞辱一下那些不可一世的谢家子弟!” “来,去院子,你武艺稀疏平常,我现在将真正的八水刀法传给你!” 两晋五胡十六国乃至隋这段时期的变迁 作者君想好好写这本书,所以很多问题就不能回避,有一个基本态度问题,那就是如何看待五胡十六国的胡人,一刀砍死还是分门别类,或者再继续细分。 从西晋被灭掉算开始,到杨坚篡北周,建立隋朝。 这段时间中国一直处于大分裂时期。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点。 汉族政权(晋)------胡族主政-------汉族政权(隋) 这期间究竟中国北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就像有些人说的,汉族是怎么夺回天下的,靠杀吗? 隋朝的建立,更多的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而不是冉闵的杀胡令!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官方的说法就是民族融合。作者君的看法就是倒逼成长与海纳百川。 入主中原的胡人,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自身人口过少,文化过于落后,生产力低下,除了杀人啥也不会。 而当时北方的汉人遇到的问题则是,如何保持民族完整性,也就是说,把自己和胡人区别开来。 这里面又涉及到一个更大的问题,游牧经济有游牧经济的玩法农耕经济有农耕经济的玩法,胡人到了中原,自然需要按农耕经济办事。 他们一样要吃饭要生活。 所以胡人玩不下去了。两个选择,一个是退回去,一个是改变自己。 汉人玩农耕,我也玩农耕,但对方是大师,我是新手村,怎么办,只能学汉化。 以前是部族,人少了,现在地盘大了,怎么办,只能汉化,因为前面有成功经验。 不学的都死了,有的还被灭族。而汉文化有着强大的包容性,很快汉人也学会了胡人的自身民族文化优点,比如胡床,胡凳,胡服以及一些风俗还有政治制度。 一个是慢慢在变,另一个则是拼命在学,民族差异在变小。到后来北方也是融合后的汉文化天下,胡人自己都不说胡语。 这就是当时中国北方的民族生态。 事实上,北方是一直在变强,或者是暴强之后迅速垮掉,总结经验再次轮回。而南方的所谓汉族正统力量则是不断在削弱。 演变到后就变成了: 南边的军事与政治就像是一个陷入死循环的晋代政治升级版 北边的军事与政治就像是不断回炉重造的秦汉帝制破解优化版 最后北周赢了,杨坚软件贴牌,一切结束。杨坚做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他只是贴牌而已,其他是事情,上面有无数人的血泪和努力。 本书会不定期的介绍文化背景知识,还有历史人物传记。 第三十七章 关键时刻挺起腰 早上醒来,郗淑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赵川,轻声细语的问道: “我昨天看到一个长得极丑的人进来,就吓晕了过去,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额,一个软妹子看到丁胜那模样,要保持淡定确实有点难为她了。 不过说晕过去,你确定你真的是练过武的么? 赵川抚摸着怀中美人乌黑的秀发,轻松说道:“那家伙面恶心善,不然你早就贞洁不保了。” 赵川虽然这样安慰郗淑文,但对方却心里一黯。 已经上了你的床,哪里还有脸谈什么贞洁?只怕现在在别人眼中,我已经成为了好色又饥渴的怨妇。 郗淑文心里这样想到。 但她已经不想再纠结了,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太难了。 怨妇就怨妇吧,饥渴就饥渴吧,无所谓了,现在让我松手不可能。 想得到她身体的人可以挤满长安城,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却甚至睡不满这张床。这是一个乱世红颜的悲哀。 “对了淑文,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木子青,就是这层楼上那个生病的女孩。” 郗淑文知道他说的就是桓婧,桓温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 “那个,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嘛,对她这么关心。”郗淑文的酸味,老远都能闻得到,更何况是抱在怀里。 赵川轻声说道:“她现在中毒很深,虽然性命无碍,但如果不赶紧治疗,以后可能会变成傻子。我答应他哥哥要送她回晋国,不能食言而肥。” 原来是这样! 郗淑文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揪着的心莫名的轻松起来。 两人来到木子青的房间,发现桂叔居然早一步就到了。 桂叔看到郗淑文小鸟依人的在赵川身边,心中暗叹,看来她被搞大肚子已经是大概率事件了,就算现在没有,以这两个年轻人的作风,怀上也是迟早的事。 淑文这块地已经干旱了两年,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称心如意的俏郎君,那还不得疯狂一番,好好把从前失去的补回来。 桂叔设身处地的反推了一下,感觉如果自己是淑文恐怕也是抵挡不住年轻帅气男子的甜言蜜语。 “婧儿这丫头中的毒来自西域,起初倒不是个毒药,是那里控制伤势,麻痹神智,减轻疼痛的药物,却不知为何她会中这样的毒。” 赵川眼睛瞳孔一缩,桂叔跟廖神医说的话分毫不差,能治疗这妮子的人天下就仅仅只有一人而已。 在紫金山上炼丹的药师,葛洪!就在建康城附近。 “来,她吃一下这个药或许会有点用。” 赵川拿出定神丹,准备喂给木子青吃。这种定神丹很有用,当初敛秋不知道被老鼠喂了什么药中招了,已经兴奋的丧失理智找自己求欢,结果一颗定神丹下去,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要是吃下去,这女娃就一辈子变痴呆了!” 几个人都在屋子所以没有关门,从门外进来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飞速的过来拦住赵川。 尼玛,一个老头速度这么快!!究竟是什么人? 屋里桂叔和淑文都是会武艺的,而且似乎还不错,但看到这位老人居然连拦住的机会都没有。 “她身上不是毒,而是一种极小的虫子,你那种药吃不得。廖小友找到老夫,老夫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恰好赶上了。” 廖神医去搬救兵了?原来这家伙不是为了躲避自己,而是去外地找能治病的人来治病了,卧了个槽,我还在心里诅咒了他好多次。 廖神医真是好人啊,等治好了木子青的病一定送个“悬壶济世”的牌匾给他。 赵川在心里挤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看来眼前这位看起来像是高人的家伙,就是自己要去找的葛洪了。 历史上的葛洪,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东晋著名医药学家。 他是晋丹阳郡(今江苏句容)人。三国方士葛玄之侄孙,世称小仙翁。 不仅如此,因为会看病,他曾受封为关内侯,后隐居罗浮山炼丹。 传说他活了一百岁,现在的样子至少超过八十了。 葛洪是中国东晋时期最有名的医生,没有之一。 而且他还是预防医学的先驱者。像什么天花,狂犬病等传染病,都是他发现的,他就是此时医学界和炼丹界的龙傲天。 他把自己的发现写到了《肘后方》里,书中最早记载一些传染病如天花、恙虫病症侯及诊治。 简而言之,他就是这年代最牛逼的医生,没有之一。不过赵川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木子青大概有救了,或者可以被判死刑了。 “要救她有点风险,而且还得看机缘,廖小子已经跟我说了,救她如果不想冒险把人治死,就非你不可!” 葛洪没有说自己是葛洪,但似乎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有些大佬身上的气场,乃是任何高明的骗子都模仿不出来的。 葛洪指着赵川,目光灼灼,赵川感觉他除了治病,似乎还想搞搞科学研究,研究的对象就是木子青,以及如何救活木子青。 “桂叔,你带着淑文出去一下,我跟这位葛神医有点事情谈谈。” 赵川对两人下了逐客令。郗淑文一脸担忧的看着赵川,而郗桂则投来惊讶的目光,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赵川居然这么古道热肠。 “那个,要怎么做?” 等其他人走后,赵川弱弱的问道。这老头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先用这女孩的一滴血,放到你伤口上,然后你会觉得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随后每日给那女孩放血,放多少血就用你的多少血去补。几日之后,大概就能痊愈了。” 呃,那个我跟你有仇么。你知不知道换血换多了会死人的啊!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赵川沉思问道。这不是开玩笑,简直就是玩命。 “蛇的体内还有一种虫,会麻痹人的神智。这丫头就是中毒太多。黑木藤又对这种虫有滋养作用,于是它们在这丫头体内变得壮大,刚好达到一种平衡,所以你万万不可用药。用药后果难料。” 你直接说木子青是病毒感染不就完了!不过也不好说,那系统可不是现代会有的东西,这个世界现在谁也说不清,还是相信眼前这位大佬的吧。 赵川似乎有点明白葛洪的意思了。 木子青身子弱,中毒又深,所以靠自身免疫力无法根除那些“虫子”。但自己免疫力强,如果接触一点,就会产生抗体,然后再通过自己的血液到木子青体内,消灭那些所谓的“虫子”,等“虫子”没有了,自热而然就病好了。 这是现代的医学理论,但这个时代是什么样却不好说。 这葛洪挺厉害的啊!这么邪门的方法都能想到。 “怎么样,赵大当家,你怎么说。”葛洪像是盯着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赵川救木子青如果成功,将会是他入土之前最大的一项发现和成就了。 “我现在还能说拒绝么?” 赵川苦笑着说道:“是老廖跟你说我给人输血没事的吧。” 葛洪笑着点点头。白色的胡子眉毛都快粘到一起了。 “老夫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这么远赶来,虽然救人也重要,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单纯的救人,老夫是不会这么远折腾的,毕竟在建康也有很多人需要医治。” 原来是为了科学而献身的老前辈啊,赵川立刻肃然起敬。 正在这时,木子青拉着赵川的衣服不放,眼神里居然带着哀求。 “不!”“不!”“不!”“不!” 脸还是呆滞的,但嘴里一直在说不,似乎是一种很焦急却无法表达的样子。 “这小丫头在说不要呢。不过现在也由不得她了。” 看不清葛洪的身影,忽然木子青就晕倒在赵川怀里。 葛洪十分麻利的割开木子青的手指,挤出几滴血在一个玉做的杯子里,然后用一种酒气极浓的液体清洗,包扎,动作很娴熟,像是在弹钢琴一样。 那玉的质地十分合适,血液一点都不会粘上去,就像荷叶里的露珠一样,凝而不散。 “等会我会给她吃一种假死的药,这样就不会干扰治病,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完全恢复神智完全康复的时候了。” 葛洪让赵川把木子青放到床上,严肃的对他说:“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虽然心里有所亏欠但也是生死有命。只是治疗一旦开始,绝不可以停下来,停下来她就永远醒不来了。” 葛洪作为一个医者,是非常尽职尽责的,他并没有逼迫赵川,也并没有隐瞒风险。 无非是做一个选择,要不要赌一把。 你和她一起活,或者你活着她当一辈子傻子。 又或者是最坏的情况,你活着她死去,她活着你死去。 如果系统是正常状态,赵川估计肯定少不得一些吐槽,不过现在系统不在,而又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上了。 要不要为木子青赌一赌性命! 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已经有梁影,还有敛秋,还有慕容雨,甚至还有郗淑文。自己死了她们不会立刻就死,但肯定会活得很难过。 “我可以出去走走么?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仔细想一想。” 葛洪把玉杯里的那一滴血用盖子盖好,对赵川说道:“无妨的,不过最好一个时辰之内回来。” 赵川满怀心事的出了木子青的房间,发现郗淑文正在门口等她,而桂叔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葛神医怎么说。” 看到赵川脸色有些不好,郗淑文有点担忧的问。 赵川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似乎想劝自己拒绝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 “没事,只是葛神医说治疗可能会有点疼,我这个人最怕疼了。” 赵川强笑道。 “川郎,你不要骗我,我在谢家已经见过各种虚伪的笑容,明明笑呵呵的请你下棋,却能在茶水里下迷药,明明是和你一起出游,却打算趁着无人占有你的身子,男人的笑容,我真是见得太多了。” 郗淑文的眼泪有泪水,赵川刚才的话,刺伤了她的心。 “抱歉,我是怕吓着你,因为可能会死,有点危险。” 对面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扑到赵川怀里,用力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值得么?为了她你要冒这样的险,值得么?”郗淑文轻声呢喃着。 是啊,值得么? 如果是个不认识的普通人,当然不值得。但木子青是系统里提示的重要人物,似乎不管她的话,也许有一条很重要的线就断了。 就像要结婚新娘却死了,你就结不成婚一样。 没有桓温的帮助,赵川自己是顶不住陈郡谢氏的,虽然有对方的帮助也未必能行,但毕竟要轻松许多。 晋国桓温的能量是不能小看的。 自己顶不住的话,淑文要么被逼死,要么成为谢家某些人床上的玩物,一辈子痛苦还不如死了!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是自己会失去更多的东西,然后梁影永远都只能在地下状态,将来连孩子都要过继到不知道何人的名下才能见光。 梁影是那么崇拜自己,觉得自己连苻生都不怕,她的心肠是那样好,一知道自己差钱就恨不得卖自己的首饰筹钱。 这样纯白无暇的她,知道自己曾经见死不救,会不会觉得所托非人? 至于慕容雨,大概也只能看着她被送到拓跋鲜卑那里,不知道每天会伺候多少个权贵,至于自己曾经的山盟海誓,大概也会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吧。 男人需要有点担当,关键的步子可能就那么几步,如果你走不好,后面的路就不好走了。 该赌博,该冒险的时候,就不能手软,更不能脚软,因为你是男人!! 赵川慢慢的推开郗淑文说道:“我救她,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你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女人,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我的用心。”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吧,梳洗一下,等会我会给你画一幅画。” 赵川说完就离开品香居,他不敢回头看,人一旦下定决心,最忌讳的就是思前想后。 他要去最后见见梁影,如果这次真的挺不过,也不会遗憾了吧。 东晋强心针-----庚戌土断 土断是东晋废除侨置郡县、使侨管土著编入所居郡县户籍的办法。 这是官方的说法,现在作者君就通俗一点说。 原本中国的经济中心在黄河流域,随着三国往后走,江南在不断开发之中,但始终有人力不足的缺憾。 西晋被匈奴灭掉之后,衣冠南渡,淮河以北的中原人口大量迁徙到长江以南。 东晋就在其管辖地区内用北方地名设立郡县(即侨置郡县),安置北方士族及流民。一言以蔽之,你从哪里逃难来的,就被安置在哪里,就像现在的南京路,上海路一样。 当时侨置郡县都很荒凉而且没有边界,不征租税徭役。 于是这些衣冠南渡的士族就开始广造田园,兼并激烈,影响朝廷财政收入。 当大爷当惯了的,还是改不掉习性。世家的腐朽与土地兼并是分不开的,谢家王家都不干净。 咸康七年(公元341年),晋成帝司马衍为了整理户籍,增加财政收入,命侨寓的王公以下都以土著为断,把户口编入所在郡县的户籍。 这次土断没有强力执行者,雷声大雨点小,作用不明显。 相当于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世家又不傻,你让他吐出来他就吐出来?图样图森破。 又过了二十年,东晋大司马桓温(312年—373年)执政时,于兴宁二年(公元364年)三月庚戌日(初一)行土断法,史称“庚戌土断”。 这次严厉清查户口,对隐匿户口的贵族地主也予以惩处。土断之后,国家控制的户口大量增加,赋税收入也增多了。康宁元年(公元373年),桓温死后,此法不行。 典型的人亡政息。 但这次土断极大的增强了东晋的财政实力,后来的短暂雄起与之不无关系。 不过之前有桓温压着还好,之后除了开始谢安还能稳定住局势,谢玄还能北伐打一下之外,东晋已经开始全面堕落腐朽,土地兼并民不聊生。 等谢玄谢安等人一死。东晋朝廷就开始了一次比一次厉害的作死,最后被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取而代之。 第三十六章 酝酿 月色如水,挥洒人间。 丁胜戴好面具,据说他每次杀人的时候都是戴着面具或者面纱,从来不露脸在外面。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强迫症一样的生活习惯,动刀子则蒙脸。 “赵大当家,你看好了。八水刀,这刀法都是死水,死水的意思就是有去无回,最后池塘也会干涸,所以只是开始比较猛,遇到稍微厉害点的对手就必死无疑。” 品香居的院子里,丁胜站在赵川对面,教导他对刀法的理解。 丁胜不愧为一代大家,虽然自创了如毒草一样风靡长安(也可能已经传播得很广了)的八水刀,但对这武艺的优劣还是心里有数,看得很清楚也很中肯。 赵川点点头,作为长袖善舞的大当家,他自然对八水刀的优缺点了如指掌,虽然他并不会什么刀法。 “我这段时间又针对老的八水刀,变化出四种刀式,分别为风,云,雷,电,其中云和雷乃是虚招,为阴;风为正招,电为杀招,为阳,每一式有四种变化,正是应征了阴阳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说。” 赵川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说简单点。这玩意好使不好使?” 丁胜哑然失笑,这赵川赵大当家还是那样,什么事情都直指最核心的部分。 “一共十六招,招招都能完美克制八水刀。夹在四和十六之间的八,处境是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 丁胜略带一些得意的说道。 哦,看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小混混追杀了。赵川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刀法练好了,就算是高手也可以拼一拼,不过你根骨太差,能自保就不错了,别想着逞英雄了。” 丁胜立刻严肃着脸对赵川说道:“看好了,你赵大当家聪明伶俐,我只演示一遍。” 卧了个槽,你多演示几遍会死啊,你不是还指望着我帮你老婆孩子接到长安么?我要是路上死了怎么办。 赵川心里充满了对丁胜的怨念。 “叮咚,恭喜恭喜,宿主习得天涯明月刀。 奖励说明:天涯明月刀出自武学大师,刀法怪杰丁胜之手,乃是他观察日起日落,日月更替,风云变幻得到灵感而创造的,威力惊人,碾压低端武学,街头斗殴横着走。 ” 听到系统久违的声音,赵川心里一喜,原来系统没死,只是升级了,不能交任务也无法触发任务罢了,但领取奖励的时候还是会有声音。 脑子里一股强大的信息流让赵川稍微有些眩晕。 “大当家,你自己演示一遍吧,我看看哪里还需要纠正一下的。” 丁胜直接把刀递给赵川。 你丫的还真是不客气啊,还好劳资有系统。 他接过刀,丁胜退后几步,就看到赵川熟练的耍弄起来,心里一惊。 根骨不行,但看不出这家伙悟性倒还可以。 丁胜心中暗叹道,谢公,我已经按你说的把钥匙交给了一个能搅局的人,你果然是已经看不下去你四弟的所作所为了么? 倘若宝藏真被赵川得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必然交给苻坚或者向谢家摊牌,我已经把路引向谢道韫,少年爱色多少会有点动心。 但他如果被苻坚收服,献出宝藏您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就算他真鬼迷心窍,您到底是交人还是不交人呢?谢道韫风华绝代,乃是谢家瑰宝,您就舍得送到这野小子身下亵玩么? 丁胜心里产生了一种忧虑。 谢安四弟谢万,才华横溢,野心勃勃,一直有让谢家成为皇族,有做东晋司马懿的心思,他也在桓温军中,手握大权。 他在家族中很有号召力,除了谢玄等年轻一辈俊杰以外,其余的谢家子弟基本都在他麾下。谢安虽然名声在外,却并不掌握谢家大权。 顺带提一句,赵川不知道的是,郗淑文的前夫,就是谢万的儿子。 谢万认为,司马家能做的事情,谢家当然也能做,但这与谢安的政见不一致,于是谢安害怕家族分裂,出于大局考虑,隐居于东山,却随时观察着形势变化。 他担心谢万把谢家带入深渊。 得到了宝藏,只怕谢万会行当年司马懿所做之事,政权无非是兵,财,人,粮,谢家土地多不缺粮,人才也有,就缺兵和财,很多数量的兵和天文数字的财,一旦有宝藏,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有钱可以赈灾,有钱可以募兵,招募北方流民,制造军备,有钱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有个人能打败谢万,然后能得到宝藏,自己就会出山,重整山河,把谢家拉入正轨,这就是谢安的打算。 有谢万有宝藏,谢家将更猖狂,谢安不想看到,哪怕最后能改朝换代。 有谢万没宝藏,谢家野心大于实力,就像现在一样,迟早万劫不复,谢安想改变现状。 没谢万有宝藏,自己出山收拾残局,谢家如日中天,又温润如玉,这是最好的结局。 万一没谢万了,宝藏也没得到,那自己出山之后,只能让谢家低调做人,等待时局变化。 丁胜并不像他对赵川说的那样,被谢安逼迫,事实上,他不仅武艺出众,而且极富谋略,乃是谢安最心腹之人。 在复杂的心思之下,丁胜看完赵川完成了四式十六招的刀法,心中暗自点头。 几年前他就注意到赵川不同寻常,就算处理街坊邻里的小事,也颇有大家风范,于是刻意结交。现在他的进步果然神速,已经得到苻坚的看中。 假以时日,必将一飞冲天。 正在丁胜传授给赵川自己自创的绝技时,一些有野心的人也在酝酿一件大事。 风暴的中心正是藏有冉闵宝藏的洛阳! 洛阳乃是北方的中心,有着辉煌和灿烂的历史,只不过此时的洛阳却不是它辉煌的时候。 当年匈奴人攻破了洛阳,灭掉了西晋,衣冠南渡,流亡的司马家在建康(今江苏南京)建立了东晋。 此时洛阳在匈奴人手上。 后来羯族的石勒又灭掉了匈奴人建立的汉,占领了洛阳,洛阳就落到羯族人手上。 然后冉闵建立了冉魏国,冉魏又得到了洛阳,洛阳又回到汉人手里,但却不是在东晋司马家手上。 冉魏灭亡以后,一个叫周成的人,是冉闵手下大将,占据着洛阳,趁着天下大乱当起了洛阳的土皇帝。 氐族人的秦国,鲜卑慕容家的燕国,司马氏的晋国,彼此间犹如东汉末年的三国一样相持不下,这周成竟然美美的在夹缝中当土皇帝当得有滋有味。 不过他逍遥自在,有些人却是看不下去。比如羌人姚襄。 说起这个姚襄,也是奇人。 姚襄乃是羌人,自幼有很高的名望,雄武盖世,好学博能,以才能见识著称。一言以蔽之,此人乃是两晋异族刘玄德,只是未遇诸葛亮。 之前羌人和氐人都是名义上忠于晋国司马氏的。 然后羌人的姚家和氐人的苻家抢关中,没抢赢。于是姚襄投降了东晋,东晋把姚襄安置在谯城(今安徽亳州)。 由于他太拉风了,引起同僚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的嫉妒,殷浩派人刺杀姚襄,结果刺客被其感化(史书说的,作者君也觉得很离谱),告诉了姚襄殷浩的阴谋。 两人怨恨就此结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殷浩看下药迷不翻妹子,那干脆就请山鸡啊浩南啊什么的出马吧。 他带大军攻打姚襄,结果大败,还被反杀。姚襄斩杀擒获上万人。 一不作二不休的姚襄大张旗鼓渡过淮河,驻扎在盱眙(今江苏盱眙),招募难民,军队已经达到七万人。 分设守宰之官,勉励督促农桑,俨然自己当老大的做派。 随后他派使者到东晋都城建康,陈述殷浩的罪状,并自表谢罪。 这跟渣男推了妹子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是一个态度。表面忠诚,心里已经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东晋朝廷吃了大亏,但又是无可奈何,只得罢免殷浩,捏着鼻子认了眼皮底下的叛乱,名义上是自己的地盘,实际上无异于国中之国。 此时姚襄已经把目标盯到了北方的洛阳。姚襄是北方人,在离东晋如此近的地方,用朝不保夕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可不认为吃了东晋的鲜嫩豆腐,对方就会放过他。这就是姚襄和苻坚所选择的不同道路了,苻坚的皮是氐人的,但心却是汉人的,他的目标是取代东晋,成为天下共主,成为地地道道的正统。 姚襄则刚好相反,虽然依附于东晋,但心里却依旧认为自己是个羌人,他的目标只是仁义版的石勒,与其他那些入主中原的胡人并无二致。 通过反复权衡,姚襄认为只有洛阳那地方好,在夹缝当中左右逢源,又是天下中心,易守难攻。 而秦国的苻家,也是把目标选择到了洛阳,打算趁着桓温北伐的机会,一举趁乱夺取洛阳。 燕国的慕容家怎么想不知道,但洛阳离燕国国境非常近,骑兵从边境赶过来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姚襄打算虎口夺食,结果会怎么样不知道,但这一次风云际会,将会极大的改变一些人甚至某些势力的运行轨迹。 现在短暂的平静,所酝酿的是下一次大风暴!而且已经非常近了,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对于这些天下大事,赵川并不知道,送走了丁胜之后,他脱下郗淑文的外衣,让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自己则是坐在油灯前思考着丁胜说的那些话。 谢安目光深远,谋略也是走一步看十步,这次去东晋,想来困难重重。 还有那宝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丁胜究竟是因为什么把宝藏的钥匙给自己呢?丁胜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也绝非是介绍自己女友给哥们当小妾的二傻,他为什么会这样,仅仅是因为恨谢安么?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赵川是不相信的。 从丁胜这件事就看得出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谢安,跟刚猛霸道的猥琐大叔王景略走的是两个路子,一个是水,润物无声,一个是火,猛不可挡。 作为自己脑中年代大事纪年表中另一位经常屠版的老司机,谢安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想着想着,他吹灭了油灯,和衣而卧,抱着郗淑文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寡妇美人看到轻轻抱着自己的乃是俊俏的赵川,把头在他怀里舒服的拱了拱,安静而甜蜜的睡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激情缠绵的情况下沉睡。 在远离长安的堂邑(今南京市六合区北),却形同人间地狱一样。 堂邑是东晋朝廷来安置陈郡来的南迁移民的地方。陈郡谢氏就是来自陈郡。到了这里,原本是世家大族的还是世家大族,原本的小康之家已经沦为彻头彻尾的难民。 路边到处是哀嚎的难民,那些世家的仆人经过却如同避开瘟神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赈灾的。 “刘仕,你若是再不拿出钱粮赈灾,这堂邑就要乱了!!” 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身上却带着无可匹敌的锐气,声如洪钟一样让人振聋发聩,对着这位明显是地方官的人吼道。 他已经怒发冲冠,甚至不顾长幼尊卑。 “谢玄贤侄啊,你干脆把我杀了吧,那些世家大族不会搭理我的,朝廷不给粮食,难道我能变出粮食来么?” “唉!朝廷现在真是!那些世家大族也真是!唉!” 这位少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因为他也是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如果说要推翻世家的统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谢郎,我回去找爹爹要一些粮食来赈灾吧,你家阿姐让你回一趟建康城说是有要事,不如我们先一起走吧,现在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 他身后一个温婉的少女轻声说道。 这少女面容清秀,身材也不算特别出众,略有些消瘦干瘪,但脸上的笑容却让人如玉春风,刚才还怒不可歇的谢玄听了他的话就已经安静下来了。 “也好,不知阿姐何事找我,我也在家里筹集些粮食过来,如果我有事的话,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若姜妹子,我送你回建康吧。” 说完他也不理那个叫刘仕的地方官,领着温婉可人的美人就出去了。 “唉,这些世家子弟,要么就心肠歹毒,要么就像刚才那两位一样,不知民间疾苦,何不食肉糜,哪里知道我这当地方官的,在某些大族眼里还不如一条好狗啊,唉。” 第三十八章 美人如画 梁影的闺房十分可爱,干净,让赵川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脏的,不想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害怕玷污了环境。 “夫君,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坐到我旁边来嘛。” 敛秋就在屋子,装作自己是个隐形人一样,梁影并没有赶她走,她也假装不识趣,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赵川看到这小姐和丫鬟之间的暗战,心中苦笑,这都是自己招惹来的,想她们亲如姐妹根本不可能,只能说以后尽量让家宅平静,选一个大气而公允的女主人出来。 至于是谁,他现在还没想到,也许以后还有别的女人会进这个家门,赵川完全无法预料到如果自己坐到苻坚那个位置,三妻四妾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吧! “怎么了,你今天好像对我很冷淡呢,爹不是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吗?” 梁影的嘴巴嘟起来非常可爱。 赵川把她搂在怀里,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现在就想感受一下宁静,然后从容的去参加那个赌局! 用生命去救人的赌局! “敛秋,你过来一下。” 赵川轻轻的说道。 敛秋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现在梁影还在呢!! 如果不在,他们可能早就热吻起来了。 偷情的刺激让敛秋不能自拔,她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种偷偷摸摸又激情澎湃的约会当中。 每天夜里梦见的都是赵川,梦里的都是那些发生过的缠绵悱恻。如果赵川今天不来,也许她晚上就会摸到品香居去跟赵川约会,甚至跨过男女间最后的那一步。 梁影是等着赵川来娶她,她不着急。但敛秋知道自己的一切必须要争才会有,所以她必须主动。 梁影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赵川,她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想让赵川给她一个答案。没有女人喜欢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爱得越深就越不能接受。 赵川右手搂着梁影,左手搂着敛秋,两个女孩都是羞红了脸,心中也是哀叹了一声。 最担心的事情,总是最容易发生,哪怕心里有准备,但难受起来,就像自己完全没准备一样。 “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有很大可能会死,但我必须去做。我想在这里跟你们说,你们都是我的女人,如果我死去了,就不能给你们未来了,所以,我不在了也请好好活下去吧。” 震惊! 不敢相信! 赵川的话比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跟一百个女人有染还让人不敢相信! “川郎,你不要去啊,我不跟小姐争你,只要你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保证不缠着你,我明天就离开梁府,你不要去做傻事啊。” 梁影还在酝酿情绪,结果敛秋先开始爆发了,眼泪像是瀑布一样往下掉,声泪俱下。 我说大姐,我知道你一向都喜欢脑补的,这次是不是脑补得有点厉害了啊。 赵川都要无语凝噎了。 “郎君,敛秋是我的丫鬟,丫鬟本来就是要给主人通房的,再说敛秋跟着我十几年也放心,我真的不介意,你不必去做傻事啊。郎君,只要你不赶我走,心里有我就行,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唉,我还没说事,你们都已经变成了圣母了。 赵川轻轻的吻着梁影脸上的眼泪,又转过同吻干敛秋脸上的眼泪,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因为这次我要去救一个人,这个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就算是困难,也要去冒险,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 敛秋急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激动的说道:“川郎,我会武艺的,你去哪里救人,我跟着你一起去!” “我!”梁影也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似乎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忙,有些懊恼的坐在床上生自己的闷气。 “你们听我说,是这样的。” 赵川把木子青的事情跟梁影和敛秋说了,又把木子青的身份跟她们也说了,最后强调道:“这个人必须要救,不仅是为了一条人命,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奋斗。” 他看着梁影美丽的大眼睛说道:“苻生要抢走你的那种事,我再也不想遇到了,所以我必须要变强,才能保护你,谁让你这么美,以后还会有人打你主意的,我能力不强的话,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两个女孩都趴在赵川的怀里,安静的聆听着他的心跳。 “上次作画的工具还在吗?”赵川问梁影道。 “嗯,夫君,还在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梁影怎么会丢掉,那些画就像是她的生命一样,每天不拿出来欣赏一下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 连颜料和各种毛笔,炭笔,梁影都是分门别类的小心保管着。 赵川拉起了床上的帷帐,此时外面看里面朦朦胧胧的,像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马上我可能会有极大的危险,所以等会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许反抗。”赵川霸道的说道。 梁影和敛秋都羞红了脸,马上可能会死,一个男人除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抵死缠绵一番,最好是能留下后代,还能做什么别的事情呢? 就是两个女人一起做那种事情太羞人,不过算了,就放纵这一次吧,万一赵川真的出什么事情,连最后的回忆都没有,那不是要抱憾终身吗? 调好颜料,赵川迅速脱去了梁影全身的衣物。 “娘子,让夫君来为你作画,不要动。” 赵川轻声的说道。 梁影哪里能不要动,她已经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和战栗。 赵川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慢慢的画上了许多洁白的玉兰。 “虽然你的美有很多,但总体说来,就像一朵纯白洁净的玉兰花一样,芬芳扑鼻,让人神往。” 赵川嘴上虽然在说,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虽然自己未过门妻子的身体此刻已经被他看了个遍,但赵川的手很稳,眼神也很清明。他不是在看一个女人,而是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完美艺术品。 而那些白玉兰,则是让艺术品升格到神女的范畴。 梁影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她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自己了,好在这个时候赵川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人体画。 赵川审视着已经羞赧到无地自容的梁影,点点头说道:“非常完美,现在已经是你人生中最美的时刻,一定要记录下来。” “你去照照镜子吧,这里不会有第四个人,等会敛秋也是要画的。”赵川在梁影耳边悄悄的说道。 梁影大胆的走到铜镜前,被自己的样子惊呆了。 盘古开天地,那时候天上的神女都是没有衣服的,或许有些穿着树叶和鲜花,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但那时候估计不会有这么漂亮的树枝和鲜花。 没有穿衣服,却像是穿着最华丽的盛装,没有比这更素雅,更明媚,更适合自己气质的“衣服”了。 无可匹敌的美,不要说是自己,就算是其他人,梁影也从来没见过美成这样的。 自己的气质带着一点文弱和书卷,然而身上的这幅画就像让自己绽放了一样。 赵川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朵世间最美丽的白玉兰,看着自己完美无瑕,仿若神女的身体,梁影自己都迷醉了。 赵川轻轻把她拦腰抱在怀里,亲吻着她额头说道:“可爱的娘子,这才刚刚开始,你不要老是欣赏,重头戏是画啊。” 敛秋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自然轻车熟路,她大胆的看着赵川严肃认真画体绘的脸,眼神火辣辣的像是要把赵川吃掉一样。但赵川根本不敢跟她带电的眼睛对视。 不一会,以腊梅为主题的体绘也画好了。 赵川让她们手挽着手在床上坐好,让敛秋去亲吻梁影的脸,并且闭着眼睛,定住不动。 飞舞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洁白的纸上,像是打印机一样描绘着两个年轻美丽的少女。 完全赤裸的女人画,是上不得台面的,是低俗的,只能说是情趣,却不能谈为艺术。 但赵川创造性的把体绘和绘画相结合,他画作下的梁影和敛秋,用三个字形容就是艳且美,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仙女下凡。 不但不低俗,还显得高贵不凡。 每个人都看得出画中的女孩是裸体,但每个看这幅画的人,都不觉得她们没有穿衣服! 她们不是没穿,而是这件“衣服”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已经不会有任何衣物超过这一件了。 把女人画的好看很容易,因为很多女人本身就是很好看的,只要还原他们本来的面目就完了。 但如果可以把女人画成了花朵,让人一看到就联想到那些不可亵玩,高贵而清雅的花朵,这个画作的档次无疑就远远超过了模特本人。 很多甚至永垂不朽,传递后世经久不衰。 这是赵川到目前为止,水平最高的一幅画!在绘画的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注意两个女孩那诱人的身体,还有勾人犯罪的曲线,让人无法自拔的俊俏脸蛋。 终于,赵川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避免它们滴落到画上面。一副一米多长,一米多宽的大画作完成了,在拿起来的那一刻似乎光芒四射,已经超越了坐在床上的梁影和敛秋本人。 真是太消耗心力了! 赵川跌坐在椅子上,这一幅画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梁影和敛秋穿好了衣服,走过来看着桌上的画,眼睛都湿润了。 “别哭,画湿了可就白瞎了。”赵川有气无力的说道。 梁影和敛秋赶紧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生怕泪珠掉下来了。 如果你死去了,我的心会有多么痛,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梁影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一样,要窒息了。 “夫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梁影已经感动到要痛哭流涕。 “如果不对你好,那还不如不来祸害你,我走了,时间差不多了。”赵川拍拍两人的脑袋,转身就走。 赵川走到房门跟前,感觉背后有两个女人抱着自己。 “我很想现在就要了你们,但马上我会很累很疲惫,还会失去很多血,你们不想我死吧。” 赵川回头把她们抱在怀里,看着两人哭花的脸说道:“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夫君,你要是回不来了,那我也陪着你去好了。”梁影喃喃的说道。 “哎呀,好疼!”梁影娇嗔着叫道。 赵川重重的拍了一下梁影的头。 “我处心积虑几年就为了娶你回家,难道就是希望你去死么!给我好好的活着,我出了多大的事情也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不然我又为你作画,又是哄你开心,难道就是为了一个死人么!” 赵川真的怒了! 梁影呆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赵川对她发火,赵川一直都是温柔的,厉害的,体贴的,神奇的,唯独没有凶悍的。 自己想陪着他死,居然被他骂了。你总是这么体贴,但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你想过么!! 赵川趁机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下,然后又亲亲敛秋的脸,把她们关在屋里,独自出了梁影的闺房。 本来还想给郗淑文留一幅画,但自己好像体力已经耗尽了,身体好疲惫。 算了,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呢,那就够了。 赵川无耻的想到。一副可以传世的美人图,就这样被扼杀了。 不提在闺房里失魂落魄的梁影和敛秋,赵川来到隔壁已经不算是自己的府邸,猥琐大叔正搂着贞娘的肩膀在院子里晒太阳,家里多了很多仆人,据说是猥琐大叔家乡的人,在忙着清理池塘,打扫屋子等等。 “小子我看你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到底是有什么事?”猥琐大叔刚刚知道新婚娘子怀孕,搞不好就是他第一次半强迫贞娘时留下的种,心情异常开心,人也显得正常了不少。 “嗨,没事,就是马上要死了。”赵川把葛洪对他说的说辞讲了一遍,然后把自己为什么要救木子青也说了一遍,猥琐大叔却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目光,更没有劝说他。 “喂,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吧,你就不劝劝我么?”赵川疑惑的问道。 “切,劝你什么?高风险高回报,我告诉你,桓温此人极重感情,你救活他女儿,将来他一定拼死护着你,这一桩买卖你赚大了,不过前提是你可别死了。放心,死了桓温也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的。” 第三十九章 舍命救治 闷闷不乐的离开猥琐大叔的宅子,赵川还在心里碎碎念。 他其实只是想让人安慰他一番。 赵川不觉得自己是龙傲天,或者青铜小强,怎么都打不死的那种。 他会死,甚至不需要怎么折腾,做换血这种危险的事情,搞不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死混蛋,难道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么?我不是你唯一的徒弟么?” 赵川心中满是怨气。猥琐大叔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前提是自己不会死去。 就算桓温对自己再好,然而命都丢了,还玩个毛线啊。 “大哥,你今天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哈?连你都看出来了。 赵川看着品香居门口的铁牛,有气无力的说道:“是,麻烦让让,跟李掌柜说一声,最近都不开业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拖着疲惫步伐来到二楼木子青的房间,葛洪正笑眯眯的跟郗淑文说着什么事情,这俏寡妇笑颜如花,样子挺让人心痒痒的。 之前被梁影和敛秋勾起的邪火,现在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 “赵川,你准备好了吗?其实你身体强壮的时候这种效果并不好,就像你现在这样身体疲惫时才是最好的,我想现在就开始吧。晚了只能增加风险。” 葛洪的心情似乎很好,貌似很有把握的样子,让赵川心中安定不少。 “对了,这段时间不可以行房事,不过想来赵大当家聪明伶俐,老朽是多此一说了。” 是,刚才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我眼前一丝不挂,眼神火辣辣的要吃掉我,我特么真是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赵川伸出手指对葛洪沉声说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葛洪的刀很细,切手不疼。 他清洗用的酒似乎纯度很高,不知道怎么弄的。 包扎用的布条很干净,似乎煮过。 一切都显示出专业和一丝不苟。 看样子大概是没问题吧。如果不是葛洪的样子一看就是业界大佬,赵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 一滴血滴到自己的伤口上,立刻感觉钻心的疼痛,那个被割破的手指肿的像木棍一样。 “这毒可真霸道啊!” 赵川喃喃自语道。 “是啊,老夫有药的,但靠你自己激发才有用的。” 不一会,赵川感觉头一阵阵眩晕,但手指上的肿块已经消了。 “现在已经开始反应了,你后面会觉得头晕和虚弱,两天后,我们就正式开始。 这位木姑娘已经进入假死状态,治疗对她的影响已经缩减到最小,一切看你的了,赵大当家。 廖小友说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挺住别趴下啊。 ” 葛洪的话语里饱含着关切,赵川虚弱的点点头说道:“两条命,一条都不能丢,看我赵大当家的厉害!” 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赵川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边有很多绿色的小虫,在啃咬着自己的皮肤。 而远处好像有一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好像是一个三国策略游戏,赵川一靠近这台电脑,那些绿色的虫子似乎就被电脑的辐射杀死了。 终于,身上的虫子已经被电脑辐射出的光全部杀死,脑中突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了! “叮咚,系统升级完毕!” “叮咚,察觉微生物入侵,激发自卫任务:免疫学研究 任务说明:葛洪乃是免疫学时代先驱,帮助他完成实验,救活木子青。 任务奖励:书生夺命剑 奖励说明:霸王回马枪不在,我书生夺命剑天下第一。 ” “ 叮咚,成就奖励:不朽的名画 成就说明:宿主为自己老婆和通房丫鬟所画的画作,感动了天地,已经超出人间能达到绘画极限。 成就奖励:小鸡啄米图。 奖励说明:开启漫画技能,你已经开宗立派,朝着一袋大家(没错别字)发展了。 获得称号:人物画专家 效果:画美女(记住必须是美女)神韵+5,笔力+10。 “叮咚,第一章章节任务开启 任务名:多管闲事的使者 任务目标:去一趟东晋,然后处理好所有事情再回来。 任务奖励:任务完成后视情况而定,奖励丰厚。 ” “ 叮咚,激活隐藏任务:长袖善舞 任务说明:在不动用任何武力的情况下,在各方满意的情况下,完成对梁影的婚姻承诺。 任务奖励:本来娶老婆是不给你奖励的,但看你玩得挺出花样,奖励马镫一对。 此外梁影是系统认证过的美女,你的防口吃防智障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二,还差一个女人,请加油。 ” “叮咚,开启文斗系统。 系统说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左人杰地灵,群星璀璨。诗词歌赋,绘画,书法,音律,围棋象棋,都是斗法的战场。 本子系统采用积分兑换制,自由度很大,请宿主自行取舍。 ” 赵川看到一个子系统面板,上面很多兑换物品都处于灰色遮盖状态,看不出是什么,也无法兑换。 “叮咚,已收获奖励自行加入宿主技能。” 脑袋里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赵川醒了。 系统回来了,人生感觉又美好了起来! 赵川看到趴在床头的郗淑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她似乎对自己动了真情。 人的感情都是慢慢在变的,也许并不是那么纯粹,其间还夹杂着依赖与需要。但接触时间长了,还是会产生难以分离的情绪。 “叮咚,激活任务:搞怪的大舅哥 任务描述:郗淑文的亲哥哥郗超聪明搞怪,目中无人。 用文采和智慧打他脸,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任务奖励《聂卫平围棋精要》 奖励说明:当年聂卫平以一敌六的神技,就算学到一成,也够你嚣张了。 ” 尼玛,不能乱摸,不能轻举妄动,一个不小心,系统就会蹦出来。 让人又爱又恨。 “郎君,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郗淑文已经醒来,看到赵川脸色白得吓人,有些担忧的说道。 “没事,你会下厨么?” 赵川试探性的问道,他不做指望,因为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都差不多的。 比如梁影这家伙就是典型的会吃不会做。 “郎君也太看不起人,奴家毕竟是做过媳妇的人,又怎么会不能做饭。” 赵川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方子。 “照这个方子做菜,我能不能挺过去,就全靠这个方子了。” 郗淑文看到方子上都是黑豆,动物肝脏等寻常之物,点点头说道:“桂叔手下会帮忙买菜的。” 两人起床洗漱完毕,赵川最后一次下厨,然后去找葛洪。 在木子青的房间里,这丫头已经陷入沉睡,赵川把手递给神医,让对方切脉。 “怪哉,本应两天后再出现的反应,你居然现在就有了,看来你并非常人,这解毒的把握也大了几分,现在就开始吧。” 葛洪拿出一套类似于上次老廖的那种抽血的装置,只是更精细。 尼玛,不会真的有别的穿越者吧,搞不好还会是学医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像呢。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银针已经插入自己的静脉,抽血开始了。 正当赵川赵大当家史无前例的玩免疫系统大作战的时候。建康的谢家家宅里,被称为建康明珠的谢道韫,和被称为谢家武胆的谢玄,姐弟俩在书案前对坐。 这里的布置古色古香,充满了书卷气息,不论是小饰品的摆设还是墙上的字画,都是显示出豪门世家的底蕴。 赵川在品香居里的布置哄哄外行还行,实际上只是附庸风雅,在专业人士眼中只是可笑可叹罢了。 谢道韫那美丽的瓜子脸是怒容未消,微微隆起的前胸不断起伏,似乎是在压抑着怒气。 “那个,阿姐,凝之兄也是被友人教唆,才会去那种地方。那个,风流名士不是都喜欢这个调调吗?逢场作戏而已。哈哈,哈哈。” 谢玄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废话!我不知道你们那些花花肠子吗?说,你是不是经常去!还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以后也少来往,看见就烦。” 完了,火已经烧到我身上,对不起了凝之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次我没法帮你说好话了。 “没有没有,我谢玄志在天下,又怎么会在这庸脂俗粉中消磨意志呢,哈哈,哈哈哈。” 谢玄的话说的颇有点言不由衷,毕竟那销魂窟他也是去过的,里面的小娘那滋味,简直,啧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唉,你什么德行我知道,如果是我要跟你订婚,早把你腿打断了。” 谢道韫变得闷闷不乐。她聪明绝顶,弟弟谢玄心里怎么想有如何会不知道。 “大姐,你可以学那个淑文跑出去逃婚的,爹不同意,我点头就行。” 谢玄现在有军职在身,假公济私送姐姐去外地还是很轻松的。 “你闭嘴,你以为我是你么?这是王谢两家的事情,我谢道韫怎可没有担当!你让说这门亲事的叔父怎么做人!” 谢玄平日里的口若悬河,在谢道韫面前连小猫都不如,被训得服服帖帖的。 “那个,阿姐啊,你性格刚硬,嫉恶如仇。外面的人都是看上你的文采和样貌,可过日子不是看这个啊,你看孟姜多好,温柔如水。” 谢玄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要你管,修身齐家,我没问题,我决不会做有辱斯文的事情,所以我的丈夫也不允许。凡是我做不到的,我不会要求别人也做到。” 谢道韫说得言之凿凿,谢玄心中哀叹,阿姐啊,女人就是要温柔如水,就是要会哄男人会勾搭男人啊,你这一副整天板着脸和夫君比赛的样子,谁娶了你倒了八辈子霉,真是替凝之兄难过。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连连称是。 “对了,你带着人护送我去下襄阳,四叔家那档子龌龊事,也是该消停消停了,休书都写了还纠缠不休,那郗家也是不要脸!” 大姐,该消停的是你啊,你就乖乖在家做做女红,等着凝之兄把你娶走,然后你就不要整天把我当出气筒了可好? 谢玄心中腹诽,但表面上却依然是点头哈腰。 “好了,叔父的意思是想让你去桓温那军营看看再说。那里毕竟是和秦国对峙的前线。” 谢玄心里一惊,收起脸上的讪笑,沉声问道:“朝廷又打算打哪里呢?” “我也不怕告诉你,你四叔已经盯上了洛阳,你近日武艺不要落下,可能不久就会出征洛阳。” 也不知道谢道韫从哪里听来的,语气十分笃定。 “洛阳?朝廷开窍了?不是在建康这安乐窝天天喝喝酒写写诗就完事了么?怎么又想起那些金戈铁马的事情来了?” 谢玄的语气里带着嘲讽,明显是看不起他话里的某些人。 “你四叔是盯着冉闵的宝藏而去的,洛阳,他才不稀罕呢!” 谢道韫顿了顿,低声说道:“你四叔想在京口建立一支精锐,名为北府兵,还缺大量钱财,有那个宝藏正好,朝廷也管不了。” 司马懿的事情过去不过百年不到,谢玄又如何听不出谢道韫话里有话。 司马家能做的事情,谢家如何不能做?他四叔谢万,心思不可捉摸啊。 “明天我们就动身,你好好看看桓温那里是怎么样一个状况,他毕竟是当年打到长安郊外的人,朝中暂时没人比得上。” 谢玄点点头。他这位阿姐,只有在讨论正事大事还有斗文采的时候是可爱的,私下里很难相处。 建康明珠是其外,其内长满了扎手的棱角。如果将来他的夫人是阿姐那样的人,他有可能会逃婚。 美貌一百二十分,文采一百五十分,个性大概只能十分不到吧,谢玄在心中给姐姐定性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时间长了也会歪腻,女人固宠绝不是靠相貌。谢玄在心中吐槽大姐。 一番话说完,两人就此告别。谢道韫又想起今天看到将要订婚的王羲之家公子王凝之,从某个销魂窟里出来衣衫不整,满脸唇印的浪荡模样,胸中怒气就一阵阵翻涌。 “哼,气死我了!” 白嫩的小手捶在书案上砰的一响。 谢道韫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揉搓着自己略有红肿的小手,眼睛里泪水汪汪,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委屈。 后赵,前燕,前秦的民族政策有何异同 本书很长,可以提前告诉书友,大约两百万字左右,作者君的节操堪称业界良心。 那么既然框架有点大,就趁着开书的闲工夫,扯一扯东晋时期北方形势,避不过的问题。 也就是本书主角所在的时间段里,北方的燕国和秦国对汉人是个什么态度。 先说在它们之前的后赵吧。 后赵的名声是很臭的,即使是现在也是这样,多数史书对其都是持着批判和否定的态度。 原因有2 第一是后赵的建立者石勒,文化水平很低,虽然后面努力弥补,但依然先天劣势,采用的还是胡人那一套,有限的汉化。他的继任者石虎更是除了杀就不知道其他事情的人。 石勒所在的羯族,乃是中亚奴隶,整体文化程度和汉化程度更低,基本以抢劫为荣,以耕种为耻(史书大量记载,不详细叙述) 如果不是羯族倒行逆施,冉闵的一个杀胡令,能让邺城附近的汉人,三天杀掉20万胡人么(有记载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第二就是后赵的民族政策就是以胡制汉,分而治之。汉人不担任或很少担任中央职务,普遍在基层有一些低级官员。 骨子里全是坏水的汉人文化阶层都是巴不得赵国快点灭亡的,它能不灭么? 于是后赵起来的快,被灭掉更快。 冉闵建立的魏国就不说了,这个政权很特别,以后再说。 后赵的灭亡伴随的是慕容鲜卑的崛起,石虎当政时期,就有大量汉人(含士族)逃亡东北,在慕容鲜卑的治下生活。 慕容鲜卑的策略是和汉族士族联姻,快速汉化,几代人时间,慕容家就已经是脱胎换骨,人才济济。 但燕国主要是和汉族士族,大地主合作,对于普通平民来说,这种日子一样不好过。 这段时间,燕国的矛盾主要在于慕容家和其他几支鲜卑,以及北方的丁玲族(维吾尔人的先辈)等胡人之间的矛盾。 燕国高层低层大量任用汉人,不过主要以北方逃难避祸的士族为主。 士族么,世家么,腐朽得很,你懂的。 而前秦的氐族,本身就是逃难崛起的,跟他们混的一般都是寒门的汉人,低层的平民,再加上本身氐族汉化就很深,所以到了苻坚当政的时候,汉族官员有记载的比例已经超过70%,包括基层和高层。 寒门么,开始是很有战斗力的,所以前秦很快就壮大起来,灭了燕国,叫板东晋,其中都有内在原因。 还是那一点,北方胡人谁能用到汉化的好处,而摒弃汉化的坏处,谁就会是最后的赢家。除此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第四十章 抛弃迷茫 赵川被抽了不知道多少血,一阵阵的眩晕,脸色苍白如纸。 在木子青的房间里,他坐在这个陷入假死的女孩身边,感觉一阵阵虚弱,脚步有些飘。 赵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木子青,像是睡着了一样,心下稍定,好像,大概,应该没问题的吧。 葛洪很会处理伤口,再次让赵川怀疑这个世界以前是不是也有个医学大家穿越过来,带来了一点现代医学知识,不过估计即使有这人,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最牛逼的医生只能是葛洪。 郗淑文的黑豆红枣粥味道没有自己做的好,但也算不错了,一个世家的媳妇有这种手艺已经算是难得。如果不是她丈夫死得早,兄弟又打算霸占她,淑文的小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吧。 赵川连吃了好几碗。又喝了加了糖和盐的牛乳,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郎君,你不要紧吧。” 俏寡妇脸上全是担忧,那些被抽掉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即使没经历过也能感觉到,滋味肯定不好受。 “叮咚:任务提示:治疗中毒的木子青 任务进度:19.9% ” 系统升级以后,居然有进度条了,赵川惊喜的发现,他似乎只需要再抽四次多一点,就能把木子青救醒了。 诶,不知道能不能抗住啊,我感觉下次再抽一下就要死了。 赵川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看着沉睡中的木子青,他的血已经在对方体内了,似乎有一定效果,因为赵川看见对方皱眉头了。 没有反应就是最坏的反应,只要木子青有表情,就说明病情在一步步的好转。 赵川把头靠在淑文的肩膀上,闭目养神,什么都不打算去想了,好累,只想睡一下。 淑文紧紧的握住赵川有些发凉的手,暗自垂泪。她一个寡妇,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又不能让她去输血。 古代有身体发自父母一说,也就是说,为了尽孝道,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那是父母给的。 葛洪这种疯子淑文不想去管,但赵川却根本不把自己的血液当一回事,虽说跟他自幼无父无母有关,但这次也当真是豁出去了。 淑文不由想到赵川这次是为了她才会这么拼,因为治好了桓婧就会得到桓温的感激,得到桓温的感激,应付谢家人起来就会更加从容。 淑文心里是既甜蜜又悲切。世家的力量是如此的庞大,让人难以反抗,赵川简直就是拿命在拼。 好像为他生个孩子,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淑文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正当房间里气氛一片阴霾的时候,穿着富家翁土豪衣的猥琐大叔出现在赵川面前。 一尘不染的袖口和衣领显示出他是个有贤惠女人打理的男人,而那鲜亮而庸俗的衣着搭配又显示出他的品味着实不咋地。 一股浓浓的暴发户的味道。 从前的猥琐大叔现在依然猥琐,哪怕他的衣服看起来已经像是个“成功人士”。 有这样一位师父,只能顾着里子,带出去绝对会被笑话死,别人的师父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多的不说,就说那给木子青看病的葛洪,都是看着鹤发童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哪像自己师父,诶。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很疼很累对不对,老夫没失血过那么多,但难受是一定的,谁让你想逞英雄呢!”王景略脸上带着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赵川的伤势。 师父啊,我孝敬你已经够可以了,你就行行好别再奚落我了行不。赵川在心中不动声色的抗议,嘴上却不敢反驳。 现在的时代是一个重视孝道的时代,其中就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说法,师父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跟师父顶嘴绝对不是好孩子,传出去有损他赵大当家英明神武的形象。 “你想听听桓温的事情么?老夫曾经跟他有过一席话,也算是交浅言深了吧。” 纳尼?赵川大惊! 你见过桓温!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那家伙听说在荆州啊!你不是一到长安来就在我眼皮底下么?难道你分身去了荆州? 赵川觉得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脑袋有点眩晕,以至于导致幻听。 “当年桓温北伐长安,已经打到霸水(《鸿门宴》里有霸上一词,乃是霸水上游,都是在长安附近)下游,却迟迟不肯过河攻打长安,于是老夫就单人进了桓温的军营,跟他谈了一天。” 卧了个槽啊! 原来你当年都已经猛到这个地步了!!赵川心下感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个人独闯桓温的军营啊!这是怎样一种拉风!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赵川疑惑的问道。猥琐大叔这等人才,桓温不可能看不上。 “那家伙问我,他代表天下汉人北伐,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不是应该各族扫榻相迎么,为什么到了长安,他还是孤身一人,没有人来投靠他呢。” 赵川愣住了,桓温真的问了这么二的问题么?他有点不敢相信。 五胡乱华,氐族的部落里其实汉人的数量绝对超过一半,当年苻健入主关中的的时候,其部曲里汉人数量极大,这跟其他四胡有着本质的不同。 氐族的苻家是和汉族相处得比较好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汉化也最深,也是彼此间矛盾最少的一个部族,这一点有很多史料都能证明。 所以在这里就不得不扒一扒氐族发家的历史了。 五胡里面,匈奴是老牌外族,羯族是中亚白人奴隶,羌族和鲜卑类似雇佣军,而氐族和汉族底层,都是当时奴隶一样的存在。氐族是在天下大乱之后不断流亡而崛起的。 故而氐族政权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汉族有着很强的亲和力。这一点桓温这样只盯着高处的人是看不到的。 一联想到这里,赵川真觉得桓温有点二货。 你桓温一到关中,虎躯一震,就空口白话让人家跑来投奔你,这不是脑抽么? 那些你指望的人,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之一,人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又怎么会放弃到手的麻雀,跟着你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凤凰呢!! “那你怎么说的?”赵川觉得是不是自己抽血太多,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完全不能理解桓温的心思。 “老夫说,你停在霸水不动,大家不知道你是玩玩而已还是动真格的,所以就都不想过来了。” 原来如此! 赵川点点头,猥琐大叔说的很含蓄,要让他通俗解释的话就是这样的。 一个屌丝跟妹子说,来,我们到床上去玩吧,保证事后我会跟你领证的。 妹子却问,我相信你会跟我领证,但房子,车子,票子这些实际的东西你有没有? 屌丝说,现在没有,但是我们领证以后慢慢就会就有了。 最后妹子说,抱歉,那你只能当备胎,前面有个帕萨特在等我,以后你开宝马了再来找我吧。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赵川在心里感慨猥琐大叔也是看人下菜,没在桓温面前豪放! 猥琐大叔继续说道:“后来他请我去当他的谋主,我说我回去考虑一下,然后就回了洛阳附近的老家。” 额,感觉桓温好像是面试失败,考官直接给了个“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赵川觉得这二者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别扭,难道不应该是桓温面试猥琐大叔么? 昔吾老友吊似汝,如今坟头草丈五啊师父,我真是给你跪了,桓温这等大神被你当猴耍,我出去都不敢说,真是锦衣夜行啊。 “老夫今天是来告诉你,桓温是个做大事的人,却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每到最关键的时刻,他往往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你如果想借力可以,但别在他身上做指望,明白么。” 猥琐大叔一反平日里的浪荡不羁,表情十分严肃中肯的对赵川说道:“晋国你唯一要担心的人,唯有谢安而已,这个人现在是没有出来,他出来天下都要震动。 别被他暗算了,你要小心,该退的时候要退,该冷静的时候也要冷静。” “师父,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丢你的脸。”赵川恭敬的对猥琐大叔说道。他能感觉到猥琐大叔耳提面命的善意。 “你当然应该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你跟谢安斗法输了那就是我输给谢安了,老夫怎能不在意!” 听到猥琐大叔这么说,赵川已经无语凝噎,刚才酝酿的温情荡然无存。 淑文在旁边听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猥琐大叔横了她一眼说道:“你唯一的机会,就是扳倒谢万,谢万不倒,就算你这次逃过一劫,下次一样完蛋。 如果你不怕羞耻的话,倒是可以先把自己的肚子弄大,争取十个月的时间。世家也要脸面,在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大概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你不妨再高调一点。” 猥琐大叔的话是如此不客气,让淑文的脸又红又白。 我现在还不够高调么?只怕这次一回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这个被退婚的媳妇已经找了个秦国的俏郎君。享受床笫之欢不能自拔,人尽可夫。 淑文满嘴的苦涩不知道跟谁去说。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可别真死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对你的前途大有裨益的,去见桓温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你是我徒弟。” 扔下这句话猥琐大叔就撤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是他那一贯的作风,丝毫不扭捏,一直都指向问题的最核心,不拖泥带水。 赵川要救桓温的女儿,桓温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优缺点,猥琐大叔都跟赵川来说了一遍。 虽然这个师父从来都不曾说教你什么具体的东西,但一旦赵川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他都是第一时间出现,并指点迷津。 每次他的提示都是最关键最核心的东西,每次他都能抓住解决问题的钥匙。 赵川不禁在心中感慨,大神就是大神啊,历史上能短短几年就让秦国一统北方,又岂会是浪得虚名? 赵川发现自己不仅把妹的技术远远逊于猥琐大叔,而且其他的能力也是差了好多条街。 这简直就是吊丝和男神的差别! 这个猥琐男,其实也就是看着老,本身却不过三十岁罢了!赵川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很多时候,智慧和阅历并非完全跟年龄成正比,有些碌碌无为的人,年纪是活到了狗身上。 别总是认为自己很年轻啊! 身体虽然虚弱,赵川心里却涌起万丈雄心! 深夜,在品香居的院子里,赵川演练了丁胜教给他的那套刀法,越是身体不在状态,越是不能放弃自身的锻炼。 他有一些疲惫,还有一些迷茫,所以不愿沉浸在淑文那充满女人香的怀抱里。 “ 叮咚,激活宿主品格:时不我待的哀愁 品格说明:宿主既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又像文青一样喜欢自怨自艾,真是让人有点懵逼。 效果:对女文青吸引力+20%,个人威望-1。 奖励:《口琴制作技巧》(PS:文斗系统中可以兑换《口琴吹奏技巧100例》,你该不会只想要当个工匠吧。) ” 咦?这是什么鬼?宿主品格是什么东东?好像是系统升级以后冒出来的哇! 这时赵川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信息,似乎是口琴制作的流程。 “首先是两块铜版要打孔,要保证长条状的东西和簧片之间的缝隙合适……”赵川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去东晋做准备!东晋那边流行这个!流行文斗! 系统奖励是有选择性的,它不会在你当了魏忠贤之后还给你送美人!一切都以最迫切的需要为准。 文斗,少不了谢家人。而另一个大族王家,跟谢家是联姻的,关系盘根错节。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啊! 把十六式刀法舞完,赵川全身虚汗,但精神却更好了。 不错,还有四次,继续来吧!月光如同银粉洒在院落里,照亮赵川那年轻而坚毅的脸。 此刻他已经抛弃了迷茫,有心爱的女人,有关心他的师父,还有肩上的责任。 作为这个神奇系统的载体,赵川不会让它蒙羞,他会在这个乱世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身体的血液,失去了,但似乎有一种被称为豪情壮志的东西流入赵川的体内。 木子青,我不会因你而死,恰恰相反,我会因为救活你而绽放光彩! 第四十一章 迈过这道坎 细长的银针像是蚊子的嘴一样,贪婪的吸食着赵川身体里的血液。 他猛喝了一口牛乳,又喝了一大口水。身体里失水的感觉十分明显,还伴随着一阵阵虚弱。 葛洪关切的望着赵川,木子青已经大有好转,但他也已经被抽了两次血,这是第三次,赵川已经明显有点扛不住了。 这是治疗的第三天,明天是最后一天,不知道这个少年还能不能挺住! 终于抽完了指定数量的血液,赵川的脸已经白如金纸。 葛洪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却没说什么话,也没有劝说他放弃。 这是赵川的选择,已经走了一大半,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了。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穿着华贵便服的青年。刻意模仿江左的打扮,虽然得体,却依旧有些不伦不类。 他双目有神,看着一身正气的样子,四方脸带着俊朗,却不显得奶气和柔弱,反而带着一股阳刚的健美。 修剪得极为整齐的胡须让周身都飘荡着一股文士的雅气,如果不认识的一定认为是一位江左世家的年轻俊杰。 “苻大官人,你也来凑热闹啊。” 赵川看到苻坚进来了,有气无力的说道。 葛洪一看苻坚的样子,就知道这厮非富即贵,白花花的眉毛一挑,不动声色的退下了。 前天赵川还有力气去锻炼下,今天却已经完全使不上劲,失血的痛苦折磨着他的身体和意志。 看到风度翩翩的苻坚,更是懒得说一句话。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木子云也来了,他很感激你,想见见你可以么?” 苻坚什么都没说,一开口就说木子云的事情。 赵川想说不可以,但苻坚已经对着门外打招呼。 说是尊重你的意见,其实只是在通知你一声而已。权贵的仁慈和礼让,只是流浮于表面。 外面进来了一位中年汉子,正是木子青的哥哥木子云。 “赵大当家,你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差遣,在下肝脑涂地!” 木子云见到赵川就跪下,真可谓是纳头就拜。 苻坚不说话,而是看着赵川苍白的脸,似乎想看他怎么回答。 “我说了,事情我惹出来的,自然要我来解决,这是我作为大当家的担当,如果你真要感谢,那以后好好照顾你妹妹吧。” 木子云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川,连苻坚都露出意外的神色。赵川长袖善舞,聪明伶俐,不会连对方这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懂。 木子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赵川将会得到桓家的支持,甚至鼎力支持,作为以武力立身,东晋排行第三的世家,桓温的能量不能小看。 无论是高官厚禄还是家财万贯,都在向赵川招手。 “你去看看你妹妹吧,她受的罪不比我少。” 木子云来到木子青身边,他看到了自己面容消瘦的妹妹。 她的表情痛苦,嘴里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川,川哥,不,会死的,不要。” 木子青的嘴里一直在说不要。 木子云看了赵川一眼,又碰上苻坚的眼神,两人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赵大当家,木子云我实在不能放,非常抱歉。所以还请你跟桓温大司马说一声,请他谅解,这并非我所愿。他女儿拜托你还给他了。” 看到苻坚一副悲戚的样子,赵川只觉得对方惺惺作态,令人作呕,不耐烦的挥手下了逐客令。 木子云无奈又依依不舍的看了木子青一眼,跟着苻坚走了。 “唉,其实你们谁都没把这小妞当回事,都是国啊,天下啊,万民啊这些大道理。对于木子青这妞来说,她需要的只是解毒啊。” 赵川叹了口气。 苻坚是在原则之下,尽量的满足自己良心上的安慰,这不是赵川要走的路,他不喜欢这种人,哪怕这个人是所谓的好人。 “川哥哥,不,不要了,会死的。” 木子青又在床上清晰的说了一次。 这次赵川听得非常清楚。 “当初第一次看见你,还在长安城的城门口,老丁那家伙啊,就是喜欢讹钱,你还去撩拨他,真是够傻的。这次病好了回去找个疼你的夫君吧,别乱跑了,地球很危险的。” 不知为何,赵川说了这句话之后,木子青的眉头就舒展开了,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嘿嘿,你这么笑还挺可爱的,可惜不是我的菜啊,去睡觉咯,等会老葛给你换血了,晚安我睡了。” 赵川踉跄着步伐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没脱衣服就昏倒在床上,郗淑文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凝神的看着赵川的俊脸。 “你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所以我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对吗?” 一滴眼泪落在赵川脸上,但他毫无知觉,他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命运,现在已经深度疲倦,身体也感觉支离破碎。他似乎已经关闭了六识,静静等待着明日命运的宣判。 第二天赵川脸色有些好转,早上吃了很多东西,就像是上战场之前准备好自己的兵器一样。 赵川看着面色凝重的葛洪问道:“怎么了,木子青是不是有不妥?之前不是一直有好转吗?” 葛洪那张平日里笑呵呵的脸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她很顺利,但我看你抽了这次的血,大概是要一命呜呼了!” 葛洪切着赵川的脉搏说道:“未必一定会死,但风险很大,老夫不敢打包票,要停下来吗?停下来就要等你再次恢复,然后把这个过程重复一遍才行。” 赵川早就知道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而且下次不知道还会出什么状况,其实等于是木子青没救了。 他咬了咬牙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都到这一步了,勇者无惧!开始吧!” 葛洪瞬间对赵川肃然起敬。他一脸景仰的对他说道:“赵大当家果然名不虚传,老头我见过太多的让别人为自己而死的家伙,愿意慷慨救人的,唯你一人而已。挺住,之后我老儿使出浑身解数救你!” 葛洪似乎也被赵川的慷慨和无畏所感染,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弄得赵川哭笑不得。 “不要!”“不要!” 今天木子青明显已经有些意识,她在床上轻微扭动,嘴里一直叫不要,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世间啊,有太多的不公,像你这样无辜的人要死了,而某些幕后黑手还在快活的潇洒。我还没找到黑手是谁,但现在我只想救活你。这是目前我能做到的事。” 赵川轻轻握住木子青的手,似乎在传递自己的信念。 果然对方听到他话就停止了呻吟,变成睡着了的样子。 “葛仙翁,开始吧。” 赵川连仙翁这等称呼都用上了,迷信的祈求对方救他升天,他赵大当家说不怕死是假的,纯粹是死撑而已。 来到这个时代,他一无所有,除了系统以外。 乱世他没有靠山,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保不住。 一个苻生就压得他喘不过气。一个苻坚就能轻易掩盖他呕心沥血经营的光彩。 喜欢搞事的系统又不允许他退却。 为了生存,他变成了爱情骗子,却没想到自己也陷进去了。 同样是为了生存,他必须要冒着生命危险拯救本只是带着同情的木子青。 别人可以不拼,他不行。苻坚不拼,还可以混,他不拼,就会输。 每进一步,他的身上就有了更多的责任,越发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赵川不想当卢瑟,也不能当卢瑟。 抽血开始了,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丧失。 意识渐渐模糊,似乎又回到了现代,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几分钟,又像是几年。 他无所事事的在家看动漫,玩游戏,泡论坛,像个死宅。 饿了就用手机点个外卖,困了倒头就睡。 虚度光阴,但是却感觉好悠闲好惬意。 在赵川陷入昏迷的时候,江左的建康城外,一身戎装的谢玄和文士打扮,清新靓丽的谢道韫,在跟一个瘦高的年轻女孩告别。 瘦高女孩显得很文弱,带着一股恬静的美,不是那么出众,却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 “孟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已经跟父亲说了,家里会拨出些粮食给你,这次赈灾拜托你了。” 谢道韫对着谢玄都是十分严厉,但对这位叫孟姜的女孩却笑容温婉,让人如沐春风。 “道韫姐,我知道了。你也早去早回,我还想跟你下棋呢,谢玄这小子没意思,我闭着眼睛跟他下。” 文弱女孩一笑,露出顽皮的神色,仿佛路边星星点点的漂亮野花盛开一样。 穿着软甲的谢玄把头别过去不看这两个才女,白俊脸上阵阵发烧。 尼玛,女人读那么多书干嘛?自己姐姐已经够猛了,自幼跟着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孟姜现在他也下不过了,男人的尊严何在啊。 “那个,阿姐,我还要到桓温大司马那里赴任,咱们早些启程吧。” 谢玄小心翼翼的在谢道韫身边陪着笑脸。其实他是不想继续尴尬。 “哼,没点男子气度。孟姜妹子,那我们走了。等回来我们再聊,你此去堂邑赈灾也一路小心。” 略显瘦高,看着就会被风吹倒的孟姜也跟谢道韫告别。 “我大概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了,这世道现在就这样了,每个家里不管门风多好,也会出不肖子,但我还是想做些能做的事情。” 孟姜的语气不是太好,一想起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南迁难民,又想起自家一些家族子弟的所作所为,心里就难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时没有这句诗,但这种感觉却不是新鲜事。 孟姜与谢道韫姐弟依依惜别,眼神落寞。 物以类聚,这三人都是江左子弟当中的异类,但他们却否定不了此时江左世家中颓废浪荡和黑暗无情的潮流。 建康还是阳光明媚,长安此时却下起了淅沥小雨,一连几日都不停。 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赵川,突然一个声音在脑中炸响。 “叮咚,胜造七级浮屠,任务完成 任务说明:古道热肠的宿主,用自己的血救活了木子青,感动了天地还有同样是热血男儿的桓温。 任务奖励:《破阵子》 奖励说明: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辛弃疾辛大侠不仅会写词,而且行军打仗也是好手,当然以上都是闲话。此物遇到桓温之后激活,他将传授你破阵兵法! 桓温北伐以一当十,破阵相当了得,你没白救人,赚大了。 ” “叮咚,帮木子青恢复神智,任务完成。 任务说明: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宿主这么怜香惜玉,不怕自己女人太多身体吃不消吗? 任务奖励:《春树秋霜图》 奖励说明:现在你已经学会画人和画鸟,是该学学画一些花花草草了。习得后掌握花草的山水画技。 ” “ 叮咚,激活后续任务:木子青的流年不利 任务说明:木子青的厄运并未结束,护送她回襄阳,保护好她的安全。 任务奖励:宝马的卢 奖励说明:传说的卢是一匹妨主的马,你会在机缘之下得到这匹宝马,妨主不怕,世间不缺背锅侠。 ” “ 叮咚,免疫学研究,任务完成。 任务说明:你救活木子青,为葛洪的免疫学研究提供了珍贵的素材和实验数据,他将会对你有所表示。 任务奖励:书生夺命剑。 奖励说明:儒生仗剑走天涯,乱世哪有不会武艺的读书人! ” 脑子里密密麻麻的系统音炸响,让人头痛欲裂。但赵川兴奋地想要引吭高歌! 木子青救活了,这一关过去了!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等等,为什么我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动不了!也不能说话! 赵川这才注意到他此刻危险的状态。他的面板参数上,身体状态这一栏已经是触目惊心的两个红字:濒死! “葛爷爷,为什么川大哥都不醒啊,都已经三天了。他为了救我,呜呜呜呜……” 这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赵川回想了一下,貌似就是木子青这妮子,声音柔柔的,像是要把人融化掉一样。感觉就像是怀抱里的树袋熊。 赵川发现嘴角咸咸的,似乎是某个人的眼泪。 晚年喜欢胡说八道的苻健 本书作者君是用心在写,历史人物力求还原,绝不是脸谱一样的人物。 每个历史人物的个性,作者君都是查过揣摩过的,我就是一句话,用心写书,写出经典,不求鲜花掌声。 下面就来说说苻健这个人,本书文中其实已经有很多相关的刻画。 有的皇帝早年很聪明,后期很糊涂;比如南梁武帝萧衍 有的皇帝早年很振作,后期很颓靡;比如南梁武帝萧衍 有的皇帝早年很能干,后期很荒淫;比如北齐的开国皇帝高欢 相比之下,前秦皇帝苻健的前后变化则相当特殊,相当另类。 年轻时,苻健很会说话;他长袖善舞,让氐族在关中落户生根,可以说功不可没。 他崇尚儒学,推行汉化,可以说是一个“相当会说话”的人。 然而,到了晚年,苻健却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而且越来越不说人话。(本书背景生冷但精彩,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到作者君的苦心) 在中国历代鹰派皇帝中,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说了不像是人所说的话,而险些招来杀身之祸的,恐怕也只有苻健了。 东晋永和六年(350),苻洪(他爹)遇害,苻健掌权,成为新一任秦王。鉴于东晋强大,难以抗衡,出于策略上的考虑,苻健“去秦王之号,称晋爵,遣使告丧于京师,且听王命”(《晋书?苻健载记》),打出了尊晋的旗号。 这时候,可以看出苻健是相当会说话,而且会说人话的。 为了完成父亲遗志,苻健瞅准机会,挺进关中,另派侄子苻菁率偏师攻打河东。用人之际,苻键的嘴巴又派上了用场。在盟津分别时,苻健拉着苻菁的手说:“事若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看看,还有比这更能说话,更会说话的人么?忽悠自己的侄子苻菁去死,还说得这么煽情。 张遇曾为东晋镇西将军,后因受到谢尚的歧视和排挤,迫不得已投靠苻健。 张遇父母早亡,继母韩氏尚在,随张遇生活在许昌军营之中。 张遇归秦后,韩氏也一同来到长安。 韩氏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苻健垂涎美色,便将其纳入后宫,封为昭仪。(开始管不住鸟了) 不久,张遇也因此被封为司空,位列三公。(给便宜儿子升官,不知是啥想法,反正苻健此时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奇葩) 继母也是娘。苻键霸占继母,张遇心里很痛苦,很窝火,但他寄人篱下,只能含垢忍耻。 然而,苻健得了便宜卖乖,偏偏要一次次往张遇伤口上撒盐,生怕他忘了这茬。 《晋书?苻健载记》称苻健“每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子也”;(每次大庭广众之下就会说张遇是自己儿子……作者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资治通鉴》称“秦主健纳张遇继母韩氏为昭仪,数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假子也”。 不管是“子”,还是“假子”,但凡有血性、有骨气、不哈腰、不缺钙的男人,宁肯扔帽子,宁可掉脑袋,也断然不给外人当儿子,被别人喊儿子,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如此素质的胡人。 前秦皇始三年(353)七月,张遇与刘晃密谋夜袭苻健,由刘晃开门接应。 不料,刘晃当天被派了外出差事,张遇不知此事,导致事情败露,张遇被杀,苻健逃过此劫。 当时,苻雄等悍将在外征战,朝中空虚。若不是张遇计划不周,苻健那句有辱人格的话,很有可能就让他脑袋搬家。 苻健虽然嘴巴臭,但运气似乎不错,要是就这么死了乐子就大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后面还有。 皇始五年(355),苻健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侄子苻菁趁机抢班夺权。(就是那个当年被他忽悠的家伙) 苻健称帝后,先立苻苌为太子,苻苌死后,又立苻生为太子,这件事让苻菁很窝火。 在苻菁看来,苻健宁可传位独眼龙儿子,也不会想起他这个侄子。 想起苻健当年把他往死路上推,想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的花言巧语,苻菁气得咬牙切齿,于是谎称苻健已死,煽动将士杀进皇宫。 苻健闻听有变,从病榻上艰难地爬起。(不起来不行,再不起来脑袋搬家) 叛兵见到苻健,“皆舍杖逃散”(《晋书?苻健载记》),苻菁被杀。 当年的一句话,又差点要了苻健的命。 苻菁叛乱,苻健连病带吓,没过几天就奄奄一息,于是急召苻生入宫,嘱以后事。 苻健知道苻生是个“凶暴嗜酒”的主儿,担心他不能保全家业,于是拼尽全力留下最后遗言:“酋师、大臣若不从汝命,可渐除之”(《晋书?苻生载记》)。(凡是不听话的统统干掉,历史上还有个家伙死的时候也对自己的儿子这样说,结果儿子也是没一两年就被手下KO,被KO的那位就是南齐最后一个皇帝萧宝卷) 人之将死,往往回归“性本善”,所以其言也善。 历代皇帝临终前几乎都要告诫太子积德行善,广树恩信,而苻健却让苻生“磨刀霍霍向群臣”,临死也不说人话。 不久,苻健去世,享年三十九岁。 本书中苻健是很有特点的,细细品味便知。 第四十二章 决战庙堂之”梁影暴毙” 赵川发现木子青像是发花痴一样看着自己。 那白皙的小脸透着一丝红晕,似乎已经恢复了。 她那大大的眼珠似乎都没有动过一下。整张脸还带着稚气,似乎并未完全长开。 不过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个美人。赵川敢以自己毒辣的眼光保证。 “我说,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和木子青眼睛对视,赵川败下阵来,有些不好意思。 “川哥哥,你长得好帅啊。”木子青喃喃自语的说道。 小妹妹,你在后世肯定是小鲜肉的追星族,这样会被那些帅哥们吃掉的,太危险了。 赵川已经对这丫头无力吐槽了。 “对了,你是桓温大司马家的闺女吧,你叫什么名字。” 木子青没有一点害羞,直接干脆的说道:“我叫桓婧啊,家里最小的就是我了。” “我睡了几天了?”房间里葛洪小老仙也在,赵川眼神绕过木子青的脸,看着这老头那张要笑成菊花的脸问道。 “小子,老头我终于把你救回来了,功德圆满啊。你已经昏迷三天了,不过只是人比较虚弱,并无大碍。” 哦,那就好。这一关终于过了,想想都后怕呢。现在他脑子里的系统面板上,个人状态是“虚弱”,应该脱离危险期了吧。 看着外面已经停了的小雨,天上的云彩似乎已经挪开位置,露出一缕阳光,赵川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宽敞的大道在向着自己招手! “对了,当年老夫救过一个世家子的命,他家道中落无以为报,送了我一本剑谱,老头我留在手里无用,我想你会不会用的上。” 葛洪递给赵川一本略有破旧的书,上面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逆水剑”。 尼玛,不是说好了书生夺命剑么?这逆水剑什么鬼? 葛洪的剑谱让赵川一脸懵逼! 算了,既然是系统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垃圾货色,收着就是。 赵川接过剑谱随手丢在床头。 “对了,梁府的一个丫鬟好像来找过你,看到你晕倒了吓得脸都白了。她说你醒了一定记得去一趟梁府,然后约定过两天来看你。” 完了,肯定是敛秋! 她千万千万不要被苻生的人发现啊,发现可就真坏菜了。 梁影需要“暴毙”来假死,骗过苻生,玩金蝉脱壳。不然苻生发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已经彻底变心,还跟一个帅哥肌肤相亲,抵死缠绵,爱得火花四射,非得把赵川分成几百块不可。 赵川挣扎着坐起来,葛洪连忙将他按下。 “你现在还在鬼门关外徘徊,我已经让淑文那丫头给你做了补身子的,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天再说。”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赵川看到葛洪那张严肃的脸,知道这个脾气甚好的老神医不会害自己,如果强行去找梁影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一阵阵疲惫袭来的赵川又陷入了沉睡,这次没有做梦,而是感觉在舒缓疲劳,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之中。 晚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淑文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周围都摆满了清淡的菜肴,看来是准备给自己醒了以后吃的。 木子青,哦,现在应该叫桓婧了,像是没移动过一样,依旧盯着赵川的脸在看。 “你犯花痴啦?”赵川此刻的声音中气足了很多,脑中面板的状态也由“虚弱”变成了“疲劳”。 “没有啊,虽然赵川哥哥你很帅,但也不会让我神魂颠倒的啦! 我是在感慨从小到大,对我很好的人很多,他们也是真心的,但真正愿意替我冒险救我的,却只有赵川哥哥你一人而已。”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赵川那几天都没洗的脏头发上揉搓着,像是在抚摸一只被捡来的流浪猫。 不是说男主救了妹子之后,妹子都会感动得以身相许的吗?我这还是为了救人差点搭上一条命呢? 为什么到这里不是一个套路啊。脑子里的系统也没出现类似于梁影,慕容雨那样攻略桓婧的任务出现。 赵川在松口气的同时也略微有些不爽。 虽然如果桓婧真的要以身相许什么的对赵川来说也是个大麻烦,但对方一点爱意的表示都没有,也让他颇感失望。 不止女人是奇怪的动物,有时候男人也是,不仅奇怪,而且还十分矛盾。 正在这时,淑文醒了,小丫头桓婧看了看这个略有点憔悴的俏寡妇,很自觉的站起身,乖乖的退出了房间。 两人一定是私下里说了什么,赵川有一种预感,淑文肯定把自己跟她上过床的事情跟那小丫头说了。 “我总是担心曾经发生的事情会再次发生,还好没有,谢天谢地。” “曾经心痛的感觉,再也不想遇到。冰冷的世界里面有了那么一点温暖。” 淑文走过来握住赵川的手,两人双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曾经失去过,所以才害怕再次失去,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赵川看着淑文疲惫中带着欣喜的脸庞,感觉两人的关系已经从纯粹的身体需要,向上升华了一步。 “我们的路,以后会越来越好走。” “嗯,川郎,我相信你。” 淑文感觉两人间的气氛甜蜜得让她心醉。她扶起赵川,一点点的喂他吃东西,赵川吃下的仿佛不是食物,而是温情和心意。 第二天,赵川在淑文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葛神医还给了一种名为造血丹的逆天药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吃下去感觉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那边逆水剑,已经被吸收,但自己似乎根本使用不出来,系统里书生夺命剑的技能是灰色的,暂时不能使用。 好像系统升级后,对自己的支持和控制更加的精确了。让淑文陪着桓婧,赵川今天必须要去找梁影了。 出门看到来往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没了往日里的悠闲,赵川心中一沉,看来桓温准备北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苻健为首的氐族统治集团在进行着周密的准备。 一方面暂缓称帝,缓解东晋一方的敌意和怒气值,另一方面也是为还有两个月就到来的秋收做准备。 桓温出手,一定在秋收前!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满怀心事的来到猥琐大叔的宅子,就看到梁影一脸担忧的在跟猥琐大叔说话,旁边敛秋想插嘴又说不上话。 “你看,我让你不要去找他吧,现在信了么?” 猥琐大叔指了指刚刚进门的赵川说道。 额,这是怎么回事。 梁影眼中有雾气,泪水已经不争气的顺着精致的脸颊滴下来,杨柳一样的身姿好像随时会倒一样。 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浓厚的黑眼圈,本来就很细的腰似乎被饿得更细了。白皙的皮肤透着一丝蜡黄,显然这几天她都是吃不好睡不好,担心赵川一去不回。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抱抱你这未过门的媳妇?”猥琐大叔恨铁不成钢的对赵川说道。 赵川过去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拍打着她那笔挺的背。 “我回来了,没事的。” “嗯。”梁影答应了一声,赵川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全是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只能一直在对方耳边说自己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辛苦了对不起之类的。 “唉,竖子不足与谋,来来来,你们都坐下,坐下,我有话说。” 贞娘从屋子里搬了个椅子过来,让赵川和梁影坐到猥琐大叔身边,敛秋则像是个护卫一样站在赵川的另一侧。 显然她也很想刷刷存在感,甚至想单独和赵川聊一聊,但现在很显然不是时候。 还有地位的差距。 梁影允许她上赵川的床,不代表她能和自家小姐平起平坐。 “影丫头,你准备好装死了么?”猥琐大叔突兀的问道。 哈?梁影疑惑的看了赵川一眼。赵川也是一脸震惊。 自己好像没告诉自家师父让梁影暴毙来破局的打算吧。 “我说,师父啊,徒弟驽钝,还请指点迷津。” “切,让自家媳妇隐姓埋名,只有你这种家伙做得出,老夫才不当恶人,还是你自己跟影丫头说吧。目前为止也只好用金蝉脱壳的方法了。” 赵川轻声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在这件事上,梁影是受了委屈的,自己要好好安抚一下她才行。 于是他把梁影装死,喜事变丧事的理由跟对方说了一下。 很诚恳,包括自己会得到什么,梁家会得到什么,如何让苻健,苻生,苻坚三人接受,梁家的后路在哪里,都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知道你会受委屈,但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以后我发展壮大了,一定会给你名分的。” “夫君,真的只要我装下死,就能完美解决这件事?” 梁影声音很小,像蚊子一样弱弱的问道。 “嗯,如果你觉得委屈了,我可以想别的办法。”赵川沉声道。 他知道梁影不会反对,但还是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明媒正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仅次于贞操的东西。 “呼!吓死我了!原来只要我装下死就能跟你在一起了,实在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梁影抱起赵川,激动的在他脸上猛亲了一口。 “唉,愚不可及,愚不可及,活该你这女娃被我徒弟玩弄。”猥琐大叔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快进房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赵川说道:“小子,计策环环相扣,很不错,不过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这件事,保密一定要做好。” 赵川在梁影小嘴上啄了一下。 “你先回去找你爹,他会告诉你怎么做。你装死是大事,一定很多人会怀疑监视,务必小心。”赵川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说道。 “嗯,我知道的了。谢谢你,夫君。”真要在一起了,梁影反而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都有些扭捏的搅着自己的衣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羞赧。 每天,他会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陪我说话,他会给我作画,陪我游玩,我需要的一切他都知道。 我们会在一起难舍难分,甚至共赴巫山云雨,体会那难忘的滋味,成为一个人。 最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叫我母亲,叫他父亲,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梁影醉眼迷离,陷入自己的妄想中,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带着无限的憧憬。 “好了,快回去准备吧,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一定不要出意外,最后再忍耐一下吧。” “嗯,知道了,夫君,那我走了。”刚才魂飞天外,想着那些将来的事情居然走神,梁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急匆匆的往荷花池后面的假山走去。 敛秋火辣辣给了赵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细长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对方的手,不动声色的揉捏了一下,扭动着腰肢跟着梁影走了。 尼玛的,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早知道就不招惹你了。 赵川发现敛秋似乎有偷偷和他约会,在梁影前面提前跟他“洞房”的打算。 “哼,臭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吧,女人多了绝对是麻烦,快回去吧,近期不要来了,以免惹人怀疑!快滚快滚。” 猥琐大叔王景略开始下逐客令了。 赵川恭敬的说了句谢谢师父,然后小心出门,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有这位大神坐镇,想来接梁影回家已经是不用操心的事情了,论心机,谁能玩的过王景略? 风水轮轮转,明天到别家。同一个地方,不同人的境遇也不尽相同。 苻生被苻坚阴了一次(他自认为的)之后,在家老实了几天,准备迎娶新娘子。 据说这个新娘清丽脱俗,样貌非常出众,弄得苻生有点心痒痒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父亲,手下有一万如狼似虎的长胜军! 这都是自己将来再次雄起的资本。想到这些,这个女人长什么样也就不重要的,好看固然很重要,但就算是丑八怪,他苻生也会照单全收。 一想到这里苻生就有些心头火热!女人算什么,只要男人有资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一万长胜军,我要定了! 第四十三章 决战庙堂之偷龙转凤 “主公,梁家已经挂满白布,据说是要出嫁的新娘子暴毙,梁安已经向天王殿下写了陈条,要辞去长胜军的职务。” 独眼龙苻生面前的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脸上奸滑的笑容一刻都未停。 那如同田鼠一样的小眼睛,总是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中等身材却佝偻着腰,看着像一条哈巴狗。 他手上还不伦不类的拿着一把扇子。看着差不多就像是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 这个人就是长安臭名昭著八水帮帮主董荣,也称董龙。 “董龙,这件事你怎么看!”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苻生,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唉,我现在是被苻坚追杀,除了主公这里,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去呢?自然会帮主公想办法。” 董龙贪财,接了杀叶文的活,苻坚自然能查到他那里,于是他明火执仗的投靠了苻生,苻坚这才罢手。 听到董龙的话,苻生点了点头,这次的挫折已经让他沉稳了几分。 新娘子在要出嫁之前暴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其实女人不重要,主公想要我那里多的是。关键是梁安手下那一万长胜军!他现在辞去职务正好,我建议不要纠结联姻的事情,抓住这一万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董龙,不愧是八水帮的当家人,脑子就是灵活,一下子就看透了问题的实质。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苻生皱着眉头问道。事情他也想清楚了,关键要看处理的办法。 “我建议两手准备,先去梁安家,见见新娘子的尸体,看是不是真的死了。然后天王殿下定然会召集你去处理这件事,一定要拿到长胜军的控制权。前面那个只是顺便,最后这个才是争夺的关键。” 董龙眼中闪现着智慧,苻生觉得这家伙给自己当军师的话,以后似乎就不会被苻坚这家伙耍的团团转了。 “那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梁安家里。” 此刻在梁安府内,梁影穿着寿衣,含情脉脉的看着赵川。 “我说姑奶奶,快吃了这个假死药吧,估计等会有人会来查看你是否已经死去。” 赵川此刻急得满头大汗。 这等重要的事,岂能假借于人,他自然是私下里一手包办,顺便找葛洪要了桓婧吃过的那种假死药。 “你记不记得我们洞房的时候喝交杯酒,我要你那样喂我吃。” 梁影眼中狡黠一闪而过,羞红了脸不依不饶。 呃,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在敛秋面前秀恩爱啊。 赵川对梁影有时候的小性子已经没办法了。 他含住假死药,吻上梁影那小巧红润的嘴唇,把药丸推了出去。 果然喂药是假,想亲吻是真,梁影在赵川甜蜜得要窒息的吻中,昏倒在他怀里。 “真是的,死了还笑的这么灿烂,你当别人都是白痴呢。” 看到处于假死状态的梁影却依旧是笑颜如花。赵川把她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把她脸上的表情捏得痛苦异常。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敛秋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梁影总是带着一股天生的稚嫩,惹人疼爱,撒娇闹脾气都是恰到好处,虽然她不是故意勾引男人,却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敛秋不禁有点自惭形秽起来。她觉得自己跟梁影的差距,似乎并不是身份地位这么简单。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赵川已经将她按在墙上一阵热吻抚摸,多日的思念,敛秋迷失了...... 赵川却是清明的,敛秋对梁影的羡慕嫉妒,会不会转化为恨,这个不好说。但她那火辣辣的眼神说明了自己不能太轻慢这个女孩。 赵川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男孩了。 当时他为了慕容雨可以付出一切,但结果怎样?根本扛不住命运的压迫。 付出了纯真的感情,结果却是暂时的悔恨,赵川不要再重复当时的悲剧。 此刻他侵犯敛秋的动机是不单纯的,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大局,终究还是为了敛秋好。 如果放着不管,万一敛秋因爱生恨,玉石俱焚的揭穿梁影,自己将会前功尽弃。 稳住她,必须的,当人渣也在所不惜! “川郎,去,去我的房间,要,要了我吧。” 敛秋已经意乱情迷,开始向赵川求欢,这是她最近已经忍了很久的事情。 但赵川却霸道的把两人分开说道:“不可以的,你还没穿过嫁衣呢,你是我的女人,跑不掉的。” 赵川的眼神带着一丝邪恶和占有,审视着敛秋,但对方却像是十分受用一样,瘫软在赵川怀里。 “川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小姐嫁过来,敛秋也是川郎的人了。” 敛秋带着一丝遗憾,喃喃的说道。 虽然认命,她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不要想着独占我,以后我会是天下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只会伤了自己。我会保护你,但你要知足。” 赵川不讲理的说道。 敛秋的眼神变得软弱和柔和,乖巧的点头道:“奴家会乖乖的听川郎的话的。” 两人分开又目光相触,赵川摸摸她的头,敛秋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霸道而别样的魅力,就像是毒品一样对自己的吸引,那种狂妄的占有,却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保护自己。 敛秋需要的爱,是与梁影截然不同的。 她没有特别大的需求,她只需要一个坚实的依靠,让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 “梁安,给我开门,还我新娘子!” 正在这时,外面想起来震天的叫声,吓得赵川魂飞魄散,连忙出了梁影闺房,和已经六神无主的敛秋一起进入密道。 “苻生,我女儿尸骨未寒,你现在就来捣乱么?” 梁安在门口黑着脸,拦着苻生。说话语气很重,也很大声。 他在为梁影争取时间。苻生来得很早也很意外。他们并没有准备得天衣无缝。 “新娘子还未过门,就死在娘家,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苻生装模作样的说道。 他其实才不在乎这个死了的女人呢,到这里无非是确认梁安是不是耍花招! “哼,请自便!” 梁安冷哼一声,让苻生进了梁府。 不仅门口写了挽联,家里也是哀鸿一片,挂满白帆,苻生本就不是个细心的人,看到这样子已经信了五分。 有谁没事让自家女儿装死玩?还装得这么逼真,演戏演全套? “我未过门的娘子呢,我要去看看她!” 苻生露出凶相,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 梁安心里一惊。 想起赵川说过的话。 苻生搞不好以后会杀自己全家!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梁安此刻觉得赵川的话大有可能,甚至是大概率事件。 自己果真老了么?见识不如赵川这个娃娃不说,挑人看人的眼光居然不如自家那娇生惯养的女儿? 其实梁安只是被利益和现实蒙蔽了眼睛,而梁影却是率真而行,遵循内心最真切的感受。 她喜欢赵川这样的人,感动于赵川为她所做的一切,所以即使他是一个穷小子,梁影也依然动心了,她遵循的只是内心的感动和感染。 心转如电,梁安已经看到苻生推开梁影的闺房门,心也提到嗓子眼。 苻生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美丽女孩,仿佛白玉兰花纯洁无暇又美丽绽放。 她的表情很痛苦,胸部根本就没有起伏,苻生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这妞挺俊的啊,自己亏大了! 看到梁影那令人惊艳的美,苻生心中就有点懊恼,自己还是太谨慎了。要是那时候直接去梁安家,抓了人回去直接上床,现在说不定不会死呢。 至于梁安的想法,他才不在乎,一个汉人,翻不出浪来。 他不动声色的切了下梁影的脉搏,果真没有跳动了,真是晦气。 苻生发现自己今年运气真的不咋地。 先是发现已经身怀六甲的宠妾,肚子是被叶文搞大的,还是那个贱人情急之下自己说的。 后来找叶文报复又被苻坚暗算,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吧,这么姿色出众的新娘子死了。 老天是想玩死他么? 苻生不动声色的想到,看来只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要得到了。 长胜军的兵权! 俏新娘没了不要紧,兵权无论如何不能没有! “我走了。” 苻生才懒得跟梁安讲什么礼貌,丢下这句话就走。 梁安看着苻生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当初苻生救过自己的命,他觉得这人虽然毛病多,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但自从认识了赵川的种种手段之后,梁安会不自觉把赵川跟苻生拿来对比。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跟赵川这轮明月比起来,苻生连个萤火虫都不如。 要修养没修养,要头脑没头脑,要手段没手段。 甚至连勇气,也是不如的。 赵川敢于冒着风险在自己眼皮底下勾搭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然后敢于“绑架勒索”自己,最后全身而退。 得到女儿的心却不占有她的身子,给自己回旋的余地和基本的脸面,做事大胆却有分寸,不会把对手逼得毫无退路。 这种人以后想不成功都难! 此刻梁安想起赵川,越是细细品味他做的那些事情,当真是难得! 一个穷小子,长袖善舞,勾搭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说,连丫鬟也拿下了。 这是他会对付女人,自己也就不说了。 但为什么自己最后也不得不跟着他的指挥棒走,乖乖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奉上,还毫无怨言甚至欣喜若狂。 梁安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自己做不到赵川所做的那些事,一条都办不到。 “后生可畏啊。” 梁安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或许把梁影给赵川,真的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决定。 他并没有思考多久,因为很快苻坚就来了,接着是朝中的大臣也来了,苻健最后居然也来了。 一波接一波,根本不消停。朝中大佬除了病重的苻雄,几乎一个不差。 冷清的梁府热闹了起来。 梁家就如同是博物馆,梁影似乎变成了马王堆千年女尸,给各位朝廷大员欣赏。 梁安心中冷笑。 这些是为了梁影的丧事而来的么? 怎么可能! 这些老狐狸都是为了自己手下的那一万长胜军而来。 想看看自己是真死女儿还是玩花样。 赵川说的对,以退为进才是王道。 “天王殿下,长胜军兵符在此,老夫本就惶恐,何德何能统领长胜军,如今殿下的儿媳妇出嫁之前有了这档事,老夫难辞其咎。” 梁安颤颤悠悠的把长胜军的虎符递给苻健。 本来想直接接过来的,最后苻健还是定了定神说道:“爱卿不必难过了,请节哀。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待令千金下葬了之后再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知道梁安是真的无意长胜军,苻健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到这里来本身就是看看梁安的真实态度如何,苻健觉得可能是女儿的死让梁安心灰意冷,是真的不想干了。 吃相不能太难看,此时夺了兵符,手下人会怎么看? 其余的人,除了苻坚以外,也都基本抱着这样的心思,看能不能从梁安退下来之后分一杯羹。 梁安这个人已经不必在意了,甚至还不能落井下石,不如把注意力转移一下,下一步苻健的选择才是至关重要。 朝堂之上,才是决战的战场。 在场所有人都是各怀心事,随即陆续离开,只剩下苻坚。 本就是逢场作戏,说句天妒红颜这样的客套话不就完事了么。 “我已经准备好一切,你只要在庭议的时候说你仇家甚多就完了,其他有我来摆平。” 悄悄在梁安耳边耳语了几句,苻坚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梁安眯着眼睛看着苻坚离去的背影,感慨这位传说中的贤王果真是强出苻生太多,这也是个老奸巨猾之辈。 还好,自己投靠得早,以后应该不至于混到连现在都不如的状况。 宾客都走完了,梁安长出一口气。 这时赵川在地道里也听到没动静了,来到梁安面前。 “贤婿你说的还真对,这帮老狐狸还真是咬住了就不松口啊。” 梁安脸上又苦又甜,那表情配合着他那魁梧的身材,显得非常滑稽。 不过赵川却非常轻松,他低声说道:“岳父大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从你这里转移到庙堂之上,做戏做全套,你可别在庭议的时候掉链子啊。” 梁安面色一肃,郑重点头,一场影响前秦政权的微风,已经酝酿完毕。 闪耀于两晋的战略要地-----枋头 历史上有一个地方,从前一直默默无闻,之后也消失在历史长河,只有在两晋南北朝时期,一直闪耀于北方大地,乃是黄河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很多历史事件,都和它有密切的关系。 这个地方就是,枋头! 何为枋头?这是一个地名?基本上不会有比这个更奇怪的名字了。 枋,方柱形木材,那么枋头的来历就很明显了。 东汉建安九年(204年),曹操攻袁尚,围邺城。 在淇水入黄河口用大枋木作堰,遏使淇水注入白沟,增加水量,以利漕运。 时人称为枋头,这就是枋头的来历。 苻健他爹苻洪在枋头起家,建立了枋头城。 枋头城位于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 《水经注》卷九淇水条:“汉建安九年,魏武王于水口,下大枋木以成堰,遏淇水东入白沟,以通漕运,故时人号其处为枋头。” 并引卢谌《征艰赋》曰:“后背洪枋巨堰,深渠高堤者也。” 可见枋头是一处连通黄河、淇水、白沟和清河,保证河北漕运的交通枢纽。 换句话说,枋头是在汴梁出现之前,黄河漕运的集大成者! 隔河相对的是濮阳,而濮阳境内的重要渡口就有:灵昌津(又名延津)、棘津、文石津和硗津等等。 可以这样说,控制了枋头,就控制了黄河两岸,进可以攻打河北,南下可以掠地中原。 枋头不仅是交通枢纽,还是北方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在两晋时期许多历史事件中,枋头出现的频率都极高。 后赵石勒(开国皇帝)自河淮地区北趋冀州,枋头便是桥头堡; 西晋末年向冰率众数千壁于枋头; 东晋谢尚北征,即遣戴施为先锋据枋头,也是占据桥头堡; 而以枋头命名的战役,便是两晋时期著名的枋头之战,是桓温戎马生涯中最黯淡无光的一页。 第三次桓温北伐一路势如破竹,但在枋头被慕容垂打败,多年形成的精锐毁于一旦! 从此桓温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北伐,桓温的时代落幕。下一次东晋北伐,其领军人物变也成了谢玄! 第四十四章 决战庙堂之跃跃欲试 梁安府内看上去一片悲戚,今天就是梁影“下葬”的日子。 不过让人感觉意外的是,屋子里的情况和外面挂满白帆的凝重深沉,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为这里充满了女孩的欢笑。 梁影正目光痴迷的看着赵川伏案书写的背影。 生活就是这样讽刺,之前赵川与慕容雨相爱却被强行分开,现在他却可以跟苻生的未婚妻打情骂俏,你侬我侬,两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一样。 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 感情还是感情,但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赵川长袖善舞,又有诸多奥援,他自然能得到梁影的一切,身体,感情,家中势力。而可怜的苻生就像棋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夫君,来给我画一幅画嘛,上次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都还没穿过呢。” 梁影还是穿着寿衣,不动声色的抱住赵川的胳膊,不断让对方的手臂感受自己傲人的身材。给了他一个诱惑的眼神。 哈哈,都是自己夫君了,现在百无禁忌,真是太好啦! 梁影略带一些得意的想到,矜持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喂,我说,昨天才给你画了一副贤妻花前月下图,画多了会贬值的。我们将来子孙不肖,还指望这些画卖钱救命呢。” 赵川悄悄的把手臂从对方的胸怀里抽出来,他现在正拿着毛笔在写东西,似乎在组织措辞,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两人已经彻底定下关系,彼此间相处自然会少了很多做作。说话自然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们两的性格暴露得也更彻底。 梁影惊喜的发现赵川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还很随意很幽默。这跟之前赵川在她心中“高大上”的形象很是不同。 不必担心自己会被训斥。 梁影从背后搂着赵川,小巧的红唇吻着对方的脖子撒娇道:“不要嘛,一幅,就一幅好不好,求你了好夫君,好不好嘛。” 赵川被梁影勾引得心中邪火乱串,强作镇定。 敛秋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夸张的卖萌撒娇,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从前知书达理的梁影。 自己真的差太远了。多亏遇到的是赵川,还懂得照顾一下我,要是到别的大户人家,命运估计就很悲惨了,像她这样不会讨好男人的女人,生来就是被忽略的对象。 敛秋在心里不禁感激起赵川来。 “好了好了,快去换衣服。”赵川不耐烦的挥挥手。 梁影扭动着腰身飞一样的跑开了。 “对了敛秋,你也去。” “那个,我去会不会不好。” 敛秋明明很想去了,却依然有些扭捏。 赵川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下装作生气的叫道:“叫你去就去,等会乖乖坐好。” 敛秋羞红了脸,眼睛像是要滴出水一样,感激的看了赵川一眼,快步的逃走了。 “真是的,一个喜欢撒娇的妖精,一个喜欢闷骚的妖精,整天都想着那些风啊月啊的,我这正事都没办完呢。” 赵川一边吐槽,一边擦了擦脖子上梁影留下的唇印。 然后继续趴在书案上写着给苻健看的陈条。 主旨只有一个,向东晋求和,把桓温北伐的祸水引到燕国慕容家! 自己出使东晋正式登上政治舞台,已经刻不容缓甚至时不我待! 看看江左的魏晋风物,然后再决定自己应该怎么走。 不久,梁影和敛秋就已经盛装出现。 这次是白雪公主和她的侍女。 “你啊,越来越坏了。” 赵川刮了刮梁影那小巧的鼻子,对方无所畏惧的和他对视,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哼,知道你外强中干,我才不怕呢。 梁影已经摸透了赵川的性格,就是那种把自己女人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凯子,嘴上再凶,只要你稍微“诱惑”他一下,就会乖乖就范。 前提是不触动他的原则问题。赵川在原则问题是强硬得不可撼动,他说要去救人,自己和敛秋拼死拦着他也要去。 赵川哀叹一声,自己已经被吃得死死的,女人果然是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他抖擞了一下精神,来到梁影和敛秋面前,开始指挥她们做出各种动作,不断调整姿势,一副风格有些异域风光的图画在笔下成形...... 长安的东海王府里,苻坚和他弟弟,还未成年的十四岁小苻融在聊天。 “弟弟,我有意让你这次跟着赵川去一趟晋国。” 苻坚的话如同金石撞击,让苻融头晕目眩。 “大,大大,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苻融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直在大哥苻坚的羽翼下,苻融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 他这位大哥,礼义仁孝看得很重,亲兄弟之间的关系都很好,特别是跟自己最亲。 但是大哥他为什么要赶自己走呢? 苻融那圆乎乎的脸上全是不解,自己可是帮他做了不少事情,像那个木子云就是自己一直负责盯梢的啊。 “你在长安呆久了,眼光有限,赵川赵大当家处事公允,又长袖善舞,善于游走于各个势力之间,借力打力,你跟着他多学习一下,将来也好为国家效力。” “哦,是这样啊。”苻融松了口气。苻坚的这个弟弟善于观察细节,天赋很高,长安城的具体事务,他都有偷偷参与,做得很不错,苻坚现在是想有意培养这个弟弟,让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对,现在就已经是左膀右臂了,这一次是要让这左膀右臂更强大! 赵川是外人,苻融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个正使一个副使这种搭配正好,苻坚心中略有些满意。 “明天就要召开廷议了,说的事情就是这次出使的事,既然是我建议天王做这件事的,就不能袖手旁观,至少也得意思意思,所以就麻烦你替为兄走一趟了,看看江左的风土,咱们有一天说不定会饮马长江的。” 苻坚此刻说得平淡,但心里却是豪情万丈,苻融似乎也被苻坚的雄心所感染,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放心,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一想到这些是大哥的“福利”,小苻融就有些兴奋,能去江左看看,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哦,对了。”苻坚刚刚准备出门,又快速折返回来。 “出去以后你要把自己当一个无名小卒,我会给赵川最大的权利,只要他不杀你,把你顺利带回来,怎么折腾我都不会过问,所以这次你要放下架子,多学多问,不要惹事,明白么?” 苻坚虽然语气温和,但苻融知道他这位大哥已经是在动真格的了,于是拼命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一个厨子而已?虽然是比较厉害的厨子,听说能力也很强,莫非还想指挥我办事不成?最多井水不犯河水! 苻融把苻坚的话听进去一半,比如,不要惹事。但听赵川指挥这句就被自动过滤了。 苻坚出门的几乎同一时刻,几个挑夫十分低调的挑起一副棺材,走出梁府的大门,旁边走着的是一身白衣的梁安,脸上无喜无悲,宛如雕像一样。 出殡又叫“出山“,出殡要先请阴阳先生选择吉日吉时,叫做“开殃榜“。 出殡之前,先要辞灵。先装“馅食罐“,把最后一次祭奠的饭食装在瓷罐里,出殡时,由大媳妇抱着(没有就由父母兄弟代劳),最后埋在棺材前头。 然后是“扫材“,即把棺材头抬起,孝子放些铜钱在棺下,然后用新笤帚、簸箕扫棺盖上的浮土,倒在炕席底下,取“捎财起官“的意思。 然而这些梁安全都没做!一切从简,并未像赵川说的那样,做戏做全套。 只不过梁府死了千金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除了好事的路人感慨自古红颜多薄命之外,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相关人等不会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那些大鲨鱼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天王宫内,至于梁安,那不过是个即将失去一切的中年人罢了,儿子们也都在长胜军当中没有返回,他改变不了什么! 关键在那支军队的归属,一万精锐,足以改变长安的政治力量对比! 一时间苻健的天王宫内暗流涌动,秘密传递消息的不知凡几。 已经有些老糊涂的苻健并没有关注这些,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件事办完,让长安的事态平息下来,让苻坚和自己三个儿子的势力能继续平衡下去。 苻坚给他上书说的也非常好。 自己还没有称帝,那和东晋之间也就还有缓和的余地。派个人过去低个头服个软,然后保证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配合晋国打一下燕国(只是口头答应,实际看情况)。 那么这样的话,似乎又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了。关中久经战乱,刚刚稳定下来,所缺的就是时间。 苻健并不知道梁安的女儿今天“下葬”,不然肯定会派个人过去安慰一下。 安安静静的,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的,长安郊外的梁家祖坟里,多了一幅衣冠冢。 梁安感慨的看着墓碑上写的字,连墓志铭都没有的西贝货,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女儿啊,你的名字真没起错,从今天起,你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影子。” 他转身就往回走,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充满荒诞的地方。 并不完美的计划,如果苻生深爱梁影的话,一定能从这破绽百出的计谋中发现端倪,如果这个人是赵川,恐怕早已拆穿了对方的西洋镜。 而心里只有权力的苻生,失去了他要挟岳父梁安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天赵川和梁影敛秋都过得非常惬意,赵川发明了一种叫做“扑克牌”的东西,用这个东西跟梁影她们玩一种叫“斗地主”的游戏。 很好上手,而且一玩就上瘾,既不玩钱,也不玩脱衣这样的低俗游戏,三人约定每局输的最多的人,被赢了的画画。 这天三人午饭都没吃,从早上打到晚上,废寝忘食。 到晚上赵川脸上还好,但衣服里面身体早已画满了小乌龟,至于敛秋,她已经玩牌玩出心理阴影,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欺负她了。 梁影只是胳膊上画了几朵白玉兰,她是赢得最多的,弄得赵川很不好意思。 我给你们画美丽的花朵,你们给我乌龟。你们作为我的女人,这样做真的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画乌龟呢,为什么非要画乌龟呢…… 再说我怎么说也是个穿越者,斗地主的发明人,梁影你把我打成了猪头,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这种事传出去,什么赵大当家打牌连个娇滴滴的小娘都打不过,输得裤子都没有了,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赵川心里充满了幽怨,闷闷不乐的要走。临走前梁影怕他生气,把他拉到沐浴间两人肌肤相亲很是让赵川揩了不少油,这家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路过猥琐大叔屋子的时候,对方正抱着贞娘在说故事,这家伙已经把贞娘迷得晕头转向,不过说实话,他那智商确实是碾压贞娘的,如果把贞娘卖了,估计这傻女人还会帮他数钱。 “小子,把你的陈条拿出来给我看看!” 猥琐大叔好像是赵川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想什么做什么都知道。 赵川不情不愿的交出今天写的陈条,递给猥琐大叔,像小学生一样在旁边等候发落。 “嗯,立意不错,字也还行,不过细节却不行,论证也不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讨要官职,讨要宅田啊,不讨要官职和宅田,没有在长安安家的心思,苻健会认为你想逃回晋国。哪有你这样舍己为国做好事什么都不要的人呢,那你还不如把梁影送苻健床上呢!” 好像也对哦! 赵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活雷锋,心里的那些想法又不能跟苻健说,那现在看起来就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晋国,什么都不要。 这特么不是二货就是居心妥测! 问题是他赵大当家能是二货么? 赵川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还真是把其他人都当成了苻坚这样的家伙,多亏这猥琐大叔提醒。 果然有个师父就是好啊。 “行了,晚上辛苦点,回去再写一份吧,就按我说的意思写,没错的。贪图官职,贪图土地,让别人知道你想出人头地。这对你现在而言没坏处,去吧。” 第四十五章 决战庙堂之风起青萍 深夜,赵川因为身体刚刚恢复不能行房,所以只和淑文抱在一起说话,与其说是身体的交流,到不如说是感情上的抚慰。 他一边在淑文耳边厮磨说着情话,一边小动作不断,赵川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 刚刚抱着千娇百媚的美人睡下,系统就叫了一声吓他一跳。 “叮咚,宿主近日大有提升,不论感情还是事业都顺风顺水,老婆小三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现在可抽奖一次,奖励丰厚。” 纳尼?还可以抽奖么?升级了真是好处多多啊。赵川心里得意的想到。 脑中系统里出现了一个轮盘。随着赵川的意识就开始转动。轮盘上的奖励他根本就看不清。 “叮咚,宿主获得荣耀战旗! 物品说明:在英雄的旗帜下,连最弱小的懦夫都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 效果:敌众我寡时,麾下大军士气+50%,平时无效。 状态:未激活。 ” 呃,东西是好东西,但自己现在是光杆司令,你给个旗帜我是虾米意思? 赵川也实在是无力吐槽。罢了,聊胜于无吧。 他亲了亲淑文的额头,表示自己不想从温柔乡里起来,继续睡了。 明天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关键的一仗,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放松。 赵川并不知道,远在北方的邺城,他见过的那个慕容雨的五叔慕容垂,正在和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人聊天。 这个中年人身体似乎不是太好,还有点咳嗽,脸上带着病态的殷红,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他的样子和慕容雨有几分相似,想来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 这个人就是燕国现在的皇帝,慕容雨的亲爹,慕容俊! “五弟,你这是在帮雨儿说情么,那个赵川,真有这么优秀?” 慕容俊有些不敢相信。 据说对方很俊俏,慕容俊觉得慕容雨有可能被对方的甜言蜜语迷惑,但问题是,他的五弟慕容垂,惊才绝艳,哪里是一般人能迷惑的? 如果真能迷惑慕容垂,那也算是了不得的人才了。 “我们与清河王家,崔家他们合作的时候,其实在做的事情,早已被那个少年一语道破。他似乎还有所保留。冉闵杀胡令之后,确实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慕容垂感慨的说道。 “好,这件事我答应你。不过这次丁玲族入侵,影响我们迁都邺城,入主中原的大计,劳烦五弟走一趟吧。” 慕容垂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你家闺女的事情你不操心,反倒是我这个兄弟来操心,罢了罢了,都是为了燕国吧。 慕容垂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废话。慕容俊交给他一个虎符,对方立刻就退下了,公事公办。 很显然,慕容垂刚才是看在慕容雨的面子才跟慕容俊说这么多话的,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等慕容垂离开后,慕容俊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惨白。 “五弟啊,谁让你这么厉害呢,有你在我真是睡觉都不安稳啊。 你在哪里都能干得好,干出成绩来,你有想过我这个皇帝的感受么?我是把位子传给你还是传给我儿子呢?” 无情最是帝王家!父子相残的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兄弟。 出了宫殿的慕容垂也是长出一口气,他这个二哥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最是深沉不过。但为了燕国的稳定,他没有选择,只能忍。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就算不齐心,也绝对不能拆台子。 “五叔,我爹同意了吗?” 慕容雨看到慕容垂的表情还好,像是美丽轻快的小鸟一样跑了过来。 “你父亲同意了,不过我要去一趟辽东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慕容家从来不讲究不劳而获的。你得到了我的保证,是不是要给我帮帮忙呢?” 慕容垂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啊,是啊,一定一定,我们这就启程吧,邺城里面那几个世家子弟像是苍蝇一样跟着我,烦都烦死了。” 慕容雨拉着慕容垂的手就走。 而在远离邺城的南方,在建康周边的堂邑,谢玄眼中那个身材略显单薄,笑容恬静,有些瘦高的女孩,正在指挥家丁们铺开粥铺,给灾民们发放粮食。 这个女孩叫孟姜。 她那温暖人心的笑容,就好像是向日葵一样,走到哪里,阳光就跟到哪里。 如果说堂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让灾民觉得温暖的话,那就只有孟姜那甜美单纯而又阳光的笑容了。 她让灾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郭大帅,这小娘要坏我们的事啊。姚大帅让我们见机行事,本来好好的,她突然进来赈灾,不利于我们行动啊。” 一个又脏又黑不起眼的乞丐,在中年人耳边蛊惑道:“等会人少了,我把这妞绑来给大帅爽爽,这些天也真淡出鸟来了。” 这位叫郭大帅的汉子,眉毛粗犷,人看着倒不像是奸猾之辈。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姚帅志在天下,岂能做这种下作之事,这话休要再提。对了,派人盯住她,伺机揩油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不许虏人,也不能坏她清白,不然我的手段你知道的。” “嘿嘿,那我摸摸没事吧。” 这位黑脸乞丐猥琐的笑道。 “还不快滚!” 这位姓郭的大帅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拒绝,相当于默认了。 他看着孟姜忙碌的背影,一脸歉然的自言自语道:“姑娘,世道如此啊,你不要怪我。只要你能先走,我绝对不为难你。” 就在孟姜被不知名的坏人盯上的时候,谢玄已经带着姐姐谢道韫和随行卫队,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属于谢家的大船到达了公安。 “弟弟,你有没有发现,桓温治下的州郡,比建康周围的侨郡,要好的太多,但也谈不上是太平盛世,这天下究竟路在何方啊。” 侨郡乃是东晋用来安置北逃而来移民的地方,这里基本都是世家大族鲸吞横行的猎场,他们谢家一样都不干净,只是没有脏谢玄等人的手罢了。 什么叫世家大族,没有钱,没有地,没有权那能叫世家大族么? 钱要地来生产,地要人来耕种,那些人可都是北归移民,没有被算在纳税户口里的黑户! 这些隐形户口都被世家大族给吞了。 他们沆瀣一气,掏空了晋国的根基。 谢道韫说的谢玄如何不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罢了,因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桓温的做法另类,虽然目的不同,结果却没有太大差异。 在堂邑他就怒发冲冠过一次,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罢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罢了。我作为谢家人,其实也没资格提这个。哪有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道理。” 谢道韫嘴边露出讥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世家。 她在暗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大族,但她自己吃的用的,又有哪一样不是来自于民脂民膏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她谢道韫,又怎么敢捏着鼻子说自家清白如雪! 姐姐,你这样会一辈子没人爱的!你不是男人啊!何必要考虑男人才会考虑的事情啊。 谢玄在心中拼命呐喊,但脸上依旧是平静中带着恭敬。 看着滔滔江水,谢道韫心潮澎湃,似乎感觉到微风骤起! 这一天很平常,没什么大事发生,甚至神州大地上居然都没有发生一次战斗,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简直不可思议。 但多年之后,当事人回想起这普通却不平凡的一天时,会猛然惊醒,原来从那时开始,一切就已经慢慢变得不同了。 淑文担心赵川的伤势,这段时间心力交瘁,昨晚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当赵川已经弄好了早饭时,她都依然没有醒来。 “好了,今天是我的大考了。成败在此一举!” 赵川把昨夜赶工的陈条贴身放好。悄悄的出了房门,在品香居一楼大厅里等着苻坚的马车。 四个骑马的龙骧军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苻坚穿的很正式,一身官服下来了马车进入品香居。 “大当家,你准备好了么?今天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吧。” 苻坚的语气有一丝担心。 他听说氐族南羌部落(没写错)出身的丞相雷弱儿,似乎也有意长胜军。 他在朝中立场一直很中立,又以公正忠心闻名,万一苻健想留个后手,把长胜军交给他也不一定。 “放心,你猜不透天王的心思,自然不明白梁安这支长胜军的分量。长安城内已经有了龙骧,黑甲,两支大军。周边也有长胜,勇信,神策三支大军,稍微远一点的还有潜龙,忠义,神佑三军。你自己想想吧。” 赵川侃侃而谈,根本就不担心。 如果苻健脑袋没糊涂的话,一定不会把长胜军交给外人。 事实上梁安之所以要招苻生为女婿,当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龙骧军是苻坚自己的基本盘,黑甲军是苻菁的人马,是他在管,但统领的人是苻健。虽然是苻健的嫡系,但关键时候可能不那么可靠,要看苻菁的意思如何。 勇信军是苻健家老二的嫡系人马,训练不咋地,上次大战表现并不好。人数也不足一军标准的一万人。 长胜军原本是梁安的,现在梁安要退下来。这支大军乃是上次抵抗桓温北伐中大放异彩的铁军,就是这支大军硬抗了桓温三天三夜,为秦国集结大军赢得了时间。 神策军上次大战被桓温打残,现在还是空架子,人数不足两千,有了等于没有。 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主将是雷弱儿的侄子。 另外三支军队都稍远,实力各有千秋。 太子的潜龙军实力不俗,但远水不救近火。苻健也是留了一手。 万一儿子干掉老子继位,他跟谁哭去。 大军的分布和人员配置就显示出苻健喜欢掺沙子的习惯了。 所以即使长胜军人数不多只有标准的一万人,但所处位置的精妙,就显得梁安和他手下这支军队的重要性了。 它倒向谁,谁就能掌握极大的实力,搅动朝野。 现在梁安退了,自然没有人再关注他,但长胜军已经是各方争夺的焦点。 赵川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苻坚,然后把昨晚写的陈条拿出来给对方看。 “不错,我看了肯定会动心。” 苻坚点点头说道:“木子云也是交易的筹码之一,虽然这样很卑劣,但为了秦国实在是逼不得已。” 又来这一套,唉。 赵川最受不了的就是苻坚这种又当XX又立牌坊的行为。 “等会你先别插嘴,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站出来。” 即使已经做了充分准备,苻坚依然是有些不放心。 苻健对他的忌惮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对自己是既拉拢又不动声色的打压。 他现在需要培养新的嫡系班底。 叶文死了,苻坚把新目标定为赵川,这个是优化加强版本的叶文,不对,一个赵川至少顶的上十个叶文! 他打算让关系最好的同胞弟弟苻融,跟着赵川一起去一趟晋国。 这个组合他觉得很不错,至少能看住赵川,万一那家伙贪图晋国江南水乡的美色不回来了,他苻坚苻大官人跟谁哭去啊。 心思百转千回,马车里很沉闷,谁都没有再说话。 “龙骧将军,王宫已经到了。” 车夫已经将马车停下来,苻坚和赵川两人下车,又来到了上次让赵川受辱的“战场”。 赵川看着略有一些简陋的天王宫,心中感慨万千。 当时受到了梁安的羞辱,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梁安家闺女已经被自己拿下,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现在是要从这里起飞了。 苻健为人粗鄙,自然也不懂得欣赏。 这王宫品味太差,光秃秃的连园林都没有,一看就带着野蛮的气息和故意向汉家风格靠拢的不伦不类。 可谓是邯郸学步,弄得风格怪异,既不像氐家人的板屋结构,又没有汉家宫殿的壮观恢宏。 看到赵川眼神怪异,苻坚也看了看平日里已经习惯其风格的天王宫殿,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他咳嗽了两声低声说道:“这玩意连品香居一楼的陈设都不如,他日我为天王,必定发扬汉家文明。” 苻坚脑子里动不动就是天下六合归一,我为苍生共主的狂妄想法,估计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胡人敢做这样的梦。 赵川翻翻白眼指着宫殿大门说道:“天王宫门口你都敢大放厥词,真是艺高人胆大。走吧,等会看你的了。” 说完不理苻坚,直接进了宫殿大门。 第四十六章 决战庙堂之飞来横祸 有常言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做十件事有三件能做成,结果就已经很好,赵川以后才领悟了这句话的真谛。 又有常言道,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赵川在这里看到朝中各位大佬狂飚演技,刷泪水,刷感动值,演出一幕幕君臣和谐,上下一心的悲喜剧,比前世那些表演浮夸的肥皂剧精彩多了。 他不由得心下感慨,或许论条件,论能力,对方是不如自己的,但若是论起脸皮,自己还真要甘拜下风了。能睁着眼说瞎话到脸不红心不跳,这是怎样一种境界。 “天王殿下,我梁安有负所托,让殿下的儿媳还未出嫁就暴毙于家中,微臣无颜再掌管长胜军。如今心力交瘁,也无力为殿下分忧了。今特来向殿下请辞,允许我离开长安,告老还乡。” 梁安以退为进,一开始就请辞,而且还更进一步提出辞去各种职务,回家种田。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梁安也是个狠人。甩起苻生来干净利落,现在更是不留余地豁出去了。 但苻健能答应么?就算真想也得三请三让呢。不然别人会怎么看待他? 各位大臣们看着梁安那不惑之年的挺拔身姿,男人在这个年龄正是老成持重,担当大任的年纪,说是告老还乡,谁信呢? “爱卿痛失千金,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还请梁将军不要放下肩上的担子啊。” 虽然心中呐喊一百个愿意,苻健还是假惺惺的不允,玩起了你推我让的游戏。 他那略有些臃肿的脸浮现出真诚的笑容,一位和蔼可亲的君王形象就在眼前。 不是我不想让你走,而是党国需要你!苻健的文字游戏玩得很溜。 赵川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已经“暴毙”的梁影,昨日在洗浴间里,自己品尝着她那香甜可口的唇,光滑细腻的肌肤,还有一些少儿不宜,尺度颇大的抵死缠绵。 两人都是云里雾里情难自禁,差点擦枪走火。 现在这帮人居然在讨论“梁影暴毙”之后的事情,赵川不由得感觉眼前这一幕是那样荒诞可笑。 梁安也是个撒谎不眨眼的演技派,苻健更是说谎说到他自己都信了的地步。 看着在边上默不作声的苻生,赵川心里忽然对这独眼龙家伙有了一丝同情。 满朝都是老狐狸,连苻坚这样的也是心思不可推测的老司机,苻生却还以为这里是战场上的拼杀,武力高就行。 唉,苻生,别怪我抢你马子,梁影跟着你这样的货色,将来不是到别人床上受辱就是香消玉殒,我是在救人,你懂不懂。 苻生当然听不见赵川的心里话,因为他的脸色已经兴奋起来,似乎天王苻健立刻会把长胜军交给他一样。 “殿下,长胜军十分重要,微臣惶恐,一直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今日将其交给殿下正好。只是还有一事有些为难,在下几个犬子都在长胜军中,有些桀骜,难以管教,此外微臣还有一些心腹之人,怕是在我离开之后会有些微词……” 梁安这是在要挟我!! 苻健心说果然如此,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交出手里的长胜军。 他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不动声色压了一下心里的怒气,但心里却是明白,想空手套白狼从梁安手里套来长胜军,怎么也得给对方一点甜头才行。 “天王殿下,上次桓温北伐,长安危在旦夕,您征发五千老弱守长安,名曰:果毅军。意为死战不退,果敢坚毅,与长安城共存亡之意。 桓温退兵后果毅军解散。不如让梁将军的几个儿子带着亲信去这果毅军,只拨发相应人数的粮饷,您看如何?” 正当苻健犹豫不决的时候,苻坚站出来了。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果毅军”,那个完全是临时编制。挂靠在龙骧军下面的!打完仗就没有了。 当时桓温气势如虹,自己不发动所有人来守城,长安就保不住了,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让梁安手里实在的人,去占据着本来就不存在的编制,同时又拨给粮饷,苻坚这一手玩得漂亮啊! “嗯,这个建议不错,安置妥善。” “天王殿下,这……不妥吧。”梁安脸上带着为难之色,恨恨的看了苻坚一眼。嘴角上隐秘的笑容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苻健却不理会梁安,继续对苻坚说道:“那个,梁将军亲信估计不多,补足一千人,凑齐军饷人员,独自为一军,还是叫果毅军吧,苻坚,这事交给你了。这里事先放一放,来说说长胜军怎么处理吧。” 梁安就这样不动声色的被打发了,本来还有人想站出来说两句,但苻健根本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就开始了下一项。 前面是开胃小菜,现在肉菜上来了。 长胜军的归属一开始就已经进入白热化的争执。 天王大殿上,说得上话的大佬都粉墨登场,赵川仿佛一堆白沙中的一粒黑沙一样,没入其中根本看不出来,但细看又是如此鹤立鸡群。 俊雅不凡,冷眼旁观。 “天王殿下,长胜军驻扎在长安郊外,位置敏感,何人能胜任其职位,应当好生斟酌,不应盲目决定啊。” 一个白头发老头率先对苻健说道。 他年纪看上去很大,却是中气十足,嗓门很大如同赵川前世那些嚣张狂妄,总是从身边呼啸而过的渣土车一样。 没有留胡须,但白色的胡渣子每一根看着都像是钢钉一样,不知怎么的想起麦兜里的话,赵川忍不住就想笑。 但他还是拼命忍住,现在一笑,立刻就有被轰出去的可能。 他是作为秦国特使的人选来旁听的,低调就好。 似乎是感应到赵川那带着嘲笑的眼神,对方眼睛看过来,赵川无所谓的低下头,那老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又把视线偏移开。 这老头不知是谁,看上去好像不太简单。 赵川在心中暗自低估。 “天王,我愿往,领长胜军,为您分忧。” 咦,这人是谁? 赵川看到了一个稳重版的苻坚,气场强大却温润如玉。 “苻法,你主持东海王府的事物已经很操劳了,年纪轻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尼玛年纪轻轻注意身体,睁眼说瞎话到你这份上也是够可以的。 赵川看着苻健,觉得这家伙现在是不是身体真的不行了,要演戏你就好好演嘛,半吊子算什么话。 果然,苻法那坚毅的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是,侄儿退下了。” 果然啊,是苻坚的兄弟,搞不好还是苻坚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赵川百无聊赖的看着大殿里各人的表情,看看谁紧张,谁焦急,谁无所谓。 长胜军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没必要惹一身骚。 “苻生,你怎么看?本来是让你去长胜军里当苦力的,现在你未过门媳妇也死了,处罚就免了吧,你来做长胜军统领如何?” 苻健拉偏架是如此明显,如此做作生硬。苻家几个人都是一脸不满。 包括太子苻苌,还有侄儿苻菁,次子苻靓,都是一脸愤恨。 不过赵川并不认识他们,他只看到很多人都不高兴了,苻健拉仇恨的本事一等一的。 这家伙喜欢胡言乱语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上次给自己乱点鸳鸯,还好自己运气好,遇到的是梁影,不然要遭。 赵川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他好像在做计划的时候,都把对方想成正常人,但苻健恰恰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殿下,我觉得这样不妥,苻生并没有独领一军的经验。而且苻生善于上阵杀敌,不善于练兵,让他独领一军,搞不好会把长胜军这支铁军练废。” 又是刚才那位声如洪钟的胡子大叔。 赵川不由得多了他几眼,这厮说话真是不客气啊。不知道苻健是不是雅量,这种刺头都能忍得下来。 不过这老头说的虽然一点都不客气,但好像也是事实,苻生确实没用独领一军的能力。 半路被人横插一杠,苻生要气疯了! 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另外一只眼里全是赤红的,似乎随时可能会暴起伤人。 那老头轻蔑的看了苻生一眼,把头扭过去不再说话。明摆着看不起他。 赵川发现苻健好像有点骑虎难下了,这老头地位似乎不低,他一开口后面都没有人来反驳,连苻生也没有强硬顶嘴! 这家伙到底是谁? 苻生气得瞠目欲裂,看着短胡子老头,但对方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阻力这么大?苻健也是心里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可以把长胜军顺水推舟给苻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看起来盯着长胜军的人着实不少啊。 “雷丞相,既然你不同意,你有什么看法。”苻健的语气明显有点不高兴,黑眼圈下浮肿的眼睛显得像是个癞蛤蟆一样。 “太师鱼尊,德高望重,为世人所敬仰,可以为长胜军主将,只处理大事,不负责战斗,也不管大军日常。 苻生作战勇猛,可以为副将,负责领兵打仗。苻法善于处理日常事务,让他担任行军司马,负责日常练兵事务。” 咦,这老头不简单啊,到底何方神圣? 赵川心里一惊,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这老头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掺沙子的大师啊。 鱼尊是高高挂起,但位高权重,必要时可以拿下苻生,同时他又不是王室中人,能保证外臣的权利不受损害。 苻生是主将,但他一方面会受到鱼尊的压制,在大事是不能妄动,同时还会有掌管日常的苻法来掣肘。 这样既照顾了东海王府一家,又让苻健称心如意了。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谁想用这支军队造反,都没有一丝的可能。满足猜忌心越来越重的苻健的要求。 只是苻生就惨了,恢复势力的图谋不能说没实现,但是不完美,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这老头看起来粗枝大叶,实际上却异常阴险,是个人物啊。等回去一定要找苻坚打听此人。 现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苻健似乎是在反复权衡利弊。 “鱼尊鱼太师,你意下如何?” 苻健其实仍然不满意,他要平衡的是苻坚啊!掺了这么多沙子,以后真闹起来自己那几个笨蛋儿子能玩的过弟弟苻雄家的人么? 苻坚,苻法,苻融。苻雄这人三个儿子都是人杰。苻坚不用说,就是最小的苻融也是天资聪慧! 苻健突然发现自己生孩子的本事好像不怎么样。好的苗子都到弟弟家了。 “老夫虽是文官,但为国出力义不容辞。”人堆里走出来一个瘦高老头,明显一副汉人儒生的打扮。赵川看着他直点头,果然就这就是块遮羞布。 他要是能阻止苻生胡来,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赵川不无恶意的想到。 “殿下,我还有一件事。”刚才那个短胡子老头又站出来了。 “爱卿请说吧。”不知道是苻健比较疲惫还是他已经被这老头折腾得没脾气了。说话已经有点中气不足。 “晋军北伐在即,龙骧将军苻坚智勇双全,长安城有口皆碑,我建议让苻坚带着龙骧军去弘农驻扎,进可以取洛阳,退可以守潼关。 让梁安带着家族亲信到弘农屯田,无战事则为军户,有战事则可以拉起果毅军,秦国东边无忧矣!” 能让我杀了这老头么? 赵川已经无语凝噎,这厮真是欠打,梁安去弘农,那梁影也得去,刀剑无眼,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桓温那边北伐大军给咔擦了。 这厮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但苻健此时却是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短胡子老头,半天才说道:“有雷丞相在,秦国稳如泰山,就依照你的意思办吧。” 赵川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连苻坚和梁安也都大惊失色,显然这根本就不是计划之内的事情。 其实赵川他们跟着苻健的时间还很短,苻坚又是当事人。所以苻健这个人的很多心思他们猜不到。 但这个被称为雷丞相的人,却已经把苻健的心思吃透了。 心腹大患,唯有苻坚!赵川还认识不到苻健心中是多么忌惮这个侄儿,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侄儿啊,别担心,我派苻眉的忠义军和你一路,在弘农一带展开,守住潼关。” 看到苻健这么说,苻坚和梁安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第四十七章 决战庙堂之尘埃落定 这次朝会分上半场和下半场,当然是按事件来分,而不是硬性的分时间。 上半场是围绕着长胜军的归属来讨论的,基本上不关赵川什么事,他也说不上话,只能在一边看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情大体上还是按照赵川的预测在发展。 但到最后,却被一个短胡子老头坏了事。 苻坚和梁安,都要去弘农郡,防备晋军北伐,镇守潼关。至于那个苻眉,赵川表示以前根本没听说过,不知道哪根葱。 这件事不能算灭顶之灾,但离开长安,显然是对苻坚很不利的。 苻坚在长安经营了很久,也刷了不少声望,现在离开,等于是放弃以前的努力,天知道这一次北伐要打几个月,或许回来之后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而赵川和苻坚,实际上是一种隐形的利益捆绑,长安城没有苻坚罩着自己,没有隐形岳父梁安的保护,赵川觉得苻生可能会不介意找找自己的麻烦。 而且为了梁影,这长安也待不住了。到时候自己也得去弘农,尼玛那可是前线啊,离洛阳不远的,刀剑无眼很危险的一个地方。 总之要重新开始,不是好事。虽然还不至于要死要活,但当初的计划已经打乱了,还得再好好考虑下。 赵川发现苻坚的脸色也不太好,梁安更是面若死灰。这也难怪,这件事情的要害之处,稍微想一下就能想到。 他们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地点却从长安换成了弘农,这期间差异,三言两语难以概述。 “对了,苻坚,你不是说今天要谈谈出使晋国的事情么?” 苻健像是突然才想起这件事一样,弄得苻坚一愣,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懵逼中清醒过来。 “是这样的叔父,桓温北伐在即,我想派人去晋国那里,递交国书,缓和一下两国的气氛,为秋收争取时间。具体的我已经写在陈条里了。” 苻坚掏出一封信,正是赵川连夜赶工的那一封。 苻健拿起信仔细斟酌,眉头都皱成“川”字,但却很久都没有说话。 “侄儿啊,你拿给雷丞相和鱼太师看看吧。” 苻健把信还给苻坚,并没有表态。 赵川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尼玛苻健这厮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个雷丞相,也就是短胡子老头,细细的看过了信,眼神玩味的看着赵川。 鹤立鸡群的人,不需要说名字,别人自然都能猜到。 “那个,赵川是吧,你为国分忧是好事,出使晋国也没问题,只是长安附近的田地,都已经是有主之物了,夺他人田产殊为不美啊。” 没甜头就让人办事,你丫打的好算盘。赵川嘴角挂着讥讽。 这老头的问题很尖锐,但问的只是细枝末节,没说到点子上。 “赵大当家,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出使晋国怎么操作为好。” 苻健对赵川印象还是很好的,而且也没什么好忌惮,便直接让赵川出来陈述一下自己的观点。 连自家大臣都不能说服,这种人去了晋国也是被忽悠的货色。 不止是苻健,恐怕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这种心思。 “是,天王殿下。这个很好说。” “因为桓温小女儿在我手上,所以我想把人送回去,让桓温不要攻打秦国。” 石破天惊! 不可思议! 原来还有这种事! 仿佛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响,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有人用猥琐的眼神看着赵川那英俊挺拔的身姿。心里暗自揣测。 这家伙该不会是拿下了桓温女儿,抱得美人归,每天夜夜笙歌,这次是过去当东床快婿的吧。 别说,看这人不俗的样貌,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时间赵川那可以做鸭的样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众人都是带着羡慕嫉妒恨与鄙视不屑厌恶交织的表情,脸上异常精彩。 “你就那么确定桓温不会打长安么,要知道青泥岭(蜀地入关中的关口)在桓温手里,他要发兵打长安很容易的。” 苻健还没老糊涂,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桓温为什么会放过秦国。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 虽然嘴巴贱,但苻健脑子现在还是顶用的。 “他就那么盼着自己女儿惨死?” 赵川没有回答苻健,而是反问他道。 “桓温一世枭雄,死了女儿算什么。就算死了儿子,只要能北伐成功,他是在所不惜的。” 短胡子老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赵川直觉上感觉桓温就不是那样的人,记得桓温年轻的时候,去仇家灵堂里,直接手刃对方所有儿子,让这家人断子绝孙,为了尽孝手段酷烈。 家里最小的儿子女儿一般是最得宠的,因为迟暮之年的父亲很容易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风姿。赵川敢断定,女儿换桓温退兵,绝对十拿九稳。 “呵呵,桓温北伐,首要目的,就是迁回晋国历代帝王在洛阳的陵寝,所以他的第一目标必然是洛阳。对吗,雷丞相。” “再说,能接回自己女儿多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两线作战最是要不得。难道出兵就能一定打下长安么?” “哼,小子还有点眼光,算你说得对,你继续说。” 这位短胡须老头倒不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人,赵川说的对,他也点了点头,没有胡搅蛮缠。 赵川觉得这老头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桓温打下洛阳,必然搬迁晋国历代皇帝陵墓,然后再班师回朝,回去安葬晋国司马家诸位先帝,随后举行各种仪式,提高威望,抢班夺取,开始和晋国朝廷世家之间争斗,我说得对吗,雷丞相?” 一语中的!这短胡子老头也不得不承认,赵川说到最本质的地方了。 桓温北伐,是他下辖州府的力量在行动,晋国朝廷是一种不干涉,不支持,不负责的态度。 这些只会清谈的世家子弟,他们想做的是乐见其成。 桓温败了,吞并他在朝中的权利,桓温胜了,则是晋国领土变大,他们盘中的食物也会变多。而所做的只需要是什么都不用做。 秦国面对的人,始终都只有桓温一人而已! “我去一趟荆州,把桓温女儿送回去,告诉他如果他打完洛阳就班师回朝,我们绝对不干涉。 然后再去一趟建康,递交国书,保证我们和晋国的友好关系,绝不轻启战端,那些整天只会吟诗作对的世家,会吃饱了撑的打我们么?” 精彩! 短胡子老头似乎都想给赵川拍拍巴掌鼓励一下。 晋国朝廷和桓温是两回事,而且他们之间还相互扯后腿。 “打下洛阳之后,只怕桓温会有取司马而代之的心思,和晋国朝廷的暗斗一刻都不会停止。我们到时候是打是和,看情况就行,按兵不动是最好的做法。” 赵川自信的侃侃而谈,仿佛甘罗再世。 “好,真是英雄出少年!果然是有理有据,我雷弱儿绝对支持你出使晋国!” 短胡子大叔兴奋的叫道。那破锣一样的嗓子震得赵川耳朵发疼。 他那语气就像是出使这件事是自己提出来的一样,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 卧了个槽,你丫的立场转变太快了吧! 这位叫雷弱儿的老头,真是让赵川有点看不懂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好,赵大当家,你果然是不同凡响!本王唯才是举,现在就封你为郎中(官名,相当于现在的司长),即刻出使晋国,至于赏赐么......” 赵川信里面要长安的田地和宅院,像是要在这里安家,但苻健担心的不是赵川一去不回,而是长安城外已经没什么田庄可以赏赐了,总不能拨荒地给赵川吧。他还没糊涂到那样的地步。 “天王殿下,我不想要别的赏赐,你拨点田地我,让我在弘农屯田,我愿意在前线守住国门!” 赵川说得掷地有声!英雄气概喷涌而出! 成材不必问庚齿,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群臣面前的似乎是少年王翦和甘罗的合体。 但赵川心中却在无语凝噎,有苦说不出。 尼玛的,岳父要去弘农,老婆和通房丫鬟也跟着去,后台苻坚也要去,我不去的话一个人在长安还不被人玩死啊! 看到赵川如此选择,不止是苻健,包括雷弱儿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人是真的不知好歹还是想建功立业想疯了? 离开了中央,就会被逐渐边缘化,再加上现在是乱世,城头变幻大王旗,你去那里不是傻是什么? “赵大当家,如果弘农有什么变化,你回来就是,我会为你在长安郊外准备好一片小田庄的。” 苻健似乎也被赵川感染了。不过还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好了,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都散了吧。” 苻健似乎最近酒色过度的样子,现在便有些精力不济了。 “天王殿下,您别推我下火坑啊。” 看到苻健要撤,赵川赶忙叫住对方,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赵川。 “天王殿下,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这样赤手空拳的去,如今盗匪遍地,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啊。”赵川一脸苦笑。 哈? 苻健这才想起来,还要送桓温的女儿一起回去呢,赵川忍不住诱惑监守自盗也就罢了,到时候自然是他倒霉。 但万一在路上被山贼掳走,十个月后送还还添个娃娃,那桓温只怕拼了命也要找秦国报仇。 确实不能太草率了。 “赵川,想要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苻健打了打哈欠,无所谓的说道。他隐忍着心中的不耐,这种朝会,他真的不是太喜欢,主要是精力也达不到。 “天王殿下,我需要一支精干的护卫队伍,五百人。” 带着护卫防贼,这个很好说。苻健点点头,雷弱儿老头也是含笑默许。 “其次,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听闻龙骧将军手下大将邓羌骁勇善战,我想让他当使团护卫的领军。” 赵川这下就是狮子开大口了。 “混账小子,真是不知死活!” 雷弱儿老头气的火冒三丈。 “邓羌乃是龙骧军首屈一指的大将,调给你了谁来挡住晋国的进攻,你让苻坚在弘农怎么过?” 赵川无语的撇撇嘴,他就是漫天要价,你们也可以落地还钱啊。干嘛一口就否决,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呢。 “那个,天王殿下,我儿吕光一直想报赵大当家的救命之恩,他现在在苻苌殿下的潜龙军中,不如就让他去吧。” 一直都没出声,像是隐形人一样的吕婆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诶?吕光我记得好像就是上次见到那个一丝不苟拍马屁的家伙啊。他这样的人去真的好吗? 赵川不动声色在心里嘀咕。 混不出头,这是吕家在为自家子侄铺路啊。 苻健心中了然。身边的苻苌一脸焦急,似乎要被抢走心头肉一样。 看到苻苌这表情,苻健有些明白了,这吕光肯定是有些本事的,一定是潜龙军里能干事的,所以苻苌才会着急。 原来如此!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吧。” “天王殿下,我弟弟苻融,聪慧机敏,善于细节之处的探查。视野谋略不如赵川大当家,但细节之处可能还超过他,不如让苻融也一起去见识一下江左风物,也显示出咱们的诚意。” 苻坚果然是在为东海王府铺路啊! 苻健心中一叹。他弟弟家的苻坚已经成为新一代家族领军人物,团结家中子弟,苻法和苻融都任他驱使。 可自己的那几个儿子,不说也罢啊。 心转如电,苻健那浮肿的眼眶不自觉颤动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说道:“坚头儿言之有理,苻融尚未及冠吧,此次回来就可以行礼了。” 苻坚大喜,总算这一个目的实现了,此次大概能打个八十分吧,虽有不如意,但自己出长安也是迟早的事,能带走龙骧军也不算亏。 苻健看了赵川一眼,起了爱才之心。这等年轻俊杰,得好好笼络才行。 “那个赵大当家啊,我看雷丞相对你颇为欣赏,而且他有二十七个孙子,十五个孙女,不如......” “不必了,大丈夫大业未成,何以为家。赵川还年幼,先成家后立业,不打下建康绝不成婚!” 赵川额头上一滴冷汗滴下来,尼玛苻健这厮又在胡说八道。 谢谢你上次送了个梁影给我,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女人,其他的就敬谢不敏了。看老雷那身姿,他孙女是啥德行简直可以想象。 两晋南北朝那些脍炙人口的成语典故(一)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特别是所谓的成语,乃是流传万世的文化瑰宝,有些熟悉的,有些陌生的,甚至在若干年后,现在的某些流行语也会成为成语之一(比如我爸是李刚?) 两晋南北朝是一个分裂的时代,更是个精彩的时代,成语典故层出不穷 反正是免费章节,在这里扯一些闲话,顺便增加一下本书背景的趣味性 1、势如破竹,迎刃而解 公元279年,西晋武帝司马炎灭蜀后,大将杜预率军南下征孙吴。有人担心长江水势暴涨,建议司马炎暂收兵等到冬天进攻更有利。杜预坚决反对退兵,他说:“趁现在士气高涨,斗志正旺,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势如破竹(像用快刀劈竹子一样,劈过几节后竹子就迎刃破裂),攻灭吴国不会再费多大力气了!”不久,晋军在杜预率领下攻占吴都建业,吴国灭亡,三国时代终结。 2、何不食肉糜? 晋惠帝(司马炎的儿子,司马昭的孙子,司马懿的曾孙)司马衷痴呆无能,天下灾荒,百姓饿死无数,臣下上奏朝廷,晋惠帝却问左右没有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没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没水喝为何不去喝脉动?) 《晋书*惠帝纪》:“帝尝在华林园,闻虾蟆声,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私乎?”或对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类也。” (智商水平太低,投胎水平又太高,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3、闻鸡起舞 西晋末年,刘琨与祖逖一起担任司州主簿时,感情深厚,不仅常常同床而卧,同被而眠,而且都有着建功立业,成为栋梁之才的远大理想。(这是一对好基友,刘琨据说还挺有艺术细胞,会唱歌跳舞弹琴写诗等等) 一次半夜,祖逖听到鸡叫,踢醒刘琨道:“此非恶声也。”意即是老天在激励我们上进,于是与刘琨到屋外舞剑练武。 《晋书*祖逖传》:“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4、击辑中流 还是祖逖同学的故事。 祖逖是东晋时有名的爱国将领。《晋书·祖逖传》中记载了祖逖的英雄气概和崇高精神。 《晋书·祖逖传》:“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晋元帝在江南建立东晋,北方及中原的大部分土地被外族所占。祖逖准备率军收复中原,朝廷只给他奋威将军的虚名,祖逖率领他的100多家人渡江北伐,在江中中流击楫,发誓收复中原。后来他果真收复大片失地,但东晋根本无心抗战。 东晋司马家把祖逖同学坑苦了,最后祖逖一死,那些地盘也被异族占了。 5、狗尾续貂 晋武帝司马炎的叔叔赵王司马伦是个野心家,武帝去世不久,他就发动政变,自己称帝。为笼络朝臣,他大肆封赏。当时规定,王侯大臣都戴用貂尾装饰的帽子,由于封赏的官员太多,貂尾一时都不够用,只好用狗尾来代替,人们就据此编了两句民谣:“貂不足,狗尾续。”来讽刺朝廷。 《晋书*赵王伦传》:“奴卒厮役亦加以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 那个,现在狗尾续貂的电影电视剧不要太多,感觉司马伦挺冤枉的,当时没貂养殖,怪我咯? 6、投鞭断流 下面是苻小坚同学的故事(这厮在国外很有名而且很受追捧) 苻坚苻大官人也是本书的重要角色之一。 五胡十六国时期中期,北方氐族的前秦势力最为强大,占领了长江北部大部分地区,其中老大就是苻坚同学。 当时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手下谋士王猛(就是猥琐大叔)比诸葛亮还猛!一统北方,专治各种不服。 于是苻坚大官人便想征服南方的东晋王朝。(猥琐大叔此时已死,不然肯定也会被气死,都跟你丫说了不要打东晋,就是不听) 这年头,出身异族的扛把子,要是不撩拨一下司马家,简直不好意思出来跟人打招呼。 他在全国大规模征兵,当有了80万大军时,他得意地说:“司马家很快就会给我跪下唱征服了。”可是,许多大臣都认为东晋的血条还很厚,不能放大招。 大臣石越劝苻坚说:“虽然我们现在兵多将广,但是大家都不会水上漂,长江太宽了我们只能干瞪眼。”于是苻坚傲慢地笑道:“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看到没,我手下小弟无数,把马鞭丢到江里,就能把江截断。) 俗语有云,人作死,就会死。于是苻小坚同学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请看下一个典故。 7、风声鹤唳与草木皆兵 都是同一个人(苻小坚),同一个时候(惨败之后),发生的同一件事情(淝水之战) 《晋书·谢玄传》:“〔苻〕坚众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肥水为之不流。余众弃甲宵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帅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十七八。” PS:谢玄就是本书女主之一谢道韫的弟弟。 苻坚大官人率领大军,号称百万,列阵肥水,要与东晋决战。 决战开始的时候,苻小坚同学在前面打得正好,后面的人突然大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于是前面的人以为真的败了就往回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晋将谢玄等以精锐八千涉水进击,秦兵大败。然后刮阵风,树晃一下苻小坚都觉得是对方追兵追上来了。 心灵鸡汤告诉我们,一头狮子带领一群绵羊要比一头绵羊带领一群狮子厉害,苻小坚看到个木头都认为是士兵,那还混个P。 于是回去以后被他之前各种吊打的老头老太太和幼儿园小朋友都反了,他最后也死了。 这个成语告诉我们出来混心理素质一定要好,还有就是那种认怂党一定要事先弄得远远的。 8、洛阳纸贵 出自《晋书·左思传》,文学家左思作《三都赋》时,精心构思,斟酌字句,历时十年乃成,后又得皇甫谧作序,由是文重于时,“富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 “洛阳纸贵”后被人用来形容行文优美,文章受人重视。 只要写书写得好,纸张也能当个宝。不知道当时卖纸的商家有没有给左思一点小费。 9、身无长物 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记载,太原晋阳王恭从会稽卸任还乡,同族王大前去看望,看到他坐在一领竹席上。就对他说:你从东边回来,一定带来不少竹席,可以送一领给我”。王恭没有说话。王大去后,王恭立即派人把自己坐的竹席给他送去,而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竹席,就只好坐在草垫子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身无长物”指王恭没有多余的东西。王恭为官清廉、为人恬淡,身无长物,这种清风亮节值得赞颂。 现在意思比较多了,嗯,以后说自己矮矬穷要说身无长物,这样比较好听。 10、一对玉人 《南史·谢晦传》:时谢混风华为江左第一,尝与晦俱在武帝前,帝目之曰:“一时顿有两玉人耳。”(又是陈郡谢氏的谢家,不过已经是南北朝的初期了。) 看见没,谢晦就号称南朝第一美男子,而且出身好(陈郡谢氏),年轻(到死不过37岁),会打仗,人也聪明,当真一代男神,估计也就钱学森比他强了ORZ 11、忧喜不同 还是这位大帅哥谢晦同学,晋恭帝禅位给刘裕时,徐广悲痛不已,涕泗横流。谢晦(当时是刘裕头号小弟,双花红棍,托孤大臣之首)道:“徐公如此未免太过了吧!”徐广答道:“您是宋朝的佐命元勋,我是晋朝的孤臣遗老。忧喜之事,自然不同。” 把徐广换成“猪”,把谢晦换成“羊”,嗯,这个故事就是熟悉的节奏了。 12、步步生莲(这位皇帝也是奇人) 萧宝卷,南朝南齐最后一个皇帝,谥号居然是东昏侯,连个帝号都没混上,这是一位集暴君,昏君,脑残,神经病,痴情狂,精神分裂和抑郁症于一身的奇人,也可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个典故的女主角叫潘玉儿。 她的父亲是街市上的小商贩,她则沦为歌伎。(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美女在民间) 她美艳动人,妖冶风流。萧宝卷荒淫无度,到民间广选美女,始乱终弃(比诚哥还要诚哥,比冠希还要冠希),但自从碰上潘玉儿,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死心塌地。(浪子回头金不换,专宠花样更拉风!) 自古以来,将三千宠爱集一身的专情帝王大有人在,但像萧宝卷一样,像受虐狂式地乐于被潘玉儿驱使和奴役的皇帝,实在是少之又少。 为了讨好潘玉儿,这位游戏人间的皇帝做下了很多荒唐之事,痴情得一塌糊涂。 眼球指数低于90的都不屑于说出来!就说几个眼球指数爆表的事: 当他们的女儿夭折后,萧宝卷为了安抚潘玉儿,特别为她修建了神仙、永寿、玉寿三座宫殿,极尽奢华。(一个人住三座宫殿?不知道萧宝卷当时是怎么想的。这大概也是创下了一个记录。好比某渣男送了小蜜三套房子住……他图什么呢?) 在炎热的盛夏,为了让花园绿树成荫,他命人从各处寻找参天大树。为了获得一棵大树,不惜破门入户,强行抢夺。(树:怪我咯?长的好看也有错么?) 萧宝卷甚至还突发奇想,命工匠把黄金凿成莲花的形状,一朵一朵地贴在地板上。当潘玉儿赤裸脚踝,袅袅婷婷行走其上时,就营造出了“步步生莲花”的美幻图景。 这就是步步生莲的由来,萧宝卷别的本事没有,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如果在现代估计比思聪更能上镜。 好了,两晋南北朝的典故就介绍到这里吧,下一章就是正文了。 第四十八章 决战庙堂之余波荡漾 正当赵川在长安的苻健天王殿里开足嘴炮的时候,谢道韫姐弟也从长江的大船之上下来,沿着陆路前往襄阳,而不是通常的走汉水直达。 谢玄是想走水路,但谢道韫却说想看看荆襄风情,想看看桓温治下民众如何生活。 一路舟船,谢道韫晕船得厉害,只能在谢玄的搀扶下走路,她那略有些孱弱的身子和坚毅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即使是生病了,也并未像普通小娘那样娇弱不堪,背脊一直挺拔如山。 身材虽然如杨柳般柔软,气质却如同胡杨,给人的感觉就是英挺。 这是一个不输于男人的女子!她的气质已经盖过了美貌,让人不敢生出亵玩的念头。 沿路郁郁葱葱,风景怡人,荆襄之地虽美,不过却略有些荒凉。 谢道韫一行人来到离江陵不远的一个小村落里歇脚。 桓温在荆襄九郡屯田,采用的军国体制,粮食税收极重,全部用来供应养兵,防备北边的秦国和准备北伐。这个村落就是用来屯田而建立的,村里的都是军户。 军户要打仗,还要种田,除了能活命以外,实在看不到什么希望。 水田里稻苗长势喜人,今年无灾的话大概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然而正在劳作的农夫,脸上却没什么喜色。那些都是屯田的军粮,自己能糊口就要偷笑了。 村里大人小孩的脸上虽然谈不上骨瘦如柴,但整个地方的气氛都是死气沉沉的。 一年忙到头没落下点东西,谁的脸上会有笑容呢? 看到这些,谢道韫心中倍感沉重。都说北方战乱,人们活在炼狱之中,朝不保夕,但这荆襄之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比起江左世家下那些因为移民的迁入而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是强一点,然而也有限。 一个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她,这孩子似乎有点营养不良,吃粗粮牙齿也不是太整齐,典型的穷人家孩子。 谢道韫没有给小女孩干粮,而是下令分了一部分随军的军粮给这个村里的落魄户,包括这个女孩家,然后启程上路。 结果刚离开村落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遇到一伙山贼。 路上不太平本就在意料之中。谢道韫坐在马车里丝毫不惊慌。 谢玄乃是家族新近崛起的一代将星,几个小蟊贼自然是不在话下。片刻之后这伙山贼就被驱散。 “阿姐,人我都抓来了,死了十个,其余的跑了,这里还有八个人。” 穿着软甲的谢玄威风凛凛,他三下两下就抓住了山贼,一路砍瓜切菜,手下无一伤亡。 谢家武胆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原来是你!”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心莫名的刺痛了。 谢道韫记性不错,眼前的男人,正是在那个屯田村的村口给他们热情指路,安排他们和村长见面的一个人。 一个热情洋溢,表情质朴,与山贼什么的联系不上的人,一个脸上写着“我是好人”的家伙。 稍作思索,谢道韫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眼前这一幕很熟悉,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谢道韫给村里粮食,而对方想要的更多,于是勾结山贼袭击了他们一行人。 此逢乱世,人心不古,世间哪有绝对的黑和绝对的白。 对于村民来说,谢道韫他们是让人厌恶,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子弟,在他们眼里比山贼还可恨,施舍的那一点点粮食,就能泯灭堆积如山的仇恨么? 哪个家里没有亲戚被世家逼得家破人亡的? 对于谢道韫他们来说,这些人是典型的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但对方却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吃饱饭而已啊。他们真的错了么? 错的不是人,而是这世道。错的是这世家门阀巧取豪夺,不知节制,弄得天怒人怨。错的是这世家争权夺利,视万民如刍狗! 谢道韫饱读诗书,通世明理,自然能想清楚其中的关节。 她自认自己不是坏人,甚至是世间难得的讲求公平公正之人,她追求的是世家和万民的和谐共处。 但所有的事,都让她失望! 豪门世家,巧取豪夺,不顾天下人死活。豪门子弟骄奢淫逸,不知收敛,胡作非为,弄得天怒人怨。 而相对的,那些被欺压的平民,轻的,就像刚刚遇到的,你前脚才帮助他们,后脚他们就会反咬你一口,重的,干脆聚众反杀,如同蝗虫一样,毁灭掉所有的文明。 路,究竟在哪里?谢道韫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堵住,气都喘不过来! 沉默良久,谢道韫轻轻叹了口气,小手一挥手道:“罢了,把人都放了吧,生活艰辛,不必再造杀孽了。我们不必进江陵城了,直接去襄阳吧。” 看到自家姐姐意兴阑珊的样子,谢玄刚才的得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奈的把那些俘虏丢在一边不管,小队人马开拔,继续朝着江陵进发了。 如果说谢家谢玄谢道韫姐弟两还算是有惊无险的话,在堂邑赈灾的孟姜已经彻底寒了心。 她双目无神的跌坐在地上,屁股上,腰上,胸口上,都有黑黑的手印,将她那淡红色的襦裙染黑弄脏。 此刻她好像是一朵被人玷污的美丽花朵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为了抢粥,灾民们在有心人的蛊惑下失控了。 在混乱中她不断的被不同的灾民揩油,全身几乎被那些灾民一人一下的摸了个遍。 最后粥也全部洒落在地上,粮食被哄抢一空。 被玷污的不是身体,而是她那颗火热的心。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天不救你们,难道你们就这样自甘堕落吗?” 孟姜似乎不是在心痛她被人占了便宜揩了油,而是在对堂邑的灾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他们自作自受。 “小姐,老爷一直在找你呢,回乌衣巷吧。你的好心大家都看得到,但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些人不自爱,神仙也救不了。”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走过来不动声色的劝着孟姜。 “王伯,扶我起来吧。” 孟姜站起身,对这位王伯回眸一笑道:“我的想法没错,做法倒是有问题。先回乌衣巷吧,爹肯定担心了,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她的笑容又恢复了温暖,但似乎又与往日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王伯的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位家里最受宠的女儿终于愿意回去了,忧的是如果孟姜以后还要来,他这把老骨头真的折腾得起么? 世间的小善和大善,小恶与大恶,真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孟姜和谢家姐弟一样,都是行走中体会着他们应该学习的东西,那便是世家大族应该如何在这世间立足,而不会被滔滔长江水所冲走,被时代所淘汰。 赵川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所担心的是,现在全盘的计划被打乱之后,要怎么去完成使命。 天王宫外,赵川用手遮着眼睛看着天上炙热的太阳,心下感慨,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想得好好的,结果却未必能和自己想得一样。 不知是谁说的,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次能娶梁影这样的美人,能出使东晋,送桓婧回襄阳,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只是未来的路又多了些风险罢了。 在长安生活了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自己都很熟悉,也产生了感情,忽然要换一个地方,说实话还真有些不舍。 “要不要上马车?来东海王府坐坐?” 苻坚看到赵川在天王宫门口不走,似乎若有所思,过来问赵川。 此次苻坚要调自己的嫡系离开长安去弘农,以后长安城估计就是苻生的长胜军来负责处理杂务了。 苻生的为人...苻坚觉得长安城以后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了。 苻生暴虐,然而却不懂得为政者的勇,乃是真正的担当,敢于担当天下万民的需求,让他们都有饭吃,有衣穿,生活富足,这才是为政者真正的担当,乃是一等一的大智大勇! 懂这些的人,太少,赵川虽然只是一个不被官方所承认的管事的,但他懂这个道理。仅凭这一点,苻坚就觉得赵川值得去拉拢。 “我看你有话说,不如去品香居坐坐吧。”赵川淡淡的说道,看不透在想什么。 “那走吧,上车。” 马车缓缓的在长安城并不宽敞的大街上行走着。 车厢内气氛沉闷,苻坚那英俊而坚毅的脸上带着忧色。眉头都皱在一起,仿佛扎成了一朵黑牡丹一样。 赵川知道苻坚此次心里也不痛快,被雷弱儿摆了一道。他也想打听一下这雷弱儿乃是何许人也。 不过赵川还有一件更需要质问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让苻融跟着我一起去晋国,是为了监视我么?” 赵川语气有些不悦的问道。 之前都说好了的,结果你临时又往里面掺沙子,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呢。 “我这个弟弟有点顽固,所以想你教导他一下,让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怎样,免得妄自尊大。” 此时苻坚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个未来的天王,而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大哥,眼神盯着赵川不放。 “好吧,我答应了,先说好,我这人教训人不手软的。”赵川见不得人这样求他,罢了,无非是多个拖油瓶罢了。 “随你,只要不打死打残废就行,其余的随便你教训。”苻坚若无其事的说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赵川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苻坚的要求。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天王的嘱托 任务说明:苻坚的弟弟苻融,聪明伶俐,善于观察细节,乃是你此次出使的好帮手。你已经拜师,现在也应该有一个徒弟了。 在出使东晋期间,收服苻融,让他心甘情愿拜你为师。 任务奖励:开启科技研究子系统 奖励说明:你想有削铁如泥的神兵么?你想有洁白如雪的纸张么?你想有光滑柔顺的绸缎么?你想有亩产万斤的白薯么?开启了科技研究系统,一切都会有的。 失败惩罚:下次激活此任务时(奖励不变,任务内容改变),难度增加一倍。 ” 我的乖乖啊,苻融是何许人也,居然这么重要啊! 赵川心中一惊,看来苻坚这弟弟着实不简单啊,居然被系统如此看重。 “对了,这次坏事就坏在那个短胡子老头身上,这家伙是什么人?”赵川一想到那个雷弱儿,心里就一肚子火。 尼玛,还叫什么弱儿,弱你个头,说话声音比渣土车还大! “雷弱儿此人,乃是氐族南安羌部落酋长,与我同族,其为人刚正,威信颇高。” “羌族?”赵川还是没弄清关系。 “氐族安南羌部落,乃是氐族,只是与我们家并非同源,之前也没聚居在一起。”苻坚耐心的解释道。 哦,了解了。 赵川心中已经明白了。如果说前秦是一家公司,氐族乃是老板,那安南羌的氐族就是股东之一。 看那家伙很有威信的样子,似乎股权还不少,让苻健都有一些忌惮。 怪不得苻坚后来要重用汉人,实在是因为自己的族人太少,披着氐族皮,和他并非一家的人实在太多,还不如打出天下一家,横扫六合为天下共主的口号。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许多事,让赵川对现在北方的局势和面临的问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雷弱儿为什么要把你调走?”赵川好奇的问道,做事不会没有动机,调走苻坚,对雷弱儿有什么好处? “安南羌与我们是面和心不和,总体说来,他们现在势力还是在不断消退。调走我的话,一旦长安有事,他们绝对会跳出来分一杯羹,扩大势力!” 赵川感觉自己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半路杀出一个雷弱儿,这家伙的背后又是安南羌,虽是氐族,但明显跟苻坚他们家不是一路人,局势变得很复杂。 现在他发现自己总是被从前的一些思维所误导,以为那些异族胡人,总是一条心一处使力,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 如果人人都一条心,东汉又如何变成三国?难道那时也有胡人入侵么? 胡思乱想间,马车就已经开到了品香居,却看到李掌柜和猥琐大叔两人对视,一边的贞娘神情黯然,却是紧紧抓着猥琐大叔的胳膊,和谁亲密一目了然。 第四十九章 风云变色的夜话 “李掌柜,赵大当家不在了,这家店我想盘下来,你开个价吧。” 打扮富态,财大气粗的猥琐大叔懒洋洋的对李掌柜说道,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李掌柜脸上一脸苦笑,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对方这人心机深沉,睚眦必报,他就是想让自己难堪,拒绝了一次,还有第二次,自己总有拒绝不了的时候。 “贞娘,老夫当时就说过,既然你是我的人了,我就会盘下这品香居送给你做补偿,那时还没想娶你为妻。 现在为夫已经娶你过门,咱们又是这样恩爱,这诺言自然更是要兑现,李掌柜,你怎么个说法?” 用钱压人,不久之前就有石崇这样的,斗富斗出了新花样。 李掌柜心中苦涩,悔不当初,为什么赵大当家长袖善舞,结交各路英豪,自己就不能学着一点呢?硬是把牛逼哄哄的女婿逼到对面去。 都说莫欺少年穷,谁能想到那样一个邋遢的中年汉子是个土财主呢?尼玛还那么有钱。莫非现在中年人也不可欺了么? 猥琐大叔看到李掌柜不说话,眼中的怜悯一闪而过。罢了,压得太狠,贞娘会被人说是小气刻薄,他心中似有不忍。 “行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品香居改为茶馆,你继续打理着,按我的法子经营。不过这里已经属于我,你拿了钱随时可以走。 就给一千贯钱吧,之前为了带贞娘回去,你也是讹了不少,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猥琐大叔的语气有所松动,似乎是想了结这一切。 贞娘眼神复杂的看着李掌柜,对方对她不好,老是让自己做事,时有打骂。而且还不是亲生父亲又一千贯把自己卖了。 但李掌柜对自己总算还是有养育之恩。 自家夫君有些严苛了,但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争口气,为了自己争脸面呢。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猥琐大叔让自己当品香居的老板娘,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些弯曲的脊梁骨直起来。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心中有愧疚,也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贞娘她夫君,你这样有点过分了啊。” 猥琐大叔并没有觉察到苻坚和赵川早已经来到品香居一楼大厅,基本上已经全部听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苻坚优雅的拦住猥琐大叔,语气温和,脸上却有些不悦。 “噢?龙骧将军这是想要管我的家事咯?” 赵川看到自家师父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别看这家伙猥琐,其内心高傲得不得了,看不起任何人,又聪明,喜欢一切尽在掌握,最不喜欢别人管他自己的事。 行事孟浪,我行我素,但却从来没出过事。 “李掌柜是我东海王府的人,这样吧,品香居不要了,算是我祝贺你跟贞娘新婚之喜的礼物,你就别为难李掌柜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回家好好跟娘子过日子,如何?” 赵川还没出手,苻坚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扛下来了。 猥琐大叔终于正眼看了苻坚一眼,把他从头看到脚,带着审视和玩味。 “噢,李掌柜,似乎有人为你出头啊,那在下就谢过龙骧将军了。徒儿,明天到我屋里来,有话要跟你说,贞娘,走吧,回去吧。” 李掌柜有些不满的看了苻坚一眼,又低下头。很隐蔽,但仍然没有逃脱赵川的眼睛。 “长安你不能呆着了,跟我一起去弘农吧。”苻坚拍了拍李掌柜的肩膀,似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像是上级和下属。 李掌柜轻轻点头,没有拒绝,甚至没有表示异议。 “老李,木子云兄妹的事情,是你一直在暗通消息?” 正准备回房间收拾东西的李掌柜,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 “品香居里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在监视着,对么?” 赵川盯着李掌柜的眼睛,对方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他。 “啪!” 李掌柜的左脸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这一巴掌,是替桓婧妹子打的,不是你,她不会吃这么多苦,差一点就死了!” 赵川现在已经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啪!” 李掌柜的右脸也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这一巴掌,是替慕容雨打的,不是你,我和她早已定下终身,不会品尝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贞娘从来没见过赵川如此凶恶,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善于沟通,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从来未曾见过他有如此狰狞的一面。 “啪!” 赵川的第三巴掌,居然打在自己脸上!俊朗的脸上留下五根手指印。 “这一巴掌,是打醒我自己,一切的错,都是自己的错,男儿当自强!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站起来!” 骨气铮铮的话语,宛如唤醒大地的春雷! 李掌柜一脸羞愧,不敢看赵川的眼睛,而苻坚像是第一次认识赵川这个人一样。 “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赵川眼睛里带着恨,死死的盯着李掌柜,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 李掌柜连滚带爬的出了品香居,一刻都不敢再待下去。 猥琐大叔眼神玩味的看着赵川,挽着贞娘的胳膊,嘴角露出神秘笑容,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整个大厅里,就剩下苻坚和赵川二人。 “见笑了,坐!”赵川平静了心情,好像刚才的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如果不看他脸上鲜红的掌印,还以为他现在心情很好。 “李掌柜的事与我有关,虽然想说抱歉,但如果时间再倒回去一次,我还是会去做。”苻坚沉声道。 赵川从柜台里拿了一壶酒,放到桌上。 “陈年的百花酒,清香扑鼻,入口纯绵,后劲很大,今天是浅尝辄止,还是不醉不归?” 赵川像是没有听到苻坚的话一样,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给苻坚倒了一杯。 “赵大当家,不瞒你说,李掌柜所作的一切,乃是为了邺城的宝藏,你的一切不幸,都是与之有关。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好多说,这是为你着想,明白么?” 苻坚说的很诚恳,基本上也算是掏心窝子了。 只是他不知道开宝藏的钥匙,此刻正在赵川怀里。只是他不知道,他得到的情报也是假的,真正的宝藏在洛阳,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 而这一切都是谢安的计谋和套路。深不见底。 “此去弘农,你有什么打算?”赵川轻声问道。 “晋国北伐,还能有什么打算,守住潼关,防止桓温进犯呗。”苻坚心里不痛快,一杯百花酒一饮而尽,只有鼻中清香,口中却淡如清水。 “这酒没啥滋味,喝着不痛快,我不喜欢。”苻坚皱了皱眉,他自幼家教极严,别人请喝酒,说不好喝是很失礼的。 “清香扑鼻,繁花似锦,如同烈火烹油,生活貌似精彩,但快乐过去之后,却清淡若水,没什么滋味,你看这不是很像现在的我么?” 赵川无奈的摊摊手,他相信苻坚明白他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没有“编制”的公务员,赵川的生活很精彩,三教九流,围着他转,宛如无冕之王。 作为一个名镇长安的神厨,他的厨艺已经征服了这里的所有人,以一个厨师的角度看,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巅峰。 但这里不是现代,更不是太平安稳的盛唐长安,看似精彩,其实他赵川什么都不是。 把梁影成功抱回家这件事已经教育了他,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如果他有背景,那次在朝堂之上就能把婚事定下来。根本无需要这么多波折。 正是因为实力不行,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技巧和计谋。因为无奈,所以走钢丝,如果可以,谁不想开着奔驰走高速?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打仗,那一年我看到了世间最残酷的地狱,不可一世的羯人,瞬间被杀得干干净净,人头堆在邺城的城门口,堵住了城门,我…不敢看。” 闪耀如天上星辰的苻坚,居然也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赵川默然,他现在才知道苻坚也是当年杀胡令时的亲历者。 “赵大当家,你告诉我,何为胡?何为汉?血脉?还是习俗?”苻坚似乎陷入一种无可自拔的苦恼之中,他好像是在问赵川,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后世诸多大神都说不清楚的事情,你又怎么能说得清楚。赵川感慨苻坚确实是有点理想主义。 “那个雷弱儿,据说与你同族,但他的部族,和你是一条心的么?”赵川没有回答苻坚的问题,他也回答不出,只能反问他。 “雷弱儿当然与我是二心,只是因为现在晋国的压力大,所以才不得不聚拢在我叔父旗下。”苻坚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无奈。 “石勒那条路,没走通,而且赵国死得很惨,我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却能胡汉和谐共处,但,也无法弥合彼此间与生俱来的分歧。你想走一条不同的路,光靠一腔热情,是不够的。” 这是赵川第一次和苻坚推心置腹,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知道苻坚想什么,无非是横扫六合,天下共主罢了。 “赵大当家!别人不懂我,只有你懂我!你果然是我知己!坚此生能有你这样的知己,死都无憾了!” 苻坚激动的拉着赵川的手不放,对方不动声色的把手从苻坚双手中抽出来。 死基佬!哥才不陪你搞基!赵川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汉人和胡人的子女,究竟是汉还是胡?一代不成,后面若干代呢?莫非还要一直隔阂下去?血统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赵川猛的喝了一口酒。 “即使你把自己当一个汉人,那些世家也会视你为洪水猛兽。即使你本身是一个汉人,你也会被那些世家视为乱臣贼子。因为,世家掌握的汉家的文化。” 赵川略微有一些醉,喷着酒气对苻坚大言不惭的说道:“琴棋书画,典籍学说,无一不是在世家手里,普通百姓,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即使你说汉话,着汉服,习汉俗,在别人眼中,你依旧是个蛮夷!!” 苻坚定住了!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说得这样浅显易懂! 没有一个人这么直接的告诉他,你想的事情全都是妄想,现在的条件下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这一夜赵川喝醉了!他不知道跟苻坚说了多少话,关于国家,关于民族,关于世家,关于天下。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苻坚在他眼里似乎顺眼了很多。 他们在谈论什么是大仁大义,什么是大智大勇! 赵川不记得苻坚是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他只知道回到房间里,床上有一具温暖的身体,像是章鱼一样缠住了自己。 他不知道后来自己在做什么,堕入云里雾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宿醉的痛苦,赵川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到早上起来仍然是头痛欲裂。 苗条艳丽的淑文,还在自己的怀里,眼角带着泪痕。昨天好像很疯狂,赵川趁着醉酒,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愤怒都发泄到淑文身上了,少年不知愁滋味,早上两人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川郎,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桂叔在催我呢。” 淑文一边在赵川怀里挪动着,一边轻声问道。 “过两天吧,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抱着情妇,说自己马上要娶妻了,这种话赵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为了梁影么?”淑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还有无可奈何。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害怕听到这种事情,虽然我知道是迟早的事,但只要你一天不说,我就一天都不知道,你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川郎。” 淑文在赵川怀里轻轻的抽泣着,这是她的选择,她的道路,正如当初大胆离家出走,逃避到秦国来,却依旧躲避不开命运。 昨天晚上她是故意的,是主动的。 女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赵川醉了淑文可没醉,做出了很多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失去。 第五十章 突如其来的离别 淑文发髻散乱,体态慵懒,脸上带着水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一棵被男人浇灌得很美丽的鲜花。 赵川和淑文刚刚走出房间,就遇到了黑着脸的郗桂,想起昨晚自己醉酒后那些迷糊的记忆,赵川觉得他和淑文两人当时肯定是很放纵很忘乎所以,难怪对方脸色这么难看了。 “赵大当家,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考虑好了么?什么时候护送我们回襄阳?” 郗桂脸色不好,但语气倒还平和,也许是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吧。 “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有秦国的军队一路护送,应该是安全的,大概。” 听到赵川的话,郗桂松了口气,他最怕就是那种表面答应,实际上却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那种事情。 既然赵川言之凿凿,那大概是没问题了。 “赵大当家今天应该很忙吧,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跟淑文有点事情要谈谈。” 赵川看了淑文一眼,对方勉强一笑,白皙的脸似乎有些苍白,满是红点的脖子估计很难瞒过郗桂这个老司机,赵川不方便说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 “淑文,现在我就是你叔叔,你坐下,我跟你谈点事情。” 郗桂的声音很温和,不像是要收拾她,淑文乖乖的在他对面坐好。 “你跟他在一起很快活吧?” 没想到桂叔居然开口就问这个,淑文小脸羞得通红。 “昨天整栋楼都听到你放肆的叫声,老实说我跟你婶婶几十年夫妻,床笫之间没听过她叫得像你这么欢快的,世家还是要讲点修养啊淑文。” 桂叔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豪门是非多,寡妇更是是非多,你这样回去,我怎么能放心,你打算怎么面对陈郡谢氏的人,怎么面对咱们郗家的人,怎么把你这新欢介绍给家里人,嗯?” 淑文低着头不说话,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陷入这个流沙坑,完全出不来,她只想留住现在的温存,而不愿去面对将来的事情,开心一天算一天。 “我看这个赵大当家,不像是是屈居人下之辈,将来也一定是妻妾成群的。你想过你要怎么办么?” “就算你是个寡妇,也不可能沦落到去一般人家家里做妾,我们家丢不起那个人,除非......” “除非什么?” 淑文吓得脸色惨白,不安的搅动着自己的衣服。 “除非,家族把你的名字除掉,不认你这个人了,自然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不,不要,不要啊。” 桂叔这话击中了淑文的软肋。豪门世家都有自己的家族荣誉感,如果除名,这将会是比家法处死更严厉的处罚,为所有人不齿,一辈子抬不起头。 包括自己的子女也是一样。 “当然了,你看秦国的苻健,有很多女人。没人敢说什么。若是你现在找的这个相好也能坐到那位置,家里自然不会说什么。 或者他愿意娶你为正妻,或许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但这两个可能都比较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些话,淑文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全身也都在发抖。 “唉,丫头啊。你以为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折腾过么?” 淑文看到桂叔眼里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对自己,也跟家里那些长辈有着很大不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世家家法森严,有时候甚至打死人官府都不管。 此刻远在南方的建康,也有一家人在执行家法。 乌衣巷,三国时期吴国士兵驻扎的军营所在地,因为当时东吴士兵穿黑衣,所以这里也叫乌衣巷。 这里现在是建康世族大家居住的区域,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嫡系都在此居住。 “哎呀,娘,好疼啊。” 孟姜趴在垫着软垫的木板上,一个美丽的妇人正拿着鞭子抽打孟姜露在外面那白花花的屁股,上面已经有了三道血痕。 不过看孟姜的表情,似乎只是皮外伤。 “逸少啊,咱家闺女还要打吗,这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啊。” 美妇人一边哭一边求情,孟姜的父亲背对着孟姜,然后这个笑容温暖的小妞,一直跟她娘挤眉弄眼的,屁股上的伤,貌似是看着吓人。 “得了,你们母女两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么,还有七鞭子,快点打完了好上药。” 看到自己的丈夫执意要打,美妇人咬了咬牙,抽足了七鞭子才罢手。 “秋葵,你去给小姐数数,是不是十道印子。” 这位被称为“逸少”的中年人,依旧是不依不饶。 “老爷,确实是十道印子。” “孩子啊,真是苦了你了。” 美妇人给孟姜穿好裤子,拉着她的手一直哭。 中年男子转过身,过来摸摸孟姜的头问道:“有没有恨爹爹?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让你长点教训,以后你都不知道怕。” “爹,我知道错了。” 孟姜小声的说道。 “行了,爹知道你是想积德,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次你差点出事,要引以为戒啊。” 孟姜的爹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爹,家里朝廷给的俸禄就那么点,我看爹爹写字的纸都挺贵的吧。” 孟姜若无其事的问道。 “那当然了,你爹爹每天都要写不少纸张,来练习书法呢。” 孟姜她爹略微有点得意的说道。 “还有啊,爹爹用的歙砚,产自淮南,价格也是不菲吧。 还有家里粮仓吃不完的粮食,还有在堂邑也有田庄,还有......” “孟姜,早点歇着吧,不早了。” 孟姜她爹似乎已经没有跟女儿讨论这种“深层次”话题的兴趣,草草打断了对话,迅速退出了房间。孟姜脸上一脸落寞。 “谢大姐说的对啊,是要出去看看,咱们家又不经商,却有用不完的钱,吃不完的粮食,这些都是从那些要饿死的人嘴边夺来的东西啊。” 孟姜觉得现在在疼的不是火辣辣的屁股,而是心。她的心现在很疼。 心在疼的不止她一个。 一辆前往襄阳的马车上,谢玄眉头紧皱,他那个倔强而美丽的姐姐,在辛劳的旅途中病倒了。 高烧不退。 “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是的。” “那你还不动手?难道要我像那些奴婢一样自己脱衣服吗?你连我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践踏吗?” “不是,我只是心疼你。” 梦中,谢道韫感觉自己被一个年轻的男子搂着肩膀,自己好像也像现在一样生病了全身无力。 心很疼,但似乎并不是因为被对方搂着。相反的她觉得对方的肩膀好宽厚好安心,就这样躺着可以一睡不醒。 “阿姐,阿姐,襄阳城到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嗯,弟弟,把你肩膀借我靠一下。” 谢道韫的脸红扑扑的,不过显然只是因为发烧。 哈?阿姐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平日里她最反感这种男女触碰的事情了。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谢玄小心翼翼的楼住谢道韫的肩膀,目不斜视。 不是这种感觉!那个人是谁? 谢道韫心里一惊。她原以为和弟弟谢玄接触最多,应该是他无疑,但那种感觉明显不对。 那是一种憎恨中带着无奈甚至欣慰的奇怪感觉。 罢了,终究只是一个梦。 谢道韫没想到的是,她这次得的风寒很严重,心思忧虑之下,病情更是恶化的快。退烧了以后就一直咳嗽不停。桓温请了很多大夫都无济于事。 谢道韫病重的事情,跟赵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此刻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炸响。 “叮咚!福利任务:隔壁老王在行动。任务完成” “你没有得到梁影的身子,却得到的她的心,还搞定了老岳父,本来是去参加婚宴,却能赶跑新郎自己洞房,厉害了我的哥!” “任务奖励:隐形披风一件(消耗品,可用三次)。 田中华字帖:你那字练了几年还是有形无神,好好学习下怎么写字。写瘦金体啊魂淡。 太极拳基础教程:强身健体,以柔克刚,你那体质洗髓之前想当高手别提了。天天锻炼身体好就行。 ” “叮咚:梁安的野望,任务完成 你已经了解到,梁安此人就是为了家族的繁盛,才会招苻生为女婿,他的目标不止一城一地。 奖励:开启战役任务,达芬奇望远镜一具。 ” 赵川发现脑子里的系统面板上多一个战役任务,但是灰色的状态,无法查看也无法激活。 “也是啊,我现在光杆司令打什么战役?”赵川似乎有点明白系统的玩法了,绝不会出现让你无法办到,超出你目前能力范围的事情。 同时右眼上好像贴上了隐形眼镜一样的东西,可以随着自己的思维放大缩小眼前的视野。 尼玛,这就是达芬奇望远镜!? 这是来自2100年的达芬奇吧! 赵川欣喜若狂,以后偷看小媳妇大姑娘洗澡都不是问题了,没想到系统还有这种福利啊。 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 果然,远处汤饼店老板娘在和顾客吵架都看得一清二楚。 “电量不足,已关机。”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这样一个对话框,赵川懊恼的拍拍额头。 他的右眼视力已经恢复了正常。 “果然!不是没有限制的,不仅不好用,还特么完全是个鸡肋。” 得知是个可有可无,而且根本就不好用的东西之后,赵川心说这系统果然还是一贯的作风。 “ 叮咚,长袖善舞:任务完成 说明:当年张仪好像也没有你拉风呢,不但从苻生手里抢走美人,还让他捏着鼻子认了。 任务奖励:马镫一对。 奖励说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从马上摔下来了。 防口吃防智障任务2/3。 ” 呼,那个新手包里面的利剑,一直悬停在自己头上,还好自己现在已经有梁影和慕容雨了,还差收集一位美人就能解套了。 赵川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危险不怕,有隐患不怕,怕的是无法解套。 杀叶文,主导之前一切的幕后黑手似乎仍然没有头绪,赵川也不想纠结了,现在是要带桓婧回襄阳。 赵川突然发现自家门口,不对,是猥琐大叔家门口站着穿着黄衣的潜龙军士卒。 尼玛异族就是豪放,什么都不懂。 中原王朝哪个军队敢用黄色做军服,绝对会被士大夫喷死。这尼玛过东晋去之后仇恨值满满的。 “赵大当家,在下能跟你一起去真晋国真的很荣幸,家父一直教导在下务必跟英明神武的赵大当家学习怎么做人做......” 赵川眼前又是那个一本正经拍马屁的吕光。 他那真诚而正派的脸色,表情一丝不苟,嘴里的甜言蜜语如同机关枪一样砰砰砰的不停歇。 他身边的苻坚,还有一个个子稍微矮一点,脸胖一点,表情桀骜一点的“小苻坚”,都是一脸错愣的看着吕光在那里说个不停。 “赵大当家,长话短说吧,天王让你现在就出使。” 苻坚又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别去见梁影,你现在被人盯着在。” 赵川的脑袋已经木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今晚是我要洞房啊魂淡!连这点权利你都要剥夺? 苻健你给我等着! 赵川在心里把苻健咒骂了一顿,又不敢去见梁影,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完全蔫了。 “小苻坚”不屑的看了看赵川,眼中的鄙视一闪而过,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平静起来,似乎对赵川很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是吕光的亲兵,还有太子苻苌的精锐。我这就让他们去里面换龙骧军的衣服,你跟你师父道别吧,别说出格的,你懂?” 赵川明白这是苻坚为他争取了一点时间。点点头就进了宅门。 “小子,你过来,我有点事情要交代。” 猥琐大叔今天穿的很正式,表情也很肃然。 “如果你在那边觉得桓温可以托付,就不要回来,我会想办法送梁影她们去襄阳找你和你团聚,你现在不要回答,好好想一想。” 师父说得很认真,赵川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感动的点了点头。 “晋国那边的世家不怎么靠谱,如果不行,回来投到苻坚门下,不要来长安,这里水深,你施展不开。 弘农洛阳一代自成体系,两关一山一水四面合拢,你可在弘农洛阳这里安家,在苻坚的羽翼下发展自己。别声张,包括苻坚在内,任何人不可说!” 第五十一章 上路 “师父,你怎么知道苻坚和梁安要去弘农镇守啊。” 赵川有些奇怪,昨日庭议的现场,猥琐大叔绝对没有去过才对。他非常确定,在那里没有自家师父那么“拉风”的人。 难道是他算出来的? 这种能力有点恐怖啊。 “这个你不必多想,是吕光世侄他爹吕婆楼告诉我的。他跟我是老相识了,也知道你是我徒弟。” 原来如此!赵川记得他们好像是认识的。昨天吕婆楼出来打了一下酱油就缩了,不过作用也很明显,把他儿子吕光塞进来了。 这次出使晋国,好像已经成为朝臣们博弈的战场,这是他在堂前看到的,背地里的利益交换,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个给你,拿好了别弄丢了。” 猥琐大叔给了赵川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上面用象形文字写了一个“杨”字,看着虽然古朴,但颇为精美,一看就是有来历有故事的东西。 “弘农杨氏在太康年间曾经出过三位高官,权倾天下,俗称三杨治天下,后来虽被妖后贾南风灭族,但杨家还是有后人在,现在又发展起来了,当然,跟以前还是没法比。 我跟曾经跟现在杨氏的族长有过一段交情,你拿着令牌过去,好好跟他们沟通,相信利用的好,他们会是你的助力而非阻碍。” 哇,这份礼物,分量可不轻啊! 赵川可不相信仅仅是“交情”,对方就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给猥琐大叔。 那不仅仅是交情,很可能是过命的交情! 赵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猥琐大叔,莫非这世间真有舍己为人,不求回报的活雷锋? 而且这个“活雷锋”居然是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推起妹子毫不手软,为人卑鄙阴险而睚眦必报的猥琐大叔? 赵川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崩坏,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但他还是伸手接住了这枚铜制的令牌。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来我是想出仕,干一番大事。 但现在阴差阳错,老夫得到贞娘这个合心意,知冷热的美娇娘,小日子过得挺舒服。 温柔乡,英雄冢,我就不打算再折腾了,教个学生出来搅动天下,不是一件更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哦,明白了,原来是你想在家玩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的游戏,所以就偷懒让我在前面帮你刷声望。 算了,谁让你是师父呢,我从了还不行么。 赵川心里无奈,嘴上却讨好的说道:“师父,真是太感谢你了。徒弟无以为报啊。” “废话,你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得过我啊,说吧,有没什么话要跟你没过门的新娘子说的?” 猥琐大叔一眼就看穿了赵川口是心非,表面恭顺的把戏。 “让她多保重吧,思念的话说多了就像是诅咒我们不得好死一样,她过得好就行,乖乖在弘农等我回来。” 赵川怕立旗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跟她现在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跟真正夫妻也差不多了,那些话确实不需要多说。 夫妻之间平淡相守才是真,时间不早了你快出发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猥琐大叔这么正常的说话,一时间居然让赵川有点不适应,他恭敬的行了一礼,木讷的转身出门,颇有一点不舍。 当赵川出去之后,从当初赵川与淑文亲热过的那个屏风后面出来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化妆过的漂亮脸蛋已经哭花,泪流满面在无声抽泣。 “丫头啊,这小子是出去建功立业去了。你啊,要适应,以后这种事情还会很多的。” 安慰完徒弟又来安慰徒弟未过门的媳妇,猥琐大叔觉得自己这师父当得真是累! 这苻健也是的,迟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事如此没分寸,迟早有祸端啊。 猥琐大叔暗自想到。 “义父,女儿知道了,这家伙要是以后三妻四妾,奴家就等着义父你来为女儿撑腰了。” 听到了猥琐大叔的话,梁影破涕为笑,拉着对方的衣角撒娇道。 女人又大哭到笑颜如花,只需要几秒钟,饶是猥琐大叔智计过人,也是被这一下给吓了一跳 “嘿,女娃娃不愧是饱读诗书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对手还没进门就开始拉外援了。 你也知道的吧,我徒弟肯定会有个背景深厚的正妻,他要走这条路,这就是宿命,你啊,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梁影无奈点头,其实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呢。这次的事情,对她其实也一样是个教训,如果不是赵川极力争取,她现在已经在苻生的床上,估计已经生不如死了。 “哼,川郎他人那么好,智勇双全又是才华横溢,其他女人又不是瞎子,当然会扑过来抢。唉,总会有比我好的,没有义父这棵大树,女儿是不行的。” 女人需要自己的男人有权,同时自己也要有权,这是一个辩证的关系,看似矛盾却一点都不矛盾。 世家大族的女人,必然是赵川的正妻,这是他的宿命,也是自己的宿命。 猥琐大叔点点头,赵川这次真是捡到宝了。梁影这丫头如果不是他爹当初一定坚持要招苻生为女婿,现在这个正妻之位毫无疑问是梁影的。 有文化,有相貌,有头脑,关键是对赵川一片赤诚,又相识于微寒,糟糠之妻的典型。 自作孽不可活啊!梁影完全是给她父亲背锅了。 正当猥琐大叔王景略在唏嘘感慨的时候,在院子里,苻坚也在跟那个“小苻坚”,也就是他弟弟苻融,在谈论关于赵川的事情。 气氛相当不和谐。 “大哥,你看人颇准,但这次我觉得真是你看走眼了呀。这家伙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房事过度,眼圈浮肿,昨夜肯定宿醉,这种人真能出使晋国么?” 如果赵川在这里一定大吃一惊,这苻融看得还真准,昨天他确实就是跟苻坚在一起胡喝海喝,然后伶仃大醉。 完事之后又跟淑文在床上疯狂了一夜,确实如苻融口中说的那样,酒色过度。 “苻融,要记住,看一个人不能老是盯着他的缺点看,要看大义,大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必太过苛责。 赵大当家是胸怀天下之人,你绝不可怠慢了。” 苻坚语重心长的教导苻融,对方虽然还是不服,但仍然老实点头说道:“知道了大哥,他不来惹我,我绝对不主动挑衅。” 苻坚是东海王府(苻雄这一脉)的绝对核心,这一脉的其他兄弟,都是以苻坚为主。 苻坚知道苻融依旧是不服,但一想赵川长袖善舞,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肯定会主动跟苻融打好关系,至于挑衅苻融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不可能的事,于是心下稍安。 看到赵川一脸不快的从房间里出来,苻坚走过去关切的问道:“情况怎么样,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走吧走吧,我先去下品香居拿一下东西。” 赵川叹了口气,看着隔壁梁府那紧闭的大门真的很想进去找一下梁影,哪怕不能抱抱,多说句话看一眼也是好的。 但苻坚话里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人在暗处监视,自己身怀使命,苻健对自己也不是百分百信任。 所以自己今天越早出长安越好。 而苻坚去弘农还需要几天,大军要休整,准备粮草军械都需要时间,没有时间陪自己一路。 “赵大当家,父亲说了,这次出使一切以你为主,让我全力配合你,不得忤逆。 所以赵大当家你别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末将虽然.....” 赵川无语的看了看在一边喋喋不休,满脸严肃却拍马屁拍得震天响的高大汉子吕光,又看了看一脸倨傲,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一句的小苻融,这感受真是冰火两重天。 尼玛为什么这次有这么奇葩的一对组合跟着我啊。 来个邓羌那样的大神不好么?看到不爽的刷刷就给我咔嚓了,平时又不会像是苍蝇一样烦我。 “吕将军,秦国国内现在太平么?” 赵川若无其事的问道。 “太平?长安附近还行吧。离长安越远就越危险,那些山贼盗匪什么的简直多如牛毛。谁让世道不好呢。 不过大当家你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这次我把潜龙军里能打的全带出来了。 普通的蟊贼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太子殿下景仰大当家很久了啊。怎么会让末将难做呢。” 噢?原来你是苻苌的人?赵川心里略微有点吃惊,不过想想也释然了。 苻苌若是不死,历史上这秦王的位子轮不到苻坚来做,事实上在苻苌死之前,想到苻坚会上位的人也不太多。 苻苌不比喜欢折腾的苻生,如果没有外敌入侵,这家伙的温吞性子估计都能活到寿终正寝,苻坚想打着清君侧名头玩管理层收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此时吕婆楼押宝苻苌很正常。怪不得对方一直喋喋不休,看来他也是受人所托,拉拢自己的意思很明显啊。 千里护送,这份大礼比金银什么的贵重多了,而苻坚似乎也默认了,看来是私底下和苻苌有过什么交易。 这位太子,不是在藏拙就是背后有高人啊! 赵川觉得苻坚似乎现在并没有作等苻健一死就上位的打算,他在等更好的机会。 或许。因为赵川只是猜测的,没有证据,说不定苻坚会当个忠臣呢? 他眯着眼睛看着在一旁侃侃而谈的吕光,这汉子粗中有细,挺会演戏的,赵川若有所思。 不久他们一行人就来到品香居,郗桂和淑文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想来是苻坚办事稳妥,两头都派人去通知了,这倒是省了自己很多麻烦。 “叮咚,激活任务:重瞳子吕光的野望 任务说明:仔细看,吕光眼睛里有两个小瞳孔,据说这种人是天生就想要当皇帝,野心从来都不会小。弄清吕光的志向和能力,最好能收他做小弟,再不济也要让他服你。 奖励:肥皂及雪花膏制作教程(低级) 奖励说明:官人,我肥皂掉了,你不帮我捡捡么? ” “叮咚,激活任务:遇敌必战 任务说明:此去襄阳一路险阻,期间崇山峻岭延绵不绝,无数山贼强盗等着你们这群肥羊上钩。 不许绕路,不许投降,遇到敢来挑衅的要刚正面。 奖励:超强化复合型抗生素一支 奖励说明:抗生素的精华,无过敏副作用。在这个细菌病毒没有进化过的时代,一支可以救命,治百病,多了这个等于多条命! ” 卧槽,不会吧,这次真遇到好东西了! 要知道冷兵器时代,在青霉素没有问世之前,受伤得破伤风的死亡率比阵亡的还高,有了这个,基本上受伤只要不把血流干,都能救回来! 而这个任务等于是福利任务,此去襄阳,遇到山贼,请问他赵川赵大当家能带着淑文和桓婧两个娇滴滴的小娘逃走么? 该打还不是要打,有没有奖励又有什么区别? 可以说只要到了襄阳,任务就自动完成了。奖励纯粹是在送礼。 想不到系统也有厚道的时候。 “大当家,听说你要走了,以后还回来么?” 看到品香居门口阵仗这么大,自然是不少街坊邻居出来了,连看店的贞娘都出来了。 “多谢这两年来大家对我赵川的关照,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赵川善意的撒了个谎,事实上,他不会再回来了,完成了这次出使的任务后,就会去弘农那里发展,至于更远的将来,则不好说了。 即使再回来,身份也会不一样,也许有一天,他会是长安的主人,也行会永远的离开。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嗨,你要走也不先说一声,街坊们也好给你准备点东西路上带着吃,这些年承蒙赵大当家关照,我们日子才过得下去。 这里哪家哪户没有孩子走丢被你找回来的,生病了没钱你帮忙垫钱这样的事情,你这一走,大家日子不好过了啊。” 苻融没想到赵川在这一代威望这么高,看他的眼神也收起了轻视,而郗桂的眼神就复杂多了,让人看不明白。 淑文觉得这些人夸赵川就像是夸自己一样,心里甜甜的,吕光在一旁笑呵呵的拍马屁,说赵川是英雄出少年,仁者仁心,胸怀天下什么,又开始唠叨个没完。 一行人缓缓走向长安城的城门,这里的一切,渐渐成为了一个模糊的背景。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浩浩荡荡 荆襄自汉代以来,一直是富庶之地,号称鱼米之乡。 只要不战乱,这里就不会有人饿死,因为生存条件太好了。 这里是长江几大水系交汇的位置。 水网交错,土地肥沃,要什么有什么。 明朝中后期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这里就是说的荆襄之地。 自从桓温在这里扎根,就开始一飞冲天,隐隐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 襄阳城周边,汉江边上的一个简易清雅的竹亭里,一位衣着朴素,但却带着几分豪迈之气的中年人,看着眼前文士打扮的谢道韫微笑。 他和谢安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显得更加奔放。 “咱们谢家的明珠到了,怎么不告诉叔叔一声呢,你看你这一连病了好几天啊,叔叔这段时间一直担心你的病情啊。” 这关心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但谢道韫却不怎么领情。 “四叔的话,道韫知道了,这是三叔的一封信,还请过目。” 谢道韫把谢安给她的那封信拿出来交给对方。 这次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看看桓温只是其次。 这位带着几分豪迈之气的大叔接过信,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是蓦然无语。 “道韫啊,你该不会以为叔叔我是贪图儿媳的美色吧?” 这位大叔表情古怪的问道。 “道韫不敢有此想法,但家中两位弟弟的龌龊事,叔叔莫非是真不知么?有什么事情比得上我们谢家的脸面更重要?” 谢道韫一激动,脸上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这位大叔看了连忙递给她一杯水,谢道韫喝了半天才平缓过来。 “这事确实不光彩,但当初让淑文进家门,本身就是为了得到郗家的支持,现在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郗家不看到淑文肚子里的孩子姓谢,是不会罢手的。” 谢道韫沉默了,其实来的时候她就想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家里最厉害的三叔谢安都不愿意插手这件事。 两个字清晰的在脑中浮现,那便是“家族”! “道韫,现在郗家是两边下注。他们让郗超到桓温身边,做第一谋士,同时还有人在你爹门下做事,跟我们谢家一路,你莫非连你爹都要对付么?” 这位中年大叔,正是现在谢家的顶梁柱之一,谢道韫的四叔,谢万! “咱们家虽然已经定居到建康,但根基却是豫州(今河南省大部),你爹也是豫州刺史,掌管一州军政民政。郗家的支持,很重要!” 谢万说得虽然诚恳,但也十分霸道。 “谢,王两家世代交好。王家的根基在江州,与咱们家互为犄角,而桓温则是掌握了荆州。看上去好像实力均等,但秦国,燕国的压力都在咱们家身上。是一个女子的贞洁重要还是国家和家族重要?” 谢万恃才傲物,不屑于跟人解释。但对方是谢家明珠谢道韫,多少要给点面子。 说服了谢道韫,家里才会更支持他的战略,面前的虽然是女人,但才华见识比普通男人强多了。 “四叔,假如遭难的不是淑文,而是我的话,你也会因为需要,推我入火坑么?” 谢万沉默了,其实他知道谢道韫就会这么问,因为他知道对方其实和他是一种人。 坚持自己的看法不动摇,除非你能说服她。 “如果你是淑文,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在大局面前,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虽然早有预料,而且也一直听三叔谢安说过,但谢道韫还是第一次从谢万嘴里听到这样残酷无情的话。 她的胸前剧烈起伏,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三叔,道不同不相为谋,道韫告辞。” 谢道韫对着谢万拱拱手,转身离去。 她能理解谢万,她也知道谢万不是那种亵玩儿媳身子的龌龊之辈。 但心却更疼了! 对方也是在所谓的“大义”之下,让谢道韫准备的那些话都说不出口。 “姐,你脸色很差啊!” 谢道韫一出小路就碰见守候依旧在竹林外的谢玄。 “走吧,回襄阳城,我有点累了,咳咳咳!” 谢道韫偷偷的拿出丝巾,捂住自己的嘴,拿下来之后发现上面全是殷红的血迹。 “是伤寒得了痨病么?我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命吧,不过总比淑文好,知道不会像个玩偶一样被男人们摆弄。” 谢道韫无力的靠在马车里,不知怎么的觉得特别疲倦。 谢玄安顿好姐姐,就去襄阳城里找名医去了,他也看得出来,姐姐大概是得了痨病,时间长了必死无疑。 “娘,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梦里,谢道韫眼前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看不清脸,他肩膀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叫自己娘。 “娘子啊,今天月色正好,我给你吟一首词如何啊?” 这个看不清脸的年轻人叫自己娘子,还在自己面前卖弄。 果然是个梦么? 果然我还是个女人啊! 知道自己要死了,才会梦见自己和夫君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 天啊,绝妙好词! “起来,快起来!” 谢道韫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全是兴奋的潮红! “没想到要死了,居然在梦里作出如此好词,纸呢,笔呢?” 这是临时的居所,再加上自己生病,谢玄根本就没准备什么文房四宝。 “诶?到底是什么来着?” 谢道韫找不到纸笔,无奈的坐在床头静了一下,居然发现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梦里有个没见过的“夫君”,还有个女儿。 夫君吟了一首词。 一首好词。 但最关键的部分居然一点都记不清了! “天啊,我居然把如此绝妙的一首传世佳作忘记了!” 谢道韫懊悔的捶足顿胸。 “果然,是天意么?” 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梦里的丈夫女儿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关键是那首词! 她断定那是一首传世佳作,比她写过的所有词作都要好。 谢玄急匆匆的回来,找来了大夫,却被姐姐训斥了一顿,说他不在房间里准备纸笔,枉为书香门地。 谢玄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姐姐病重,他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这位大夫水平似乎还不错,谢道韫吃了药,状态平稳了许多,沉沉睡去了。 但临走的时候大夫却告诉谢玄,这药只能缓解病情,早些准备身后事才是要务。 谢玄心中黯然,没想到此来荆襄,却是给姐姐送终。 襄阳城乃是州治所在,府衙高大,又是桓温苦心经营之地,里面虽然不像是皇宫,但亭台楼阁,花草园林一样不缺。 “谢家明珠生病了?有没有请大夫?” 说话的中年人身材高大,英姿勃发,一副豪爽伟岸的样子,正是荆襄的主人桓温。 而跟他说话的那个四方脸,老鼠眼的青年人,乃是淑文的亲大哥郗超。 “据说是痨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香消玉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郗超话语里颇多惋惜,不过却没多少悲伤。 谢道韫对他来说只是个长得好看,有点才华又很臭屁的小娘罢了。 且不说自家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恩爱异常,就说谢道韫,这种女人身上硬气太多,不是自己欣赏的类型。 这观点倒是和谢玄颇为相近。 “罢了,毕竟是谢万他们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对了,你说婧儿要回来了?还有秦国的使节一行人?” 桓温问的平静,但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他激动的内心。 “没错,还有我叔叔和长安的密谍,他们带着洛阳宝藏的消息。” 说到这里郗超的双眼放光! “主公,那不是一点点的财富,那是能够改变现在战略态势的宝藏!” 郗超的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 “谢万似乎对此志在必得,那就让他去吧。” 桓温毫不在意的说道。 “主公,不要啊!谢家早有企图建立自家私军,若是得到宝藏,只怕要改天换日!” “你错了!” 桓温没有像郗超一样激动,或者说,他的眼光比郗超看得远。 “世间最珍贵的,永远都是人心!你可以私下跟谢万说说,宝藏,我一分不取,历代先皇的陵墓,由我搬迁回建康。钱财,他拿走,人心,我要了。” “主公!你疯了!司马家罪大恶极,现在生灵涂炭全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当年八王之乱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这些王八蛋的陵墓,抛尸荒野还差不多.....” 郗超已经歇斯底里,开始口不择言。 “住口!慎言!” 桓温难得的生气了,对郗超发脾气。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郗超倒是想起另外一件头痛的事情来。 淑文似乎也要一起回来。谢家那两个禽兽,还真不好打发啊。 …… 荆襄风云涌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但赵川对此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带着队伍行走在武关外,前往南乡的路上。 南乡是到襄阳的最后一站,过了南乡,前面就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了。 “停!” 赵川猛的一挥手,整支队伍像是一个人一样,令行禁止,丝毫不拖拉。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带队的吕光,不只是会拍马屁而已。 “吕光,前面山道旁第三块大石后面,有十个弓手,后面还藏着百余人,再往前走第五个大石后面,有几十个人准备推石头挡住我们的去路,我已经查看到情况了,你自己处理吧。” 赵川淡淡的说道,颇有一副高人风范。 身边的小苻融已经不敢轻视赵川,但善于观察入微的他,却怎么也发现不了赵川看到的这些。只能怀疑赵川有什么不传的秘术。 “赵大当家,你就看我的好啦。你都指的这么清楚了,我老吕要是还拿不下来,那不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再说之前咱们对付那么多了,小意思!” 吕光一声令下,带着大部分军士出击,剩下的几十人都围起来,看着赵川跟两个妹子若无其事的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玩扑克牌。 “来来来,淑文,婧儿,咱们来一局斗地主,苻融,上次你输得满身都是乌龟,这次就别打了吧。”赵川对着苻融挤眉弄眼的笑道。 苻融气得咬牙切齿,想自己打,但又想起上次悲惨的“遭遇”,于是默不作声走到一边,然后大声叫道:“买定离手啊,就压哪个赢啊。要压的赶紧,等会开始了就作废啦。” 一声大叫,周边所有人都围上来了。 “我压大当家。” “我也压大当家,算了,我还是压婧儿姑娘。婧儿姑娘有时候手气很不错。” “算了淑文姑娘上次输得可怜,说不定这次运气好,我压淑文姑娘。” “这跟运气有啥关系,都是打牌的技术好不好,技术。我压大当家。” 剩下的军士们七嘴八舌的,在那里讨论谁赢谁输,丝毫都不管吕光在前面打得热火朝天的。 军纪败坏至此,实在是因为一路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次数太多,多到他们数不清了。 打了没几局,吕光就拎着几个俘虏过来了。 “大当家,在下幸不辱命,我方无一伤亡。” 吕光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这样的事情,遇到的次数实在太多,每次都是赵川使用“达芬奇望远镜”(吕光并不知道,对赵川惊为天人),发现敌人踪迹,然后吕光去收拾烂摊子,赵川跟苻融和两个妹子在一边打牌。 这种事情都已经审美疲劳了,吕光现在想的是花式胜利,比如自己不出手,比如只出动一百人之类的,这次行军简直堪比旅游,除了第一次两人受伤以外,此后的每次都是零伤亡。 赵川总能提前发现敌踪,不要说吕光本身就很有本事,就算他是个庸才,也不大可能会输。 “好了,今天看来也走不到南乡了,那里可是桓温的地盘,就在这里扎营吧,吕光,你叫人去打点野味,今天我下厨!” 赵川一句话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好啊,这趟真是值了,赵大当家这厨艺长安一绝啊!” “是啊,走,今天非得去搞几只兔子回来打牙祭。” 淑文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川,而桓婧已经看呆了。 “你在想什么?莫非是回去让他跟你爹提亲?”淑文带着一丝紧张的问道。 “不是,川哥哥跟爹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你又不在。” “我听别人说的。” 第二章 南乡斗智 “夫君,你叫什么名字?” “哪有娘子问夫君叫什么的?我拒绝回答。” 又是奇怪的梦,谢道韫感觉很真切也很虚幻,依旧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身材很挺拔。并不文弱,但也不像那些武夫那么粗犷。 “上次的词你还记得吗?”既然知道是梦,谢道韫就想把上次忘记的那首绝世好词套出来。 “哪一次?每次都是你缠着我要我吟诗作对,你不说明白我怎么记得是哪一个?” 梦里的这位“夫君”虽然没有很好色的对她动手动脚,但显然不是什么好鸟,一直在吊她的胃口。 谢道韫有些不耐烦,现实中的她,躺在床上咬着嘴唇,一脸焦急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了。 听好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震惊了!这不可能!不是上次那首,但这次的还要让人震撼! 谢道韫猛的睁开眼,挣扎着起身,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她训了谢玄一顿,对方乖巧的把文房四宝已经备齐,这次不必到处找纸笔了。 “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又不记得了?对了,还记得最后一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轻轻的吹干墨迹,谢道韫看着纸上的这句话,居然痴了。 “他,莫非真是天上的神仙,看到我要死了,来梦里留下这千古流传的诗句?” 谢道韫轻声的咳嗽道,略有些泛黄的纸上出现了一朵朵红色的血花,好像是冬天里傲然绽放的腊梅一样。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站在阑珊处,而你却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头看我一眼?” 谢道韫明白这次生病,是让自己思春了。要死了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不说可惜那绝对是骗人。 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自己眼光奇高,能写出梦中那位“夫君”那种档次诗词的男人,估计还没有生出来。 她那原本兴奋的脸色变得暗淡起来。 好像很多事情没有做就要死了,有点可惜。 在谢道韫难得露出软弱姿态的时候,赵川的使者队伍正搭好营地,大吃大喝好不快活,居然还有士兵抓到几只山羊,也有可能是这附近居民走丢的,一下子都进了赵川的锅。 “大当家,你这烤全羊真是绝了,以后不吃你做的饭怎么受得了啊。” 吕光嘴里不停,但拍马屁却没有落下。 赵川切下羊肚皮上的一块肉,递给苻融说道:“把这个递给那些俘虏,帮我审问一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这里已经是晋国地界,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我们要来。” 尽管看不惯赵川的做派,但苻融聪明伶俐,自然知道现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他拿着烤好的羊肉就过去了。 赵川盯着苻融的背影出神,他也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水平如何。 “川郎,我们这一路遇到的袭击好像多了一点。” 淑文坐到赵川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应该问问桂叔,他可能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其实赵川是怀疑,这个局就像是麻将一样,同一桌麻将,不同的人在打,消息渠道也是完全不同。 谢安这边的消息,或许跟郗桂这边完全不同。 “赵川,结果审出来了。” 苻融得意洋洋的来到赵川面前,圆乎乎的小脸似乎写满了字。 “快来夸我!” 赵川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这个信息。 “俘虏们怎么说?” “其余人都不知道,不过山寨的大当家说我们这一行人有宝藏。所以他们想来碰碰运气。” 不是吧......还能有比这更坑的吗?宝藏毛没看到,名声倒是传出去了。 赵川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长安南下,过武关,再到南乡,再到襄阳的路,乃是当年沛公西征秦国的老路了,按道理路上行人应该不少,只是因为现在战乱,限制人口流动,所以这条路应该很冷清。 结果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大小蟊贼,简直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 如果不是得到确切消息,谁特么没事一天到晚埋伏在没什么人经过的路上边啊。 比如今天这伙人吧,赵川白天的时候简单问了一句,人家是从百里外到这里埋伏的!这得多闲才能干得出来啊。 “散布消息那人的样貌看清楚没有。”赵川沉思问道。 “当然,为了示之以诚,当然不会蒙面,不过那个大当家糊涂得很,说了半天我也不明白对方长什么样。” 苻融颇有一点懊恼,就是这个没弄清楚了。但这个也是最关键的。 “你把那个大当家带过来我审审,尼玛,就这档次也敢叫大当家,真是丢我的脸!” 苻融把人带了过来,看着满嘴是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所谓“大当家”之后,他赵川赵大当家觉得自己逼格都低了几个档次,耻与这等二货为伍。 “说吧,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我这人脾气不是太好,高兴起来可以让你吃羊肉,不高兴也可以让羊吃你的肉,要不要试试?” 赵川幽默的说话风格让淑文和桓婧都哈哈大笑,但这个山寨大当家不敢把对方的话当儿戏,白天被杀死的百余号兄弟的尸体已经在告诉他,对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是一个年级略微有点大的人,个头不算高,有点白,不像是中原人。” “是白虏么?也就是鲜卑人咯?”赵川一听就知道对方这厮描述问题的能力很差。 “对对对,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点像是北方那些步摇。鼻梁有点高,年纪大了皮肤还白。” 尼玛,总算是得到一些信息了。 高鼻梁,年龄有点大,个子中等,鲜卑人。 “胖吗?有没有罗圈腿?” “额,这个到没有注意,胖瘦倒是还好,不过手上都是老茧,应该习过武。” 嗯,身材匀称,戎马出身,应该是长期行走于第一线的。赵川不禁想起慕容雨的五叔慕容垂,似乎跟这种体格很像。 “苻融,去找块木板来,我有急用,对了,车里的木炭也准备点。”赵川这种颐指气使让苻融有点不爽,不过赵川审讯的手法,苻融很有兴趣,所以这家伙指示他做这做那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说吧,眼睛是怎么样的。”赵川手里捏着木炭,拿起木板当做画板。 “眼睛不大,三角眼,看起来就不是好人。”那山贼头目的话让赵川无力吐槽,那人不是好人,莫非你们这些劫道的就是好人? 真是乌鸦笑猪黑! “行了,别废话,说说看,眼睛是不是这样?”赵川画了一双眼睛在木板上。 “对,还要长一点,对,就是这个,眉毛有点粗,还有就是尾巴那带点勾!” “是这样么?” “对,就是这样。” …… 赞美系统,让我学会了人物画的精髓。 赵川心里暗自庆幸。 不一会,在赵川笔下,这位神秘散布消息的人就已经出现在木板上了。 赵川前世看过不少匈奴啊,鲜卑啊,蒙古人这些异族打仗的电影电视,当然,那些人多半都是反派了。 很经典一个鲜卑将领的模样! 而且这张脸,说实话还有点眼熟。 如果让对方的脸型再瘦一点,妩媚一点,眼睛大一点,清纯一点,嘴巴小一点,扁一点,再带着一些红润的话,就是赵川所朝思暮想的可人了。 整体感觉真的有点像慕容雨。 这是慕容家的人! 如果在晋国境内,送还桓温女儿,顺便递交国书的队伍被袭击,秦国肯定会有想法,桓温更是会有想法! 弄不好桓婧如果出事了,重感情讲义气的桓温极有可能北伐,而且是以长安为目标北伐。这样只会便宜燕国。 想到一出虎牢关,黄河对岸就是燕国的地盘,如果对方要打洛阳宝藏的秘密,那么这人私下散播消息,就很有些值得玩味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川脑子里出现了这个词。 “赵川,啊不,赵大当家,你这绝技传授给我吧!” 赵川还在思考人生,没想到苻融彻底不淡定了。 他那有些微胖的脸,胡子眉毛挤成一团,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正式的拜师才行呢。”呵呵,小狐狸终于上钩了。 赵川的笑容很奸诈,不过他还是小看了古人对师父的重视和认真。 听到赵川这么说,苻融的脸色马上变得平静,淡淡的说道:“那还是算了,我先考虑考虑再说。” 那位一脸懵逼的山贼大当家看着赵川和苻融玩套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最后被带下去了。 “吕光,安排下去,天一亮就启程,现在全部给我休息。”赵川跟十分配合他的吕光说了一句,就往郗桂那一行人走去。 郗桂此时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庆幸,有懊悔,有失落,有沉思,总之三言两语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内心活动。 “桂叔,我们这一路走来,险象环生,你就不打算说两句么?” 赵川把画了神秘人物画像的木板递给郗桂,对方那震惊的表情果然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说吧,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鲜卑人,现在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叔叔,他有自立为王的心思,所以知道了宝藏的秘密之后,并没有告知燕国高层,而是找到了我,让我把消息告诉桓温。我已经把消息传到郗超那里了。” 桂叔的语气颇有一点后悔。 “桂叔,你就没想过么?宝藏他一人独吞就好,干嘛要把消息传给你呢?其实他就是想把水搅浑,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越是混乱,他的机会就越大。” 赵川摇摇头,桂叔不能说被人利用,因为这个消息桓温也是要知道的,只是把自己坑苦了。要是没拿到那个“达芬奇望远镜”,这次估计要死惨。 谢安在这件事上面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真是让人伤脑筋啊。最恨这种不动声色,又滑不留手,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了。上次一个雷弱儿就坑得自己要吐血,这谢安只怕顶的上十个雷弱儿。 “总之这次是多亏你了,我们郗家会记住你的人情的,只是淑文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郗桂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哀求。 “我肯定会保护她,这点你不用担心。”其实赵川心里没什么底。 “荒谬,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大么?你一个黄口小儿就能这样大言不惭。这已经涉及到三个州,几个大世家,还牵涉到北伐甚至宝藏,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填里面的!”一听到赵川说这话,郗桂就彻底的怒了。 “这件事真有这么大?”赵川有点不敢相信,就算淑文是司马家的公主,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这件事关键在谢家,桓温此次酝酿的北伐,不是他桓家一家的事情,谢家,王家,郗家都有参与,其中谢家和郗家的联盟,至关重要。淑文就是信物!” 明白了! 现在郗家人基本都已经成婚,更小的没有长起来。谢家的嫡系(如谢道韫,谢玄)之流的,郗家还高攀不上。 世家联姻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可能得罪原配家族,休掉没有错误的发妻,去接纳一个新的。而郗淑文本身就曾经是谢家的媳妇,所以这个人就成了问题的核心。 谢家需要放心,郗家需要诚意,二者一拍即合。 还有一点,郗超和桓温之间契合度很高,以郗家和谢家为核心的联盟,可以很容易把桓温拉进来,而谢家与王家几代联姻,这也不是问题。 这几乎是东晋目前所能达到最大的统一战线,目标就是洛阳,志在必得! 赵川突然发现谢家人有可能把自己大卸八块! “叮咚,隐藏任务完成:世家的力量 任务说明: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弄清东晋北伐内幕,并善加利用。 任务奖励:《千王之王-成长篇》 奖励说明:打斗地主居然输给梁影这种小娘,不知道你的脸有没有发烧,多学点赌技吧,打不过就出老千吧,穿越者也是有尊严的。 ” 咦,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赵川脑子里似乎多了某些东西,手上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虽然很好,但还是略微有点不爽。 这特么是乱世,我到哪里去出千啊!! 赵川真的很想把系统吊打一顿。 第三章 果然来了 这一夜赵川都睡得不踏实。一方面谢家给他的压力极大,心中苦无对策。 另一方面,宝藏的阴影在心中盘横不去。 他有预感,自己会深深卷入到宝藏的争夺中,现在已经确定,晋国至少有谢安卷了进来,燕国的势力似乎还不止一股,苻坚知道宝藏在洛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半夜醒来,发现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吕光带着几十个人在来回巡视,这一夜似乎还比较安稳,没什么意外。 “赵大当家,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一看到赵川,吕光就很热情,但赵川知道对方的心思很深,对你热情不代表对你心服口服。 这种人虽然未必会背后拆台,但关键时刻能不能用的上,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来,坐,咱们聊聊。” 赵川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让出身边的位置让吕光坐。 “大当家有什么吩咐?” 吕光有些好奇的问道。 事实上他虽然心机深沉,但感觉赵川这个人还是不错,一路上若不是他先敌发现,这一趟也不会如此轻松。 再加上赵川为人随和不摆架子,也不胡乱指使人做事,在这支队伍里乃是当之无愧的核心。 父亲说的很对,不能把这个人当做一个普通的厨子看待。 “今天的话,纯粹是闲聊,天亮我就忘记了,你也会忘记,如何?” 赵川拿出一根树枝在沙地上拨弄着,语气很随意。 “好,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事情过去就忘记了。” 吕光很明显知道赵川要说什么。 “这次出使以后回秦国,你有什么打算没?” 火光照亮吕光那张方正的脸,赵川这才注意到,他的单只眼睛里确实有两个瞳孔。 “不知道,跟着混呗。” 他难得的叹了一口气,额头上的皱纹施展不开,交浅言深是做人大忌,话说三分就可以了。 “你应该知道苻苌不是这个世道能立身的人,更别提立业了。如果他倒了的话,你打算去跟着苻坚?” 赵川这话已经问得很诛心,吕光再也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当家,咱们都是稻草一样的人物,有时候完全是身不由己,你说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吕光一脸苦笑道。 他这话倒是心里话,自己家里虽然是吕后家的后人,但与氐族杂居,早就被认为是个蛮夷。 除了走上蛮夷的路,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有时候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你自己认为自己是什么,而是别人认为你是什么。 “你是当年的望族,现在又被认为是蛮夷,我觉得你应该想想,什么样的天下才是你追求的。如果你以后看好我,我希望可以来帮我,我比苻坚有潜力,更比苻苌有魄力!” 吕光第一天才认识赵川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赵川对着吕光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和你一样,我不想争,但不得不争,我只是不想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你懂吗。” 吕光低下头,似乎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我知道了,看情况吧,你能站稳脚跟,我自然会来帮你,不然只能说抱歉了。” 咦,结果似乎还不错啊! 赵川本来想探探吕光的底,没想到对方跟自己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也难怪,吕光认为自己是有本事的,赵川也是有本事的,都混得不如意,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都有大志向。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心有戚戚焉。 “叮咚,重瞳子吕光的野望,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雪花膏及肥皂的制作工艺(不可领取) ” 咦,居然是不可领取? 赵川愣了一下,发现很有可能是科技系统还没有开启,自然无法研制新产品了。 “唉,尼玛还是鸡肋,还是得搞定苻融才行。” 苻融内心高傲,想让他真正低头很难的。 这天夜里,谢玄也看到了谢道韫房间里的那句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纸上的鲜血历历在目。 “临近离别,姐姐的功底却愈发醇厚,才高八斗,这具身体都装不下了。苍天何其不公啊。” 谢玄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纸上,滴了一滴,还好不是在有墨水的地方,他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贴子,在一边放好。 他一身的力气,文韬武略,然而对于救活姐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小挨打都不掉泪的谢家武胆,居然夜晚偷偷的哭哭啼啼。被人看到了笑掉大牙。” 谢道韫被谢玄吵醒,转过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弟弟哭,心中感受到难得的温暖。 “等淑文来,我跟她交代几句,相信四叔不会为难她的。这是我最后的遗愿,如果这样都不能让四叔家的人罢手,那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谢道韫的语气颇有点无奈,还带着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舍身取义”。 “阿姐,你跟淑文又不是至交,搭上这条命,值得么?” 谢玄止不住泪水往下流,怎么都擦不掉。 “我并不是为了她,我就是为了两个字,那便是公道!世家不讲公道,所以终究有乱民会反噬,我虽不能阻止,但拼上一条命,也不能让谢家门楣蒙羞。咳,咳咳。” 多说了几句话,谢道韫又开始咳嗽起来,病情恶化的速度并没有减缓,那大夫的药只是让她不那么难受罢了。 “睡吧,淑文他们估计两三天就会到襄阳了,我还不会那么快就死呢。” 脸上都是蜡黄的谢道韫轻轻一笑,不知为何这笑容让谢玄格外心酸。 天刚刚蒙蒙亮,赵川就让吕光下令全军拔营往南乡进发。 由于武关在秦国手里,晋军在南乡地区采取的是动态防御的策略。即不计较土地的得失,争取襄阳地区的防御时间。 南乡郡一共才两万户,十几万人的样子,分布在八个县,郡治在南乡县城,这也是晋军驻扎的位置。 这里多半是军户,用来屯田的,同时也是晋国和秦国的缓冲地段,真正打起来,晋军会诱使秦军孤军深入到樊城,依托襄阳城北的汉水来抵挡秦军进攻。 而这块作为战略纵深的南乡郡本来是苻健的地盘,后来被桓温北伐时顺便抢走,之后秦国元气大伤,也无力抢回来,只好守住长安的最后一道关口武关。 赵川的队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并没有再碰到那些不开眼打劫的。 但很快,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出现在视野,并在赵川他们前方几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赵川也让队伍停下来。 对方打出的是晋军的旗帜,还不知是敌是友,因为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不要太多。 吕光已经下令所有人弓上弦,结防御阵,随时预备对方的突袭。队伍之中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淑文和桓婧躲到赵川身后不敢冒头。 “请问来人可是秦国使节一行?” 对面的语气居然很客气,而且说话之人似乎年龄也不是太大的样子。 赵川心中稍定,看来是遇到前来接应的正规军了。 历来两国交往访问,都会有接应的队伍,一方面是防止对方使节做出刺探军情,散播谣言这样的坏事,另一方面也是保护他们的安全,防止国内别有用心的人使坏。 “我正是秦国出使晋国的郎中赵川,后面是我的亲卫队,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听到赵川的话,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将把头盔和佩剑递给副将,慢慢的走向赵川这边来。 嗯,对方无敌意,而且办事很有分寸,有礼有节。 这家伙虽然年轻,但好像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仔细的观察对方的行为,赵川觉得这个人很懂进退,善于揣测对方心理,这种人一般都不会是傻愣子。 “幺叔,我在这里啊!” 桓婧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一下子扑到这个年轻将领的怀里。 “哎呀,你这盔甲抱的我好疼呀!”随后她又快速的分开了。 随着桓婧一声娇嗔,两边的紧张气氛彻底的缓和下来。 这位年轻的将领穿着鱼鳞甲,一看就是世家才会有的东西,灰色不显眼,但上面隐约带着暗红的血迹和浅白的划痕,显示出盔甲的主人参加过不少实战。 赵川很容易就知道,这并非“金缕佛衣”一样的装饰品,而是实实在在的战甲。 这位年轻人瘦长脸,大眼睛。 配合着匀称的身材,虽然不能说是美男子,但胜在协调,看着舒服,让人生不出厌恶和敌意。 虽是武将但又带着一分儒雅,那卖相比同样长相端正的吕光要好看多了。 “赵大当家,我已经听郗司马说了,若不是你鼎力相助,这次婧儿只怕已经香消玉殒了。你是我们桓家的大恩人,对了还没介绍,我叫桓冲,婧儿最小的一个叔叔。” 诶?桓温的兄弟啊?好像大有来头的样子啊! 赵川把他从头看到脚,估计这家伙最多不超过二十五,说二十也有人信,桓温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难怪在桓温去世了之后,他家还能篡位,这教育杠杠的。 “赵大当家,一路辛苦,我这就护送你们去南乡县城吧,郗司马在等着你呢!” 赵川发现对方没有称呼他外交的职务,赵郎中,依然是叫着通俗的大当家,估计是把他当自己人,至少是带着不想公事公办的善意。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差点死了,舍命去救桓婧,估计一世枭雄的桓温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 “对了,还没请教,郗司马是谁?”赵川已经听过几次这个称呼了。 “噢?郗司马就是郗超,大哥最信任的人,大哥信任他比信任我们还厉害呢。” 忽然桓冲看到了淑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看了看赵川那帅气的俊脸,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在赵川耳边悄悄的问道:“大当家,那个,你和淑文有什么关系没?那个,啊?” 淑文看赵川那痴迷的眼神,傻子都明白究竟两人是什么关系,桓冲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赵川不动声色的把拳头顶在一起,两个大拇指不停的点来点去,虽然不明所以,但桓冲也猜到了。 这就是那种不清不楚,甚至恋奸情热的关系! “大当家,你可有麻烦了,回到南乡遇到郗司马,你可要好好应对啊。他就是脾气不好的诸葛亮!”桓冲在赵川耳边小声的嘀咕道。 脾气不好的诸葛亮?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真是涨姿势了。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淑文这位大哥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如此得桓温信任。 “吕将军,跟着晋军一起走吧。”在外人面前,赵川不好太随便的称呼吕光,连苻融都认真起来,没有挑赵川的刺。 两支军队不带敌意,不过并不意味着可以合兵一处。赵川他们跟着桓冲,朝着南乡县城进发。 几乎是同一时刻,披坚执锐的苻坚,跟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将一起出了长安城。 他们身后还有大队的龙骧军。 “坚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长安没有你管,会乱套的啊!” 一个穿着补丁服的老人,拦住苻坚的马,不让他走。 “对啊,坚头儿,你不在天王肯定会让苻生管理长安,我们会过不下去的啊。” “坚头儿,你不要走啊。” “坚头儿,你走了我们会很害怕的啊。” 苻坚前面人越来越多,已经完全挡住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乡亲们,我苻坚一定会回来的,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坚头儿!” 苻坚不敢回头,身后全是大声叫着他名字的长安居民。 “大哥,我跟你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以后你上位我可是心服口服的,你就没想过自己去当这个大秦天王?” 穿着厚重盔甲的年轻的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苻眉,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到自己的本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苻坚脸上无喜无悲,仿若深海,苻眉实在是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但有一点他知道,苻坚绝不是老老实实甘居人下之辈。 现在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相信他会作出自己的选择的。 第四章 古怪的大舅哥 “赵川,桂叔给你说了很多好话,说你对淑文很诚心,她跟你在一起也很快乐。” 赵川看着淑文的亲哥哥,那张国字脸加老鼠眼的组合,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出使的队伍很快畅通无阻的来到南乡,然后在城外的驿站驻扎,随后赵川和淑文一行人就被带到了县衙和郗超见面。 “大哥,我已经是川郎的女人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也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 淑文在一边撒娇道,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赵川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这是郗超在南乡的办公地点,他不是在襄阳就是在这里办事。 赵川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别处不多见的折叠板凳! 这家伙不是一个可以按常理推测的人啊,这年头用折叠板凳的人可不太多。 跟郗超说话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赵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打算娶淑文为正妻吗?” 郗超的话里带着审视,那老鼠一样的眼睛更是眯起来盯着赵川不放。 “我的正妻,肯定是出自名门望族,有身份有地位。做大事需要这个。 娶了淑文,我将会失去未来。所以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 淑文低着头不做声,绞着自己白色的衣袖,赵川眼神平静的和郗超对视。 “淑文,你出去一下,我和赵川有点事情要谈。” 听到这句话,平日里本来就很温顺的淑文,此刻更是比老鼠还怕,灰溜溜的出了门,临走还用祈求的眼神看了赵川一眼。 淑文大哥是家里唯一庇护她的人,如果这个人都不同意,那事情就没有一点指望了。 更不要说她这位大哥乃是桓温手下第一谋士,被人称为江左诸葛,和他作对绝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不相干的人已经出去了,我们可以来聊聊正事了,你等着,我给你煮茶。” 郗超像是变了个脸一样,变得异常客气起来。 “那个,小卧龙先生,还是在下来煮茶吧,我看江左地界,似乎无人懂茶之妙处。” 赵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他知道郗超这样的人必然恃才傲物,你越是谦卑他越看不起你。 果不其然,郗超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鼻子下面的八字胡似乎都在抽动。 “卧龙么?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他的成就未必能超过将来的我,罢了,你称呼我为敬舆好了。你要来煮茶,那请便吧,茶叶,桂皮,生姜这里都有。” 郗超随意做了个手势,坐到赵川对面不动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不把礼法当回事的家伙,难怪不爽了就让淑文直接“出国”避祸。 “敬舆你这里的茶估计尚未炒制,用我这个如何?” 赵川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他在长安当大厨的时候,闲来无事炒制的散茶。 到东晋来,怎能不准备点“高雅”的东西。 郗超像是闻到老鼠味道的猫一样,一把抢过盒子,用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 “妙,真妙,为什么我没想到这种方法呢?诶,那今天麻烦大当家你请在下见识见识炒茶的妙处了,哈哈,哈哈。” 郗超把茶放下,那样子比见到自己的妹妹淑文还开心。 赵川觉得郗超这家伙根本就没把淑文的事情当回事,貌似更重视自己一些。 茶艺,在系统里也是厨艺之一,煮茶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赵川这个老司机。 一边煮茶,赵川还一边跟郗超解释炒茶和煮茶的妙处。 “茶的奥妙,就在于体会人生当中苦尽甘来的滋味,放入佐料,则是会失去喝茶的初衷。个中妙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赵川此刻已经进入厨神状态,郗超一边听一边点头。 “煮茶要注意茶叶,和水的状态,如果能有山泉来煮,滋味更妙。茶不可煮太老,老则苦涩,若时间太短,又会淡而无味。” 郗超听到赵川的话似乎若有所指,并未出声,而是在一旁沉思。 “茶不能豪饮,需慢慢体会,不妨以酒杯为茶具。” 赵川把煮好的茶倒进郗超面前的酒杯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试试吧。” 郗超似乎刚刚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赵川儒雅俊朗的身姿,眼神中有许多不明的意味,那双老鼠眼似乎也没那么瘆人了。 “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 举头看日影,已复西南斜; 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 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 敬舆,多说无益,一试便知。 ” 郗超先是惊讶赵川那妙语连珠的诗句,随后将酒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好苦! 郗超先是皱着眉头,随后眉头舒展开来,他又迫不及待的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继续喝了起来。 “好!苦尽甘来,好!赵大当家是个妙人啊,不对,是妹夫,哈哈哈,妹夫真不错,淑文这次没看错人。哈哈哈。” 前倔后恭,赵川看着略微有些神经质的郗超,完全弄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他尊敬你吧,似乎也看不出来,你说他贬低你看不起你吧,貌似也没那个意思。 或者说郗超的眼中欣赏的那个人只有他自己,其余人要么是他高山仰止的努力对象,要么就是当他绿叶衬托他伟大的陪衬。 赵川对这个淑文的大哥,似乎有了一点浅显的认识。 “来来来,妹夫,我来解释给你听。” 郗超又喝了一杯茶,表情恢复了平静,他若无其事的说道:“淑文喜欢谁完全是她的自由,既然不是当你正妻,那就与家族无关。 我不会干涉,但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这是我的底线。 要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在我,或者任何一个世家中人的眼中,跟谢万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没什么区别。” 他那双灵动的老鼠眼盯着赵川的脸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看你顺不顺眼,看你不顺眼,顺手拆散了你跟淑文也就无所谓了,全看我心情,你明白吗?” 卧了个槽,淑文啊,你大哥可真够潇洒的! 礼法啊,家族啊,在他眼里全是垃圾啊!连我这个后世之人都不敢等闲视之,你一古人就能如此拉风,我真是觉得自己白活了啊。 赵川在心里疯狂吐槽郗超这个奇葩的家伙。 “好了,家事谈完了谈正事吧,你给桓温大司马带来了他最疼爱的女儿桓婧,那么你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你又想带走什么?” 郗超仿佛百变星君一样,他又换上了一副精明的脸孔,像极了前世商战中那些吃人不吐骨头老奸巨猾之辈。 “写一份承诺书,写你们与秦国合作,夺回洛阳历代先帝骸骨,承诺你们不会打过潼关,不会略地弘农。一旦违反,我就将其公布于众,桓温大司马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赵川这话不算歹毒,但正好在命门上!桓温北伐,不就是为了刷声望,最后取而代之么? 郗超脸上出现惊讶的神色,随即变为佩服。 “不错,妹夫目光如炬,这个我替桓温大司马答应了。到时候你们撤军二十里,只要一天时间,我们就会撤离洛阳。” “不不不,到时候也许有更妙的办法,只是暂时这样约定,我可以答应下来,保证你们能带着大军在洛阳安稳呆一天,然后从容离去,如何?” 赵川心下一狠,反正洛阳现在也不在秦国手里,到时候让苻坚打下来便是。 弘农离洛阳咫尺之遥,天险潼关又在苻坚手里,难道一个洛阳还打不下来么? “不错,我已经了解,妹夫的话合情合理,这个我可以做主,相信桓温大司马也不会反对,因为你毕竟是他的恩人。 那么国事也谈完了,现在要谈一点私事了。” 郗超小心翼翼的坐到赵川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洛阳的宝藏,你有没有把握?” 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赵川真的不想卷入宝藏的事情,但越是躲避,这种事情越是找上你。 “妹夫,你是聪明人,能把我这个妹妹搞上手的男人可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啊,拐弯抹角就没意思了。” 如果说郗超之前都是带着一些娘家人熟络的话,现在就完全是不顾脸面,不顾交情的谈利益了。 “你想知道什么?”赵川沉声道。 “桓温大司马需要宝藏,我们郗家也需要,谢家也需要,王家好像没参与,就不管他们了,我只想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赵大当家,搞到宝藏有几分把握?” 额,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莫非你猜到钥匙在我身上? 赵川发现郗超这家伙,脑子简直快得不像话。 “我来的时候,不断被人袭击,是慕容家的一个人,年纪有点大,你这里有纸笔么?” 赵川觉得被袭击的事情,有必要询问一下郗超的意见,因为自己这位“大舅哥”,真的很聪明,而且是桓温手下第一谋士,似乎还掌管密碟,肯定会知道些什么。 郗超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拿出纸笔,准备磨墨。 “用炭笔吧,我这里有。” 赵川不由分说的从怀里拿出上次没用完的炭笔,在略有一些泛黄的纸上画画,不久,一个典型鲜卑人样貌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画当中。 “这人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你等等。” 郗超在他柜子里翻来覆去的去找,然后拿出一个卷轴来。 “应该就是他,慕容平,这人乃是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叔父,为人狡诈,掌管燕国情报,这次他亲自出手,看来对洛阳的宝藏志在必得啊!” 难怪被人称为卧龙,赵川本来是不信的,现在信了八分。赵川拿着郗超给的画对比,画下面还有对此人的介绍和点评。 历史上桓温能三次北伐,手下果然是有能人相助啊。看来桓温的成功,很有几分力气是落在郗超身上的。 “敬舆算无遗策,只怕当年的卧龙也是比不上的。” 赵川学着吕光,一本正经的拍起郗超的马屁来。对方捏着自己的八字胡,脸上得意的表情一览无余。 郗超虽然厉害,但多半是明面上的,他肯定想不到谢安已经暗度陈仓,连钥匙都不动声色的交到了赵川手上,如果谈斗智,他已经落了下乘。 “我能得到什么?”赵川没有说我应该怎么做,或者我没办法之类的话,那样未免太看不起对方的智商了。既然郗超能坐在这里跟自己谈,自然是知道一些内幕。 果然,郗超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对赵川点点头说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你将来成就必然不限于此。你可以做桓温大司马家的乘龙快婿,出镇蜀地。这就是我开出来的条件。 当然,事后也不必回秦国发展了,在蜀地建立一个豪门世家,你会得到桓家人的鼎力支持,这样的条件你满意否?” 额,如果不是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赵川就真的会跪了,对方的条件很优厚,送地盘送美人(桓温的一个女儿,是桓婧的可能性极大),保证扶自己上位。 但想起猥琐大叔的话,赵川还是决定去建康看看再说。桓温毕竟还在东晋,他无法独立于东晋而存在,东晋世家大族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将来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即使再奢华,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无法保证将来能得到宝藏,所以也无法现在答应你。” “这个自然,时移世易,到时候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条件是根据自己手里的筹码决定的,我只是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以考虑一下桓温大司马。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宝藏对于大司马是甘甜琼浆,对你则是穿肠毒药!” 赵川默然无语,郗超说的话确实句句肺腑,自己就算得到宝藏,也只有几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给苻坚,作为他将来登基所需要的资金,招募人马,派遣密碟,营造声誉,没有一样不需要钱的。苻坚能给他的就是信任和感激,还有以后的重用。 这很好,但是……苻坚本身就已经很信任他了,将来也会很重用他,赵川这样做,只会让这个进程提前,反而会因为自己没有完全做好准备而坏事!! 第二个选择是给桓温,对方给的条件是让自己上他那条船,以女婿的身份成为一方大员,好处多多,但坏处也很明显,以前的一切根基都作废不说,还会成为腐朽世家的一份子,甚至佼佼者。 也许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唯一的死路便是把宝藏留在自己身边,抱着金饭碗被人打死! 怎么办?赵川陷入了两难。 第六章 扮猪吃老虎 樗蒲,是一种产生于汉代末年的博戏品种,在晋代非常流行,这时也根本没有麻将什么的。 但这不代表玩樗蒲没有技巧。 樗蒲所用的骰子共有五枚,有黑有白,称为“五木“。 它没有次序讲究,相当于排列组合里面的组合,只需要数多少白多少黑。 因此它们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组合,称为六彩。(想想什么叫六合彩) 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称为贵彩。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 掷到贵彩的(卢或雉),可以连掷,杂彩则不能。 每人抛十组,积分高者获胜,类似于梭哈,每一轮都可以下注! 吕光带着赵川来到赌坊,就看到因为玩这个樗蒲,而输得倾家荡产,连佩剑都抵押了,就差没扒衣服的苻融。 只穿着单衣,被五花大绑,好不狼狈。 除了钱输光了以外,他脸上似乎还有淤青,貌似挨了打! “你们这里谁当家?输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打人?” 赵川在长安城处理了不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花花肠子。 “大当家,他们出老千,本来我赢了好多的,结果他们一出千就输了,就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人,他们一起出千!” 樗蒲本身就是一种在军队中相当流行的赌博方式,五个木块就能赌了,不管是在晋国还是秦国都非常普遍,苻融和吕光自然也会。 苻融一看到赵川来了就大叫,他跟吕光一起来赌钱,因为在驿站待着实在是太无聊了。 “你就是这毛头小子口中的赵大当家?你的手下输了一千贯,你可是想好怎么赎人么?要知道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一个黄脸汉子走到赵川面前,语气颇有一点不客气,对方身材精瘦,似乎是个练家子,手上还有老茧,杀过人的可能也不能排除。更何况这是在对方地盘,还有一堆打手。 总之,今天恐怕只能“智取”了!观察了一下,赵川已经明白,苻融他们一看就是肥羊,被人家下套了。 卧了个槽的,苻融,你真特么混蛋! 李掌柜狮子大开口不准贞娘出嫁,也就要了一千贯钱的彩礼,你这一下就输了一千贯钱,是把我当凯子么? “赵大当家,最后一把是他们出老千,要是赢了我能赢他们两千贯钱的,都是……” 苻融似乎还不服气,在那里狡辩。 “你丫给我闭嘴!这么明显的套路都看不出来,你都是怎么活到现在这么大的!” 被赵川吼了一顿,自知理亏的苻融闭口不言。 “我来跟你赌一把,就玩这个樗蒲,一轮十局定输赢如何,我输了赔命,你输了把人放了,把我手下人的钱还给他,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这汉子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不自觉的往堂内的帘子望了一眼,人命关天,他是开赌坊的,只为赚钱,要赵川的命又有何用? 里面似乎有个看不清样貌的男子点了一下头,他得到指示,轻轻点头说道:“既然赵大当家这么爽快,我不给面子也不行,那就这样,一轮定输赢。” “叮咚,激活突发任务:落花流水 任务说明:苻融这厮输了一千贯,罪大恶极,为了能理直气壮打他板子,你需要展现你那神乎其技的赌技来碾压对手,摆脱困局。 任务奖励:《简易玻璃烧制大法》 奖励说明: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玻璃一出谁与争锋,到时候你数钱都会手抽筋! 使用条件:获得物品“特制安全高温炉” ” 赵川松了一口气,看来怀里谢道韫婚书的事情,确实只是一个坑,系统连个支线任务都懒得派给自己,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苻融赌钱输了都能触发系统任务,可见谢家居心实在是不良。 系统没出问题,是人心变得险恶。 赵川来到赌桌钱,指着苻融说道:“现在我来赌,跟他无关,你把人放了吧。” 黄脸汉子点点头,这本是应有之义。苻融狼狈的穿好衣服,来到赵川身边,低声说道:“这里每一个木块分量都不一样,里面绝对有铁。看上去一样的,手感差了很多。” 赵川不动声色点点头,眼前的盒子里至少密密麻麻几百个木块,随机抽五个出来,每一轮都会重新抽,防止“作弊”。 “就是墙上写的规矩么?”赵川指着黄脸汉子侧面墙上写着的“规则”,全黑或者四黑就能再投一次,全黑记三分,四黑两分,其余一分。 “没错,赵大当家先来还是我先来,都随意。”黄脸汉子似乎对此颇为捻熟了,根本不介意赵川耍花样。 呵呵,你以为稳操胜券了,但哥可是开了作弊器的男人啊,我掂一掂就知道要怎么投,让我来耍耍你! 心中已经有了定计,赵川开始和对方对赌起来。 樗蒲里面的木块呈银杏状。两头尖锐,中部为正方体,边角带弧形,要么白要么黑,不会有中间状态。 而且很容易弄巧,在里面放入铁片改变重心的话,投出来的概率可就大不一样了。 第一把,赵川三黑两白,对方四黑一白,再加投一次两黑三白,比分一比三。 第二把,赵川一黑四白,对方两黑三白平手。 这黄脸汉子也算看出来了,赵川根本也是个雏,完全不会投的样子,还不如那个黄毛小子。 一直到第九把完了,赵川都只有九分,对方已经是十八分了。 也就是说,赵川一把好的都没有投出来。 “这位赵当家,还有最后一把,你,还要赌么?”黄脸汉子有点错愣的看着赵川,这局就算是神来了也翻不了盘吧! 他却没注意到,除了全黑和四黑以外,赵川已经是想投什么投什么,练习了九把,无一失手。 一开始碾压你们多没有意思啊,怎能显示出我作为穿越者的手段! 苻融也急了,要是回去苻坚问起了赵川哪里去了,他回答因为帮自己赌钱被赌坊的人剁了喂狗了,苻坚估计要打断他两条腿。 “你现在是不是很怕?” 赵川平静的转头看着苻融。 就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苻融第一次觉得赵川深不可测!再也没有了半点轻视之心。 “你觉得这像不像你输了的那一局遇到的情况,只不过对象调换了一下而已。” 赵川虽然说得平静,但苻融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当时胜券在握,现在对方那个黄脸汉子也是感觉胜券在握,一样的形势! “好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游戏已经可以结束了。”赵川对脸上带着一些得色的黄脸汉子说道。 最后一次,赵川随手一抛,五黑! 黄脸汉子心里一惊!隐隐感觉有点不妙。 前九把都是杂彩,最后一把是贵彩,是巧合么? “我问个规矩,如果我这加抛的一把还是贵彩,可以再抛么?有没有次数限制?” 为了防止对方耍赖,赵川故意这样问道,虽说人至贱则无敌,但当面把自己说过的话吞进去的,还真是很少见。 黄脸汉子哪敢胡说,这里这么多人怎能临时改规矩。他面带难堪的说道:“没有限制,只要中了贵彩,可以一直投下去。” “哦,那我就放心了。”话还没说完,五块木头下去,又是五黑。 之前那是巧合,这次就是绝对的实力了! 黄脸汉子面色变得有点阴沉,始终没有抛出自己手中的木头。 “你下套坑我这位手下,没想到也会有被我坑的时候吧。”赵川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他相信这个黄脸汉子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以前在长安的品香居,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哪一次他赵大当家没摆平? 赵川又抛了一次,再次五黑。两边分数已然一样。 众人都是用惊诧的眼神看着赵川,扮猪吃老虎到这个程度,也真是够狠了! “我已经抛了三次,你不抛是想耍诈么?还是,你已经不敢抛?”赵川此时已经掌握了优势,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好说话。 不管是耍诈,还是不敢抛,对面的黄脸汉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位赵大当家果然是高人,恕在下眼拙,多有得罪了。刚才谁打这位小兄弟的,自己站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路人甲模样,面容呆滞的汉子走了出来。 “你还有你,去剁掉他一只手,哪只手打的剁掉哪只,给这位小兄弟赔罪!” 这黄脸汉子倒也干脆,认栽得很彻底。大有一副赵川不满意,拆了赌坊都无所谓的架势。 “不必了,苻融,你愿意出口气就上去打几拳,不愿意就算了。你们把他身上的财物归还,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黄脸汉子露出意外的表情,倒是没想到赵川这么知进退。 事实上,如果手下的人被剁手,他也很为难,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现在则算是不打不相识,对方分寸拿捏得很好。 如果对方最后翻盘,自己也丢脸,但对方这个年轻人把比方控制在十八分,两边平手。 既达到了目的,又保全了双方的脸面,这事情虽小,也能看出对方手腕灵活高超。 这人究竟是谁? 武艺高的莽汉见得太多,但像这样有礼有节,全身而退的大拿,实在是少见。 “赵大当家,咱们不打不相识,都是误会,在下徐成,敢问赵大当家高名?” 这黄脸汉子恭敬的对赵川拱手问道。 苻融拿到财物和佩剑,羞愧难当,哪里有脸去打那个汉子报复,灰溜溜的离开了赌坊。 “在下赵川,人称赵大当家,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解决完事件,赵川也不拖泥带水,跟着吕光就出了赌坊。 “叮咚,完成任务:落花流水 说明:宿主霸气外露,霸气侧漏,简直迷死万千少女,狂拽叼酷霸! 奖励:玻璃制造工坊(需要场地,现不可领取) ” 呼,搞定了苻融的破烂事,三人一起往回走,苻融的情绪始终都不高,似乎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情。 “大当家啊,你之前说的收我为徒的事情还算话么?” 快到城里赵川所在居所的时候,苻融不好意思的问道。 嗯?这家伙脑子开窍了? “之前我已经注意到他们出老千,而且那木头也有问题,我是观察到自己已经掌握了投注的方法才敢赌大的,没想到还是输了。” 苻融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你不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一来不知道对手的深浅,二来对自己的能力也是过高估计,会输是必然的。” 苻融点点头,这次他是心服口服,而且他还揣摩了赵川处理问题的方式,这不是一个会赌钱,能赢钱的人,就能处理好的。 不仅要能退下来,还要退得从容潇洒,不丢脸面,赵川已经做到了最好。 “大当家,收我为徒吧。求你了!” 苻融已经跪下,对着赵川磕头。 “叮咚,天王的嘱托,任务完成! 说明:苻融现在已经心甘情愿拜你为师,你现在离各路英豪纳头就拜已经进了一大步了。 任务奖励:开启科技研究子系统 奖励说明:穿越者不搞点发明,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 脑中叮咚一声,赵川发现系统里又多了个面板,乃是传说中的科技面板,里面分为“军事科技”和“民用科技” 目前被激活的只有“民用科技”这一栏。 里面已经有“肥皂及香水”,“玻璃制品”这两个栏目是亮的,但整体科技的面板处于灰色不可使用状态,一行清晰的字让赵川的心沉到谷底。 “缺乏研发场地” 没有地盘,什么都做不了!似乎这些科技都是实物制造车间,需要场地的。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需要一块稳定的根据地。 赵川没有答应收苻融为徒,因为系统只是要求苻融心甘情愿,并没有强调结果。但赵川还是答应了指点他学习的要求,等于是不记名的师父了。 淑文不可能在赵川不在的情况下不穿衣服睡觉,事实上赵川刚走她就起来了,一直心神不宁,看到苻融和吕光跟着赵川一起回来才松口气。 “去城外驿站吧,明天早点走。” 第七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徐成,赵川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在赌坊的内堂里,方脸白面老鼠眼的郗超一边把玩着赵川他们白天玩过的银杏叶形状的木块,一边若无其事问这位叫徐成的黄脸汉子。 别看这黄脸汉子看着挺厉害的,在郗超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主公,这人虽然年轻,但做事进退有度,而且很懂得计谋,能示之以不能,最后翻盘却给了双方面子。在下觉得,此人不能小看。” 郗超轻轻的点头,对方的看法跟他一致。 “那你就跟着他一起去吧,不必回来了,反正这里对你来说大材小用了,在家里你又是家奴出身。 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再跟你联络的。 明日我就把你推荐给他。你忠心于他就行,不必想太多。” 自家主公总是深谋远虑,徐成点点头,他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 “你别想太多自作聪明,他毕竟是我妹夫,身边多个打手也是好的,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妹妹的一点薄礼吧。放心,你觉得他不错,他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川并不知道被郗超算计了,这一夜在驿站,人多眼杂,他也没跟淑文抵死缠绵,两人都是和衣而卧。 他有点担心谢道韫,这个建康明珠,至少也得见一见吧,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正妻。 第二天,除了之前护送他们的桓冲,连郗超也过来了。 “妹夫,这个家伙很会打仗,我不会坑你的。带着吧,以后用的上。” 郗超指了指昨天跟自己对赌的那个黄脸汉子,搞得赵川一脸窘然。 现在流行塞人了么? 赵川搞不懂究竟是为了什么。 吕婆楼塞了他儿子吕光,苻坚塞了他弟弟苻融,现在“大舅子”郗超又给他塞了一个黄脸汉子徐成。 人心妥测,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可信。 但郗超应该不会希望自己死,这个人目前还是可信的,这黄脸汉子如果好用那就用着呗,自己也是需要嫡系的班底了。 等这次回去,就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 赵川大手一挥,带着人离开了南乡。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南乡这里都只是很小的一个县城,也不富裕。 不过也可以看出晋国的文化确实比秦国强出不止一筹,至少谢万那个宅子,长安城就没有地方比得上。 尼玛,我居然成了土豹子!赵川心里全是不痛快! 这次桓冲没有怎么和赵川说话,而是一直跟他大侄女桓婧说话,吕光负责带队,苻融则是不停的问赵川问题,和以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那个新来的黄脸汉子徐成,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本来赵川还有些担心,看到他不搞事,也就放下心来。 从南乡回襄阳的这一路,看到许多屯田的地方! 桓冲告诉赵川,他们的军粮都是来自这些军屯,而非朝廷的调拨。 整个荆襄地区,完全是自给自足。难怪桓温可以不鸟建康的司马家朝廷,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口袋里有粮食,自然不会担心朝廷的控制。 赵川心里暗暗嘀咕,桓温看来已经不是单单在准备北伐了,他其实是在一步步做曹操当年做的事情。 为了不让世家控制土地,桓温的办法就是屯田,用军屯,亦兵亦民,荆州的野战军从军户里提拔,战斗力很可观。 两年前的北伐,桓温打得苻健一家人苦不堪言,荆州军战力冠绝东晋。 这次又是几个大世家一起联动,山雨欲来风满楼,洛阳地区,估计会闹得鸡犬不宁,不知苻坚在那边能不能顶住。 想到这里,赵川突然觉得谢道韫挺可怜的。 她所做的事情,一直都像是唐吉可德大战风车一样。 她坚持着心中的大义,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很像是后世的环保主义者,在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之间,明确的表示要保护环境,哪怕事后证明那是错的,也在所不惜。 虽然英勇,虽然信念执着,但是毫无意义。 最后她的死,也要用来成全几家联合的北伐,而淑文当初的作用,也是为了这个,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讽刺的了。 这是她死亡的唯一价值,或者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淑文解套了。 只要怀里这一纸荒唐的死人婚姻成立,淑文就能名正言顺的当自己的小妾,只要她愿意。 这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的荒诞不经,豪门世家的规矩就是这样让人不寒而栗。 南乡离襄阳并不远,只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黑之前,赵川他们就已经到达了襄阳城。 “叮咚,遇敌必战,任务完成。 说明:宿主再次证明了自己山贼杀手的名声,可喜可贺。 奖励:强化型抗生素一支。 ”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自古红颜多薄命。 任务说明:谢道韫得了不治之症,但她是为了你的情妇才会这样的。用抗生素治好她。这是作为男人的起码良知。 任务奖励:!? ” 哈?这是什么鬼? 还有这种情况? 任务奖励居然是感叹号和问号?赵川有点不明所以,之前从来没有这种事的啊。 到底是有奖励还是没奖励,这支抗生素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值钱的,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分。 正当他在襄阳城入口处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帅气的少年,骑着快马,穿着便服来到赵川面前,身上还有浓厚的中药味。 “你是赵川?我是谢玄,谢道韫之弟,马上跟我走,去见姐姐最后一面。” 他的脸上只有焦急,已经判断不出是悲是怒。 很显然谢玄是一直打探着赵川他们队伍行进的,所以赵川一入襄阳城,他就立刻骑马飞驰过来了。 唉,见见这倒霉的女娃吧。赵川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好歹是名义上的妻子,抗生素没了以后任务可能还有,要是病人没了,以后就只能去坟头祭拜她了。 赵川二话没说,翻身上马,跟着谢玄的白马一路奔驰。 还好是晚上,襄阳城路也宽,将黑不黑的时候骑马奔驰,赵川感觉自己就像在高速上酒驾。 一个幽静的院落,种满了竹子,此刻似乎有些阴森,里面只有一间屋子有微弱的亮光,似乎暗示房间里的人已经命不久矣。 赵川快步走进屋子,谢玄悄悄的退了出来,关上门。 “是夫君来了么,过来坐。” 一个略微有点大的声音,但还是有气无力,根本就是故意打脸充胖子的行为。 这是个要强的女人!赵川在心里暗暗想到。 他来到床边,看到一个形如枯槁的美丽女子。 仿佛枯萎的花朵一样,失去了光彩。 面色蜡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腮红。 大眼睛已经深深的陷入眼眶里。 身体都在被子里所以看不出身材,但这张脸如果不生病,想来是倾国倾城让人心动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苦了你了。” 看到谢道韫此刻悲惨的模样,一想到她是为了还淑文一个公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赵川心中就有些莫名的疼痛。 如果她不是为了赶来襄阳,现在只怕还舒服的在建康吟诗作对。 苦难都是自找的,但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有办法了,救人,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赵川一摸口袋,里面果然有一支一次性的注射器。 看来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听到赵川这句诗,谢道韫突然眼中绽放出迷人的光彩,沙哑着喉咙说道:“快,快记下来,我死了不要紧,不要让传世的诗句遗散了,快。” 她的语气里带着哀求,似乎那些迷人的诗句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一样。 突然,这个粗鲁的男人按住自己光滑细长的脖子。 “你,你要做什么,虽然是夫妻,但我已经这样了,不能让我走得体面一点吗?为什么还想要占有我的身子。” 谢道韫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但她的心很痛,本来还觉得这个夫君文采不错,人也俊俏,虽然那句诗可能是他从某个地方抄来的,但送自己最后一路,已经无憾了。 没想到自己都快死了,他居然还想着做男女间的龌龊事!谢道韫此刻要是有力气,一定会给对方一耳光! 赵川懒得跟这个倔强的女孩解释,注射器扎在脖子的静脉上,一针下去,谢道韫的视线慢慢模糊。 原来那个人是他! 意识消失之前,梦里那模糊的感觉变得熟悉而清晰。 那个搂着她说话的人,那个叫她娘子,给她吟诵诗词的人,那个梦里和她有一个女儿的男人。 就是他! 特效药就是特效药,半个时辰不到,谢道韫的脉搏就开始平稳跳动。面色也开始变得正常。 “一看你也是个跟我一样身不由己的倒霉蛋,算了,不祸害你了,免得又是家宅不宁啊。” 他看到旁边有文房四宝,拿出一张纸,磨了墨,在上面写了一首诗。 情诗可不能写,那不是在撩妹么?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这首诗是劝说谢道韫好好生活,珍惜生命的,希望她以后别再瞎折腾了吧。 然后他把“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也写了下来放好。 随后他又拿出一张纸,用炭笔素描,把谢道韫因为生病而形如枯槁的样子画了出来,寥寥几笔,非常自然而传神。 身体和容貌是病态的,但精神和气质却是昂然挺立的!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用炭笔在画下面写下这首诗,算是送给已经不是自己妻子的谢道韫一份小礼物吧,估计这份生病的画,她以后是永远都没机会再遇到了。 赵川从怀里拿出那张红色的婚书,用炭笔在婚书背面写道: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汝心我已知。” 幽幽叹息了一声,他悄悄的把那张红色的婚书,放在谢道韫的枕头下面,起身就往外走。 历史上的建康明珠啊,曾经就在自己手上,然后被自己悄悄放走。以对方的为人来看,赵川若是真要得到她的身子,相信对方在愧疚之下,一定会就范的。 但这样的行为对一个心中装着公正,百折不挠要还淑文公道女孩来说,又是多么的丑恶! 如果世人心中都没有了是非,只凭着本能和利益去驱动,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靓丽的颜色? 不为装逼,只为告诉谢道韫一个道理,她在追求公道,就算天下人都是利益的动物,还是会有人跟她讲公道,比如他赵川赵大当家! 你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就这么简单。 “我姐姐去了吗?看来她是憋着最后一口气等你回来啊。我姐姐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最后这种下场,老天是瞎了眼吗?” 赵川一出去,就看到谢玄靠着墙,眼泪缓缓的往下流,无声哭泣,抱怨苍天不公。 “你进去照看她吧,我走了。” 赵川牵着马,缓缓的往前走,没有再和谢玄说话。 那纸婚约已经成为儿戏,谢家不会承认的,与其等着对方翻脸,还不如自觉一点,至少能保存一点脸面! 谢道韫已经脱险,这个人现在跟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自己主动退出,希望他们能有一点良心,不要再打淑文的主意了。 为了救谢道韫,自己不仅失去了保住淑文的那份荒唐婚书,而且还没有了足以用来保命的抗生素。 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仅仅是为了公道二字!赵川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值钱的字了,难怪谢道韫为了这两个字差点丢命! 回去休息吧,赵川了却了一桩心事,身体开始疲惫起来。 看到赵川这样不负责任的走掉。谢玄的眼中全是怒火! 好歹也是夫妻,你居然如此薄情! “赵川,你给我站住!你怎能如此对待我姐姐!” “神经病!”赵川不管怒气冲天的谢玄,自顾自的走了。 第八章 天地英豪 “道韫啊,爹是个粗人,军务也繁忙,你是家中长女,记得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谢道韫知道自己在做梦,梦见小时候父亲把自己和谢玄托付给叔父谢安时的情景。 “哈哈,大哥,你就忙你的吧,道韫跟玄儿,我都会视如己出的。” 谢安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对待谢道韫和谢玄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 又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自己站在建康的新家里,站着院子里那棵开满鲜花的桃树下,花瓣一片片落在自己的头发上,肩膀上。 当时自己就好想用诗句来形容这些啊。 病人睡得多,所以往往没有瞌睡。 谢道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就看到谢玄根本没有睡,双手发抖的看着自己床头的一些纸。 “弟弟,姐姐现在是死了吗?” 这完全是废话,因为她感觉身体是从来没有过的舒爽,如果现在不能叫活着,那就没有活着的时候了。 “阿姐,刚才我就知道你痊愈了,只是一直担心你不能醒来,现在我就放心了。” 谢道韫瘦了不少,但现在精神完全没问题,脸色也红润起来,身体觉得十分畅快,恨不得引吭高歌。 “弟弟,你脸色不对,似乎有难言之隐啊。” 谢道韫获得了新生,所以一时激动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但谢玄又不傻,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姐姐现在可以神气活现的坐起来。 “阿姐,这玩意你认识么?” 谢玄拿出赵川给谢道韫打针的注射器,仿佛大脑被敲击了,谢道韫想起了绝大部分的事情。 那个“登徒浪子”,不是要轻薄自己,而是要把这个药扎到自己脖子里。 现在自己神气活现的说话,那就证明这个药确实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 “阿姐,你想嫁给他么?” 谢玄幽幽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难道你不知道姐姐的为人么?本来就有婚约,哪怕荒唐也是婚约,再说我的命都是对方救的,如果我不嫁给他,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谢道韫斩钉截铁的说道。 礼法就是礼法,更何况赵川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完! “阿姐,我劝你还是看看这个吧!” 谢玄把赵川那副炭笔的素描递给谢道韫。 “原来我生病了是这么丑啊。” 谢玄忽然觉得姐姐说话似乎多了几分女孩的气息。 下面的诗她也看到了,嗯,就是在写她。 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甜蜜感。 “弟弟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道韫有些急了。赵川在她心中的印象慢慢在改变。 “阿姐,我觉得吧,对方好像,那个,好像没那个意思啊。” 谢玄也是饱读诗书之辈,他把赵川那首诗递给谢道韫,对方一看到诗,眼睛就无法移开了。 “那个,弟弟,我跟四叔说,要不,要不,这桩婚事,不要取消,好吗?” 谢道韫带着几分羞涩的轻声问道,说话还有点结巴。 唉,呆头呆脑的姐姐终于春心萌动了,只是这事真不好办了。 谢玄递给谢道韫一张红色的卡片,无奈的说道:“姐姐,你可真走运或者说不幸,看看,人家是真体贴呢,退路都跟你找好了。”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汝心我已知。” 看到婚书背后用炭笔写的小字,谢道韫不知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有人懂她!有人真的懂她! 有人知道她心中的坚持!她不是孤独的,当最亲近自己的弟弟,都放弃自己,堕入深渊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救她,最终让她脱离苦海。 这个人叫赵川,之前她名义上的夫婿,而现在是没有关系的人。 谢道韫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把头放在自己大腿的膝盖上,双手抱着大腿根,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姐姐,放弃吧。对方已经想清楚了,他都不计较,难道你想害死他么?” 谢玄有点急了,他从来没见过姐姐这种模样,这明显就是动了真情的样子。 阿姐啊,我之前不该笑你像个男人,但你现在不能动心啊,你一进这个漩涡,就出不来了!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 从声音看,对方应该不是熟人,但应该也没有坏心,因为节奏上看,很礼貌,很从容。 谢玄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居然是赵川!而且他还拿着两个食盒! “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这就走。” 赵川看了谢道韫一眼,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弟弟,你去门口一下,我和夫君有些事情要说。” 姐姐,你中毒太深了! 谢玄嘴巴张开,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老实闭嘴了。 “那个药对身体有损坏,要及时吃点东西,特意下厨做了点清淡的羹,现在吃温度正好。” 谢道韫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自己好像连个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好,好啊,好啊。” 赵川疑惑的看了谢道韫一眼,这建康明珠不是文采斐然么,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姑奶奶啊,你倒是拿勺子自己吃啊! 看到谢道韫根本就不动,赵川无奈叹了口气,慢慢将勺子里的粥喂到谢道韫嘴里。 极为尴尬的喂食,谢道韫总算是清醒过来,一个人低头吃东西不敢看赵川。 很好吃!真的超好吃! 难道是因为自己病太久了么?或者是自己一直没吃过好东西? 这顿晚餐吃完,谢道韫的脸上都恢复了几分血气,整个人也多了一丝光泽。 她本来就很年轻,之前只是因为肺痨而折磨成这样的。 “我走了,过两天就回建康了,相见不如怀念,以后多保重,心中的义理再大,也要人活着才能实现。” 赵川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收拾好食盒,转身准备离开。 “可不可以不要走,那个,以后都能陪我一起,写写诗,作个画。” 在心里憋了半天,谢道韫终于憋出来这样一句很隐晦的话。 这对她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能不能不要还给我。” 谢道韫低着头,脸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子,颤颤悠悠的拿出那张红色的婚书。 “那个,我细胳膊细腿,经不起你家高门大户的折腾啊。” 赵川无奈的摊摊手说道:“我就算找个高门大户的正妻,也是以利益为主,承载不起你纯真的感情。 与其之后互相伤害,不如我现在就当个恶人好了。 救你,是因为你心中有公道二字,如果好人都没好报,那该死的应该是苍天。你心中有大义,我也有,仅此而已。” “好好休息,别辜负了我救你的心血。我已经没有能力救你第二次了。” 赵川轻轻的握住谢道韫的手,对方没有挣扎,和他十指相扣。 “我懂你的心,所以我必须要放弃,你不应该生活在利益的捆绑之下。” 赵川拿起婚书,撕成碎片。 “好了,现在所谓牺牲自家女人去做某些事情的枷锁不在了,你是纯粹的你,我也是纯粹的我。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赵川,秦国来的使节,他们爱叫我大当家。 建康明珠,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 赵川优雅的跟谢道韫鞠了一躬,然后坦然的离开了房间。 谢玄看着赵川离开的背影,心思起伏。 这不是个普通的男人。 凭借他的能力,文采,智慧,简直就是对姐姐量身定做的杀器,骗取她的身体和感情,似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但他这是在搞什么? “啊啊啊啊!魂淡!你居然敢退我谢道韫的婚!凭什么!魂淡!” 屋子里传来谢道韫歇斯底里的尖叫。谢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有内幕没跟姐姐说呢,她知道了会不会暴怒? 不久之后,谢道韫冷静下来,看着被撕成碎片的婚书,仿佛自己的心也成为了碎片一样。 那种感觉,貌似叫失恋!或者说,她被自己看上的男人甩了。 “那个,阿姐,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求三叔呗,你觉得这样的男人还找得到么?” 其实满大街都是,只不过专门克制你罢了。 但是这个姐姐,似乎只有刚才那个男人才能对付,谢玄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赵川。 当治好谢道韫之后,系统又不合时宜的炸响了。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世家小姐的历练。 任务说明:陈郡谢氏的谢道韫,胸怀天下,博览群书,她会是你最佳的秘书人选,至于要不要没事干秘书全在你一念之间。 总之,将其带离江左,回到你的根据地。(不得成亲) 任务奖励:开启军事科技, 神臂弓开发图纸。 ” 咦,谢道韫居然不是老婆任务啊! 赵川有点不敢相信,这似乎不太像是系统的尿性啊。明明对方那么好看的样子。 “唉,总是给我这种史诗级任务,比当乘龙快婿的难度还大!” 赵川暗自揣摩,这条线似乎极为重要,乃是关系到军事科技的开发,但并不是让他去泡谢道韫,而是让对方心甘情愿跟随自己办公。 这到底如何做到呢?真是伤脑筋啊。 他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住所,因为晚上又是给谢道韫送药又是做饭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淑文心里十分担心全方位碾压自己的谢道韫把赵川抢走,于是床笫之间极尽温柔。总算让赵川那难过的心好受了点。 与此同时,心潮澎湃的谢道韫正趴在桌上写信。 “阿姐,我都说了,那婚书根本就没生效,之所以告诉你只是因为你之前已经病入膏肓了,赵川要拿到洛阳的宝藏,才能换取婚书的。” 谢玄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姐姐,他很久都没去点卯,桓温大度不说他,但同僚已经颇为不满,认为他作为谢家子弟,摆架子恃才傲物。 “所以咯,叔父就这样把我卖了?那宝藏多少钱?”谢道韫平静的问道,但谢玄知道姐姐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她每次要发火之前都是这样。 “那个,姐姐啊,说实在话,人虽然无价,但若真是要权衡的话,我估计就算是活人叔父也是舍得卖的。京口的北府兵,三叔四叔已经策划良久,有了宝藏,就可以绕开朝廷了。” “但如果单卖你这个人的话,我估计那赵川不会舍得买,姐姐别生气,弟弟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拜托姐姐啊,如果是谢家的身份那个赵川还会考虑,就为了一个美人,放弃到手的宝藏,愿意做这种事情的君王全都是亡国之君。 谢玄乃是谢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思维与谢安,谢万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谢道韫这个人本身,远远不值这个价。 谢道韫的笔尖一抖,一个字写坏了。她把纸揉成一团扔掉,又铺开了一张新纸,只是没有写信,而是在上面写了一句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弟弟,你觉得这句诗如何?” “写得好啊,我又不是瞎子。” “哦,你觉得这个人配得上我吗?”谢道韫回头看了看谢玄,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敢说不我就要你好看。 “那个,姐姐,配不配得上是一回事,咱们家是…三叔还给你许了王家的凝之兄,之前是因为你生病,现在病好了,难道你还想逃婚?” 谢玄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赵川此人也是高风亮节,救了人还把婚书留下,等于是一无所有了,别人都这样了,难道你还跑去说,别来勾搭我大姐了,还要脸不要? 这,怎么处理呢? “我写信给三叔正是为了此事啊。我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总得有个交代才行。”谢道韫叹了口气说道。 赵川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和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有才华,而且惊艳,诗词和绘画都是一绝。他讲道义,是自己的知心人。关键是,他们还有,嗯,有过荒唐的“死人婚”。 谢道韫开始认真的思考,她究竟需要怎么的一个丈夫,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和赵川比较起来,本来和自己定亲的王家公子王凝之就不算什么了,自己都看不上的人,将来结婚了也是苦。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看到赵川给自己画的那副画,还有下面的诗句,谢道韫心中似乎有波澜在荡漾,有一点甜蜜,还有,迷乱和心醉。 第九章 谢家明珠 “叔父在上,秦使赵川凭一己之力挽救家姐性命,姐有以身相许之念,其心甚坚。北伐在即,玄以为不可再起波澜,儿女情长是小,天下安危为大…… …… 家姐为人方正执着,玄以为叔父切不可苦苦相逼,以免适得其反,任其自然为好。家姐守身严谨,断然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玄言尽于此,望叔父好生斟酌。” 谢道韫已经进入痴迷状态,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想的都是那个人。 谢玄看到情况不对劲,要赶紧的跟远在建康的谢安商量对策,这封信写了又写,不断誊写修改了好几遍才封好。 叔父自幼就抚养他们,比亲爹还亲。自家姐姐是个吃软不吃硬,喜欢讲道理的人。 你越是逼迫她,搞不好她自荐枕席,直接上那个赵川的床,把生米做熟,到时候可是比淑文那档子事还大的丑闻。 其实谢玄觉得谢道韫自幼就是以家长自居的,自律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建康城里裤腰带最紧的女孩了,不是哪个浪子哄一哄就能哄上床的。 只要是不让她叛逆而自暴自弃,这个赵川,没机会得手。 现在是对方自己就断了报恩这条路,没以婚姻作为要挟,这就很好了。姐姐一时头脑发热,等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恢复正常,如果像四叔谢万那样的作风,反而会让事情不可收拾。 谢玄想了想,感觉赵川此人作风正派,而且进退有度,就算姐姐疯了,他应该是有分寸的,应该没事。 不过谢玄想不到的是,此时在他心中“作风正派”的赵川,正在把被他们家退婚的寡妇淑文,在床上折腾得死去活来。 “川,川郎,不要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成为勾栏里面的那些女人一样,整天都只想着床上的那些事情。” 淑文一边求饶,身体却和赵川融合得更紧密,开始疯狂的榨取。两人仿佛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的,好像一下子就会倾覆。那种危险刺激而欲罢不能的感觉,像是毒品一样吸引着他们。 很久之后,淑文在赵川背后,轻轻的抱着刚才还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 “谢道韫,你真的就不动心么?我了解她,只要你稍微松下口,把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再要挟谢家,估计把她搞定的问题不大。” 淑文在赵川背后不动声色的蛊惑道。她也没安好心,谢家欠她的,虽然被赵川教育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不要再计较,但她是个小气的女人,最是记仇不过。 如果能在谢家伤口上撒把盐,何乐而不为呢? 想想如果谢道韫的肚子被赵川搞大,那得是多大的丑闻啊!看他们那些所谓名门望族的脸还丢不丢得起! “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女人,所以不要想太多不该想的事情,更不要想着控制我的行为,该是你的就会给你,不该你插手的事情,要懂得克制,明白么?” 赵川回过头,霸道的托起淑文精致的小下巴,眼睛凝视着对方。 淑文心虚的败下阵来,不甘心的说道:“哼,不说就不说嘛,还不是你偏心,看到更漂亮的就心动了,像我这种残花败柳哪里配得上你。” 她生气的转过身,留给赵川一个白皙妩媚的光滑曲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想着赵川赶紧来求自己,哄自己。 果然肩膀被温柔的揽住,赵川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不能给她一个未来,就不必去撩拨了,这些你都不明白么?” 淑文乖巧的把赵川的大手抱在怀里,在脸上摩挲着。不久就传来细密平稳的呼吸声,原来她已经体力不济的睡着了。 赵川刚才虽然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黯然,如果只是为了把妹,把对梁影下手时的那一套再加强一下,谢道韫就是再矜持,也会慢慢热起来的。 找准时机,趁她心防薄弱的时候,一举拿下,确定关系,再合伙对付她家里人,搞定婚事,甚至可以先上车后买票,把娃怀上再说。 但系统却不是让他去“找老婆”,而是找一个文书,或者说小秘,是真正干事的那种,不是给自己暖床的。 让谢道韫跟着自己走不难,难的是让她认同自己的理想,心甘情愿和自己一起做大事!彼此的关系,就好像桓温跟郗超一样,要能彼此信任彼此认同,要能患难与共,还要有共同的理想和意志。 最关键的是,郗超和桓温距离近了,两人是好基友。 谢道韫跟自己距离近了,两人可能直接就往夫妻的关系上奔跑了。 开不了军事科技,在这个乱世,什么东西都是为别人准备的,无法保证自己的胜利果实。 “师父,快点起来,桓温派使者来了,说请你中午去赴宴,特意强调是家宴,不必带礼物,不用太正式。” 门外传来苻融的声音。对方知道他跟淑文的关系,这间房一直都是禁地,从来不会进来的。 噢?果然来了啊! 桓温派郗超去打前站,试探自己的态度。知道自己愿意“有限度”的合作,自然也把橄榄枝抛过来了。 比起谢万的铁腕作风,桓温这边连消带打,手段虽然不酷烈,但一环扣一环的善意,让人如沐春风,更加不得了。 一个人被别人利用不应该感到沮丧,应该觉得荣幸才对,因为那样正好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 此刻的赵川,就很有利用价值。 治好了谢道韫之后,赵川等人就被安置在一个优雅的府宅里,院落挺大,里面四五间房,吕光,苻融,赵川跟淑文,都住在这里,一直有专人提供精美饭食。桓温办事很实在,很到位。 “我知道了,你们忙自己的吧。” 淑文体力差,在床上被赵川征伐了一番,已经沉沉睡去。 赵川则是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下看着那些桂竹沉思。 晋国的士大夫现在都是务虚,像桓温这样务实的人很少,那个大事纪年表显示,在“枋头之战”之前,桓温一直处于猛烈的上升期,基本上保持着对北方的军事压力。 “你在想什么呢?” 赵川一愣神,抬头才看到一个文士打扮的女子,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她虽然穿着男装,但身上没有一个部位不是在向别人说明“我是个漂亮女人”。 估计这只是一种习惯,而不是她真的以为那些装饰可以掩盖住自己的芳华。 “你救了我的命,我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困惑,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和你聊聊。” 今天的谢道韫,少了昨日在床上的那些软弱,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英武。 “朋友之间,贵在相知,还有欣赏。你舍命去为淑文出头,其实已经不欠我什么了。我敬佩你的为人,所以你也不用太过纠结那些礼法。” 谢道韫脸上有一丝黯然,赵川的态度还是一样坚决,不管话多么好听,其实言外之意都是一个,那便是“你不是我的菜”。 “道韫,坐吧。” 赵川轻声喊了一声。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谢道韫心中一颤。她的心跳突然变快,就好像已经被赵川搂在怀里,等待对方的亲吻一样。 她鬼使神差的乖乖坐下,等着赵川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在世,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道韫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川,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也是她一直苦苦思索的。 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就是生活吗?从建康到荆襄一路走来,谢道韫已经不会这样肤浅的认为了。 “想不想听听长安风物?”赵川看对方情绪低落,适时的改变了话题。 “嗯,你说吧。” 好像失去了锐气,谢道韫没有像对待谢玄那样总是长辈模样的对待赵川,而是乖巧得像是绵羊一样,认真的听着赵川的叙述。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在一家叫品香居的酒楼里当大厨的。” “你真的会做菜?” “对啊,而且还很厉害,长安第一大厨呢!” “肯定是吹牛的,要不就是长安没几个厨师。” “每天酒楼生意都爆满,后来我觉得太累了就只晚上开门,连苻健都吃我做的菜。” “那你不是御厨?” “他们没我做的好。” “越说越远了,厨师怎么会出使的?” “怎么会一直是厨师,我还是品香居那边的大当家呢?” “什么叫大当家?” “当官的管不过来,所以让民众自己管自己。” “那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啊,管事的就叫大当家,而我是长安最好的大当家。” 赵川在说,谢道韫在提问,两人聊的无比轻松。 赵川跟谢道韫说了自己是怎么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有时候会绑架勒索,有时候却又会从中斡旋,解救人质,谈不上绝对的好坏。 世间的人都是这样,分为两面。 谢道韫感觉在赵川面前,以前那些学识都完全不够用一样,但对方又言之有理,和自己所知的相符。 “你觉得长安如何?” “现在的长安十分粗鄙,努力学习着建康,却依旧是不伦不类。” 赵川的话里带着讥讽,还有无奈,因为今生,他就是长安人。 “衣冠南渡,生灵涂炭。” 谢道韫叹息了一声。 “有个氐族的家伙,天天跟我说要做包括汉人在内的天下共主,人人平等,不分种族。” 赵川把苻坚苻大官人搬出来了。 “那里还有这样的疯子么?” 谢道韫有点不敢相信。 一个胡人说杀光天下汉人,她是信的。但一个胡人说要当天下共主,横扫六合,她很难相信这样狂妄的话语。 杀人容易,诛心很难,收服人心更难。 “所以说我觉得北伐不可能成功,那些北方的异族也不可能成功,这天下,暂时还看不到平静下来的希望。人们都在苦苦寻找着出路。 横扫六合,天下一统,我为苍生共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如果说刚才赵川说的谢道韫还能理解的话,现在他说的自己已经想不通了。 “平民也好,世家也罢,都需要与时俱进,胡人也是,汉人也是。现在没有路,所以才要勇敢的走一条路出来。我刚才说的那个疯子,将来会是北方的主人。” 苻坚么,本来就是,以后还是你弟弟去收拾他的呢,真是缘分。 “这可能么?” 谢道韫那俊俏的小脸全是疑惑,如果不是尊敬赵川的为人,她早就呵斥对方狂妄了。 “经历了战乱,人们都会怕啊,汉人会杀汉人,胡人也会杀胡人,其实大家寻找的都是一种安全感。你叔父做事的风格,比那个疯子酷烈多了,我害怕你叔父更甚于那个疯子。” 谢道韫默然了。赵川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但和自己结论一样,晋国的世家没有前途,即使一统天下,照样还会有八王之乱。还是会走从前的老路。 “受教了。道韫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信息量太大,谢道韫决定回家再想想。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去长安甚至邺城看看。其实那里的人也不是茹毛饮血。很多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书信往来,讨论这些事情。” “好,好啊。”没经过大脑,谢道韫就直接答应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信里面,我叫你初心,你叫我南柯,如何?” “嗯!”谢道韫已经处于大脑当机状态,只记住了“初心”和“南柯”这四字。 “那个,那个,南柯。” 谢道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川才好。 “当面就直呼其名吧。” “赵川,我,我......没什么了,我先回去了。” 匆匆而来,匆匆离开,谢道韫感觉自己的心的要跳出来了。 为什么我要紧张啊? 她突然愣住了。 赵川他好像没对我做什么吧,言语温和严谨,没有任何轻佻挑逗的话。 他也没碰触我,连衣服都没挨着,两人说话隔得也很远。 他和我说的都是长安风物,还有那些大势,大义,没有男女私情。 我到底是紧张什么啊? 该说的话一句没说,那些闲话扯了一大堆。 本来她想跟赵川承诺,自己跟叔父谢安求求情,让她跟着赵川嫁到北方去,跟赵川过小日子,不去纠结她那世家子弟的身份。 结果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堵在喉咙里一直出不来。 谢道韫觉得她跟赵川之间陷入了一种奇怪而又难以描述的关系。 恩人?算是。 情人?不算。 夫妻?不是。 朋友?交浅言深。 第十章 巨人的肩膀 在谢道韫的屋子里,她和谢玄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阿姐,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谢玄看着魂不守舍的谢道韫,厉声问道! 他从来不敢这样跟自己的姐姐说话,按往常可能被对方一棍子打过来。 但此时谢道韫居然像是做贼一样,把信藏到身后,眼神闪烁。 “阿姐,你知道分寸的,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就只是看看!” 谢玄步步紧逼,谢道韫把脸一横,生气的说道:“我给谁写信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拿来!” 谢玄觉得自己把情况想得简单了,自己姐姐陷进去的时间虽然短,但下落的速度太快了! “哼,看吧!看吧!以后你不是我弟弟!” 谢道韫把纸往桌上一拍,气得摔门而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生闷气,胸口一起一伏显示出她现在已经彻底爆发了。 “南柯,我从前写了一首诗,写泰山的,自感不错,你帮我品评一下。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望不吝赐教,初心拜上。 ” 谢玄一脸古怪,感觉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东西,他刚才看到谢道韫去找赵川,就知道要坏事,结果看到姐姐回来奋笔疾书,还以为是要给自家叔父谢安写信,威胁非此人不嫁云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封信。 很像是闺中密友之间的交流,平淡无奇。 但从信里面好像又察觉出一点不安来。 语气虽然平淡,但透着一股亲热和信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郎情妾意。 想来这个“南柯”,就是赵川了。他用这种手段勾搭自己的姐姐,到底应该说是别出心裁呢,还是幼稚呢? 谢玄无法理解这种思维,这种信件交流有意思吗?你真要来,把人约出来聊聊天,聊着聊着不就那个啥了吗? 再说姐姐似乎已经动心,你就对她诉诉苦,说谢家门第高,自己如何如何委屈,被感动的姐姐还能拒绝你不成? 他已经把赵川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这个人就是淑文的“新欢”,两人如胶似漆的,很显然这个人是个情场的“老手”,现在玩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财?女色?地位?谢玄设身处地,不明白赵川是想干嘛。 但姐姐谢道韫似乎已经沉迷于这种注定是无聊的交流当中。 也罢,总比在赵川床上发现衣衫不整的姐姐要强多了。这两人勾搭不像勾搭的在搞什么鬼,还是请教下叔父吧。 谢玄出去给谢道韫赔罪,对方本身也是做贼心虚,自然很快原谅了他,两人和好如初,只是心里都有了各自的算计。 桓温家宴,一来是为了庆祝女儿桓婧平安归来,虽然他大哥依旧被苻坚扣押,但能回来一个,总算说明对方的诚意。 二来则是谢道韫奇迹般的痊愈,总算是没死在襄阳。桓温大松一口气。荆襄是他的地盘,谢家最璀璨的明珠陨落在他这里,得罪谢家人是一定的事。 赵川和谢家姐弟几乎是同时来到襄阳的州府衙门口,赵川跟谢道韫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并排挨着走路的时候,两人在背后已经偷偷交换了书信。 谢道韫像是第一次做贼偷了宝物一样兴奋,她带着羞怯和喜悦的看了赵川一眼,两人眼神触碰,她像是触电一样,低下头羞红了脸。 头脑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完全是机械的跟着谢玄。 谢玄问好,她也问好,谢玄坐下,她也坐下,谢道韫甚至都没弄清宴会来了几个人。 她注意的人只有三个,赵川,谢玄,桓温,其余的全是背景。 心也不在这里,想着快点回去看信,完全没有听宴会上众人在说什么。 桓温以为是谢道韫大病初愈,故而并不在意。但谢玄却知道原因,时不时的提醒一下自家姐姐,总算是没有出丑。 “那个,家姐大病初愈,我想送她回去。”谢玄跟桓温告假,不能再让谢道韫在这里了,至于原因晚上回去再问。 “诶!幼度(谢玄表字)啊,襄阳府衙到你的住所很近,安全得很,你今天是主角可不能走。谢家千金,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好?” 说话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名叫罗含,此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涵养也是超群,在桓温账下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谢玄胆子再大,哪怕敢打姐姐,也不能忤逆此人的合理建议。 “那个,我身体略微不适,先告退了,你们不必送了。”谢道韫深深鞠躬,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走到府衙门口,都感觉自己的头脑晕晕乎乎的。 “怎么了,不舒服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正是赵川。 “我担心你病情,所以来看看。” 谢道韫有些感动还有一丝甜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药叫定心丸,我看你为人严谨,肯定容易生闷气,生气的时候吃一颗平心静气,不会伤肝。没害处的药,你拿着便是。” 赵川把系统给的那瓶“定心丸”递给谢道韫,接药的时候,对方的手故意碰到赵川的手,还一直贴着不放。 “快回去歇着吧,别再生病了,那种神药我已经没有了。” “哦,哦,好,我,我走了。”谢道韫低着头不敢看赵川。 她匆匆忙忙回到家,小心翼翼的拆开赵川的书信,好像很厚的样子。 “美人卷珠帘, 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初心,我偶得半篇诗,愣是想不出下阕,你帮我想想如何。” 这...... 这首诗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考验我? 谢道韫决定先放着,这是单独的一张纸,后面的信貌似还很长。 很不错的开始,就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才情和习惯都跟自己一样。 谢道韫心中暖暖的,有一种被懂得,被知心的感觉。 “知易行难,知行合一?” 咦?风格不一样了? 好像是熟悉的清谈,但似乎又言之有物! 谢道韫来了兴趣,这种样式的文章和辩论,一直都是她的强项,家里三叔谢安都不是她的对手。 “大道至简,知易行难,知行合一,得道功成。” 嗯,有道理。 “ 无恶无善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 这是什么意思? 谢道韫虽然不甚明了,但直觉上感觉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已经上升到她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体,本也;心之体,心之根本。心本来是没有善没有恶的。” “意,心之思也。意之动乃心之活动,有善有恶是乃是各人所思所想。” “良,善也。知,辨识也。知善知恶乃是趋利避害的好方法。” “格物,穷究事物之理也,有所作为与行善去恶乃基于事物之理解。” 离经叛道!但是又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谢道韫失魂落魄的坐在床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全是心学的观点。 她思索,她回忆,她在决断。 想反驳,似乎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 因为赵川是站在后世无数巨人的肩膀上,碾压了谢道韫。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饱读诗书的谢道韫,自然知道赵川这封信的分量。 此刻她已经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撼。 赵川信中的观点是心学,明朝第一大神王守仁的核心学说,影响直至现代。 心学与传统儒学的不同之处,在于道德判断标准。 道德,中国古代的最高标准,没有之一。 传统儒学认为,道德标准是天定的,是社会定的,是约定成俗不能改变的。 但是心学认为,道德标准是人定的,道德标准的根本,不存咋于社会,而是存在于人心里面。 也就是说,只要心里有正念,善念、也就是说有“良知”,那么所行一切事物,均是合法合理合乎道德规范的! 谁更先进,一目了然。心学的生命力远强于传统儒学。 谢道韫不能睁眼说瞎话。 她提起笔想给赵川回信,却不知道究竟要写什么。同意?像是鹦鹉学舌。反驳?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 罢了,等谢玄回来,让他送我去赵川那里吧,不说清楚这个问题,晚上觉都睡不好。 谢道韫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她觉得身体有点累,但大脑的活动却极为活跃,整个人陷入了类似于精神病人的那种自我封闭的世界里。 赵川不知道他给谢道韫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他的本意其实只是想镇住对方,以便于下一步的计划,不过好像用力太猛,连对方的自信都摧毁了。 在这个世界要想立足,除了要有必要的武力和财力以外,还必须要有自己与众不同的思想。 中国古代还有什么思想能比心学更猛的呢?这是赵川一直以来所思索的,连苻坚都没说过,谢道韫是他的第一个听众。 系统一直没有声音,赵川在估计有一个重要节点还没到,再次爆发的时候估计要逆天! 他在桓温府衙里看到谢道韫那杨柳细腰都要断了,担心她的身体,借口如厕追上去送了一瓶定心丸,回来的时候,宴会的气氛已经大变! 桓温在敲编钟,郗超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在宴会中央跳舞,一边跳舞一边还在吟诵诸葛亮的《梁甫吟》。 那个叫罗含的大叔在唱歌,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宏远悠长,什么都没做的谢玄在一边拍巴掌。 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在拿筷子敲桌子。 呃,我是不是又穿越了一次? 赵川一脸懵逼的坐到自己位置上。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土豹子进城的震惊。 “停停停,停停停,我们这魏晋风物,都把赵郎中吓到了,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罗含老头一看赵川那个样子,就知道对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 而赵川看谢玄一脸淡定的模样,猜测他早已阅遍万千狂生,心中无码了。 “赵川救我小女,完璧归赵,当浮一大白,来赵大当家,我敬你一杯,满饮!” 桓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情豪迈,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生性不羁。 “有酒无诗,岂不是晦气,有诗有酒才是人间乐事啊,来,我们就以酒为令行这酒令好不好!” 罗含虽然老,但看着格外奔放,颇有一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雄姿。 我要不要把《将进酒》拿出来碾压你们呢? 算了,系统不发话,说明这场宴会毫无意义。 赵川保持了低调。 谢玄是知道赵川厉害的,本想他会在宴会上大杀四方,爆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传世绝句,没想到赵川根本不上套,随意应付了几句打油诗。 像什么“来时娘子有交代,少喝酒来多吃菜。” 再不就是“酒量堪忧怕丢丑,谨言慎行不喝酒。“ 弄得桓温等人哭笑不得。 这次是接风宴,谢玄喝得有点多,赵川基本上没怎么喝。他是秦国使节,除了桓温没人敢逼着他喝酒。 但赵川是桓婧的救命恩人,重感情的桓温又怎会给恩人难堪。 这酒竟然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 “赵大当家,幼度已经醉死,你跟他年纪相仿,送他回去吧。” 桓温也喝高了,看到赵川还挺清醒的,立刻打发他去送谢玄回去。 赵川其实也想去看看谢道韫看了那封信以后有什么反应,便答应了下来。 华灯初上,襄阳在桓温的治理下十分繁荣,虽然是入夜但并未宵禁。 谢玄踉跄着从桓温府衙里出来,赵川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不许你伤害我姐姐。” 黑暗中,赵川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捏住,力气极大! “如果你真的追求她,不管我家里是什么态度,你要对她好一点。” 赵川心中一颤,但随后谢玄的手已经软下去,彻底的醉了。 “如果这样一位高风亮节的女孩都不能幸福,那这世道还有天理么?” 赵川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喃喃自语的说道。 第十一章 月下观星 赵川背着谢玄来到那片被竹子包围的院落,那盏熟悉的灯火还在跳动着。 “呀,幼度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有人来,谢道韫就急忙走出门来接人。没想到居然是赵川送的谢玄回来。 她心中是又开心又紧张,全无在家里指点江山的气派。 在赵川的那封信之前,她对自己还是颇有自信的,但很快,赵川在信中所提到的心学,就已经将她心中那一点自信给碾碎! 粗暴而直接,毫无怜悯,但却又心服口服。谢道韫觉得眼前不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而是一位足以跟叔父比肩,甚至还要超过的学问大师。 之前还觉得赵川如果是自己夫婿,或许家里还会觉得不配,现在看来,是不是自己高攀了呢? 心转如电之间,赵川已经麻利的把谢玄送到他房间安顿好了。 黑夜之中,朦胧灯火,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一些悸动。特别是谢道韫,手脚都紧张得有些不听使唤,但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知道赵川不会对他做什么非礼的事情,因为他懂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伶牙俐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自己说错话丢脸,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感觉。 “咕咕咕咕咕……” 谢道韫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这才感觉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不好意思低下头,这事真的很丢脸。 似乎在赵川这里,她一直都没有展现自己风华绝代的一面,反而是丑态毕露。 比如要死了面黄肌瘦,还被赵川记录下来,时刻都可以去欣赏,比如不会生火做饭,大家小姐做派,等着人来服侍,比如软弱无力,毫无气质,跟那些居家的小娘别无二致。 谢道韫觉得在赵川面前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自己。充实着无奈加沮丧的心情。 “饿了吧。”赵川一看谢道韫的样子,就知道她其实一直在被谢玄照顾。 “嗯,忘记吃了。” “灯笼可以放在架子上拿到外面院子里吗?” “嗯。” 谢道韫领着赵川进入到一片漆黑的柴房,两人摸索着找灯笼,然后被绊倒了的谢道韫就被赵川抱在了怀里。 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还有朦胧月光下对方那俊俏的脸庞。 谢道韫身上的香气让赵川蠢蠢欲动,他感觉到谢道韫的身体很轻,很软,特别是那纤细的腰,让人联想是不是摇一下就会断掉,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特有的柔弱。 “你在外面等我吧。”赵川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动声色的慢慢松开手。 唉,可惜了。某人心里懊恼道。 机会很好,如果是攻略老婆任务,此时就可以肌肤相亲,品尝建康明珠的滋味了,只是现在系统不允许。 “嗯。”谢道韫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是意外,不算非礼,对,是意外。 谢道韫强行说服自己,站在院子里等着赵川出来。 一个人找东西反而快,赵川找出火折子和灯笼,放在一个架子上,拿到外面照亮了一片地方。 “你这里没有吃的,先去房间里等我一下,我回住的地方拿食材和炉子。” “做饭的炉子这里有啊。”谢道韫指着其中一个屋子说道。 “你忘了我是个厨子了?”赵川一边说,一边推门出去,顺手把门关好了。 赵川赵大当家的厨艺技能,缺点是只能露天使用。 院子里又只剩下谢道韫一个人了,当然,不算醉成死猪的谢玄的话。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谢道韫不去想那大气磅礴的心学,她想起自己看到赵川给她的一首诗,只有上半阙,还有下半阙没有。 “南柯啊,你要知道,初心也是很厉害的哦。” 她露出小女孩一般的微笑,细细思索着。 “通篇都是说怨,却不见一个怨字,南柯你真是才高八斗啊。”本来谢道韫还是很自信,想了半天却是脸色大变。 不行! 完全想不出! 任何多加的诗句,都是画蛇添足! 谢道韫越来越焦躁,气得直跺脚,她忽然想起赵川给她的药,那个叫什么“定心丸”的,不由自主的拿出一颗吃了。 心中安宁了!果然很神奇!她像是发现宝贝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的把药瓶贴身放好。 虽然谢道韫不急了,但依然没有想出下面半阙,似乎这四句诗意境已经足够,不需要再狗尾续貂了。 在遗憾和等待中,不久就看到赵川拿着个简易的炉子和很多食材进来了。 有白色带着斑点的蛋,有腌制的野味,还有很多水果。 “谢家明珠,你有福了,现在是长安城第一大厨在给你做饭呢,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谢道韫像是期待糖葫芦的小女孩一样看着赵川,脸色带着幸福甜蜜的微笑,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总之很轻快,很期待。 赵川拿出刀,架好锅。 快速生炉点火,在灯笼的照耀下切菜,煮粥。 不久就传来阵阵香味。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萎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赵川随口就吟诵了苏东坡那脍炙人口的诗句。 “南柯,你不要逗我了,你越说我越饿呀。” 谢道韫露出小女儿姿态,娇嗔的骂了赵川一句,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很羞人,还好谢玄没有看到。 说着“笔名”,似乎也随意了一些。 此刻她倒是有点相信赵川是长安城的大厨了,因为他的菜真的是很香啊! “这个是什么肉?” “兔子肉腌制后切丝的,慢点吃。” “真好吃我等不及啦!”谢道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这个粥呢,里面黑色的是什么?” “是皮蛋,降火的,对你的病有好处。” “味道有点怪,咸咸的,涩涩的。这个蛋怎么做。” “有点复杂,一言难尽。里面还有肉末呢,和粥一起吃味道才好。” 细嚼慢咽,谢道韫的吃相真的很好看,慢条斯理的,不愧是世家豪门的千金。 从吃相这点看,已经强了梁影很多了。 谢道韫已经吃了个七分饱,其实还可以吃,但叔父谢安的要求是很严的,晚上不能吃太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里的肉脯,皮蛋明天都还可以吃,别浪费了。”赵川害怕谢道韫有那种世家子弟奢侈的作风。 “叔父有教导的,我知道啦。” 吃完饭,赵川在调制鸡尾酒,当然,现在酒的度数有点低,只当是果汁吧。 而没事干的谢道韫坐在石凳上,思考着赵川刚才脱口而出,逗她吃饭的四句诗。 她眼神有一点迷醉的看着朦胧灯火下忙里忙外的赵川,感觉对方已经不是才高八斗,而是才实在太多,这具身体都装不下,一直在往外冒! 对方随口的一句诗,可能很多世家子弟一辈子都写不出一句来。 还有那种被呵护和照顾的温暖,触碰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从小她就是大姐,对自己要求严,不然怎么管教弟弟妹妹?有时候即使想撒娇,也没有人可以给她这个机会。 名声在外的背后,是日复一日的严于律己。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都有严格要求,谢道韫从来不会虚度光阴。 生病的这段时间,反而是她最闲的一段时间,可以闲下来思考人生,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赵川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十五,反正月亮特别的圆,又圆又大,难道古代地球离月球近一些么? 他收拾好东西,从屋子里找出一个大垫子铺到地上放好。 “来,坐,今天月色正好,我们一边吟诗一边赏月吧?” 谢道韫早就有这个意思了,她还有很多很多关于心学的问题要问赵川。 “来,喝酒。” 赵川递给她一个水囊,里面装的都是橘子味的“鸡尾酒” 甜滋滋的,香喷喷的,润喉咙润心,没有一点酒味。 正好可以清除自己嘴里的菜味肉味。 谢道韫猛喝了一大口,对着赵川甜甜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我不需要死了以后,各种好的享受都来了,谢谢你。” 最后那一声谢谢你,带着感激,带着羞赧,还有几分不想让对方知道的莫名感情。 “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 赵川吟诵着杜牧的诗句,两人肩并肩的坐着,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空气中弥漫着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息,在慢慢发酵两人间的情感,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改变。 “遇到你,我觉得自己都不会写诗了,像个傻子一样。刚才那首真好,要不要我记下来?” 谢道韫轻声的呢喃着。这里很幽静,谢玄醉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稍微,稍微放纵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运气好而已。” 赵川完全是说谎不眨眼,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真是百试不爽。 “你看,你随便一句就是千古绝句,这句话也要记下来,千百年后,后人们都会记得你的才华。” 赵川侧过头看了谢道韫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她的眼神变得很柔和,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红晕,胳膊似乎贴着自己,又似乎刻意保持着微不可查的距离。 “还有没有,再念一首给我听嘛。”话刚说出口,谢道韫心里一惊!想起自己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撒娇的语气,向那个叫做“夫君”的人求教,让他吟诗作对。 而那个人也是才华横溢,自己唯一记住的一句,就是千古绝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谢道韫侧过头看着灯火下赵川那英俊的脸和挺拔的身躯,和梦中那个夫君渐渐重合,就像这句诗里描写的那样。 她似乎看到了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 鸡尾酒后劲极大,有妹子喝完一杯没事,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就彻底醉倒,被在旁边守候的色狼直接扛走,在酒店包间里享受对方年轻的身体。 猛喝了许多的谢道韫并不知道,酒精也在慢慢的解除她心中的那些礼法约束。 “快说嘛。”她用胳膊顶了一下赵川,很轻,像是抚摸一样。 “那好吧。” 妹子,本来不想打击你的,这是你自找的啊。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谢道韫一个字一个字的品味这句诗,不知为何心里压抑得难受。 她轻轻的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不要说话。” “嗯,好。” 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影子在月色下拉得好长。 很久之后,赵川抱着睡着了的谢道韫进了房间。他将柔若无骨的女孩放在床上,点燃油灯,看着她那带着一丝红晕的美丽睡脸,无声叹息了一声。 “今夜,我们放纵一回好不好。” 谢道韫的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赵川的手,被床上“睡着了”的美丽女孩握住,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修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但就是没有睁开眼睛。 “不好。”赵川轻轻的答道。 “为什么?”谢道韫的声音有一点尖,也有一点抖。 “因为你是不允许被蒙尘和玷污的建康明珠。我是南柯,只有梦幻,你是初心,不能忘我。” “嗯,做个好梦,南柯,明天告诉我这个故事。”谢道韫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赵川吹灭了油灯,走出了房间,关好了房门。扛着自己的小炉子,离开了谢家姐弟的居所。 谢玄悄悄推开自己的房门,看着赵川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我还以为你已经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道韫已经来到谢玄的身后。 “我还以为你今天真的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谢玄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我并不觉得是有辱门风,如果是跟他,我觉得不亏,睡吧,我累了。” 谢道韫啪的一声关掉自己的房门,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谢玄。 第十二章 破阵兵书 这一夜很多人睡得很好,比如谢道韫,她似乎品尝到了豪门世家里无法品尝到,一种叫做爱情的奢侈品。 就像是赵川给她喝的鸡尾酒。 甜蜜,如同他那惊才绝艳的诗句。 迷醉,如同他那温暖宽厚的怀抱。 昨夜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男女间的那种缠绵,如果是他,或许也可以吧。 女可以为悦己者容,女也可以为悦己者宽衣解带。 一觉醒来,谢道韫觉得自己似乎和往日有了一些不一样。她悄悄的拉开柜子,里面的包袱里有一件白色带花的襦裙。 她拿着给自己比划了半天,在犹豫要不要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道韫打开院子的门,门口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圆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不过眼神却是锐利严肃。 “那个,这是我师父给你的信,他说他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但是桓温今天召见他,已经去襄阳府衙了。他晚一点会来找你的,就这样。” 说完也不管一脸错愣的谢道韫,直接就离开了。 “这孩子怪的很,不过居然叫他师父,他果然是有徒弟了么?” 在疑惑中,谢道韫拆开了赵川的信。 “初心,你那首泰山的诗很好,恰好我也写过一首,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赵川信中第一张纸就把谢道韫彻底镇住了。 同样是写泰山,赵川的诗,大气磅礴,可以说不会有比这写得更好的诗篇了。 如果说这首诗相当于骄阳,那自己的那一篇只能算是闪亮的星辰,差的有点多啊! 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难过。好胜的她,似乎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因为对方已经超过她太多。 “南柯你真是,让叔父看看你的才华,说不定就会同意了,唉!” 她接着阅读后面的信。 “南柯一梦详解: 赵川是秦国人。有一次,因为他喝醉酒,忍不住在庭院的槐树下休息起来,没想到他因此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到槐安国的国王派人接他到槐安国去,随后把自己心爱的公主嫁给了他,并且派他担任南柯郡的太守。 在这段时间里,赵川把南柯治理得很好,国王也很欣赏他。他五个儿子都有爵位,两个女儿也嫁给王侯,所以,他在槐安国的地位非常高。 后来,檀萝国攻打南柯郡,赵川的军队输了,接着他的妻子也因重病死了。 这一切的不幸,让赵川不想在南柯郡继续住下去,就回到京城。 可是,在京城里,有人在国王面前说赵川的坏话,国王没有查证,就把他的孩子抓起来,还把他送回原来的家乡。 一离开槐安国,赵川就醒了,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梦。 不久,赵川发现庭院里的槐树下有一个蚂蚁洞,洞里有泥土推成的宫殿城池等等,他才恍然大悟,梦中所见到的槐安国,应该就是这个蚂蚁洞。而槐树的最高的树枝,可能就是他当太守的南柯郡。 赵川他想起梦里南柯的一切,觉得人世沧海桑田,所谓的富贵功名转头空。于是他就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南柯。 ”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谢道韫在那里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终于明白昨夜自己壮着胆子引诱赵川,对方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梦是美好的,也是虚幻的。昨日或许能抵死缠绵,品尝闺房之乐,床笫之欢,然而梦终究有醒来的一天。 自己回到建康,又会何去何从? 谢道韫觉得赵川才华盖世,胸中多沟壑,对自己似乎,如果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貌似也是有意的。 他一定会有办法!他肯定有后手,就像他的才学没有止尽,就像他救自己于危难一样。 谢道韫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原以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没想到赵川其实是懂的,他说得很含蓄,但意味深长。 “咦,还有多的一张?” 谢道韫看了看里面最后一张纸。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谢道韫脸上出现一丝娇羞,这首诗仿佛情人的抚摸一样,让她全身都有些发软,站都站立不住。 “人家也没那么好看了。真是的,有点才华就写这种艳诗,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却小心翼翼把这张纸单独的拿出来,贴身放好。 她又拿起那件带花边的白色襦裙,仔细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慢慢走进了平日换衣服的屏风后面。 换完衣服,她满意的看了看铜镜里如同仙子下凡的自己,妖娆而妩媚。 身上那些硬气早已消失不见。正如那些诗里面写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好像还差一点点。” 谢道韫拿出一张唇纸,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唇立刻就变得鲜艳欲滴了。 “阿姐,你还在梦里面吗?” 谢玄轻轻的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看着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夺目的姐姐,轻声叹息。 “弟弟,你知道姐姐今年多大了吗?” 谢道韫没有反驳谢玄,只是幽幽的问了一句。 “姐姐已经二十有一了,你现在十六岁自然不会知道姐姐的苦,你明白二十一岁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是后世,这是女孩青春无敌的年龄,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大龄女青年,青春的尾巴了。 再不出嫁,就嫁不了好人家了。 “阿姐,你的眼光,我无法苟同啊。我承认他是个谦谦君子,但叔父不会同意的,除非是他拿到宝藏换你。” “住口!又是谈钱!你怎能玷污我感情!我像是那种给了富可敌国的家财,才会跟着别人走的人么?” 一听到要用钱换她这个人,谢道韫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竹一样。 “阿姐,我已经写信给叔父,他会派人招你回去的。你不止是仅仅属于自己的,你也是属于家里的。对不起了阿姐。” 谢道韫神情一黯,谢玄说得很明白,你的妄想,不可能实现。 家里要的是真金白银,北府兵,不仅是家族的希望,也是他谢玄的希望。 如果赵川用宝藏换谢道韫,他觉得是最好的结局。反正赵川这个人有才华,人品也信得过不是么。 你既然这么喜欢阿姐,用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宝藏来换,也是可以的吧。 说实话,最后那一句,他自己都在骗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他觉得姐姐不值那个价。 因为家里不可能又给人又让他当乘龙快婿。 谢家最璀璨的明珠又怎能嫁给一个秦国来的山野之人? 脸面啊!这是世家最重要的东西! 之前是姐姐要死了,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悄悄把姐姐送到秦国,拿到宝藏,谢家是不可能承认这桩婚事的! 到时候估计有谢道韫这三个字的灵位,会出现在自家祠堂。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为何我们谢家的眼光也变得如此短浅。我给你看他写的东西,如果你还有话说,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谢道韫已经化妆完毕,她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 “咦,那封心学的书信哪里去了?明明那张小诗都在的啊。” 找了半天没有,谢道韫脸色阴沉的看着谢玄说道:“你应该知道那个东西的分量,拿出来,我们还是好姐弟,不然不要怪姐姐翻脸,姐姐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哈? 谢玄一脸懵逼中。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不就是强行看了你写的一首诗么? “阿姐,我的为人你不知道么?肯定不会背着你做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玄一脸委屈。 “你真的不知道?”谢道韫发现弟弟好像真的没有撒谎。 “如果骗你,我就猪狗都不如。” 谢玄信誓旦旦的说道。 谢道韫双眼泛白,瘫倒在谢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 襄阳城一处普通的宅院里,这里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简陋的石桌石凳看起来很寒酸。 一个赵川很熟悉,曾经称兄道弟的人,正恭敬的站在一个风雅俊逸的中年男子面前。 这名男子与谢道韫有几分相似,但精神气更足一些。 他此刻正在拿着一叠厚厚的书信在逐行观看。 “阿胜,这件事你怎么看。” 原来这叫阿胜的汉子正是教给赵川刀法的结拜大哥丁胜,叫他阿胜的男子,正是号称养尽江左三十年名望的谢安! “主公已经有了定论,又何须问在下?” 丁胜目不斜视的说道。 “你啊,也开始滑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这赵川离经叛道,是该给他上把锁了。” 谢安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信装好。 “这面相一说,果然不是虚无缥缈,道韫这是被活生生的改命啊,渡过这一劫,果真命就不一样了,也罢。你去跟谢玄说,他姐姐的事情,不必去管了,道韫就算上了那个赵川的床也别来烦我。” 啊?莫非你也疯了? 丁胜有点不敢相信。 “你晚上偷偷去吧,心学的事情,不许声张,我看这赵川还有后手,今年建康城要不太平咯。快去吧,别被人看见。” 谢安闭上眼睛,跟谢道韫一个样子,也是在反复思索心学的观点。 “主公,我去了啊。” “你等下,傍晚安排我跟赵川见一面。就在这里,然后我打算启程回建康了,好戏还在后面呢。” 谢道韫因为他恢复了女孩心性,谢安因为他寝食难安,这些赵川都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在桓温的书房里,此处只有三人,桓温,郗超,还有他自己。 “敬舆,把我们的方略告诉这位赵大当家。” 桓温已经没有了酒桌上的温情,此刻他就是一位堪比曹操的枭雄。 “是的主公。” “我们的方略就是立足荆襄,影响朝堂,逐步蚕食,改天换日!” 呃,那个,你们谋反的主张,不需要跟我说吧? 赵川有点害怕,因为他发现桓温要把他当做“自己人”。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里很有前途,你现在可以投靠过来,将来也可以。我不会介意。这里有一本《诸葛破阵图》的详解,我只能参透其中一二,留之无用,送给你吧。” 郗超小心翼翼的把书递给赵川,低声说道:“妹夫,此书惊天地泣鬼神,看不懂就毁去,胡人得到了生灵涂炭明白么。” 赵川点点头,把书籍收好。 “叮咚,破阵兵法激活,诸葛破阵图第一级可以使用。 说明:宿主发达了,此乃神书,就算第一级也是威力骇人,谨慎使用。每用一次将会昏迷一天,用得越多昏迷时间越短。 ” 果不其然,就知道系统的尿性一贯如此。 给了糖衣必然会有炮弹。 “今天让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苻坚还扣押着我的大儿子,就麻烦赵大当家斡旋一番了。到时候我会兵临洛阳,如果不交人,休怪我踏破弘农,攻打潼关!”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你能让苻坚放人,我这里还有厚礼相赠。” “叮咚,激活支线任务:桓温的感激 任务说明:苻坚扣押木子云的行为已经激怒了桓温,从中斡旋让苻坚放人,并让他安全回到桓温大军之中。 任务奖励:《霸王回马枪》 奖励说明:刀法在战场上用处不大,马战枪术才是王道。好好学着吧小子。 ” 呃,好像又是比较困难的任务啊! 苻坚这厮咬着猎物不松口,我也很为难啊! “知道了,我尽力而为吧。” 赵川无奈点点头。桓温的脸色由阴转晴,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说道:“我相信赵大当家的为人,所以才托付此事。秦国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告诉苻坚,我在洛阳就会停下来,这是我的承诺书。” 桓温递给他一封信,赵川看了看,大致意思就是说他北伐只是为了刷声望云云。 “明日你就启程去建康吧。郗超,送客。” 桓温的表情真是变幻莫测,赵川不明所以,恭敬行礼之后告退。 第十三章 爱莲说 赵川满怀心事的走出襄阳府衙,结果被郗超拉到墙根说起了悄悄话。 看着这位白面老鼠眼,留着八字胡的“大舅哥”,赵川心中还真有一些怪异的感觉。 弄不清是敌是友,搞不清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之前我跟你说的方略,确实是我们打算改天换日的方略,这个没有骗你。 桓温大司马的意思是,你虽然在秦国,但我们却未必是敌人,以后甚至可以合作,即使将来秦国不在了,这里也是有你一席之地的,明白了么?” 赵川点点头,这才有些明白桓温的套路。 东晋朝廷跟桓温是合作利用与互相敌对竞争的关系。东晋和前秦也是竞争和帮助对方剪除对手的关系。 这其间错综复杂,掺杂着汉人和胡人的矛盾,寒门与豪门,平民与世家,军阀与朝廷等各种复杂关系,绝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荆州自给自足,桓温又在这里屯田,可谓是兵强马壮。 他不允许朝廷指派官员到这里任职,实际上已经是国中之国,不仅如此,他还在不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剪除朝廷里反对他的大臣。 然后逐步把触手伸向豫州,江州等地,所以谢家很急! 王家的根基在江州(现在的江西省部分),谢家的根基在豫州(现在的河南省一部),他们都有自保的实力,跟桓温也都是共同防御外敌的联盟关系,以及互相拆台企图吞并对方势力的敌对关系。 面和心不合,见面喊哥哥,背后掏家伙的关系,却只是台面下进行。 难怪谢万会饥不择食,快死了的谢道韫也要利用一下,因为他们要守住建康的最后一道防线,京口!这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在京口建立完全属于自家的北府兵,防止桓温的染指,同时把持建康的朝政,这已经是关系到陈郡谢氏生死存亡的大事。 是继续当世家豪门,还是被桓温清洗收编,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赵川觉得谢万的底线远远还没有到,逼急了,谢道韫几个妹妹打包一起给自己,对方估计都是肯的!因为不肯的话,就抵挡不住势力日趋坐大的桓温。他别无选择。 “对了,家里已经同意了,淑文就跟着你吧,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你跟她生个孩子吧,我们也放心。” 郗超已经说得很露骨,就是擅长多方压注的郗家,在赵川身上压了一个不大的宝,利用一下闲棋冷子。 郗家的立场与其他几家略有不同,那便是哪一家都有他们的人,只要这晋国还在,他们的利益就在,他们不会为一家出死力,但也不会帮助其他人拆台。 适逢乱世,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活法。 “哦,对了,刚才忘记说了。我师父让我向桓温大司马问好。” 赵川突然想起猥琐大叔的嘱托起来。 “你师父?”郗超一脸懵逼,果然赵川这家伙不是无师自通的。 他搜集的情报显示,赵川这家伙的实力很怪异,武艺可能不咋地,但文章和智谋不可小看。 这不是一个无师自通的人能做到的。 他师父是谁,还真让人是很好奇啊。 此刻赵川心里却已经知道那个猥琐大叔的打算。 这家伙就是利用自己刷存在感啊,学生越牛逼,师父也就越牛逼。这死老头的算盘真是打的精。 赵川在心中吐槽了猥琐大叔一番,脸上却是表情郑重的说道:“我师父乃是号称秦国文韬武略第一人的王猛王景略。”。 哈?有这号人物么? 郗超感觉对方在自吹自擂,不过他没有点破。 桓温第一次北伐的时候,郗超还在建康,没有跟着一起去,自然也就不知道王景略一人独闯桓温大营,不仅帕斯了传奇人物桓温,而且还潇洒离去的事情。 “妹夫保重,我还有事,明日再会。” 郗超似乎因为赵川捧王景略而稍微有点不高兴。 赵川有气无力的往回走,这两天一直忙着“攻略”谢道韫,觉都没有睡好。 他现在跟谢道韫之间好像有了一些很微妙的情愫,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计。 两人好几次都要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到最后时刻都是赵川忍住了。 现在系统像是死掉了一样,昨日跟对方进展如此神速,居然都没有触发任务,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一边想一边走着,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谢家姐弟住的那个院子。 进去还是不进去? 赵川早上让苻融来送信了,好像说自己会上门拜访,还是去吧。 说实话他害怕谢玄把他打出来,鼓起勇气,还是推了推院子的门。 居然没锁门?赵川很顺利的推门而入。 这年头可不是特别太平啊,虽然襄阳在桓温的治下,治安还可以保证的,但那只是一般情况。 后世中国治安在世界上都是出了名的好,却还不是有那么多刑事案件? 而且好像听说谢玄今天必须要去当值了,所以赵川他才敢来跟谢道韫“幽会”。结果谢道韫这个傻乎乎的小娘居然连门都不锁,这样真的好么?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赵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看到谢道韫那修长的身子挂在房梁上,脚还在不自觉的挣扎,脸已经憋得紫红,或许已经窒息。 谢道韫穿着好看的白色襦裙,上面绣着一朵朵小花,不仅素雅大气,而且特别配合她的气质。 只是她干嘛要上吊啊?还穿这么好看去上吊? 心转如电之间,赵川腰间的飞刀射出,那本来就不太结实丝绸应声而断,失去意识的女孩掉落在赵川怀里,虽然还有脉搏,但呼吸已经是若有若无。 谢谢了,铁牛兄弟,多亏你教我飞刀了,想不到历史上闻名遐迩的两晋第一女诗人居然是被你所救。赵川不无恶意的想道。 他将昏迷了的谢道韫放在床上,用枕头微微托起她的后脑勺,掰开她的嘴,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把一口气渡进对方体内。 …… “道韫啊,过来这里吧,娘亲很想你呢。” 迷迷糊糊的,谢道韫好像看到了自己早就死去的娘,在微笑着对自己招手,她一步步往前走,忽然,身后有个人在叫她。 “不要去!前面是悬崖!” 那个声音很熟悉,却不知道是谁,回头身后也没有人,等她再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脚步已经快要走下万丈悬崖。 她害怕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这里没有人理她,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心跳和脉搏还有呼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赵川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嘴边的红色,心里暗暗埋怨谢道韫。 你没事干嘛涂口红,现在搞得我嘴上全是红色,等你醒了我如何跟你解释? 他猜测谢道韫是不是被家里逼迫,或许是和另外一家联姻什么的,幸好自己今天来了,不然真的是个罪人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是不知道那一针万能抗生素有多贵么?你的命比司马家的皇帝值钱多了好吧。赵川觉得谢道韫这女孩的脾气真是太硬了,一言不合就上吊,尼玛以后让她当自己小秘还得让着她才行。 真是该杀的系统! “夫君,救不下来就保孩子吧,道韫福薄,不能陪着你了。” 谢道韫翻了个身,像是小熊一样把赵川的手抱在怀里,抽都抽不出来。一边砸吧嘴,一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梦见什么,难道是难产? “不要,不要,很失礼的,大丈夫怎么能来接生,你,你快走。” 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她似乎就睡安稳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罢了,希望你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 赵川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坐在床头边的胡凳上,翻看着书桌上谢道韫写的信件。 很快就发现了一份关键的东西。 遗书! “南柯,这是初心绝笔,以后阴阳两隔,清明你是否会烧你的新作给我? 你送我的心学手稿遗失,我怀疑是家族中人所为。 此学说虽有理有利,但不出意外,将被视为离经叛道之说,你若见信,速速离开晋国,躲过风头再说,切不可承认手稿乃你所出。 我之大罪,无以报君恩,唯有一死,证我清白。 ” 呃,原来是心学的那封信丢了啊! 果然是有些小麻烦,赵川也是心里一沉。 谢道韫不是普通人,自然看得出要害。 当年布鲁诺提出一个日心说,就被火烧死,这已经不是学术之争,而是涉及到传统儒家的饭碗问题。 在东晋士大夫眼中,自己比那些蛮夷还该杀。 那些异族只是找麻烦的,而自己属于抢饭碗的,赵川之前只考虑怎么压住谢道韫那颗骄傲的心,却没想过这心学传播初期,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轻轻的叹息一声,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差点把谢道韫害死,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刚烈,又有正义感和使命感。因为内疚不敢面对自己而悬梁自尽。 幸好不是服毒自杀,不然赵川真要歇菜了。 他看着床上穿着美丽襦裙的谢道韫,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穿女装,果然不负建康明珠的盛名,无论气质还是容貌或者身材,都是无可挑剔。 文学修养更是碾压了当世的所有女人。这个一个才华横溢,充满了人格魅力的美丽女孩。赵川到这里几年了,从未见过心中充满浩然之气,甚至正义得有些迂腐的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谢道韫悄悄的睁开眼睛,看到赵川坐在她身边,凝神的看着窗外。 她回想了一下,脸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虾子,翻过身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起来了就不要装睡了吧,人睡觉睡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呢。” 赵川温和的说道。 “嗯,知道了。”谢道韫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原因无他,这次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第一次穿美丽的女装,想给赵川留下一个好印象,结果对方却看到她上吊的丑态,又救了她一次。 对于自尊心极强的谢道韫来说,还不如杀了她痛快点。 “初心。” “嗯,南柯你说。” “来晋国之前,师父给了我一支神药,说是天下没有它不能治的病,一剂下去就能痊愈。” “对不起,南柯,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谢道韫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神药虽然难得,但是它是死物,如果能救一个不该死去的人,那么就是值得的。” 赵川轻轻的拍打着谢道韫的背,她那发抖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一个女孩,心地善良,急公好义,为了讨一个公道,维护自己家族的荣誉,不惜一死,这样的人值得救么?” 谢道韫像是被定住一样,心被抓得紧紧的,鼻子发酸,所有那些无法被人理解的心酸,似乎已经掩盖不住。 “如果神药有感情,它也会觉得自己没救错人。” 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哪怕把赵川的心学手稿弄丢了都不曾哭过,此刻泪水却像是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看到你的样子,我突然想写一篇文章,可以念给你听吗?” 赵川温柔的抚摸着谢道韫柔顺的长发,虽然亲昵,却不显得轻佻。 “每次见到你,我都出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念吧。”谢道韫的语气带着一丝幽怨,还有不动声色的撒娇。 唉,这也是位口嫌体正直的。算了,安慰下你吧,只当是做善事了,毕竟以后要压榨你帮我干活。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名士多爱菊。 自汉末以来,世人甚爱牡丹。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可以转过身来了吗?某位美丽而不可亵玩的青莲。” 谢道韫终于从床上坐起来,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赵川,轻声说道:“还,还没完吧,你,你继续念啊。”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谢道韫那红肿的眼睛充满温情爱意的看着赵川,不自觉的呵呵笑了起来。 心中的乌云,仿佛被风吹散,现在已经是阳光普照。 第十四章 江左第一名士 “可惜没有带颜料,只能画一幅素描了。” 一支炭笔,一张白纸,就可以勾勒出缤纷的世界,这就是素描的世界! 谢道韫难得穿得这么妖娆妩媚,不留下一幅画,一定会让她毕生遗憾。 赵川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他对女孩都抱着尊重,而不是像现在主流的占有。 他是在把对方当做一个人,而非一件物品,或者战利品。 有心,自然能够被对方感知,这是谢道韫能对赵川敞开心扉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当赵川提出要给谢道韫留下一幅画时,对方想都没想就欣然允诺。 一个有心成全,一个坠入情网,这幅画赵川画的很惬意。 作画条件不足,不过模特很美,这幅画虽然不是经典,但也是难得的佳作了。 谢道韫似乎可以从那栩栩如生的黑白世界中,看到自己的每一根青丝,还有那带着红肿的眼眶,那清淡素雅的褶裙,清丽俊美的脸庞。 简单,但是画面没有一处不美。 最最关键的是,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画技。 如果自己没料错,这必定是赵川的原创。 他身上某一项才华,已经是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达到,但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止是诗画双绝,所提出的心学,更是站在一个自己仰望都费劲的绝高之处。 且不说他人品高尚,温柔体贴。 就冲着这份才气,相信不会有世家会拒绝招揽的。 “这真的就是我吗?” 怀着复杂的心思,谢道韫拿着画,坐到赵川身边,两人轻轻的靠在一起,欣赏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赵川慢慢在画的空白处写下这十个字。 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整个画上面的美人活了过来,谢道韫简直不敢动,怕碰一下把上面的碳粉碰掉了。 “不必太在意了,以后还有机会画的,现在条件不完美,这幅画不是可以流传后世的那种。” 但谢道韫却像是护住小崽子的母狼一样,把画小心的拿着,放在桌子上。 “弟弟要在荆襄任职,不能送我回建康,我想,我想跟你一路去建康,可以吗?” 美人眼中充满了期盼,似乎赵川说一个“不”字,对方泪水就会涌出来。 “嗯,拉钩。” 两人轻轻勾了下手,谢道韫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对方勾走了。 “明天我将会启程,你准备一下,路上你帮我校对一下心学的稿子好吗?” 蓄谋已久赵川,终于抛出了自己必杀的一击! 不是谋取对方的身体,而是……让对方帮自己打工。这是史上最该打的穿越者了,没有之一。 “嗯,能帮上你的忙实在太好了,你给我的信被盗,我一直都心里过意不去。” 谢道韫没有中计的感觉,似乎还感到庆幸不已。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红袖添香 谢道韫已经答应做你的临时小秘,在离开建康之前,整理出《赵氏心学》一书,带回秦国备用。立言立身,在此一举。 任务奖励:可以用来讲学,并自带洗脑加成的学院一座(需提供场地) 奖励说明:有了书院,你就是两晋王守仁。 ” 果不其然,赵川心中一惊。 系统的目的性太强了,要你做什么,你做不相干的事情,是不能达到目的的。 “南柯,谢谢你。” 两人虽然没有挑明关系,但谢道韫此时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男人。她把头靠在赵川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赵川不敢搂住她。 只要这一搂,两人的关系就会朝着不可预知的深渊滑下去。 谢道韫从心底里感激赵川,因为对方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并且给她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亚于一次新生! 赵川把谢道韫轻轻的推开,两人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彼此心里要说的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赵川轻声的说道。 谢道韫心里一颤,试探的问道:“我以后也想听这样的诗句可以吗?哪怕那时我已经很老,走不动了。” “嗯,只怕我也老得走不动了。” “想好了吗,会不会怕?” “想好了,不怕。” “有没有希望?” “有,不大。” “我可以信任你吗?” “可以。” “宝藏值钱吗?” “比谢家身份值钱,但比不上你这个人。”说完这句话,赵川看到谢道韫的脸宛如盛开的鲜花一样。 她低着头问道:“会不会欺负我?” “不会。” “好,我相信你。” 谢道韫抬起头,她没有红脸,而是热情而大胆的看着赵川。 “你不负我,我就不会负你。” “嗯,一定。” “拉钩?” “嗯,拉钩。” 谢道韫的眼睛如同弯弯的月牙,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轻轻的拍了一下赵川的手说道:“谢玄要回来了,你快回去吧。” “嗯,我走了。” 转身的一刹那,赵川觉得头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情难自禁的,两人已经达成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协议,一切都不需要挂在嘴上。 他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当赵川出门的时候,和谢玄擦肩而过,对方脸上的表情是如释重负。 结果在院子门口,他又碰见了本应该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丁胜! “谢道韫的滋味如何?” “不错,天下第一。” “别装了,你嘴上的红唇印,瞎子都看得到。” “那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去跟谢安说吧。” 丁胜拍了拍赵川的肩膀,隐隐有制住他的趋势。 “我说大哥,你不用这样吧,坑了我一次又一次啊。” 赵川看着丁胜一脸苦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还是你最先说的,认了吧。谢家明珠都被你玩了,还不许人家兴师问罪啊。” 丁胜的话很猥琐,如果在今天之前,赵川一定会极力反驳,不过刚刚才跟谢道韫达成了秘密协议,现在就翻脸,赵川自认还没有那么无耻。 “走吧,没事的,谢安关注的不是这个。你那封信,惹大麻烦了。” 丁胜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老哥,我现在还有何话可说,你就带路吧。” 丁胜放开赵川的肩膀,两人上了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比起行事高调的谢万,他哥哥谢安做事滴水不漏。 谢道韫并不知道赵川在门口,就被自家叔父的手下带走,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赵川给她画的那副画上面。 大师的风范,完美的作品,更重要的是,画里面的人是自己,可以欣赏一辈子。 梁影对于欣赏画作,乃是一个半吊子,属于看热闹的那种。她只知道赵川可以把自己的美记录下来,甚至创造出来,其他的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但谢道韫则完全不是,她是一个地道的“专业人士”,对于书法,对于绘画,有着很高的鉴赏能力。 “一笔一划,勾勒线条,看上去平淡无奇,实际上内有乾坤,这是大师的画技,不过,就算再厉害,呵呵。” 她露出狐狸偷鸡得手的胜利微笑,整个人都沐浴在喜悦的海洋里。 谁也不知道她自言自语的“就算再厉害”后面的是什么话。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仅是在说她的外貌,还暗暗隐喻自己的品格,谢道韫觉得赵川懂她,单单是这一条,就足够她珍惜了。 相由心生,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再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了眉眼的巧兮盼兮,时而飞扬的嘴角,逃不过身边人的视线。 “阿姐,我在路上就担心你想不开自寻短见,看来你看见想见的人,似乎已经忘掉那些忧愁苦恼了。” 谢玄脱下自己身上的轻甲,放到柜子里,脸上全是愁苦,心里颇有点不痛快。 自己担心姐姐担心得要死,一个人想寻短见,她身边的人是能察觉到一些细节的。 但回来发现自家姐姐,那个似乎要寻短见的女孩,仿佛盛开的鲜花一样。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阴霾。 这个赵川,魅力就如此大么? 之前他认为自己姐姐裤腰带是非常紧的,赵川肯定脱不下来,但现在看来,姐姐似乎有自荐枕席的意思。 是那种因为动情而飞蛾扑火,而不是因为道义要补偿对方。 谢玄感觉家门蒙羞已经不在话下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他要去军营,没有办法看着姐姐,说不定明天自己一走,姐姐就会成为赵川这个家伙的枕边人。 “弟弟,我打算明天回建康了,你安心在荆襄任职吧,桓温大司马英雄盖世,虽然立场不同,但你不能否认他的为人和能力。” 嗯,这才是正常大姐。 谢玄松了一口气,看来姐姐还是识大体的。 回建康就好,谢家高门大宅,他就不信这个赵川能飞进去。在家里人多眼杂,两人就是见面,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明日我跟桓温大司马说说,让他派一队军士护送你走水路。” 走水路安全,敢打战船主意的盗匪毕竟是少数。 谢玄做事还是很稳的。 “不必了,我会跟着秦国使节团一起回建康。” 谢道韫淡淡的说道,极力压住心中的兴奋。 “万万不可!” 谢玄一听就急了,这尼玛不是送羊入虎口,而是直接把羊往老虎肚子里送啊。姐姐跟那个赵川一路,还保得住自己的完璧之身么? 以赵川这人的尿性(谢玄已经知道赵川每日都跟淑文巫山云雨好不快活),只怕到了建康,姐姐肚子都已经大了。 谢玄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显然对自家大姐的做法很有意见! “弟弟,你对赵川成见很深,姐姐做事有分寸的,你不必担心的。我们一直都是谨守君子之礼。” “姐姐,你看桌上那副画,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还说我误会他,这样掩耳盗铃你觉得有意思吗?” 谢玄看到桌上那副画心里就有气,赵川这厮太会对症下药了,不知不觉就让姐姐对他百依百顺。 “姐姐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人!” 谢道韫脸色已经多云转阴,快要下雨了。在她生病之前,是家里除了父亲,叔父以外的绝对权威,哪里轮得到谢玄来教训她怎么处事? “那天你主动勾引他怎么说,大家闺秀的风范呢?” 本来不想说的,情急之下还是说出来了。 那天他看着赵川抱着姐姐进房间,以为这厮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刚想去阻止,却没想到居然是姐姐开口勾引,对方却还拒绝了。 虽然当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他却知道姐姐守身严谨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有些事情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相信时机成熟的时候,哪怕那个赵川不主动,恐怕姐姐也会主动。 当时谢玄的第一感觉就是,赵川这厮对付女人真是厉害啊,两天,两天就让姐姐心甘情愿的拉他上床。 那是他守身严谨的大姐,不是勾栏里卖笑的小娘! 谢道韫扬起了手,已经到谢玄脸边上,就是没有打下去。 她气得胸前剧烈的起伏,还是狠不下心打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这一路照顾自己吃尽苦头,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弟弟。 “你不懂他,也不懂我,更不懂的什么才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什么叫胸怀天下,你给我出去,出去!” 谢道韫从来没这么严肃的跟谢玄说过话,就是让他立刻滚蛋,没有一点回转空间。 谢玄灰溜溜的离开谢道韫的房间,他也弄不懂赵川到底是下了什么迷魂汤,把一向古板,自律,不苟言笑的姐姐迷的晕头转向。 他感觉很沮丧,有一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无奈感。 谢玄只是希望这家伙还能有点良心,不要始乱终弃,对姐姐好一点。至于自己那个历来顽固的姐姐,估计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还是那个简陋的小院子,还是那个和谢道韫长得差不多,丰神俊逸的男人。 赵川看着眼前那个大名鼎鼎,连猥琐大叔都有点忌惮的男人,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才好。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你写的这些,暴露出来,会有多少人想杀你么?” 谢安把赵川写给谢道韫的信还给他,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去以后,你跟道韫两个人去我的东山好好整理一下心学吧,老夫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十五章 最了解自己的人 谢玄躺着床上,心里憋闷难受。好像倒了襄阳之后就诸事不顺,先是姐姐病危,等她奇迹般的活过来,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谢玄把头侧过去避开阳光,又想起姐姐谢道韫从前训斥他的话,心里把赵川恨得牙直痒。 在他心目中,姐姐就相当于半个母亲,从小教育他谨言慎行,胸怀正气,所以当那天自己一直敬重的大姐居然轻声勾引赵川和她上床,他的世界就崩坏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教育自己品德的老师,德高望重的老师,被他发现悄悄在菜园子里偷青菜一样。 突然门“呲呀”一声被推开,谢玄眼睛的余光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绝对不是姐姐!有杀气! 他很警觉的刚想起身,结果立刻被对方锁喉! “少爷,小姐沉迷于温柔乡可以理解,你天天去校场的,怎么就这点道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谢玄的心放了下来。 锁喉的手,一把将谢玄拉起来坐好。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亲切而熟悉的丑脸。 “胜叔,你怎么来啦!” 看到这人,谢玄喜出望外。自幼教授武艺的师父,叔父谢安的贴身家仆居然来了。 “你叔父让我来的,他说你姐姐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他自有安排。” 丁胜脸上露出笑容,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胜叔你不知道,姐姐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姐姐了,她....” 丁胜摆摆手说道:“你姐姐就像穷人家的木头屋子着了火,烧起来火得一塌糊涂,你叔父说要烧就烧呗,别管。” “嗯,你千万别去找他,他原话是,道韫就是上了赵川的床,都别来烦我。” 丁胜惟妙惟肖的学着谢安说话的语气,熟悉叔父风格的谢玄,知道这必定是自家三叔谢安说过的话,整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 “胜叔啊,你们都疯了吗?” 谢玄开始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变得无法理解。 “豪门世家,往往会把最优秀的子弟,作为暗子,埋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我虽然驽钝,但你叔父这一手倒是有点理解了。 你姐姐或许嫁错人,但未必跟错了人。 再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又没人逼她,她自荐枕席也好,飞蛾扑火也好,都是她个人的选择,你又何必担心太多? 莫非你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比不上你么? ” 好吧,你们都疯了,我也不管了。 谢玄叹了一口气,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疑惑的问道:“胜叔,你有什么打算啊?” “老爷派我来当你的亲兵,桓温真丈夫,郗超真小人,不能不防着暗箭。” “哦,那你明天再住姐姐的房间吧,我哪敢把师父当下人使唤啊。” 丁胜笑呵呵的说道:“当不得师父,我也是把你们姐弟当自家孩儿,今天我先在空房间对付一下吧。” 说完他就出门,正好碰到谢道韫过来找谢玄。 “丫头,胜叔可没见过你穿得这么俊啊,是有郎君了么?” 丁胜对着谢道韫眨眨眼,对方的脸立刻就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她急匆匆把丁胜拉到一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叔父也来了么?” 丁胜意味深长的说道:“主公可是什么都知道,他已经允诺你跟赵川那小子一起去东山写心学,珍惜机会啊。” 啊? 谢道韫被吓到了。 这就好比一个小女孩想找父母要一块钱买棒棒糖,然后父母直接给了一张一百万存款的卡跟她说,随便刷吧,不够还有。 “胜叔看到你自尽,不过有人来救你,他救人的手法也纯熟老练,我自然是没有出手。放心,不该看到的,我都没有看到,也不会跟主公说的。” “胜叔,你最好了。” 谢道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是:我全部都看到了。 “你叔父并非常人,想的是天下,深谋远虑,气度恢弘。 你的任务,远比陪一个男人花前月下要繁重得多,现在你不懂,将来会懂的,总之,你叔父忌惮的,绝不是你跟赵川共结连理。” 共结连理这等事谢道韫根本不敢跟谢安开口,但此刻丁胜却直接说出来了,说明谢安的担忧与恐惧远不是她一个谢道韫能解决的。 “好好珍惜吧,人家救你一命也是缘分。天意如此,你叔父不想违背,所以你也别想太多,该怎样就怎样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啦。” 赵川,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你还没办法采摘这颗明珠,那实在是你太蠢,哥哥我可是不欠你什么了。 丁胜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不动声色的一笑,打开院门转眼就不见踪影。 谢道韫此刻大松了一口气,既然叔父已经点头,那她跟赵川一起回建康的事,就属于“合法公干”而不是“非法幽会”了。 谢道韫是轻松了,但此刻的赵川,在谢安临时居所的院子里,可谓是坐如针毡。 “我这茶如何?还是跟你偷学的呢。” 谢安喝了一口茶,略微苦涩,清新素雅的香气环绕鼻腔,让人回味不已。 “在您老面前,我就是一只嫩嫩的小鸡,能不再消遣我了么?” 赵川用袖口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谢安既不打骂,又不责备,但就是让你感觉到深不可测。 “赵大当家,你的事情,除了教你真功夫的那个神秘师父是谁我不知道以外,其余所有的事,我都了若指掌。” 那是系统啊,在我脑子里你当然不知道了。赵川心中得意,脸上却是诚惶诚恐。 谢安把茶杯递过来,微笑着说道:“来,以茶代酒,走一个。” 我哪敢跟你这种超大神走一个啊! 虽然这样想,但赵川还是拿起茶杯,跟对方碰了一下。 “你跟道韫的事,我点头了,洛阳宝藏拿来,人你领回去,是当文书还是暖床都随你,如何。” 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也是个为家族卖儿卖女的。 赵川心中不屑的想到。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这个所谓名士,也是一肚子龌龊,为了家族卖儿卖女,是么?” 赵川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尼玛这老狐狸会读心术,太可怕了。此刻一身儒雅,俊逸不凡的谢安,比毒蛇猛兽还让人畏惧。 “心学事关天下人,我希望你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宝藏是为了现在,而心学就是将来。 饱读诗书的道韫会是你最好的帮手,你切莫只看上她的美貌。” 赵川感动的点点头,现在谢安才算是说了一点肺腑之言。 “这天下,虽然英雄辈出,所谓名士更是如过江之鲫,但多是重复老路,看不到希望,没有个一两百年,这动乱很难平息。 你那给道韫信里面的所谓心学,倒是让老夫看到了一丝曙光。立身立言,救万民于水火,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赵川一脸惊愕的看着谢安,没想到对方看问题居然能如此直指核心,历史也确实跟他所预测的差不多,这天下就是陆陆续续动荡了一两百年。 “谢伯父成全!” 除了纳头就拜,赵川已经无话可说。 比起猥琐大叔,谢安此人的目光要深远一些,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根本不看好所谓的江左名门世家。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夫回建康后将会开个儒术的雅会,辩经识经。到时候就是你发扬儒家心学的时候了!” 谢安特意把儒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儒家心学?” “没错,不叫儒家心学,你走不出建康城,不如现在就回长安去吧。”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舌战群儒 你受到了江左名士谢安的赏识,准备好心学的理论,到时候可是有人要跟你车轮战的哦。不管是谁出马,一律驳倒,让他们见识一下你长安嘴炮王的风采。 任务奖励:特制安全高温炉(工业必备),宋代造纸术 奖励说明:原子弹不能随便用,但一用起来就会毁灭天地,还差一个活字印刷,你就能彻底杀死豪门世家! ” 乖乖啊,赵川连连咋舌,这奖励有点恐怖了,比给他十万大军还厉害。估计会不会使用条件受严格限制。 世家之所以能垄断人才,那是因为寒门人才少,寒门人才为什么少,那是因为读不起书。 纸张现在穷人用不起,书更是要手抄,知识全都被世家大族把持着,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自学成才的,立刻就会被世家所笼络。 所以不管是两晋还是隋唐,都是世家的天下,虽有起伏,但文化垄断就造成了舆论垄断,造成了连皇权都要向世家低头妥协的局面。 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这两样一出,文化的传播将会呈现几何数量级的增加,寒门也能学到知识,读得起书,世家的优势不再,风雨过后,泯然众人矣。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歪点子,道韫胸中有正气,所以我让她跟着你,可以保证你不走上邪路,不会为祸苍生,来来来,听说你画技超群,给老夫画一幅吧。” 额,我习惯画女人啊,尤其是年轻漂亮的,还画的很好,画中年帅哥第一次啊! 赵川心中吐槽的时间里,谢安已经拿出白纸,铺在石桌上,还有事先准备好的炭笔,看来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了。 “赵大当家画起女人来颇有神韵,不知画男人如何?”谢安意味深长的对着赵川眨眨眼睛,对方脸上已经是麻木得面无表情了。 赵川开始进入状态,他眼中已经没有谢安,只有一件叫做“谢安”的雕塑。 谢安并不难画,难的是在画下面题什么诗句。 写女人的诗句很多,但给谢安这位江左第一,甚至天下都难出其右的超级大神,写得不好可就是羞辱对方了。 罢了,最多以后少装装逼了。 赵川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明朝中期第一才子杨慎的千古名篇《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小子字比较差,还是麻烦伯父自己填上去吧。” 赵川把临江仙的纸递给谢安。 良久无语,谢安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老夫还未到不惑之年,看到你,竟然觉得应该归隐山林了。真是惭愧。” 嘴上说惭愧,手却是不停,磨墨,动笔,写字,如同行云流水一样,在赵川那副画上,写下了《临江仙》的诗句。 “别看了,老夫也是好面子的人,虽然配不上这首诗,但胜在很应景,毕竟老夫也是江左之人么。你回去吧,记得善待道韫。有生之年能来江左的话,记得带她回回娘家。” 赵川觉得谢安说得有点太远,自己对娶谢道韫为妻根本就没有任何计划,对方却好像是认定自己会那样做一样,他也不好明确反对。 系统说了,必须带谢道韫回江北,不然军事科技开不了,他赵川就算再不情愿,这也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这是金手指党的无奈。要纯真的感情还是要美好的未来,有时候不能两全。 谢安大神似乎也没纠结赵川的目的,他要的东西也很明确,那就是宝藏。 赵川看了看谢安,对方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副画,摸着自己的美须频频点头,像是很满意一样。 “那小子这就走了,再会。”赵川对着谢安行礼道。 “出门右拐就是襄阳府衙,路你自己会走的老夫就不送了。 记住,天下苍生为念,你有能力,就要救人于水火,有时候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和戾气,不要辜负了道韫那一身本事。 她一心向善,胸有正气,你莫要用她的才华为祸苍生!” 谢安这话说得很重,他似乎对赵川的主要目的和次要目的都很清楚。 一句话,到目前为止,对赵川了解最多的,居然是这个住在江左,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谢安。 “那小子告辞了。”大神太可怕,赵川赶紧的遁了。 看着赵川离去的背影,谢安从袖口拿出一本书,表情复杂,正是那本不知道作者是谁的《面相乾坤》! “生而知之么?居然能改道韫的命,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谢安缓缓的把赵川的画卷起来收好,低着头若有所思。 第十六章 再起波澜 谢道韫把赵川留下的菜简单热了一下,跟谢玄两个人一起吃了,姐弟两和好如初,谁都没有再提那些分歧。 早年生活略微清贫,谢道韫还是会一点家务。 华灯初上,屋子里一片寂静,姐弟两人都是各怀心事,又不想跟对方说。 谢玄已经不想再管谢道韫那些事,既然拦不住,那只能这样了,反正叔父已经点过头了不是么? 世家大族联姻都是父母之命,以家族为重,像姐姐这样谈情说爱,朝着未知的道路上一路走下去的人,真是凤毛麟角。他谢玄已经无能为力。 而且马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在将要到来的北伐中立下功勋! 他此刻虽然在桓温账下,但却不是桓温的人,只是因为这次北伐是由桓温统属,他提前过来在这里方便商议大事罢了。 到时候还是会去豫州整备自家兵马的。 自己北伐的战果,关系到北府新军的建立和谢家在京口的布局。 家里的主流观点,包括三叔谢安和四叔谢万都认为,豫州北部无险可守(今河南省大部),未来一旦有变,战线会收缩到淮北甚至淮南一线,这时候,京口(江苏镇江)的重要性就会越发突出! 把京口建设成为谢家最重要的据点,在这里囤积一支不受朝廷摆布的新军,进,可以做晋国的曹操,甚至取而代之,退,也能为国出力,防止北方异族南下。 可以说控制了京口,就控制了朝堂,阻断了桓温对朝堂的持续渗透。 叔父谢安已经把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派到自己身边,文武双全的丁胜,虽然长得丑,但却是个能出谋划策,商量事情的人,不会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希望自己能够担当重任。 姐姐的事,说到底也只是儿女私情罢了,就算被赵川欺骗感情,对大局又能有多大影响呢? 而谢道韫想的东西,却是更加深远,赵川信中那不甚明了的心学,一直让她牵肠挂肚。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相互吸引,相互欣赏,总是情不自禁的附庸风雅起来,忘记做正事,现在回想起来谢道韫颇有一点自责,感觉自己是慢慢的开始放纵了。 她感觉赵川关于心学的观点只是稍微开了一个头,里面有很多核心的内容没有写出来。 姐弟两人都不愿把自己心里担心的事情告诉对方,再加上谢道韫的手艺确实不怎么好,这顿饭吃的很是乏味。 “弟弟,姐姐年纪不小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青春的尾巴,我不想错过了。” 谢道韫语气带着祈求,低声下气的的对谢玄说道:“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姐姐不光是为了自己,叔父也知道这些。” 谢玄是她弟弟,虽然自己不必听这个弟弟的,但作为从小到大和她最亲的亲人,谢道韫还是要好好跟他解释。 谢玄看着谢道韫那楚楚可怜,现在已经变得妩媚柔和的脸,叹了一口说道:“姐姐你是无怨无悔,但那赵川却未必是可信之人,我只怕他始乱终弃,姐姐境遇惨淡悲凉啊!” “弟弟,你相信姐姐一次,姐姐看过很多纨绔,赵川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想站出来为万民做一点点事情,而不是整天风花雪月的吟诗作对。” 看到谢道韫说得真诚,谢玄也不好说什么了,心中只能暗自祈祷赵川不要太人渣了,就算把姐姐吃了,也要像个男人一样负点责任。 虽然没出什么事,但两人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谢玄可能会猜到,也可能猜不到,在他们谢家考虑怎么对付桓温的时候,其实桓温也在商量怎么对付他们。 桓温有个习惯,那便是喜欢和郗超两人商量绝密的政治行动和军事行动,怀疑他俩搞基的官员不是一个两个,但谁也不会那么白痴去触霉头宣扬此事。 已经到了夜晚,襄阳府衙已经没有人,一片漆黑。 但在襄阳城门城楼的值班房里,桓温和郗超坐在一张桌子跟前,两碟小菜,一壶好酒,似乎闲来无事的在对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主公,你觉得这诗句如何呀?” 郗超笑嘻嘻的自饮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念念有词的吟诵这首诗。 “咦,不错,这诗文很是洒脱啊,你的新作?”桓温也感兴趣起来。 “没有,那位赵川赵大当家,贴在长安城一个叫品香居的酒楼里的诗,那里的氐族暴发户附庸风雅,哪里会欣赏这个,他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哈哈哈哈哈!” 郗超一边笑一边拍桌子,那样子仿佛一只巨大的老鼠在吱吱叫,十分滑稽。 “说真的敬舆,我有意招赵川为女婿,你觉得如何?”桓温脸上没有笑容,倒是严肃认真起来。 郗超吃了一口花生米说道:“晚了,魂都被谢家那颗明珠勾跑了,你没看上次赴宴时两人眉来眼去,一副恋奸情热的样子,估计他赵川去建康就要当谢家的乘龙快婿咯。” 桓温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头说道:“我就是怕这档事,当时还特地找大夫问了一句,大夫说华佗再世都救不得,为何这赵川一来,听说一剂药下去,这要死的美人就生龙活虎了。” “如果不是眼皮底下的事情,我绝对不相信是真的!”桓温也是有些懊悔,听说赵川是王景略的学生,他师父的本事自己是知道的,看着学生更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能拉到自己底下来。 那可是除了郗超以外的左膀右臂啊! “主公啊,建康那些家伙们的做派,我最清楚不过了,赵川就是到了那里,就算当了谢家的乘龙快婿,对我们也没什么威胁,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我看文度(王坦之)那两个儿子好像不错,主公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倒是在想你的方略,这次似乎有文章可以作。利用这次北伐,先在朝廷里那些墙头草们给收拾了!” 说这话的时候,桓温杀气腾腾的,不带一丝怜悯。 “诶,主公,去职就行了,忘记那位算命先生说的了吗?不杀而杀取天下。咱们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慢慢控制临近区域的执政官员,还有朝廷给咱们说话的人。 时间长了,王谢那些人会独木难支的。” 桓温点点头,郗超这一招已经布局了几年,现在是该收取成果的时候了。 他不会破坏晋国的安定局面,因为那样对名声不利,同时也会让北方的异族占便宜。 他也不会真刀真枪的对付那些世家大族,而是又拉又打。他拉拢谢玄,却对谢家在豫州的势力下手,以朝廷的名义努力安插自己人。 王谢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做法却是反客为主,步步蚕食。 “元子(桓温表字),你过来,我跟你说。”郗超一脸神秘的对桓温说道。 看着自己得力手下这样一幅神秘的表情,桓温只好凑过去听他说什么。 郗超悄悄在桓温耳边说了半天,对方一脸错愣,感觉不可思议。 “敬舆,你这是把你自己一家人往火坑里推,就为了成全我?”桓温完全呆住了。 “嘿,主公,你成功了,自然就不是火坑,你不能成功,建康那些混蛋也迟早把自己玩死,郗家还不是要完蛋,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桓温见过许多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或者为了自己给同僚挖坑的人。 但把自己家族往死里坑,为了成全自己上司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他激动的拉着郗超的手说道:“要不是你和你那爱妻夫妻情深,不愿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真是想把婧儿许配给你,就算以后我女婿也肯定做不到你这一步啊!” 郗超一脸洒脱的说道:“主公才是江左乃至天下理所应当的主人,那又蠢又傻的司马氏早就该滚下台了,一天看着他们尸位素餐,看着朝堂那些人附庸风雅,无所事事,我就恼恨得很。” “这事不急,早不得,早了王谢两家都会有准备,可以再布局一年看看。”桓温还是很冷静,郗超说的事情虽然风险不大,但后续的影响也不小,关键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主公你觉得好了,我立刻就去办。来,走一个!” 两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都觉得十分爽快! 正当两人聊天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桓温家的家仆,急急忙忙的跑上城楼。 “主,主人,家,家里,出,出事了!” 哈?家里出事了?家里能出什么事? 大儿子被苻坚扣押,难道苻坚撕票了?感觉不太可能,自己北伐在即,他这么做不是作死么? 还能有什么事,小女儿也回来了啊,活蹦乱跳的,快活得不得了,一点事都没有。 “究竟是什么事?”桓温看到家仆吞吞吐吐的,沉声问道。 “那,那个,那个。”家仆看了郗超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这位是比我亲兄弟还亲的人,你有话但讲无妨!!”桓温看家仆这么不会来事,也是有些怒了! “那个,小姐今天去汉江边赏花,被人掳走了,还留下一封信!” 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没有什么比得而复失更让人痛恨的了,桓温咬牙切齿的问道:“信带来了么?” 家仆小心翼翼的把信递给桓温。 “燕国!欺人太甚!!” 看完那封信,桓温啪的一下把桌子拍的一震,酒壶都倒了,酒水顺着桌子流下来。 郗超接过信一看,字不多,但信息很多。 上面大致意思是说,对于洛阳的宝藏,燕国志在必得,还请桓温大司马高抬贵手,北伐的时候拿宝藏来赎人,保证到时候毫发无损的还回来云云。 落款是上庸王慕容平。 “这个慕容平,我倒是知道一些,赵大当家跟这人隔空交手过,我看这件事不如让他来处理,毕竟他有个相好是慕容家的女人,说起话来比我们要顶用得多。” 桓温挥手让家仆下去,对方既然已经送信过来,想必走的是秦国这条线。 此时秦国与燕国签了合约,两国间零星来往都是无碍的,自己却不能带兵从武关这条线一路追过去,只能让赵川赵大当家去交涉交涉了。 “也只能这样了,敬舆,麻烦你亲自跑一趟,让赵川到这里来见我!” 郗超没有说废话,而是点点头,拿着这封信就下了城楼。 赵川并不知道有天大的麻烦等着他,让宝藏的事情越发复杂。 此时他正面临家里后院失火的窘境。 平日里一到深夜,就会风情万种,恨不得把赵川吃掉的淑文,此刻坐在卧房的胡凳上不愿上床,眼角还有泪痕。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你一见到我就哭。”赵川从身后抱住淑文,双手在她身上敏感部位游走,引诱着她。 现在的淑文是经不起引诱的,她已经把自己当做结婚了的妇人,那种事情就像是日常吃饭一样。 现在她虽然呼吸粗重,难以自控,但却倔强的把头偏过去,不让赵川亲吻她的嘴唇。 “你说好的对那个谢家明珠不动心,我又不介意她和你睡一张床,你为什么一边和她缠绵,一边还在我这里说谎!你就承认想勾搭她,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越说越生气,本来已经有些动情,打算屈服在赵川高超技巧之下的淑文,粗暴的推开赵川的手。 额,自己虽然跟谢道韫是有些小暧昧,还有一些不可明说的小约定(非君不嫁),但娶她估计都至少是一年后的事情了,现在哪里有跟对方缠绵? 赵川有点不明所以,他并没有做贼心虚。 “哼,你还不知道哪里露陷了吧,也是,你赵川赵大当家多风流潇洒啊,多的是美人投怀送抱,哪里还需要掩饰。 你摸摸自己的唇,再看看自己的手!看看是什么颜色!” 淑文真的生气了,她转过身不去看赵川。 随手一摸嘴唇,果然手上有一点淡淡的粉红。 赵川终于记起来了,他跟谢道韫之间也不是那么“清白”,对方上吊之后,他是做了人工呼吸的,也就是“接过吻”,今天刚好从来不涂脂抹粉的谢道韫用了唇纸,那嘴唇颜色鲜艳得,啧啧。 赵川无语的走到淑文的正面,在对方耳边悄悄的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文豪相聚,兰亭盛宴 魏晋风物,江左风流。 东晋时代建康小朝廷偏安一隅,许多人寄情于山水之间,乃是中华文化大发展乃至大爆发的一个时期,其成就远远超过了烈火烹油的西晋。 其中王羲之和谢安等人主导的兰亭聚会,就是中华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 不仅有著名的诗篇流出,而且还诞生了千古第一书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兰亭序》。 可以说没有《兰亭序》,就没有后来中国书法的大发展,以至于让王羲之这个人,在后世眼中跟《兰亭序》划上了等号。 王羲之自己事后都承认,已经没办法再恢复那时候的状态,写出和《兰亭序》一样好的字了。 一样都做不到,更别说超过了,这是中华书法史上的一个丰碑。 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农历三月三,王羲之和谢安、孙绰等41人在绍兴兰亭修褉(其实就是文人趁着三月三龙抬头,找借口聚会而已)。 当时写四言五言诗(整篇)的有十一人,写出一篇(四句)的有十五人,其余的罚酒三杯。 随后,王羲之即兴挥毫为此诗集作序,这便是被称为史上书法第一贴的《兰亭序》。 此帖为草稿,28行,324字。 记述了当时文人雅集的情景。《兰亭序》中有二十多个“之”字,写法各不相同,宋代书法大家米芾称之为“天下第一行书”。 书友们猜猜看,主角会不会在里面来一波大的呢? 第十七章 当大爷的人质 “你说谢道韫差点自杀死了?” 本来还在哭的淑文,听赵川这么一说,吓得亡魂大冒。 “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看到淑文已经不生气了,赵川抱着她坐在床上,两人并排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心学的事情长话短说了。 “道韫还真是刚烈啊,如果她遇到我曾经遇到的事情,估计早就以死明志了。” 淑文喃喃自语的说道,对谢道韫的为人深感佩服。 赵川不怀疑淑文的话,因为谢道韫确实就是这样的女孩,宁愿玉碎,不为瓦全,坚持道义。 谢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难怪还能再领几十年风骚。 不过这代表不了此时那些豪门世家的平均水平。 就算家族成员水平还行,那也是因为这些世家中人都把肮脏龌龊的事情交给下面的附属家族去做了,手脚当然干净。 谢家也一样,别的不说,谢道韫今天穿着的那件美轮美奂的襦裙,就价值不菲,光拿俸禄官员家的女儿,是不可能穿的起这种衣服的。这些钱难道是他们家树上面长出来的么? 所以赵川知道谢道韫为什么会有一点迂腐,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其心难安。 淑文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脸色不善的问道:“她是自杀了,你也救了她,但这和你亲她的嘴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还去别的地方亲了别的女人?” “她当时不出气了,我给她渡气,不然人就救不回来了。”赵川真是感觉冤枉,他对谢道韫完全没做过坏事,嗯,虽然有时候心里会有蠢蠢欲动的念头,但是天地良心,这件事上他真是无辜的。 时间再倒回去还是会再做一遍。 “真的?”淑文其实已经信了九分。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完,赵川趁机就把淑文推倒在床上,印上了她那小巧的嘴唇,两人开始做“人工呼吸”。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两人已经解开心结,高高兴兴的开始共赴巫山云雨。 “川郎,奴家真的好怕,给我个孩子吧,我有了孩子就没人会逼我了。” 情到浓时,淑文已经是衣衫半解,等待赵川的宠幸。 “嗯,我也想。” 随着对方的承诺,淑文迷失了自我,开始全力配合起赵川来。 正当两人准备真正“造人”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赵大当家,我是郗超!快,桓温大司马那里出大事了!” 这一下几乎要把赵川吓成太监!连淑文脸上都露出极为不满的神色,因为叫门的人,破坏她好事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大哥。 赵川穿好衣服打开门,郗超看到自己的妹妹发髻散乱,脸颊绯红,脖子上都是细密的吻痕,自然猜到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 他不敢看自己亲妹妹那幽怨而愤怒的眼神,转过来看着赵川说道:“桓温大司马的小女儿,也就是刚刚被你送回来的桓婧,被燕国的慕容平绑架了,说是要洛阳的那个东西才能换回来。” 哈?这慕容平真是个神人啊!用艺高人胆大来形容也不为过!能在桓温眼皮底下绑架他的宝贝女儿,真是人才啊! 不过赵川仔细回想了自己这一行的某些细节,包括从山贼那里得到的口供,慕容平跟他们的行军路线极有可能高度重合,也就是说,对方一伙人其实很有可能提前几天到了襄阳埋伏起来,等待时机绑架! “叮咚,隐藏任务激活:木子青的流年不利(后续) 任务说明:倒霉的娃就是倒霉,哪怕安全到家了也会出事。桓婧被燕国慕容平绑架,救出她并安全送到桓温大军当中(你自己有空送到襄阳也行。) 任务奖励:《妇产科医术概要-剖腹产篇》,剖腹产用全套医疗器械一组(十人份) 奖励说明:当惯了文士,画家,将领,厨师,也是应该体验下当医生的魅力了,此套装可以让你习得剖腹产的技术精髓,器械可以让你为十个剖腹产病人接生,器械请谨慎使用。 注:每次接生,都需要你自己准备血液,貌似现在只知道你自己是O型血,好像很纠结呀。 ” 哈?这个是什么鬼? 算了,说不定以后自家老婆难产了,还能救回一条命呢,别人就算了,我再也在不想自己放血了。 经过谢道韫这档事,赵川已经不敢把系统奖励的药品,特别是可以救命的那种药品当儿戏,如果系统能把青霉素什么的给个一沓就好了。 看到赵川在发呆,郗超轻轻的拍了一下他说道:“妹夫,这就去吧,大司马真的很心急呢。” 赵川回头无奈的看了一眼淑文,本来两人今晚是打算嗨一晚上,争取把娃怀上的,这下好了,估计晚上淑文要独守空房了。 “那个,淑文啊,不好意思啊,反正你们以后多的是时间,哈哈,哈哈,我走了啊。” 郗超狼狈的对着妹妹道歉,然后关上门逃走了。 赵川赶到襄阳城楼,桓温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看到他来了,就连忙问东问西的,赵川把在来襄阳的路上被慕容平暗算的事情说了,桓温的心一点点的下沉。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宝藏,已经是蓄谋已久。 之前派山贼在路上打劫,估计目标就是自己的女儿桓婧。 “赵大当家,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从中斡旋了。毕竟你有个女人是慕容家的公主,多少能说上话。” 桓温这样说,赵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自己跟慕容雨那档子惨事,人家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吧。”赵川点点头,反正是系统要求,他不做也得做,还不如顺手卖个人情给桓温。 “叮咚,派系势力激活,宿主现在有两项可选: 势力一:苻坚 势力二:谢安 ” 咦?为什么要得到了桓温的感激才能选谢安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全是敌对啊。彼此之间必然有着深刻的联系,只是自己目前还不能参悟罢了。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情用得上的,你就只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古代有一诺千金的说法,赵川觉得桓温这个人说话还是靠谱的。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各自分开回家了。 累得半死的赵川一回去,躺在床上懒得动,打定主意不要孩子不罢休的淑文才不管赵川累不累,对他百般引诱,意乱情迷的两人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武关附近的一处小型营地里,桓婧正打着瞌睡,靠在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女孩身上,她穿着鲜卑人的马靴,上身却是晋国女子常穿的襦裙,美丽中带着无法驯服的野性。 她此刻正在和一个中年老头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打牌,没错,就是赵川发明的扑克牌。 周围有一队精悍的鲜卑武士在巡逻,不过四周安静,好像没什么敌情。 “长安君,不要出王啊,你是地主,哎呀笨死了。”桓婧好像没有一点被绑架的自觉,反倒是玩得很开心,看着这女孩打错牌了,在一旁大呼小叫。 桓婧是被绑架的,但是她没有做为人质的自觉,甚至把自己当做客人。 这一行人看她如此配合,基本也是以客人之礼相待,好吃好喝好玩供着。 那个漂亮中带着野性的鲜卑少女没什么心机,跟同样没什么心机的桓婧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 “哎呀,不打了不打了,我去睡觉了,你们都欺负我,走,婧儿,我要抱着你睡。” 那个叫长安君的少女拉着桓婧走了,只剩下那个中年和那个少年两人面面相觑。 “叔爷爷,这丫头没什么心机,你真打算用来换宝藏?”这少年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那英俊中带着一丝狠辣的脸上,全是写满了无奈。 “桓温一世英雄,怎么可能用足以改变各国战略态势的宝藏来换自己的女儿。到时候不成,难道你真的去撕票吗?那可是把桓温往死里得罪啊,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又何必结下私仇呢?” 这少年担忧的说道。 “不不不,这是计谋,只是让桓温投鼠忌器罢了,真正找到宝藏,打下洛阳,还得靠我们自己。 桓温现在春秋鼎盛,没听说有什么毛病,反倒身体强健得不像话,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我不会那么傻去得罪他,到时候找到宝藏,我们自然会放人。” 这中年人心机颇深,桓温都没有猜中他的心思。 随后他对着这少年神秘一笑道:“然后我们就对外宣称是桓温把宝藏给我们,用来交换自己女儿,你看,这不是很妙吗?” 青年人脸上也出现得意的笑容,恭维道:“叔爷爷计谋真是老辣,桓温到时候一身屎,里外不是人,哈哈哈哈!” 他接着说道:“这次瞒着父亲出来历练,回去估计少不得一顿板子,不过这一路收获颇大,也是不虚此行了。” “伟哥儿,你父亲会欣赏你这次行动的。”中年人又悄悄的在这位叫“伟哥儿”的少年耳边不断耳语着,对方频频点头,神色郑重,似乎在商量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个中年,就是多次暗算赵川的燕国皇叔慕容平,而这个少年,则是现在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儿子慕容伟。那位野性的鲜卑少女长安君是他母亲的亲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小姨。 比自己还小的小姨,看上去很荒谬,实际上在鲜卑族里再正常不过了。 营地的另一头,桓婧和长安君挨着一起在聊天。 长安君疑惑的问桓婧:“我们绑架了你,要去邺城,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呢?” 长安君只是人单纯,但却并不傻,对方就是再混账,也应该知道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啊。 桓婧拉住长安君白嫩的小手,感慨的说道:“我的命,是一个人,也就是发明我们玩的那种牌的那个人救的,为了救我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所以我不能轻易寻死。只要你们不逼我死,我就会好好活着。” 长安君有点明白桓婧的思维了。 虽然是被绑架,但对方没有杀她,也没有虐待她,那说明对她爹有所顾忌,所以自己如果有一些不利于对方的举动,对方也会有对应的策略,那自己在路上死掉的危险就变得大了。 老老实实的配合,甚至跟对方一起玩,虽然不能自由,但可以最大程度的让自己所处的环境宽松起来,这样活下去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简单人的简单智慧,幼稚,但很管用。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命是别人拼死救的,很珍贵,所以不能寻死,对吗?”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所以你们不必防备我逃跑,我是不会做任何冒险的。”桓温估计听了桓婧的话会气得吐血。 “那个救你的人是你家人?还是你父亲手下?” 长安君在感慨晋国的人也不全是奸猾之辈,居然有人愿意这样舍命救人。 “没有啊,以前不认识的,他是长安那边的一个大当家,后来我在他住的酒楼被毒蛇咬了,他就去悬崖采药救我,结果我变成了痴呆,他又给我输血,输了好多血,最后我就被治好了。” “哇,这样的男人,就算给他当妾也愿意啊!”长安君好像十分羡慕,眼色迷离,脑补着这样的男儿在地上走着,为她牵着马,抱着她进屋子共赴巫山的场景。 鲜卑女孩很早就知道那种事,早婚更是年轻得不像话,长安君一直想有一个为她生为她死的男人! “花痴,你是没机会的,赵川哥哥真的超帅的,人也很厉害,长安喜欢他的女人可以从城门排到天王宫,我经常看到……” 桓婧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着长安君大吹大擂,说赵川是如何温柔体贴,如何勇敢无畏,面对强敌面不改色,他是多么英俊潇洒,长安城的大姑娘小媳妇晚上都会来看他做菜。 还说他是多么长袖善舞,黑白两道通吃,苻健都要给他面子云云。 “哇,这么好的人,你为何不让你爹招他为女婿?” “我没感觉啊,再说我还小,等长大再说。” “要不这样,你看我有没有机会?等放你回去的时候,你能不能顺便带我去看看?”长安君似乎颇有一些意动了。 “别想了,你这么难看,没!机!会!的!”桓婧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 两人在欢笑中扭打成一团。 第十八章 扬帆起航 襄阳的清晨,下着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赵川推开房门,感受着晚春雨水的滋润,还有空气中泥土的芬芳。 状态不错!可以出发了。 不过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腰肢,感觉脚步也有点轻浮。 色是刮骨钢刀,赵川以前不相信,今天终于信了。 昨晚疯狂了一夜,有些不知道节制。 不过他跟淑文顶多算是互相伤害罢了,对方昨晚也是被自己折腾得够呛。 对了,貌似系统已经给了那种金枪不倒的丹药的炼制方法啊,晋国的文人雅士好像最喜欢嗑药了。 用这种药去砸开人脉,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不会白送你炼丹法,还叫个什么灰原肾宝,这么二的名字。 赵川突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情来。 魏晋之人酷爱炼丹。 金枪不倒,飘飘欲仙,长生不老,这是三种最流行的丹药。 其中第一种都是极速求死的,吃了的人无不短寿。 第二种多半是五石散类的药物,吃久了人也要完蛋。 第三种多半是个传说,没听说过有谁成功过,失败的倒是不少,反正这种信的人也不多。 仔细思索了一番,貌似灰原肾宝的优势很明显,赵川心中有了定计。 不论效果如何,至少无副作用,安全可靠不会吃死人,这就够了。 心学是要写的,对于建康各个势力的小动作也不能停。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打基础,现在做得越多,未来的阻力就越小。 去建康附近的东山写《儒家赵氏心学》,同时炼一下丹,似乎是刷声望和人脉的不二选择。 慢慢蓄力,观察建康朝廷的动静,最后再根据情况谋定后动。让心学在这里留下偌大的名声,方便自己以后行事。 赵川让淑文赶紧起床准备出发,他自己则是不动声色的离开院子,快步的来到谢安所在的那个院落。 大门紧闭上锁,人去楼空! “这老狐狸居然走了?”赵川一脸失望。 他本来打算向谢安询问关于建康朝廷的一些事情,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事先开溜了。 “算了,到了东山再看吧,反正建康城龙潭虎穴,我是不会一开始就过去的,那里太危险了。” 世家云集的场所,必定是肮脏而深不见底的泥潭。赵川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往回走的时候,赵川看着谢道韫又穿起文士的长衫,修长的身躯如同青松,杨柳细腰在风中一摇一摆煞是好看。 豪门世家讲究仪表,谢道韫走路的姿势非常优美,看背影就能勾勒出一副美丽的画卷。 她没有打伞,似乎是在感受这蒙蒙细雨。 “古木阴中系短篷, 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初心,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 赵川悄悄的走到谢道韫并排,撑起伞给她打上。 对方听到赵川吟诵的诗,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不会再娇躯一震了。 谢道韫嘴角露出弯弯的月牙,对着打伞的某人甜甜一笑。 “真是好诗呢。本来呢,是想拿笔记着的,不过你不是一直都在么?我就当那些诗句都存在你那里啦。” 话里有话,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明白深意。 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隐藏的意思,略微有一点心醉和莫名的甜蜜感。 他们的双手在挥动中不经意碰了一下,谢道韫像是害怕淋湿一样,往赵川身边靠近了一点。 像是依靠在对方身上,又好像只是挨着而已。 “对了,你的行李呢?” 赵川很奇怪谢道韫空着手。 “谢玄拿着在,他就在我们身后看着呢,别回头。” 赵川不敢回头,两人就这样感受着彼此间奇怪的暧昧。 谢玄背着一个竹篓,眼神复杂的看着前面郎情妾意,又好像没什么出格的赵川和谢道韫两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算了,恋奸情热,眼不见为净。 谢玄觉得反正姐姐要回去,他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吧。 和美人一起回来,自然会引起关注,苻融还好毕竟之前见过,吕光看着谢道韫眼睛都直了。 穿男人衣服还能穿出如此女人味的,他算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更让人关注的是郗超来了,还在这里软禁了淑文,不让她去建康。 淑文则是在屋里低声的抽泣,好好的一个早晨,气氛却变得异常古怪。 赵川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他知道郗超是除了自己以外,淑文最大也是最后的一顶保护伞了,不能轻举妄动。 “喂,敬舆,怎么回事啊!” 赵川在郗超耳边轻声问道。 “你不能带她去建康,至少现在不行。谢道韫已经活过来了,谢万不会那么好说话的,他早已经回了建康,这里有我和大司马,他还不敢来硬的。但是....” 郗超没有说但是后面的话,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谢安只是说有了宝藏就可以带谢道韫走,可没说不会折腾淑文那档子破烂事啊。 “我知道了,你去安排船吧,我去劝劝淑文。” 赵川走进房间,关好房门,淑文的眼睛红红的,不过倒是没有特别伤心。 毕竟这里郗超在,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也好,说不定昨天我们就有了呢,万一风餐露宿孩子没了怎么办?” 淑文脸色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无奈的点点头。 认命归认命,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当初的时候是谢家的男人来抢我的身子,现在又变成谢家的女人来抢我的男人,真是见不得他们家的做派。” 淑文有点小幽怨,又不好直接说,只好在那里含沙射影。 想想早上跟谢道韫玩暧昧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赵川此刻还真有点心虚。 他讪笑着对淑文说道:“要是你有孩子了,那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吗,还有谁能跟你争呢。” “呵呵,算你有良心。”淑文在赵川脸上轻轻一吻,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早去早回,你不在我会很怕。” 赵川点点头,摸了摸她的秀发,转身就出去了。 一行人早已经准备完毕,直接出了襄阳城,来到汉水边的渡口。 郗超很会来事,给赵川他们一行人准备了一艘大楼船,运兵一千人都不在话下。 当年汉武帝准备征服南越,建造了大型楼船,上层建筑五层,高十丈,可载一千人人以上。 各重上层建筑均设有舱室、女墙、战格,作为士卒战斗的依托和防护设施。 后来到了三国时期,更是水军大发展的时代,东吴的楼船就不止一种,两晋特别是东晋时期,水军作为南边最后一道屏障,乃是晋国的优势兵种。 东晋末年刘裕北伐,歼灭燕国铁骑的却月阵,就是靠着战船和战车的配合来完成的。 桓温经营荆襄,汉水与长江中游很长一段都是他的地盘,一支强大的水军本身就是必须的配置。 船不错,而且襄阳到建康是顺流而下,靠着风帆就行,一路上的行走条件可谓是轻松惬意。 “姐姐,你先上船,我跟赵川赵大当家有点事情要谈。” 大部分兵丁已经上了楼船,吕光接过了楼船水军的指挥权,岸边就剩下谢道韫姐弟,赵川和郗超等人。 “弟弟!” 谢道韫生气得跺了跺脚。她已经猜到谢玄会说什么。 赵川不动声色的对谢道韫打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乖乖上了楼船。 郗超也很识趣的先走一步,于是谢玄将赵川拉到一个没人的树林里聊天。 “赵大当家,在这里我叫你一声姐夫,你好好的对待我姐姐。 如果你欺骗她,你或许只是玩玩而已,她却是再没有勇气活下去的。 到时候你跟谢家就是死敌,就算天涯海角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赵川沉默了,因为他的目的确实不太单纯,但也不能算欺骗。 “她也许今生很难再回江左了,除非天下一统。” 赵川声音低沉的说道。 “噢?看来你还真是有计划的啊,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赵川的话谢玄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是真打算用宝藏换姐姐了。 应该说姐姐魅力大呢,还是应该说赵川这个人有点傻呢? 再说他又如何能保证拿到宝藏呢? 一时间谢玄也觉得困难重重,赵川这个人让他捉摸不透。 “你多保重吧,照顾好我姐姐。” 愿意拿宝藏换一个女孩,应该是真心的吧。 谢玄这样自我安慰,看着楼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水天尽头。 扑克牌和斗地主像是野草毒草一样在赵川手下大军当中普及,在楼船上又没啥事干,吕光得到赵川同意,干脆就在船上开了个赌场。 斗地主,双升,梭哈等玩法层出不穷,甚至出现了新的“本土玩法”,赵川一时间倒是有点在前世的感觉。 “军人九死一生,所以普遍好赌,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太过苛责,人心离散得不偿失。” 看到谢道韫脸上有些不高兴,赵川耐心的跟她解释道。 谢道韫嫉恶如仇,军中赌钱乃是军纪涣散的表现。 尤其是她看到赵川居然鼓励手下赌钱,甚至那些赌法和赌具(扑克牌),都是他发明的,十分生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勤俭持家的妻子看到丈夫在外面吃饭大手大脚一样。 赵川陪着有些不悦的美人上了楼船的最高一层,其实那里就是一个大房间,里面几个隔断,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在此处。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初心,不要生气了。 ” “谁生气啦,我哪里有那么小气。” 谢道韫脸上阴转晴天,她扶着楼船上的围栏,看着汉江碧绿的江水,低头不好意思的对赵川说道:“那么多好诗,都是你为了哄我这个小女子而作,我应该算是世间面子最大的小女子了吧。 我脾气也不好,家里弟弟妹妹其实都怕我,但是我生气也没人愿意来哄我,只有你最傻了。” 她整个人被一种淡淡的喜悦所填满,眺望着大江,觉得心开阔了许多。 赵川和她并排站在一起,感受着带着水腥气的江风,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搂住了谢道韫的杨柳细腰。 早有预料的谢道韫没有挣扎,而是乖巧的把柔若无骨的身体依靠在赵川胳膊上,郎情妾意,此时无声胜有声。 行程并不赶时间,到了太阳快落山,船一靠岸,赵川就去江边钓鱼去了。 除了白天那一次情不自禁的搂抱,赵川和谢道韫还是保持着很合理的距离,两人一直在讨论心学方面的心得。 嗯,还有赵川来自后世的一些杂学。 入夜了,楼船上灯火通明,仿佛汉江岸边一颗璀璨的明珠。 赵川端着一盘清蒸的鲈鱼,悄悄的来到谢道韫的房间里。 美人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在纸上比划着什么,好像是遇到难解的问题。 “江上往来人 但爱鲈鱼美, 君看一叶舟, 出没风波里。 初心,南柯得鲈鱼一尾,清蒸入味,尚能饭否?” “你呀,又在胡乱用典故了。” 虽然嘴里不依不饶,下筷子的速度却没有变慢,新鲜野生的食材和顶级的厨艺,谢道韫这顿饭吃得十分惬意。 她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看着赵川似乎眼神中别有深意。 “南柯诗集?” 赵川看到了一叠纸堆在一起,第一页就是自己那个“美人卷珠帘”的小诗。 “这是?” 他有点懵逼了,不知道谢道韫要干嘛。 “传世的佳作,不该让它们泯灭,我到了建康会把这些诗散布出去,到时候就是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心学可以趁此机会立足。 晋国重名声,你有了名声护身,别人才不敢拿你怎么样。” 看到谢道韫说得如此认真,赵川有些感动。 对方虽然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整天你爱我我爱你的聒噪个没完,但她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 这果然是最适合做秘书的人选了,赵川难得的没骂系统是二货。 “好吧,不过先等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送你一件礼物。” 赵川对着谢道韫神秘一笑。 第十九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赵川拿起纸笔,开始写下一首词,并且恶狠狠的对谢道韫韫说道:“这首是你的,不许录入那个什么诗集,明白么。” 对方似乎被吓到了,木然点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吹干墨迹,赵川把词折叠好,递到谢道韫面前:“送给你的,别录入了,很多东西摊开让别人欣赏,就没意思了。 我下去跟吕光他们商量事情,你早些歇息吧。 ” 赵川不敢晚上和谢道韫在一起,两人之间相互吸引和欣赏,和赵川之前的女人都不同。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抵挡不住对方全方位的魅力吸引。 谢道韫不光有美貌,更是具有高尚的人格,善良的心地和无与伦比的文采,两人在一起彼此间都有些把持不住,赵川已经不敢再玩火了。 赵川走了之后,谢道韫摊开纸,看到了那首千古流传的绝唱,脸颊绯红,像是火烧过一样。 这首词里的佳句太多,美丽如百花齐放,流畅如水银泻地。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好。 “如此佳作,不录入诗集,让世人观摩,真是感觉比杀了我还难受。” 谢道韫嘴上这样说,身体却慢慢躺在地面的木板上,拿起那张纸反复的观看,就像是小女孩得到了最喜欢的洋娃娃一样。 “等我不在了,我会让后人把这一首录进去的。不过现在嘛,这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啦。虽然这样做不怎么好,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很开心。” 缺了一角的月亮映照在江面上,谢道韫觉得自己的心也缺了一个角。 本来晚上要整理赵川写给他的诗词,出一本南柯诗集,结果这首《鹊桥仙》一出,谢道韫再也没有任何心思。 她反复的观看,吟诵,在纸上默写,都难以平复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第一次上电视,坐在电视机前看自己在电视中的形象那样的感觉。 谢道韫隐约预感两人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越轨的事情,有点害怕,但好像又觉得无所谓了。 她等着赵川来找她,脑子里甚至想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在想万一事后怀孕了,她应该怎么处理那种难堪的事情。 谢道韫拿着写着那首《鹊桥仙》的纸,放在胸口,躺在房间的木板上胡思乱想。 上次赵川作画的时候她就发现纸上有点淡淡的粉红,再加上对方当时嘴唇颜色怪异,心细如丝的谢道韫如何不知对方已经“亲吻”过她,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因为救自己,但还是觉得会有点不好意思。 说是发乎情止乎礼,但其实早已越轨,谢道韫发现,自己的底线在一点点的降低。 好像,自己今天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心防全被那首《鹊桥仙》摧毁了。 万一赵川晚上来找自己聊天,会不会聊着聊着就开始用身体去交流了? 她忘不了那一次在黑暗中对方不小心抱住自己时内心的悸动。 经历了这么多事,如果赵川今夜真的把自己搂在怀里,自己真的会反抗吗? 谢道韫带着复杂的心情,辗转反侧,不久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江上冷风一吹,她冻得缩成一团。 来送夜宵的赵川轻轻将已经睡着冻得发抖的女孩放在长垫上,用毯子盖好。 “唉,看来你也是不会生活的人,貌似那种才华横溢的家伙都是这种德行。 你再把自己弄病了我哪里去跟你找青霉素啊。不如给你找点乐子好了。” 赵川小心的把谢道韫胸口的那张写着诗的纸抽出来,来到书案前,用最小号的毛笔开始写起了文章。 “从前有个人叫做南柯,已经娶亲,有个糟糠之妻,一天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美人,看着她的模样十分周正就起了邪心,想占占便宜。于是问她打算去哪里.....” “愚蠢的人们啊!明明是妖怪,南柯却以为是美人,被迷惑了。 明明是忠言,南柯却以为是胡说,只是贪恋别人的美色并想占有它。 为了活命,就连自己的妻子要吃别人的痰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愚蠢的南柯却还不警醒,真是悲哀。 ” 赵川把画皮的情节大致写了一遍,特别是最后那些话,记得某个论坛上正妻骂小三的时候说过,印象深刻,为了增加趣味性,他把里面主角的名字全换成了自己。 带着恶意的坏笑,赵川慢慢的把这一叠略厚的纸放到谢道韫的头旁边,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没有做梦的一觉,身体舒展了一下,休息得不错,疲劳都没有了。 似乎感觉到船在开动,谢道韫缓缓睁开眼睛,一轮红色的太阳映照在江面,整个世界都是火红而充满朝气。 “咦,我怎么睡在这里了啊。” 谢道韫发现自己是睡在顶层的“卧房”里,而她之前在的地方,显然是“书房”。 自己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身上盖着的是温暖的毛毯,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不是没发生什么事,而是对方没对自己“趁机下手”罢了。 谢道韫心里居然有一种被丈夫呵护的甜蜜感和心安理得的自豪感,并未感觉羞赧。 她看到枕头边上有一叠纸,大概是昨日那首美丽的词吧。 “咦,居然不是。” 谢道韫发现这纸张明显的厚了很多。 “南柯的新作啊。”她嘴角露出了微笑。赵川对她的好,如同和风细雨,不经意间就温暖了她的心。 似乎在他身边,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又无聊哄我开心,我又不是那些黄毛丫头。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整天不务正业!” 谢道韫一边嘴硬的埋怨赵川总把时间花在她身上,一边却带着甜蜜的喜悦开始读赵川为她写的故事。 这是一个有点俗套的故事,一个有点“猥琐”的故事,花心丈夫不顾糟糠之妻,看上了无家可归的漂亮女子,金屋藏娇,夜夜笙歌,妻子被蒙在鼓里。 然后......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 谢道韫吓得手稿散落床上,在角落里直发抖。 她的文学修养高,更能体会意境。 那美丽的画皮下,藏着的乃是丑陋吃人的恶鬼,让谢道韫感同身受,心惊胆裂。 但好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啊! 她纠结了半天,拿起稿子又继续看了起来。 薄情寡义,好色花心的丈夫。 痴情大度,宽容甚至有些迂腐的原配妻子。 口蜜腹剑,相貌妖娆迷人的恶鬼。 嫉恶如仇,处事果决的道士。 心怀怜悯,办事公正的阎王。 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于纸上,而最后的结语,乃是画龙点睛之笔。 用现代的话概括就是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多少恩爱夫妻间的相濡以沫,都抵不过二奶小三的烈焰红唇。 谢道韫把那一大叠纸放在床头,心里有些压抑难受。 她不会认为里面的“鬼”,就是真正的鬼,其实都是在暗喻人。 警世之言往往都是残酷的,难听的。一个故事里饱含这么多哲理。 赵川肚子里还有多少东西? 谢道韫现在突然有一种使命感,就算不能当夫妻,自己也要在他身边待着,记录下这个才华惊天地的男人所有的一切。 他的诗歌和文章,他的学问和观点,他的那些画作。 这一切需要一个人来见证,来整理,来记录。 或许,在做赵川女人的另一面,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陪伴一生的伙伴,自己成为赵川的影子,身材高大,影子也会变长。 一生不离不弃。 谢道韫急急忙忙来到写作的房间,铺开大纸就用娟秀的小字誊写赵川昨日那名为《画皮》的“大作”。 写字快的人,这些花不了多长时间。 到底叫什么名字好呢?好想把这些整理起来出一本书啊。 绕是谢道韫学富五车,也不知道这等志怪的书籍,应该起什么名字。 抓耳挠腮之间,突然想到一个名字。 “要不就叫南柯志异吧。赵川以后就叫南柯先生,我就叫初心居士。” 想到了好名字,谢道韫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这时,勤勉的赵川已经奉上了早餐,他发现吃着稀粥和烙饼的谢道韫,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塞北,古代指长城以北,漠北地区,具体位置不定。反正是外蒙古及周边,塞北政治军事文化中心是和林。 它亦泛指我国北边地区,现代塞北指今山西西北部(大同、朔州一带)、内蒙古、宁夏、甘肃、陕西北部等地区。 总之,塞北很大,出秦关向北,东北地区向西的地区都可以叫塞北。 高车族在魏晋南北时称敕勒。活跃在塞北。 民族的特点是会制作高大车轮的马车,四轮或两轮的都有,通过马车来运载家当,游牧迁徙。 他们也就是后来立被称为的回纥,在唐朝又改叫回鹘。 那时候已经立国,现在还没有。 而回鹘的主要部分留在了蒙古高原,并且后来融合在了契丹人之中,所谓“天下契丹半回鹘”讲的就是这个情况,他们使用的都是是突厥语系。 此时高车族经过长期的隐忍,兼并,厚积薄发,已经不甘心只在塞外活动,他们也想入主中原。 正如之前入主中原的匈奴和鲜卑一样。 但首先拦在面前的,就是提前几十年进入中原的鲜卑慕容建立的前燕。 千里奔袭的前燕大军,一举将蓄势待发的高车族打成了终身残废! 大军被俘超过十万,牛羊不可计数。 此刻大胜回归,押着无数财物和俘虏的燕军之中,却不是人人都开心。 在慕容垂身边闷闷不乐的慕容雨,想起赵川跟她说过的一些话,心有戚戚焉。 战斗虽然赢了,但她不认为自家解决了问题,反而是让更大的问题暴露在台面上。 何为胡,何为汉,谁是正统,她现在遇到了赵川说过的难题。 手下的十万高车俘虏,要不要杀? 为什么一定要杀? “叔父,真的要杀那么多人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慕容雨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慕容垂,但对方嘴里依旧是吐出冰冷的话语。 “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杀无赦。女人孩子为奴,犒赏三军!” 随后根本不搭理在此次战斗中战功赫赫,运筹帷幄的慕容雨,直接进了帅帐。 他们游牧时可以接受俘虏,那些人可以帮助自己放牧,但现在居然不知道拿这十万俘虏怎么办。 因为鲜卑慕容早已不是原来的未开化草原民族,他们现在文化和习惯跟汉人更接近。 那么一个尖锐的问题摆在眼前,汉人容不下他们,但那些高车人,在慕容家眼里与汉人眼中的异族无区别。 慕容垂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化吸收这么对多连汉语都不会说的高车人,只能全部杀掉。 此次作战一点都不出意外,来势汹汹却毫无防备的高车人,被燕国五万大军打的溃不成军。 慕容雨宛如女武神,带领一万奇兵深入大漠,烧毁了对方所有的辎重,杀掉了牛羊,断掉了后路。 得知后方不稳,军心大乱的高车人被蓄谋已久的慕容垂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十万人被俘虏,缴获牛羊无数,这一仗打的对方估计二十年都难得缓过来。 “异族到了中原,一旦开始了汉化,他们就会遇到汉族所遇到的所有问题,那时如果他们还把自己当做未开化的异族,所面对的,就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动乱,然后彻底消失。” “生产方式的改变,伴随的是生活方式和文化的改变,乃至思维的改变。 当胡人可以随便杀人,反正游牧不需要耕种,有牛羊就行。 一旦定居,他们不得不按照现在中原农耕的规矩办事,那时候,胡人自身的短处就会暴露无遗,甚至不需要别人来打,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玩死。” 赵川当时说过的话似乎还在耳边,慕容雨看到了高车族的男子被成群结队的杀掉,人头垒成堆,放在龙城外,震慑对方。 隐隐有些作呕,慕容雨强忍着不适,看完了她那英明神武的五叔慕容垂的杰作。 第二十章 风流老板俏秘书 “雨儿啊,你是不是觉得五叔连你那那个相好赵川都不如?” 燕军北伐的帅帐内,气氛紧张,慕容垂和慕容雨两人对视,一个是心虚胆怯,一个是气势汹汹。 杀了几万高车族俘虏,慕容垂再也没办法避开慕容雨那张愤怒的脸,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五叔,杀俘不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为什么要这样!” 慕容雨的小脸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愤怒到了极点。 慕容家的小公主,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可惜慕容垂根本笑不出来,也没心情欣赏。 “雨儿,那个赵川说的对,我们其实不能再把自己当胡人看了。对于我们来说,高车人才是胡人,我们要夺得天下的正统,做当年汉人做过的事情。” 慕容垂黯然的叹了一口气,杀俘不祥,他何尝不知,只是这属于没办法的办法。 汉人会种地,高车人不会种地,也不识字,那些俘虏能做什么呢? 不杀掉迟早是祸患。 之前对赵川的断言还不怎么在意,现在发现对方所说的句句都是真知灼见。 “你们胡人,就只会用刀解决问题!” 赵川的这句话深深刺伤了慕容垂,但到头来却发现,对方的话一点没错。 家里越是跟北方汉族大户世家联姻汉化,就越是觉得石虎和他手下那羯族被汉人杀光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甚至不能完全怪在石虎头上。 胡人入主中原,不能改变思维,只有死路一条。 燕国到底是缺了有赵川这种见识的人。 他慕容垂只是个将军,被皇帝猜忌的兄弟,很多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我不杀这些人,以后就是祸害,他们不比汉人,我们入主中原,生活方式与汉人逐渐相近,所以能勉强相容。 但这些人做不到,至少大人做不到,我只能全部杀掉,我们现在没有改造他们的能力。” 慕容垂看着慕容雨,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天下共主,没有时间来驯化这些人了,就算你父亲来,也是一样。” 慕容雨一句话没说,向慕容垂恭敬行礼,然后悄然退出了帅帐。 第二天,他发现自家侄女割去了漂亮的长发,留了一头爽利的短发,和他谈笑风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但慕容垂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侄女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 赵川没想到慕容垂会如此推崇他,此刻他正像是一个公司员工加班到深夜,前来探望的黑心老板一样,轻轻的给已经趴在书案上睡着的谢道韫盖好毛毯。 对方一直在整理他的“诗集”,很是辛苦。 “南柯诗集居然真的都这么厚了?” 赵川坐在一边,闲来无事翻看着谢道韫为他整理的诗集草稿,字迹娟秀工整,每个字都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这也显示出对方平日里的勤奋。 “还有点评?” 赵川发现谢道韫每一首诗词下面都会写出自己的理解,光这些理解,本身就是相当不错的文章了,不禁有些感动。 他的那些“千古绝句”都是抄来的,而对方却视若珍宝。谢道韫的品行,人格,确实值得敬佩。 投桃报李,他跟这个女孩其实已经有了惺惺相惜,超越了普通情侣的感情。 “南柯你来了啊,抱歉我又睡着了。” 谢道韫发现有人来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赵川温柔的说道。 对方没有矫情,而是对他点点头,两人眼神中都饱含着对对方的尊敬,还有那不易察觉的爱慕。 熬夜做事赵川不擅长,但做宵夜却是他最擅长的。 汉江边的河沟里捞出来的鲜虾,弄成虾仁熬粥。还有鲜鱼腌制的特制鱼干,已经切成丝,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咸鱼那么老,但很入味。 清淡不油腻,好吃有味道,谢道韫觉得自己如果跟着赵川时间久了,肯定会长胖的。 她现在心中有动力,情绪也开朗,感觉身体比过去强了不少。 “长安第一大厨,名不虚传呀。”不知道是饭菜好还是人好,谢道韫觉得跟赵川一起吃饭就会很开心。 吃完宵夜她依旧在熬夜,但赵川却搬来一坛里面长有青色霉菌的糊糊。 “其实上次给你用的神药,就是用这些青色霉菌做的。” 谢道韫写诗文的心得写得正带劲,赵川突然来这么一句,吓了她一跳。 “你确定救我的神药就是这个?” 谢道韫一直觉得自己被救活带着神秘色彩,应该是上天的安排,这也让她对赵川的一切完全不抗拒。 其实即使赵川不用心“攻略”她,就算是为了道义,她也很有可能会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救了自己的药竟然来自霉变的食物......这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让人很难接受。 “你那个神药,虽然来自这个霉菌,但其中的差距就像粗鄙的脏话和传世的诗篇那样大。” 说完赵川拿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呀,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赵川拔刀自残,谢道韫吓得花容失色。 赵川不紧不慢的把带着青色霉菌的糊糊涂在手指的伤口上说道:“事实胜于雄辩,明日伤口就会痊愈,但也仅此而已了。” 谢道韫沉默了,她隐约猜出赵川想说什么,但好像又没有头绪。 “你说,如果我们能做出那种神药,可以救活多少人?” 虽然觉得狂妄,但谢道韫还是点了点头。 “有种作物亩产万斤,有了这个,很多灾民不会饿死,你相信吗?” 赵川盯着谢道韫的眼睛说道。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会呵斥他狂妄,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相信。”谢道韫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似乎就算赵川把她卖了她也会心甘情愿的替对方数钱。 “不,你应该明天看看我的手指愈合了没有,然后再做判断,因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谢道韫慢慢品味这句话,眼睛一亮,在灯火的照耀下宛若星辰。 “这就是你说的知行合一?想到了一件事,就要去试试看,才能知道想的是否正确?” “对啊,很多圣贤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他们没有说罢了。” 赵川侃侃而谈,就像他在长安城里的那样。 “南柯,谢谢你。” 谢道韫认真看着赵川,她没有说为什么谢谢对方,赵川也没有去问。 他坐到谢道韫身边,拿起对方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谢道韫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首诗写出来,每写一下她的心就会猛的颤一下。 身边的男子才气纵横,抖一下就会漏出来。 她偷偷看着对方灯火下那俊朗的脸庞,心不知怎么的跳动得厉害。想说什么又怕打断对方的思路。 “拿这个去给诗集作序吧,我觉得在建康不能谦虚,要打开局面就必须霸气一点。” 几十个字一下子就写完了。 吹干墨迹,赵川把刘禹锡的这首陋室铭递给谢道韫,这首诗非常适合作序。 谢道韫拿起来看了半天,脸上露出小酒窝,欣赏和崇拜之情早已无须掩饰。 “去建康之后,诸事拜托你了。” “嗯,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谢道韫把身体依靠在赵川身上,喃喃的低声说道:“别动,我靠一会。” “嗯。” 她闭上眼睛,好像是忍不住疲劳困倦,而对方好像变成了后世那种超大的娃娃熊,可以很舒服的依靠着。 “南柯?” “嗯。” “把油灯灭了吧。” 谢道韫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赵川心中一紧,后世一个女神,孤男寡女的和你在一间房,说这句就是暗示你可以推倒她了。 但是现在不能推啊,不过如果拒绝谢道韫,总会在对方心中埋一根刺。 心转如电之间,赵川“呼”的一下吹灭了油灯,瞬间这里只剩下皎洁的月光,还有轻声哗哗作响的江水。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 赵川缓缓的从嘴里吐出小学课本上的名篇。 现在这场景太应景了,不念出来简直对不起李太白! 赵川心中无耻的想到。 “后面的呢?” 这是一首“绝句”,也就是不完整的一片律诗,谢道韫自然能看出来。 “后面的没有了,再写就是狗尾续貂。” “呵呵,哈哈哈哈。”谢道韫轻轻捶打着赵川的胸膛,笑得直抽搐。 狗尾续貂的典故才过去没多久,本来就是西晋年间的故事。 现在基本上还是属于士人间笑话司马氏的讥讽之言。谢道韫一听到赵川把这个词用在这里就觉得他是在胡乱用典。 “南柯,你又乱用典故了。这首诗虽短,但我敢肯定绝对会流传千古,司马伦(狗尾续貂的主角)哪里配得上。” 李太白的名篇,显然如此,都是进了小学语文课本的东西。赵川虽然心中得意,却是不能说破。 “南柯,我相信如果你要混的话,到哪里都能混得很舒服,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 谢道韫换了个姿势,已经完全在赵川怀里了,声音和心跳也变得平稳。 她大概也知道,如果对方真是贪图她的美色,恐怕自己早已贞洁不保。 一时间谢道韫居然觉得这世间的事有些荒谬。 叔父去王家提自己的婚事,王家公子王凝之先是嫌弃自己年龄大了,看到自己的容貌之后又是哀求叔父把自己嫁给他,让人心生厌恶。 本以为他是一片痴心,自己为了家里认命也就算了。 却不想在勾栏(妓院)外面看见他衣冠不整的样子。那时自己就已经断了念头。 而现在恰恰是自己有好感,甚至想以身相许的人,反而是太过君子,连投怀送抱都不肯要。 谢道韫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我也想舒服点啊,只是我这颗心不安分,见不得不平。为了把那些我看不惯的事情扭过来,我只能自己辛苦一点咯。” 为了给淑文讨个公道,谢道韫千里迢迢来到襄阳,差点送命,她当然能够理解赵川心中的坚持。 “我今年二十一了,你会介意吗?”谢道韫小声的问道。 “会。” “哦……” “我会介意我们认识得太晚了。” “嗯。南柯,谢谢你来救我。” “应该的,好人有好报。” “谢谢你为我做那么好吃的饭。” “我只是看你饿得太瘦了。” “谢谢你写那么多诗哄我开心。” “搏红颜一笑,和周幽王差不多。” “谢谢你哄我。说个故事吧,不要你上次那种可怕的,我会睡不着。”此时谢道韫已经完全在赵川怀里,头枕在对方腿上。 她今夜是放纵了,不求献身于对方,她知道赵川不是那样的人。 此刻她只想当一个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小女人,那是她喜欢的感觉,被疼爱,被呵护,被理解,被照顾。 “嗯,我想起了一首诗,雅戏何人拟半仙,分明琼女散金莲,广寒队里应相妒,莫信凌波上九天。” “这首诗比你的佳作逊色了些,是故事里的么?” “嗯,对啊,故事可是很长的呢。” “说来听听,南柯。” “从前有个人叫赵川,秦国人,有一次……” 故事说的是有个书生在西湖中救了一条大鱼,并救治了它的伤势。一年后返回船翻了,误入一片神秘领地,那条鱼原来是西湖的主人,她把自己最美丽的女儿嫁给书生,然后让书生留在她这里。 书生想念家中妻儿,于是西湖主就变出一个分身,让书生的分身去家中侍奉父母,照顾妻儿,一直活到八十岁。他的真身跟西湖主的女儿在一起,恩爱非常,长生不死。 故事说完,谢道韫已经迷迷糊糊,似乎魂已经飞到了故事里面,自己成为了那个书生。 又困又累之下,她呢喃着问赵川:“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和我,一起生活,长生不死,那该多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初心。到时候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黑暗中赵川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嗯,我相信你。”谢道韫写了一天的字,真的累了,像是孩子一样安静的睡在赵川怀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安心的感觉。 将美人在卧房里安顿好,他走到顶楼的围栏边,看着大江之上的一轮明月,心潮澎湃! 第二十一章 铺路搭桥王景略 现在沉迷于跟谢道韫之间相知相守的赵川小看了他师父王景略的抱负。 因为贞娘这个美娇娘的出现,让猥琐大叔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他决定把自己玩的战略游戏改成战略养成游戏,嗯,暂时。 一边可以养他和贞娘的孩子,一边还可以期待徒弟赵川的发挥,作为站在巨人背后的师父,更加有成就感。 不出山时忙弄潮,出山之后风云变! 先立业后成家,等立业以后就顾不上家了,所以先让我清闲几年吧,这就是猥琐大叔现在的打算。 本来他看好苻坚,但赵川的出现,让他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玩法。 位于洛阳西面的弘农,在弘农杨氏的祖宅里,他们的族长就在查看着猥琐大叔派人送来的一封信。 一封关于建议杨氏何去何从,将来是一飞冲天还泯然众人的信。 弘农杨氏曾经是天下闻名的名门望族,但现在正处于历史最低谷,没有之一。 当年的发达可以说繁花似锦,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东汉的四世三公,除了袁绍的袁家以外,杨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底蕴更深厚,高端大气吊爆天,皇帝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不能胡来,岂是厉害一词能概括的! 曹操身边的杨修认识不?这位就弘农杨氏的嫡系子弟。 杨家最辉煌的时候其实刚刚才过去不久,也就是晋武帝司马炎时的太康之治,杨家基本上做到了位极人臣,三杨(三个弘农杨氏的人)治天下,连皇后都是他们家的,就问谁不服! 不过俗话说得好,今天开劳斯莱斯的,他日也可能会被逼到卖儿卖女,今日装逼爽歪歪,明天全家吃白菜。 杨家就是爬的有点太高,摔下来相当疼,很有点悲催。 永熙元年(公元290年),妖后贾南风(其事迹堪称后宫反面经典)将位于弘农的杨氏灭门,死者不下千人! 史称“永熙之乱”,这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灭门惨案。几乎没有之一。 从此弘农杨氏一蹶不振,低调做人,又逢北方乱世,屋漏偏逢连夜雨,习惯动笔杆子的杨家可谓是苦不堪言。几十年都没出什么杰出人物,难现当年之辉煌。 现在弘农杨家的族长叫杨隆,家族上一辈当中最小的一个儿子,当年被封王南公,不过这种头衔并没有什么卵用,现在弘农是秦国的控制之下,氐族的苻家说了算。 那是胡人,而且还是对世家并不怎么感冒的胡人,比起燕国慕容家喜欢结交汉族世家,这氐族的苻家对世家不怎么有兴趣,虽然也没有太过打压。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有需要才会彼此产生信赖,氐族那帮人更信任自己的宗族,起家过程也跟世家没什么勾连,自然人家不会分你一杯羹。 杨隆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王景略啊,他的徒弟要来弘农?有经天纬地之才?这可真是,杨家可是再经不起一次豪赌了啊。” 杨隆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处于异族统治之下,稍有不慎,就会有灭顶之灾。 但如果不力争上游,那等于是闭着眼睛等死。 王景略的智谋可谓是天下无双,当年他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人物。对方的建议风险很大,但收益可以用一本万利来形容。 改变现状,需要变化,需要机遇,但一旦改变,就相当于刀出窍,弓上弦,再回头就不容易了。 作为族长,考虑的是一家人的死活,不那么容易下决定。 更何况苻家的苻坚之前已经上门过一次! “父亲,龙骧将军苻坚在外面等候,说是想见见父亲。”正当犹豫的时候,杨隆的大儿子杨结进来禀告。 听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好像颇为意动,对苻坚印象不错。 这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杨家离开当权者的视线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 “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请他改日再来吧。”杨隆似乎对苻坚并不怎么感冒。 啊?那不是会得罪人?人家手上龙骧军,忠义军两支人马一共两万多人呢! 杨结有点害怕,父亲这么干脆的拒绝,好像有些不太好。 “快去,就按我说的话答复,他明白意思的。” 杨隆的大儿子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哼,参与夺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倒是这个赵川,值得见一见。” 杨隆有节奏的敲击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景略的建议不错,只是,还要先看看人再说,据说那家伙还太年轻,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多看看没坏处。 赵川所在的大船已经进入长江,江面也变得开阔起来。 他端着早饭来到谢道韫的房间,对方居然还没有起来。赵川看着她那柔顺乌黑的长发里,居然已经有了一丝白色,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还是现在才有的,心里颇有一些感慨。 她跟我在一起,应该很烧脑,老得特别快吧。 赵川小心翼翼的把早餐放到桌案上,就准备出去。 “叮咚,获得特性:怜香惜玉 特性说明:宿主对女子的温柔和体贴,真是让人惊叹,连顽石谢道韫都被你捂热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成就奖励:标准足底按摩大法,洗脚用草药配方及药剂成品十份。 获得特性:对女人的吸引力+10%,对基佬的吸引力+30% PS:此法只对女子有效,既然你这么疼女人,那就多给女人洗洗脚吧。 ” 额,好好一个奖励,最后加那个基佬吸引力是什么鬼?难道不知道两晋南北朝是基佬的天堂么?你这叫我以后怎么放心出门? 赵川搞不懂系统为什么又是发神经。 “南柯,坐到我身边来。”谢道韫没有睁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 赵川听到床上的女孩在叫他,赶紧走过去坐到船头。 “南柯,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所以给你写了一封信,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再打开好吗?” 谢道韫指着书案上的一封信说道。 哈?你这是搞什么鬼?昨天不是好好的吗?今天怎么有点悲戚的感觉呢? 谢道韫让赵川出去,慢慢起床,换上了那件漂亮的白色带花的襦裙,然后安心的吃饭,开始整理赵川的诗集,点评。 看着美女办公,而且还是帮自己做事,赵川心里别提多美了,只是感觉今天谢道韫明显有心事,总是皱着眉头,还时常叹息。而且好像故意不与自己交流,赵川几次和她说话都带着冷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道韫的心情变差了,天气在船进入长江后也开始变差。 “轰隆!”春雷滚滚!就像是在耳边炸响一样,本来十分平稳的大船也开始摇晃起来。 外面开始下大雨,风也变大了,赵川拉下四周防水的毡布,这里变得一片漆黑,即使点起油灯,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点地方。 “快,风太大了,船快靠岸!” 下面传来吕光声嘶力竭的怒吼声,明显听到有人在划水,风帆被降下来,慢慢向着岸边划去。 一个大浪打来,船被冲上江中央的一片沙洲,搁浅了。 “诗文,稿子,那些稿子!” 谢道韫看到书案上的稿子早已散落在地上,拼命的去捡,隔断顶上的一块木板脱落,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她俯下身的位置,眼疾手快的赵川扑过去把她推开,那块木板正好砸到他的头! 双眼翻白,口吐唾沫,赵川晕倒在谢道韫的怀里,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满腹经纶的才女,胸其实也挺饱满的啊! “南柯!!”谢道韫惨叫了一声,眼泪如泉水一样涌上来。来迟了一步的吕光和苻融带着亲兵收拾完这里的一切,抬着昏迷的赵川就去了下层一个整洁干燥的隔间。 那本来是为谢道韫准备的,只是因为最顶层风景好,赵川才让谢道韫在那里住着,免得被憋坏了,结果这里反而成为了赵川的座舱。 一来二去,谢道韫又回到了这里。 “叮咚,系统意外故障,需要重新启动,时间六小时,获得新主题补丁,将在启动后打上。” 赵川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反正眼前是一台很熟悉的电脑,也就是自己穿越前用的那台,界面就是自己系统的界面,上面写着三个字“修复中”,还有那个写着解释的对话框。 这一下似乎打得极重,连系统都熄火了,赵川很是担心自己身体的状况,但是却又无能为力,他现在已经看不到系统面板的参数了。 赵川不知道的是,谢道韫已经吓傻了,一直坐在赵川的床头,眼睛都没离开过他的脸。 这艘船里人虽然多,但却是没有医师,吕婆楼医术了得,他儿子吕光却是个纯粹舞刀弄棒的,那个苻融就更别提了,多亏一路赵川细心照料谢道韫,不然这个体质弱的女孩肯定还会生病。 这一病就不知道谁能救了! “那个,师父他没事吧,我说你这女子好不懂事,师父到底怎么样了你也不知道吗?” 苻融有些不耐烦的质问谢道韫,倒是吕光很镇定的说道:“现在大船搁浅沙洲,船体应该无碍,只是暴雨不停,也不方便下水,等雨停了再做打算吧。” 吕光的话很中肯,大军之中除了赵川也不会有人卖谢道韫面子,更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 苻融点头之后,便和吕光一起去安排军务,稳定人心去了,因为他们发现赵川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呼吸和脉搏似乎都无碍。 赵川脑子里想着心学的事情,还有将来的布局,看着系统一分钟一分钟的读秒,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赵川没有醒,两个时辰过去了,赵川还是没有醒。 天已经完全黑了,暴雨变成了小雨,吕光让人查看了一下大船受损的情况,似乎有破洞需要修补一下,好在没有进水,估计会耽误一天的行程。 苻融送来的食物放在桌案上没人动,赵川没有醒,谢道韫根本不吃,她像是蜡像一样看着赵川,苻融最讨厌这种娇滴滴又文弱的女人了,咕哝了几句就走了。 忽明忽暗的油灯似乎就像是谢道韫此刻的心情一样。 “你又在担心我生气,你总是这么傻。” 一滴眼泪滴到赵川的脸上,咸咸的,可惜他感觉不到。 “昨天梦见我后来跟你成了亲,结果孩子才几岁我就病死了,你伤心得一夜白头,连皱纹都长满了脸。半夜醒来的时候我都一直在流眼泪。” 谢道韫握住赵川的手,动情的说道:“我身体不好,已经死过一回,如果再死,你未必也能救我,我懂你的心,如果作为妻子的我死去,你也会疼得生不如死吧。 不如我们作一辈子好友,我跟在你身边,做你的影子,那样即使我走了,你也不会那么心疼,不是么?” 虽然她说的很动情,但床上的赵川面无表情,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那一下砸到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也许会变成个傻子吧,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现在好害怕你会不在,不敢想象如果你不在了我要怎么过下去。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这里密不透风,只有一扇小窗。谢道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明明才酉时(下午5点到7点),天却已经完全黑了,除了船上的灯火以外,四周一片黑暗。 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南柯,你醒了以后,我应该如何面对你呢?我不顾女儿家脸面,不顾矜持写下那封信,你会提前拆开么?我害怕我们会像梦里一样,因为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 她在船舱内来回踱步,心中一片灰暗。很多东西想要割舍,但根本下不了狠心来。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才好呢?” “当然是乖乖等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咯!” 谢道韫不可思议的转过身,看着已经坐起来,头上肿了个大包的赵川,眼泪夺眶而出,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吓得煞白,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什么话?你不是在说你现在要做什么吗?”赵川一脸呆萌的问道。 “你躺着我来给你做饭吧。”谢道韫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好像做错事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第二十二章 东山 吃着赵川做的饭菜,谢道韫颇为不好意思,她那美丽清秀的脸上带着羞怯,不敢看赵川。 说好的自己做饭,到头来还是吃别人做好的饭菜。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一样。 呃,不过在家里她也确实差不多是这样的。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教你做菜,别沮丧。” 看到谢道韫似乎有心事,赵川安慰她说道。 “嗯,南柯,我以后会跟你好好学的。” 谢道韫说得颇为认真,那样子甚至有一点滑稽。 “等会不要忙着写稿子了吧,我们聊聊好吗?” “嗯?什么事情啊?” 谢道韫心里一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故意装傻充愣。 “别紧张,只是一件小事。” “哦,好吧。” 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 正在这时,苻融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兴奋的说道:“师父,吕光已经让人修好了船,晚上行船危险,明天我们就能出发了。” 咦,吕光这小子有点本事啊! 赵川心里暗自评价了一下吕光跟苻融,吕光大气有全局观,苻融略微急躁,但这两个遇到突发状况处理得都不错。 系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和系统任务有关的人物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你们这次做得不错,特别是你,苻融,很有大将之风。” 赵川不动声色的给苻融戴上了一顶“小子很有前途”的大帽子,对方脸上笑开了花,就差没看到屁股后面的尾巴翘起来了。 “哦,对了,师父,我在顶层清理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在这里呢,给你!” 信还没递出去,被谢道韫飞快的抢走抱在怀里。 “啊,那个是我的,我的。” 她向赵川投来一个哀求的眼神,赵川点点头,对苻融说道:“好了,现在没事吧,你跟吕光晚上轮流值班吧,有事直接来这里找我。” 苻融疑惑的看了看谢道韫,不知道这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在搞什么鬼,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跟自己关系不大。 吃完饭,赵川开始跟谢道韫讲一些现代的“杂学”,比如有名的纳什均衡,比如囚徒困境,比如各方妥协达成一个相对有利的联盟,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理论。 谢道韫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赵川是意有所指,暗示的就是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关系,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关系,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关系。 她时不时有精彩的提问,赵川都一一作答,这些都是他在当大当家的时候反复思考过的结论。 结合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例子,赵川很生动的暗喻了当今世家为什么和寒门庶族关系紧张,民间民怨沸腾。 “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没想到被你这几个奇怪的理论给解释了,实在是匪夷所思,又不得不让人佩服。” 谢道韫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是世家巧取豪夺,造成了这一切的冲突,但赵川却是用理论解释了这一切。 “这些只是表象,但表象实际上也是有表象的道理,心学讲究穷究事物的奥秘,加强自身对事物的认识,即使是表象的东西,也很有研究的价值。” 谢道韫情不自禁的点头。 世家若是能定期拿一点东西出来,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川慢慢的走到坐着的谢道韫身后,对方以为他要抱住自己,早已闭上眼睛,毫无抵抗的心思。 谢道韫早已解除了心防,只是赵川想得到她的全部,包括才华,所以才让她倍感煎熬。 奇妙的手在谢道韫单薄的肩膀上揉捏,酸酸的,还有一点胀痛,但全身都感到舒爽。 然后是背,是脖子,时而轻时而重,时而揉时而捏时而推。 “南,南柯,你,你在做什么呢?” 谢道韫知道赵川不会害她,但一个大男人为女子捶背,也太低声下气了。谢道韫从来没见过家里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闭上眼睛,身体放松。” 赵川手不停,语气很平静,却是汗流浃背。 谢道韫感觉在云里雾里,最后似乎靠在赵川的腿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完全清醒过来,赵川已经出了门,而她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奇怪的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但身体感觉很舒爽,很轻松。 就像是赵川当时给自己一剂神药到自己身体里,半夜醒来的那种感觉。 那是生命的新生。 “谢谢你,南柯。” 谢道韫红着脸,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必谢了,刚才只是热身,现在真正的活动开始了。” 赵川端着一个小木盆走了进来,小心的关上门。 “南柯,你端着木盆做什么?” 谢道韫坐了起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给你洗脚了。” “不要,大好男儿怎可给女人洗脚!此话休得再提!” 仿佛是看到自己的丈夫不务正业,谢道韫终于拿出训斥弟弟谢玄时的气势,寸步不让。 “真正的大丈夫,在于心有猛虎,而不在于自身架子有多大,在家里有多横。为你这样正直高洁的女孩洗脚,我并不觉得是羞耻。” 不由分说的,谢道韫鞋子袜子被被脱掉,白皙的小脚被放入略有一点烫的温水里。 “好了南柯,就这样一次啊,以后不要了,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不需要做到现在这一步的。” 谢道韫语气里带着哀求。 其实即使赵川现在要了她的身子,她都不会抗拒,只是自己心有所属的男儿如此低姿态的为了自己服务,让她很过意不去。 她并不是奴役别人就会很高兴的女人,谢道韫讲究的是公正。 赵川将一袋绿色的药粉倒入水盆里,瞬间香气四溢。 “躺下来,药粉是有药效的,放松。” 原来是为我治病? 谢道韫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她安心的躺在床上,药粉的香气通过水盆的蒸汽出来,吸入身体里,感觉很放松,好像在云里雾里一样。 赵川小心翼翼的为谢道韫按摩着脚底。 “脚底按摩会有些疼痛,但有了这个药,你就感觉不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现在感觉身体好放松,很奇怪,感觉不到你在摸我的脚呢!” 谢道韫也很奇怪,自己的脚像是不见了,但是又没有疼痛感。 不只是脚似乎不能动,她躺在床上连手指都动不了。 “你身体太差了,每七天做一次按摩,一年之后,大概能改变体质,不然你将来也许,嗯,或许几年后我就会看不到你了。” 赵川的声音有一些低沉。 谢道韫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似乎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想起几天前他给自己的那一针,救了自己的性命。 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谢道韫撒娇着说道:“嗯,那样我就可以一直把你写的诗,你的文章,你的思辨,全部都记录下来了。” “嗯,你还要一直活着,看到天下的万民都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天。” 此刻谢道韫很想握住赵川的手,想让这个心怀天下的男人给自己一点动力,让她有决心迈过任何坎坷,能够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和见证者。 但身体根本就不动不了。 一个美丽的女孩,躺在床上不能动,应该会很担心房间里的男人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谢道韫此刻却感觉无比的安心。 因为她懂他! 那是发自内心的信任,还有爱慕。 看似香艳的按摩其实平淡无奇,两人心中虽然起了很大波澜,但却并不是因为男女之间的那种事。 赵川留下汗巾和谢道韫睡觉穿的衣服,收拾完一切之后,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药效慢慢消失,谢道韫坐起身,来到房间的屏风后面,擦拭身体,换新衣服。 她看着那件白色的襦裙,想起自己曾经穿着这件衣服上吊,又穿着这件衣服留下一幅美丽的画,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有的人在自己生命出现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似乎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给自己新的未来而出现的。 谢道韫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拥有的这样一个人,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失去。 弄好一切之后,谢道韫来到书案前,看着眼前的油灯,她拿出自己给赵川写的那封“火辣辣”但却是在自己死后才能给对方看的情书,伸到了油灯跟前。 书信被点燃,随后成为一团火焰,最后变成灰烬。 被烧掉的似乎不止是信,还有自己心里的最后一道障碍。 “弟弟,姐姐真的决定了,不再是冲动,姐姐想得很清楚了。谢天谢地,我才只是二十一岁。” “我不想错过,不管你们反不反对,我不会再离开他,无论什么时候,在哪里,是什么身份。” 她躺在床上,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渴望。 女人一生中有一个可以一直信任,依赖,爱恋的男人,那么此生足矣。 赵川轻轻的依靠在谢道韫房间的门外,听着系统的声音。 “叮咚,小秘书绑定任务完成:身无彩凤双飞翼。 秘书和老板完成了精神上的契约,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谢道韫成功成为系统面板的小秘书,提高宿主各项属性,属性数值将由秘书的属性决定,可即时变动。 今后系统的提示音都会变成谢道韫那清丽柔软的声音。 奖励:小秘书寿命+10年,现在的谢道韫能活到36岁,加油吧骚年,继续想办法给小秘书加阳寿吧。脚底按摩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哦。 PS:宿主玩主线任务都能玩出花来,真可谓是空前绝后。奖励小弟卡一张。 ” “叮咚,发现可绑定小弟,重瞳子吕光,需要绑定吗?” 咦?收小弟还需要绑定啊?那好吧,那就绑定看看吧,虽然不知道吕光这厮怎么样,不过一个眼睛两个瞳孔的,总比一个可靠吧。 赵川胡乱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将吕光绑定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小弟。 处理完系统的事,他扶着船上的围栏,看着远处的夜景。 “道韫,你是和我一生都不会分离的人,我不会负你的。” 赵川此时有推开房门把对方变成自己女人的冲动,之前当他听到谢道韫对自己的“表白”时,就差点忍不住。 但越是纯真的感情,就越是要小心去呵护,今后才不会后悔。 “宝藏是吧,看来不得到已经是不行了啊!”赵川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谢家的明珠,才是他最珍贵的宝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他赵川志在必得。 离建康不远的会稽东山,谢安风尘仆仆的来到自家小院,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候,只剩下车,马估计已经牵到马厩里,似乎马车的主人已经等待许久了。 “呀,完了完了,逸少老哥这是来兴师问罪啦!” 谢安看到这马车就一脸苦笑,在赵川面前装逼是爽了,后面一堆麻烦事呢! 对方来兴师问罪也是正常,说好的儿媳妇没了,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呢! “道韫啊,叔父为了你,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那赵川以后要是敢欺负你,叔父就让谢玄小子打到弘农去为你出气。” 虽然嘴上这样开玩笑的说,脸上却是一脸严肃,那王逸少可不比赵川这毛头小子,不好打发啊。 一院子,果然就看到自家书童在给来客陪笑斟茶。对方脸上倒是没什么生气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谢安松了一口气,在门口把自己整齐的衣服弄乱,头发弄乱,深吸一口气,夸张的叫道:“哎呀逸少老哥哥,您怎么来啦!” 谢安一脸谄笑的跟对方打招呼。 原来来人正是那个阳光少女孟姜的父亲,王逸少。 他现在的名气和官职可比谢安大多了。 王逸少?哪根葱?很多人可能不认识,没听过。 但如果说他的另外一个名字,所有人都不会陌生了。 他就是《兰亭序》的主人,人称书法圣手的王!羲!之! “安石贤弟啊,你可是把我坑苦了啊,我家那个叔平(王凝之表字),现在是茶饭不思,非道韫不娶啊。你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跟他说呢?” 王羲之也是一脸苦笑,和谢安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逸少老哥啊,强扭的瓜不甜,这道韫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我怎么能再许给叔平呢? 要不这样,孟姜和谢玄年纪相仿,青梅竹马,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吧。” “啊?”王羲之被谢安说得一脸懵逼。 浓墨重彩的两晋第一女诗人谢道韫(据说相貌也是很逆天的) 本书将谢道韫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有两个原因,以后关于这个女人的描写还会很多。 第一个就是她是谢安的侄女,而历史上其父谢亦是个大老粗,不怎么管事,谢安是实质上的父亲。而谢安作为本书中大boss一样的存在,和主角是有交手,有帮助,有打压,有支持的复杂关系。 有了谢道韫这个扭带,就能和谢安更好的互动,也能更多的参与到东晋的文斗里面。 顺便说一下,本书中对有些女人写得比较细,比如桓婧,她并不是主角的女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但起到的承接作用很明显。 第二个就是历史上谢道韫的形象已经比较鲜明了,书友们看起来也能更好的想象场景。 她是主角不是正妻却胜过正妻的伴侣,是凌驾于主角所有女人之上的心灵依托,推倒依然会推倒,生娃甚至也是选项之一,但两人的爱情以互相倾慕与惺惺相惜,不离不弃为主。 谢道韫是懂得主角志向的女人,是赵川身边衬托着主体的影子。 成功的男人都会有很多女人,有的关系以下半身为主,有的以上半身为主,并非每个都是主角。其中滋味,书友们在书中体会吧。 本书开场出现的慕容雨,将伴随着燕国的故事,跟主角行进的轨迹重新走到一起。 可以预告一下,主角的徒弟苻融,马上会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把剧情推向一个小高潮! 第二十三章 兰亭 “南,南,南,南柯,你不许过来,再过来我就跳江了!” 谢道韫缩在墙角,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小绵羊。 跳江只是说说罢了,因为她站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窗户。 而“大灰狼”赵川步步紧逼,一下子扑过去,一只手按住谢道韫的头,一只手温柔的把一根朴素而靓丽的银簪插到谢道韫的发髻上。 嘴上叫得凶,实际上谢道韫却乖乖的一动不动,让赵川给她插上银簪,这个心疼自己的傻瓜不懂得是什么意思,谢道韫又岂能不明白。 “好了,明珠配银簪,真好看。” 呵呵,系统配备的信物,终于跟“小秘书”连起来了,据说可以加强两人之间的理解沟通,真是太神奇了。 赵川心中得意的想到,这就像是一个能定向接受脑电波的天线一样,以后两人会更加知心,能预料到对方在想什么。 “好了南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再送我这样华丽的饰物,我真的不习惯。” 谢道韫嘴上这样埋怨,但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却显示出她心情很好,收到礼物很开心。 “船准备起航了,我去看看情况再说。房间里有铜镜,你看看戴好了没有。别摘下来哦,我会胡思乱想的。” “知道啦,你快走。” 谢道韫推赵川出门,然后把门关上,整个人靠在门上,几乎站立不住。 她像是做贼一样来到铜镜跟前,做了几个鬼脸,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镜中美轮美奂的自己,不经意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媚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道韫,你真好看。” 赵川忘记东西折返回来,却看见谢道韫如此女人的一面,他站在门口幽幽的说道。 谢道韫小脸羞得通红,气鼓鼓跑出来“啪”的一声关上门,这一天都没跟赵川说话,不过倒也没把银簪拿下来。 谢道韫和自己心仪的男子在一起,整颗心就像翱翔在大草原的雄鹰一样畅快,开阔。 但她叔父谢安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昨夜跟王羲之好说歹说,总算是勉强同意退婚,今天早上对方的脸色也是不好。 “安石啊,这次来是通知你,山阴兰亭修禊(一种祈祷仪式),你务必要来,孙绰大家也是去的,你虽隐居,掉了面子可不好哦。” 谢安摸了摸自己的美须,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回答王羲之,只是反问对方道:“还有几日开始?” “大概十日之后吧。” “那好,逸少老哥先回去,谢玄跟孟姜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我会亲自张罗这桩婚事的。” 王羲之在这里第一次露出满意的笑容。 谢玄他是见过的,少年英才,最主要的是,会打仗! 这是乱世,没有比招一个会打仗的女婿更划算的事情了,嗯,虽然他就孟姜一个女儿,有点肉痛,但好在两人自幼就是青梅竹马,感情肯定没问题,也是图个放心。 王羲之本来就觉得自家老二王凝之差谢道韫差得太远,婚后肯定会被媳妇鄙视得不行,现在是“振夫纲”的年代,岂能让女人说三道四,这桩婚事只是看上去好看。 而且听说这女娃性格强硬,嫉恶如仇,身上棱角太多,长得又太好看,也是谢家名门出身,肯定难免恃宠而骄,那不是儿媳妇进门,而是姑奶奶回家! 然而就算现在自家老二王凝之能忍,无非是贪图对方美色,享受床笫之欢罢了。 一旦谢道韫姿色衰了,夫妻之间互相嫌弃简直就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你见过不老的女人么? 谢道韫虽然才高八斗,但王家本身就是书香门第,要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干嘛?在床上恶心自己么? 本来他就不太同意这婚事,现在谢安悔婚,那正好不过,还赚了个谢玄,一点都不亏。 “安石老弟,我听说道韫这女娃,那个,是哪个俊才能有这等本事把她勾走?” 王羲之真有点好奇,谢道韫是如此难缠,能让她在没有父母之命的情况下痴迷,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两人乘着桓温大司马的兵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不出意外五日之内便可到会稽了。这次去兰亭,我打算带着这二人一起去见识见识,让你也看看凝之败得冤不冤。” 王羲之看不上谢道韫,不代表他对这女娃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无动于衷,这终究是个面子问题。 “安石老弟,那老哥我回建康了,十日之后,咱们兰亭再相聚,到时候你带着道韫一起来,我也会把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都带来,如何啊?” 王羲之露出爽朗的笑容,这次解开一个心结也算不虚此行,他那高大的身躯犹如松柏一样,笑起来似乎是在抖露寒冬的白雪。 两人恭敬行礼,互相告别,王羲之的马车消失在谢安的视野里。 “总算是把人送走了,赚了个赵川,赔了个谢玄,到底是赚还是赔呢?” 谢安又从袖子里拿出那本《面相乾坤》的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生而知之的妖孽,总要拿东西镇着才行,道韫这把绝世神兵,正是对付妖孽的利器,省得以后还要对付这妖孽!” 谢安一边看着这本爱不释手的“奇书”,一边喃喃自语道。把最疼爱的侄女卖了,本来很心疼,但看到赵川的心学之后,反而觉得这是天意。 戴上了银簪的谢道韫,似乎变成了除了不跟丈夫巫山云雨,但其他都做到完美的妻子,转变了角色也变得严厉起来。 大船沿着航行,一路上她不但自己认真修订点评赵川的诗集,还有那本《南柯志异》,还抽时间跟赵川讨论心学上问题,两人都收获良多,赵川的心学也是渐渐呈体系。 古代所有的学说,无非是要解决这样一些问题。 如何修身? 这是涉及到个体为人处世态度的问题。 如何齐家? 这是涉及到家庭伦理及子女教育的问题。 如何“平天下”? 这是涉及到国家和民族观念大是大非的问题。 解决了这些问题,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一切都是沙滩城堡。 “自尊则无臣,无臣则无民,无民则为独夫。”赵川在纸上写着心学里跟历史相结合的这句话,反复思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又在纸上写上这样一句话。 “南柯,这就是你的志向么?” 谢道韫坐到赵川身边,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嗯,人人都可以是圣贤,不分高低贵贱,将来我会让每个人都能读书识字,通事明理,不论是异族还是华族,都在汉家文化的沐浴熏陶之下安居乐业,不分彼此。” 这番话惊世骇俗,在晋国就算是最疯狂的疯子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其他地方大概也只有苻坚能跟赵川这位疯子找找共同语言。 谢道韫轻轻握住赵川的手,温柔的说道:“你不是一个人,就算别人都不理解你,我也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听到赵川说这句话,一脸震惊的谢道韫,被对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软了下去,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抗拒。 天赐良缘,不接受要遭天谴的。谢道韫早就看明白了谁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她已经做出选择,不会再自欺欺人,也不会再逃避了。 “你叔父说要用宝藏换你,我不确定能否弄来宝藏,所以我一直不敢对你承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他们似乎沐浴在温暖之中,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但我今天心里已经忍不住煎熬了,道韫,我赵川想娶你为妻,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那个妻。” 谢道韫把头埋在赵川胸口,泪水缓缓的渗出眼角。 “南柯,没有宝藏,我也会跟你走的,就算不是妻子,我也会待在你身边,我是自愿的,就为了你的为人和你那一身的才华。”谢道韫坚定的说道。 “我还是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能回娘家,宝藏虽然难,但我会想办法。”赵川坚定的说道。 “谢玄说我不值那个价,以后你找到宝藏,会不会不舍得换?反正我也总是会跟你走的。” 谢道韫一边用小手摆弄着赵川的大手,一边带着幽怨的语气问道。 她一想到自己被货物一样买卖就很不爽,最关键的是别人一致认为她不值这个价! 这件事盘桓在心里一直不能释怀。 “那些钱虽然多,但真正的财富在这里,而不是那些死物。”赵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就会吹牛,偏偏我总是会相信。”谢道韫在赵川怀里喃喃自语的说道。 “我是真的觉得你比那个什么宝藏强得不知道哪里去了,也是弄不明白世家的思维。”赵川有些疑惑,这种钱财真的就这么重要么? “你那个神药,救了我的命,但对于普通人,搞不好还对身体有害。那宝藏对于世家来说,就相当于神药。” 赵川默默点头,根据郗超告诉他的战略,桓温给王谢两家的战略压力实际上非常大,他能把自己的大军变成私军,但王谢两家的军队则是朝廷的,并不完全受到自己控制。 桓温在朝廷里也有人,随意掣肘一下,就算神人如谢安这样的,也无法对其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所以基本盘被桓温不断蚕食。 赵川不是当事人,所以体会不到谢家的那种紧迫感。 “南柯,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过我们接下来还是好好准备下到建康以后的事情吧,我知道你的计划,估计事情很多,也不容易,多准备一点,希望就大一分不是么?” 说完她轻轻的吻了一下赵川的左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选择了和你一起,就哪里也不会再去了,等事情都了结,我就随你过江,到时候……” 谢道韫不好意思说下面的话。到时候洞房花烛有可能,金屋藏娇倒是也有可能,就看宝藏能不能找到,自己是光明正大出嫁,还是偷偷摸摸私奔了。 既然已经把台面下的话拿到台面上说明白了,再去胡思乱想,或者沉溺于男女之间的情事就显得很低俗和急色了。 两人收拾好心情,决定加快各项工作的进度。 三大杀手锏,《南柯诗集》《南柯志异》《儒家赵氏心学》,前两者用来敲边鼓,提升赵川的名望,让他成为建康闻名遐迩的“大才子”,然后再一点点的抛出心学的理论,潜移默化。 现在只能做到这些了! “叮咚,隐藏任务完成:迷路的羔羊。 任务描述:谢道韫曾经生活很迷茫,看到民间疾苦,心里很悲痛但却无能为力,不知路在何方,芳心孤寂。 现在宿主已经帮助她找到了人生的伟大意义,不下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任务奖励:《蔡苏米黄-宋代四大家书法集锦》(未激活) 奖励说明:你那字有形无神,叫你写瘦金体你不听,去了建康必定丢人。赶紧学学宋代书法吧。 激活条件:人不学,不知道。写字画画都要自己去实践才能学会。有比你书法好的人教授时自动掌握。 ” 卧了个槽的,给个奖励都会叽叽歪歪的不爽快,这系统真不是东西。 赵川心里暗骂一句,他看着对面像出水芙蓉一样美丽纯洁的谢道韫,突然想起对方的字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论神韵比自己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初心,我字写得差,你来教教我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的字是女子的字,男儿可不能写这么娟秀的小字了,会被人笑话的。” 谢道韫一边说,一边摊开大纸,开始教授赵川写毛笔字。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 赵川和谢道韫两人同心同德,一边拼命的写书,一边深入讨论心学中的哲理,都是大有收获。 《南柯诗集》终于完成,而《南柯志异》也收录了十几篇文章,算是小成。 唯独心学似乎难产,几次写稿都不满意,时间却是一晃而过,路程虽远,也有抵达的一天,赵川一行人的船终于到了建康。 王羲之家的“葫芦娃” 王羲之这家伙的老婆非常给力,生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好生养的典型),也是郗家的女人,名叫郗璇。 当年王羲之被招为女婿,还诞生了“东床快婿”这个词,里面梗太多就不详细介绍了。 如果不是时代硬冲突,郗璇必然会被作者君安排到主角身边当一个女主,闲话扯远了。 《晋书·王羲之传》说王羲之“有七子,知名者五人。”也就是说葫芦娃里面有5个比较出名,但说实话,除了最小的儿子和女儿之外,出息比较小。 知名的五人是王凝之、王涣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 不知名者二人,为王玄之、王肃之。 女儿字孟姜,但不知道名字,以王孟姜代替。 长子王玄之 王玄之,字伯远,王羲之的长子,工草书、隶书。 王玄之曾参与父亲羲之主持的兰亭集会,留有诗句(不能说,不然剧透了)。 王玄之娶妻何氏,婚后不久病逝,身后无子,以其弟王凝之之子王蕴之为嗣。 总之这是个悲催的娃。 有一段剧情将围绕玄之展开。 次子王凝之 王凝之,字叔平工草、隶。 这是个废柴,迷信道教,最后被孙恩的五斗米教起义所杀。 王凝之虽然号称“有名”,但实际上完全不似乃父的实干之风。谢道韫很看不起丈夫(不然怎么会投入赵川的怀抱呢),一次回娘家,谢道韫吐槽丈夫是个垃圾。(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谢安就安慰她说:“你丈夫也有才,人也不坏啊。” 谢道韫就答道:“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羯、未。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这里的“阿大”指谢安,“中郎”指谢万,“封、胡、羯、未”分别是谢韶、谢朗、谢玄、谢川的小名。 谢道韫的意思是说:“我们谢家人才济济,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王凝之这样(废柴)的人!” 后来果然不出谢道韫所料,王凝之的迂阔与荒唐,使其沦为千古笑柄。 各位书友看了作者君写的情节,有没有感受到作者君写书的苦心? 三子王肃之 王肃之,字幼恭。当过小官,生平不详,只知其参加过兰亭集会,并有诗流传于后,但不见法帖传世。 留有诗句(不能说,不然剧透了)。 四子王涣之 王涣之,字子高。善行、草书。此人字不错,但除了书法外没什么名气。只知其参加过兰亭集会,有诗一首(不能说,不然剧透了)。 五子王徽之 王徽之,字子猷,善行书,世传书帖有《承嫂病不减帖》、《新月帖》等,也曾参与兰亭集会,有诗二首(不能说,不然剧透了)。 官当得很大,但生性高傲,十分放纵,常懈怠公务,后来索性辞官,住在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一部分)。 PS:绍兴是会稽+山阴合体,民国时期改的。 不过这家伙很有自知之明,最后善终。 六子王操之 王操之,字子重,工草、隶书,有《旧京帖》等书帖传世。官当得不错,但没有参加过兰亭集会。 老婆贺氏(贺氏祖父为司空贺循),有王宣之、王慧之二子。 总的说来混得比较中庸,史书上说此人生性豁达,胆子挺大。 幼子王献之 王献之,字子敬,小名官奴,王羲之第七子。 历任扬州主簿、秘书郎、卫将军长史、建威将军、吴兴太守,官至中书令,人称“王大令”,这是王羲之最有出息的儿子。 他自幼随父学书法(他们一家都是一样),以行、草知名,与其父王羲之并称为“二王”。 其书法被评价为“得王羲之之源”,也就是说王献之继承了其父亲书法艺术中最具有本质性、根本性的内容,是最高的评价。 可以理解为得到王羲之真传。 王羲之诸子唯有王献之能达到与父亲并肩的水平,只是由于唐太宗并不十分欣赏其作品,使得他的作品在唐代之后未能像其父亲那样有大量留存。 独女王孟姜 这可是本书的重要人物了。 历史上嫁刘瑾(不是明朝那个太监,反正是个名士),生女刘淑珍,刘淑珍嫁谢瑍,生谢灵运。 从这点上说,王孟姜比她那些哥哥都厉害。 第二十五章 真正至高神 “伟哥儿,长安君这么漂亮的女人,拉拢那些汉族世家很好用,价值不算小,这些都是将来属于你的财富,你又何必辣手摧花呢?” 慕容平有点不明白慕容伟为什么要那么心狠。 将来你可是皇帝啊,和世家大族联姻,这是你母亲家的人,都是你的资源啊。 “没办法啊,我其实也不想,只是她要是不出事,我母亲又怎么会心疼呢?母亲不心疼又怎么能狠下心对付慕容垂这个家伙呢?毕竟我母亲最疼爱她了不是么?” 慕容伟幽幽的说道。 慕容平不说话了。 因为这涉及到一件很隐秘的传说。 慕容垂,家里排行老五,一直不被父母和兄弟喜欢。 原因只有一个,当年慕容鲜卑崛起被一位高人算到了,慕容家靠着对方的未卜先知,每次在关键时刻都没有做错选择。 这个人在离开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个预言有四个字,随后不知所踪。 这四个字便是“亡燕者霸”! 看上去好像跟慕容垂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慕容垂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慕容霸! 对方极高的信用,外加几乎指明道姓的对象,很容易联想到燕国会亡在慕容垂手上,即使改了名字也一样。 说实话,这已经算是慕容家开明了,换做别的家族,可能这个孩子都会被掐死。 现在逐渐改变观念的是慕容雨的四叔慕容恪。 还有慕容雨这种不关心政治的家族成员。 其余的人,对慕容垂都是敌视的态度。 慕容伟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燕国皇帝,除了自己那些叔叔,同辈没有人能跟他争。 所以消除慕容垂这个隐患,就很有必要了。 要怪就怪自己当初名字起得不好吧! 心狠手辣的慕容伟才不会讲什么叔侄情意,他又不是慕容雨。 “父亲身体不行了,得在他去世之前,搞定这件事,如果他死了,我担心自己压不住慕容垂。” 慕容伟那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狠辣! “这件事我来安排,听说这次他北伐打仗打赢了,回来庆功宴一定不会防备。 如果长安君一丝不挂的睡在慕容垂旁边,还被人侵犯失了身,又被人勒死,你说我母亲会怎么想呢?” 慕容伟的笑容很冷。 这个阴谋几乎是无敌的。 慕容垂酒后乱性对自己的小姨不轨,然后喝醉了误杀了小姨,恐怕他身上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恐怕不行,慕容垂的夫人段萍,心细如丝,有勇有谋,这么大的动作很难瞒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必须要先诬陷这个女人让她下狱,慕容垂心乱如麻之下才更容易得手!” 慕容平跟他那个后辈比起来丝毫不逊色,坏水也是一吨一吨的往外冒出来。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都觉得计划比较完善了,于是停止了交谈。 言多必失,万一让长安君那丫头听到了这个阴谋,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之后慕容平似乎加快了速度,一行人过潼关,过汜水关,来到枋头,准备渡河。 历史的运行,有其固有的惯性,并不会因为类似于赵川这样的穿越者加入,就会变得完全不同,该发生的一些事,还是会发生。 在北方酝酿着阴谋的时候,赵川正在谢安位于东山的竹楼里,接受这位江左第一人的考验。 谢道韫像是看到男朋友被父亲欺负的小女生一样,心里暗暗着急,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的字写得还是缺点神韵,而且有些女气,是道韫教你的书法吧,来来来,你看老夫写一幅字。” 谢安摇摇头,赵川这字跟他的诗和画比起来,那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啊。 谢安把赵川在纸上写的几个字从新写了一遍,比较起来,谢安的字如果算是老虎,赵川的只能算是吉娃娃。 自己的字有形无神,或者换个词叫有气无力。而对方的字是外圆内方,外软内硬,温润如玉又不失风骨。 圆而不媚,正而不僵! 赵川觉得对方的字可能不如王羲之(他也没见过是谁,但是太出名了),不过估计也不会差太多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看,老夫这手字,才对得起你写的这句话,不是么?” 谢安略带一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叮咚,书法技能被激活。 目前的状态:第一级 ” 咦,这是什么鬼? 赵川记得获得了一个书法技能的,好像要激活。但自己跟着谢道韫学了好多天,似乎都没有激活,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女人,跟自己路数不相同。 “好了书法就到这里吧。明天在兰亭有个聚会,江左很多名士都会来,你跟道韫一起吧。 记住,你们不许卿卿我我的,要装作不认识,我才退了王逸少他们家老二的婚啊,你可别打人家脸啊。” 谢安十分严肃的说道。 看到这位“岳父”好像动真格了,赵川脸忙点头哈腰的表示同意。 “道韫啊,你这一路也累了,快去房间休息吧,我跟这位赵大当家去钓鱼去。” 谢道韫分的出什么时候是谢安认真,什么时候是他开玩笑,她一脸担忧的看着赵川,给了他一个“你小心应付”的眼神。 然后不紧不慢的进了竹楼。 两人现在跟未婚夫妻的行为模式已然一样,谢道韫尚未失身,但心早就被偷走了!看得谢安直摇头。 来到东山的小溪边,赵川居然看到里面有小鱼在游动,感觉十分诧异。 “水至清则无鱼,这溪水是如此清澈,居然也会有鱼,真是怪哉。” 赵川一到谢安这里就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别紧张,就是和你谈点事,不涉及利益,纯粹是好奇聊聊天。” 谢安把鱼饵弄到鱼钩上,然后开始垂钓,赵川发现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钓鱼上,而且也没给自己一根鱼竿。 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啊! “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写几个字,看你认不认识。”谢安对着赵川一笑,很和蔼,就像是自家的长辈一样。 赵川坐在折叠凳上,乖乖的把手掌伸出来。 他原以为谢安会兴师问罪,拷问自己是不是对谢道韫做了一些很下流很快活的事情。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谢安已经在他手上写了四个字。 赵川很笨,没感觉出来是什么字,嗯,一定是四个字。 谢安一看对方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刚才打岔去了。 “用点心,老夫怎么说也是个长辈,狠下心来不让你见道韫,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赵川连忙乖乖的点头哈腰的赔礼,然后凝神看对方写的什么字。 这次谢安也写得很慢,很仔细。 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 赵川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然后迅速的变为平静,不过这么明显的表情,早就被谢安尽收眼底了。 “人人都有秘密,你不说,我也不说,你知道,我也知道,如何?”谢安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说道。 “长者厚爱,赵川这里拜谢了!”这下赵川是真正服气了,再也不敢在谢安面前装大尾巴狼了! “道韫这孩子命很苦,以前我看过她面相,你想知道是什么吗?”谢安还真钓到一条小鱼,一边拉鱼竿一边问道。 “赵川不知道,前辈太高深了!”赵川这绝绝对对是真心话,眼前这位已经不是老狐狸,而是成仙了的狐狸精! “梅花香从苦寒来,半生坎坷谁人知。”谢安有些感慨的说道。 果然不是好命啊!这一听都是活得拔凉拔凉的那种。 “道韫在去荆襄之前,我又给她看了一次相,命格大变,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谢安越说越深了,赵川已经彻底懵逼。 “哼,她的命格已经变了,变成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你说是什么意思!” 卧了个槽的!谢道韫会红杏出墙?这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吧! “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当时她和王逸少家二公子有婚约,她会红杏出墙,就是被你这小子勾搭的。吓得我赶紧去王家退婚,好不狼狈,这次回来,她那命格终于没有了!” 呼!大叔啊,就算你是至高神,也别吓我了好不好! “等等,刚才那句诗是你看书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赵川忽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句诗虽然是暗喻,但也是后世才会有啊,两晋时期哪里去变这首诗啊!! 谢安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面相乾坤》。 “我每日看一看这本书,就能看出一个人的面相,但看过之后好像又看不出来了。那句诗是自动到脑海里出现的。” 不会吧!难道谢安也跟我一样,有一个小版本的系统? “那个,前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相?” 赵川试探性的问道,今天水太深,他感觉自己要淹死。 “呵呵,你以为我想不到么,不必看了,你就是个死人。” 你就是个死人!你就是个死人!你就是个死人! 虽然谢安的声音很平静,但在他耳边却是惊雷一样的话语。 原来,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在高人眼中! “你也有句评语,不想听听么?”谢安微笑着对赵川说道。 “长辈你就别埋汰我了,直接说吧。”赵川已经彻底被对方压服,无话可说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这本书也看不透你的面相,包括现在道韫的面相也是,我不知道你们两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愿是我多心了吧。” 赵川估计是谢道韫已经跟自己的系统绑定,成为小秘书,所以那本书算不到了。 谢安长长叹息了一声,将这本《面相乾坤》递给赵川说道:“送给你了,我越依赖这本书,就越是想靠着这个做事,反而会干扰自己的想法,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烧了吧。” 赵川小心的接过书,结果系统的警铃大作!里面全是谢道韫又软又媚又急切的声音。 “警告,警告,系统病毒入侵,启动防御杀毒模式,系统关闭一小时,重复一遍,系统关闭一小时!” 那本书到了赵川手上,封面上的字开始消失了,书里面的字也开始消失了! 最后这本书已经变成了一个白板! 谢安看了看赵川,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来,坐到我身边来,我跟你谈谈心。” 谢安轻声招呼赵川过来。 “我让丁胜在长安呆着,只为了一件事,因为我得到这本书的时候,封面上还写了一句话,叫长安有妖孽,出世天下惊!” 赵川觉得书不应该惊,该惊的人是他自己! “然后我立刻就让丁胜去长安密切注意不同寻常的人,包括苻坚在内,都曾经进入过丁胜的视野,但最后,他锁定了你!” “伯父算无遗策,赵川心服口服。”赵川一脸苦笑,他除了苦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于是我就想让你去处理宝藏的事情,对,不是决定,而是你必须要处理好。” 谢安看着赵川的眼睛,很严肃,赵川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他换回谢道韫的条件。 “对于某些人来说,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很难,一辈子也干不成,但有些人却是很容易,比如你!” 赵川想了想,发现似乎还真的是这样。系统的威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说是猪脚光环,碾压一切。 “我想让道韫看住你,在你走得太快,太惊世骇俗的时候,让你脚步慢下来,或许你是对的,只是世人还需要适应的时间,你明白吗?” 这似乎不是谢安在劝说,而是几乎在哀求了。 赵川认真的点点头,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理解谢安的苦心。 “我们是世家,有很多毛病,但世家里的很多人,心里装着天下,我是,道韫也是,让她站在你身后,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我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你没有趁机要她的身子,让我看到你是真心疼她,所以我这一关,你通过了。找到宝藏,拿回来,证明你真正配得上她,你能做到吗? ” “伯父,你就看我的吧。” “好,我希望将来你能带着道韫,做完我和谢玄做不完做不到的事情,我少了一个女儿,却给天下留了一条后路,世上英豪,有谁比得上我谢安石!!” 此刻的谢安,像是擎天巨人一样,霸气外露,赵川自叹不如。 第二十七章 群星荟萃 已经是深夜,外面偶尔能听到打更的声音,晚春的天气不错,正是人能够睡好觉的好季节。 建康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城墙。 它是历朝历代不断扩建而成的。 以宫殿为中心,建立了包括石头城在内的几个据点作为卫星城。 而随着人口的增加,这些卫星城也发展起来,原来防卫皇宫的乌衣巷,早已成为了世家大族聚居之地。建康城此时的人口更是超过百万。 司徒府位于建康宫殿核心区,这里此时已经是一片寂静,办公的人早已走光了。 只有司马昱这个皇叔还有他的随从还在这里熬夜。 他刚刚才京口返回,在吕光那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心中忧虑思索着何法倪失踪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睡。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在等待一个客人,左司马孙绰! 听着好像很耳生,这位究竟是哪根葱? 他是此刻东晋文坛的领袖人物,不仅善于清谈,而且身居高位,玄学,文学,佛学,都有一定造诣。 谢安,王羲之等名士都是他的座上宾。 不过此人流传到后世的东西倒是有点奇怪,导致他的作品名气很大,但作者本人名气却并不大。 这个奇怪的东西便是《情人碧玉歌》。 全篇是这样写的: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小家碧玉这个词的来历)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初夜破瓜这个词的来历) 这首略带猥琐的诗是文坛领袖写的,嗯,感觉跟写出那《X瓶梅》的兰陵笑笑生(传说是当时的文坛领袖王世贞)差不多。 总之,这位孙绰此时是非常有号召力的。 司马昱找他帮忙,其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好办法了! 这位“贤王”又回想了一下跟吕光见面的各种细节,感觉此人应该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我这位大哥,这次可真玩大了!怎么收场才好啊!” 司马昱叹了一口气,如果何法倪死了倒是真的好了,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万一那女孩大着肚子回来,应该如何跟司马聃交差呢? 关键是如果肚子大了,那这孩子的爹,还真是不好处置啊!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走到书案前的司马昱旁边,就是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兴公(孙绰表字)啊,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我现在可是焦头烂额啊。”司马昱一看到对方就是一脸苦笑,孙绰跟他很熟,两人还经常一起喝酒。 “道万(司马昱表字)啊,有何事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吧,不过得等我从山阴回来才行了,这次盛会,文豪墨客不少。 你如果有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司马昱书法不错,孙绰也想多拉一个人去。 “如果你是我,肯定就没这心思了!”司马昱搬了一个胡凳,让孙绰坐到自己身边。 “这何法倪失踪,有头绪了,可能人在京口的秦国人那里。” 司马昱断断续续的把前因后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孙绰讲了一遍。 作为能写出“少女破瓜”这种格调诗篇的老司机,自然明白司马昱到底在担心什么。 孙绰那眯着的小眼睛眯得更小了,配合着极大的眼眶,很像动物园里的某些动物,显得十分滑稽。 他似乎在思考,半天都不说话。 “嘿嘿,来来来,我给你讲另外一件事,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司马昱哪里有功夫跟他闲扯,涵养不错的他,就在一边听着,根本就不搭腔。 “谢安石从荆襄回来,就直接去王逸少他们家,把谢道韫和他家二公子的婚退了,我也是昨天从王逸少那里知道的,知道为什么吗?” 这孙绰眯起眼睛,那带着微笑的脸看起来有些猥琐,司马昱点点头配合了一下他。 孙绰继续说道:“谢道韫到了荆襄就一病不起,几乎殒命。 最后被一个长安来的人救了,结果就以身相许,非那郎君不嫁了,谢安石一向最疼这个大侄女,就成全了他们呗。” 司马昱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谢安居然如此豪放,这王羲之难道肯善罢甘休?两家世交估计要毁在谢安手上了。 “我看你就不相信,那谢安比猴子都精,又岂能想不到你想的那些?他让谢玄迎娶王逸少的独女王孟姜,这不就成了么!” 妙! 谢安这一手连横合纵真不错! 司马昱也是觉得谢安这次挺厉害的。 “嘿嘿,这不是关键,关键就是,谢道韫这女娃看上的人,就是这次秦国出使的正使,名叫赵川,明天啊,他们都会去山阴,我听说王逸少准备带他手下那几个儿子去给被退婚的老二壮声势呢!” 司马昱点点头,他理解王羲之的做法。 王家虽然不计较跟谢家之间的龉龌,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件事并不会这样算了。 即使不是要把谢道韫拉到自家门里面当媳妇,那也要为王凝之出口气,让谢道韫知道她是瞎了眼才看不上王家人! 世家,最要面子不过,更何况是王家这种东晋顶级士族呢? “你的意思是说,明天可以去山阴看好戏?”司马昱此刻似乎已经有点兴趣了。 孙绰得意的点点头说道:“谢安石也不是吃素的,明知道王逸少要来挑战,他就直接把那准女婿拉出来硬抗,我看明天那个叫赵川的如果顶不住王家的刁难,以后在谢道韫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哦!” 司马昱点点头,何法倪似乎自己现在也找不到,不如和孙绰一起去一趟山阴,看看这赵川的成色如何,然后再问下司马聃陛下那折腾人的未婚妻的下落! “那明天就劳烦兴公老哥了。”司马昱向孙绰行了一礼。 “好说好说,明日乃是文坛盛会,咱们纯粹是消遣作乐去的,到时候名家荟萃,估计不少诗篇要流传于世啊!” 两人边走边聊,一起走出司徒府,似乎明日山阴的盛会,比皇帝未婚妻的失踪案更牵动着他们的心。 当这两人关心明日的盛会时,乌衣巷的王家,同样是灯火通明,有人彻夜难安。 王玄之(老大),王凝之(老二),王焕之(老三),王素之(老四),王徽之(老五),王操/之(老六),王献之(老幺),这些人都在。 王羲之一共有七个儿子,此刻全部都济济一堂! 还有一个独女王孟姜,就是那位笑起来很温暖,也有些瘦高的女孩,百无聊赖的在一边打哈欠。 “你们几个,明天跟我一起去,操/之,明天家里有客人要来,你负责招呼一下吧。” 哈?那个人为什么是我?王操/之自感学问不错,难道这种盛会就让自己在家闲着? “你这家伙最是豪迈不羁,明日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给我在家老实待着吧。” 王羲之轻声呵斥了王操之一句。他现在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对了,孟姜,你跟谢玄定亲了,明天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去见见你未来的夫家长辈。” 看到王孟姜都要睡着了,王羲之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 王孟姜的瞌睡一下醒了,她一脸懵逼的问道:“啊,我为什么要嫁给谢玄啊?没理由啊?” “要什么理由,我跟你未来公公谢安石已经说好了,你乖乖嫁过去就行了,上次去堂邑出事我还没让你好好闭门思过呢。 再说谢玄从小跟你一起,又不是不认识!” “哦。”王孟姜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句,她知道她爹的脾气,越是顶嘴越是被骂得狠。 王羲之像是被点着了一样,怒不可竭,原因无他,回来的时候乌衣巷里好像有人在私下里讨论他被谢安退婚的事。 又让他想起谢道韫这小娘居然跟个男人跑了害的自家被退婚。 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天非出一口气不可。 “你们几个,除了操之以外,明天都给机灵点,谁明天诗文对不出来,回来家法伺候。” 七个儿子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是默默点头。 “凝之留下,其余的都快去睡觉!” 王羲之大手一挥,其他人作鸟兽散,只剩下王凝之一人。 “谢道韫的婚事,爹本身也是反对的,当初也只是勉强答应,现在也正好吧,你别放在心上。” “是,孩儿知道了。” 王凝之有气无力的答道。 王羲之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服,不过明天正好让他去见识一下。 “不要逞匹夫之勇,更不要还心存幻想,你跟她,绝无可能了。” 能让那谢道韫折腰的,定然是俊杰人物,凝之志大才疏,挫一挫他的锐气也好。 王羲之看到自己女儿房间的灯还是亮的,估计是她娘还在劝她,这丫头外柔内刚,还是早些把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王羲之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明日的盛会,自己一定不能丢脸。 被退婚已经是丢过一次脸了,要是再丢,那还有脸么? 东山的谢家竹楼里。 谢安像是个老不休一样听着墙根,这里隔音效果很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听见。 “这赵川是太冷静了,还是道韫对他没吸引力?柳下惠也做不到啊。” 他失笑着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跟赵川的对话。 这个少年心性不错,有抱负,更重要的是有正气! 他见过太多以杀光北地胡人为己任的“英豪”了,那种人最多就是下一个冉闵。 赵川能准确的发现问题的核心,还有这世道的变化这已经不是俊杰这个词能够概括的了。 “明天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要做道韫的男人,总得拿出点真功夫出来吧。” 他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说道:“逸少啊,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谢安石的眼光和手段。人力有时而穷,又岂能胜过生而知之?” 这个晚上或许有很多人都在期盼明日的盛会,但赵川对此一无所知,系统“杀毒”完成后他就特别的困倦,抱着谢道韫聊了一会就睡着了。 半夜谢道韫醒来,月光下赵川的脸像个孩子一样,年轻而恬静。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南柯,你想家了吗?或许你是没有家的吧。” 她低着头,轻轻的在赵川嘴唇上啄了一下。 眼中含情,却并不是男女间的欲望,而是饱含着依恋,爱慕,还有怜惜。 “和你在一起是那样放松,那样自然,你说你爱我,其实我也爱你呢。只是我脸皮薄,说不出那句话,也许你一辈子不会听到啦。” 她慢慢的躺回到赵川的怀里,缩成一团,脸上带着幸福和满足的微笑。 “明天肯定很多人会来为难你,我又不好站出来帮忙,不过相信你是没问题的啦。 好想看看你明天技惊四座的雄姿,我也是个小女人,也会有些虚荣呢。” 她小心翼翼的把赵川的手放到自己细软的腰上,让对方环住自己。然后满意的入睡了。 桓婧被慕容平他们带到枋头,晚上起风了不能渡河,众人就在枋头城里休息。 枋头城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个漕运的港口,对面就是濮阳,离燕国的都城仅仅几十公里。 夜晚渡过黄河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但在枋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渡口,慕容伟居然一身黑袍,打算深夜独自渡河! “祖叔,这里就看你的了,我们分头行动以免引人怀疑。长安君这丫头你先看着,我回去对付段萍这个女人。 等拿到宝藏之时,就是慕容垂命丧之日,有长安君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地下陪伴,也不算亏待他了,哈哈哈哈。” 慕容伟虽然奸诈狡猾,但毕竟少年心性沉不住气,得意之下就把计划说了个大半。 慕容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低声说道:“殿下速速渡江,兵贵神速,我们就找借口驻扎在枋头不走了。” 两人又嘀嘀咕咕,慕容伟才决绝的上了独木舟。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所说的一切,都被小树丛里的一双大眼睛看到,几乎一点不漏。 第二十八章 兰亭显威之八方云集 枋头城仿佛一头安静的巨兽,陷入了沉睡,靠着河边的几个渡口都是漆黑一片,连月光也没有了。 “桓婧,不好了,要出大事啦!” 深夜,枋头城的驿站里,汉家女打扮却一身野性难以掩盖的长安君,用低沉的声音对房间里发呆的桓婧说道。 “怎么啦,你不是去上了个茅房吗?难道是因为怕蛇?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桓婧一脸懵逼看着长安君想大呼小叫又特意压低了声音的样子。 “你的预感是对的,慕容平这个老不死的在打我的主意,最可恨的是伟哥儿居然跟慕容平一个鼻孔出气,他还是我侄子呢!” 一提起慕容伟,长安君就恨得牙痒痒,她完全不能容忍这种背叛行为。 慕容平对付她,她可以原谅,因为那是一个陌生人。 鲜卑族里不是没有阴谋,恰恰相反,草原崇尚弱肉强食,对付想对付的敌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行为被称为“雄才大略”! 慕容平对付自己,只能算是“各为其主”。 但慕容伟居然“无缘无故”想对付自己的亲生小姨!这在目前鲜卑族的礼仪道德中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听到什么了?” 桓婧此刻也知道大事不妙,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长安君把听到的话跟桓婧说了一遍。 “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有危险,在他们找到洛阳宝藏之前你应该还是安全的。” 桓婧冷静的说道。 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现在出事就好,火并之下,她搞不好也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我说,如果你爹来接你,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长安君突然抱住桓婧的胳膊不放,似乎对方不答应她就绝对不松手。 “唉,我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玩啊,但是到时候慕容平会放人吗?” 桓婧对着长安君翻翻白眼,两人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这一夜各种阳谋阴谋在酝酿,当事人有些人知道有些人蒙在鼓里。茫然无知的赵川根本无法预料,这些事情将来都跟自己扯上了关系。 抱着谢道韫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对方还在沉睡,嘴角带着微笑,好像是梦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叮咚,获得特性:柳下惠 特性说明:宿主好定力,人家柳下惠是坐怀不乱,你却能睡怀里也不乱,真是得道高僧都比不上,要知道谢道韫可比柳下惠怀里的女子靓丽多了。 特性奖励:逻辑能力+5,辩论时更有利。对未婚女性魅力+5%,对基佬魅力+30%。 ” 能不能把后面那个基佬什么的去掉啊魂淡! 赵川发现系统正在有意无意的把他往沟里带,嗯,带向基佬的世界里。 “叮咚,获得成就:纯洁的吻 成就说明:能让顽石谢道韫主动吻你,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厉害了我的哥。 成就奖励:女性内衣作坊(需获得特定人物激活)一座。 ” 赵川对这个奖励感觉莫名其妙,谢道韫对自己的爱很炽烈,他能感觉到,但两人的行为却矜持得不能再矜持了,和烈焰红唇的梁影不能比。 这个纯洁的吻是什么鬼?还有女性内衣作坊又是什么鬼?居然还需要获得特定人物?你干脆就不要给了嘛,搞这么多麻烦事情啊魂淡系统! 赵川已经无力吐槽,似乎系统升级了之后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确切的说,是套路更深了。 不过任务和提示很多,一时间居然叮咚叮咚响个没完。 “叮咚,隐藏任务完成:长者的馈赠。 任务说明:获得谢安手中奇书《面向乾坤》,此书乃系统病毒,打上补丁获得免疫后,系统将自带警戒提示功能,提示宿主近期将会遇到的麻烦和问题。 PS:每日仅能提示一次,提示过的将不会再次出现,不会提示你是否已经渡过危机。 ” 好鸡肋的功能,目前还没有案例,等后面再说吧。赵川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系统的任务简报。 “ 叮咚,隐藏任务完成:两晋李杜 任务说明: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宿主提前几百年把李杜诗篇传世,编成诗集,何止领先了数百年风骚啊。 任务奖励:青霉素制药车间碎片(1/3)(使用条件受限,不可领取) 奖励说明:为你扫清前进障碍的神药青霉素,现在可以自产了,但是,由于此药太过逆天,使用方法……请自行摸索! ” 这个是什么鬼?为什么看不明白啊。 赵川隐隐感觉这次的奖励非同寻常,好像又像上次一样。 造纸术,玻璃,肥皂香水,青霉素,还差一个白薯,他就能开始种田,几年后就可以开始争天下! 不过这只是理论状态,实际却没有一点可行性,因为连保护胜利果实的基本武力都没有的人,只是一头大肥猪罢了。 现在似乎又到达一个瓶颈期,准备突破了,这一切都是在见过谢安之后才发生的。 赵川发现谢道韫虽然将成为伴随自己一生的美丽精灵,但却并不是手握钥匙的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似乎正是和自己关系复杂的至高神谢安! “叮咚,主线任务激活:决战阴山兰亭 任务说明:名家荟萃,千古风流,山阴兰亭的聚会,将是中华文化史上的千年盛会,痛痛快快大战一场吧,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石碑让后世景仰! 任务奖励:基础奖励,青霉素制药车间碎片(1/3),其余的奖励看你的发挥而定,书法,绘画,诗词,音律都可以加分。 ” 果然是今天的聚会很重要啊,系统居然用了这么拉风的词。 让后世景仰啊!比只穿内裤开兰博基尼把妹还吸引眼球! 突然赵川感觉好像这个名字很熟悉,兰亭,兰亭序,王羲之,谢安……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他居然被吓出一身冷汗。 赵川心中有一个疑问,难道说,这场雅会举办地点阴山兰亭,就是兰亭序的诞生地么? 岳父大人啊!我真是给你跪了,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一场雅会宣扬一下心学么? 随便搞搞就行了啊,你怎么弄这么大阵仗,怎么搞到兰亭序这里了!!这牌坊太大,小子我承受不起啊! 后世学书法的人,很可能会在拓印兰亭序碑文时,不自觉的写下他赵川的名字,光这份殊荣,这辈子就没白活了! 赵川突然发现谢安这位不是岳父的“岳父大人”比他那位“影子岳父”梁安要牛逼多了,后者他还可以周旋,前者自己基本上属于被对方摆布的木偶。 “ 叮咚,支线任务激活:备胎的复仇 任务说明:谢道韫本来与王羲之家二公子王凝之有婚约,结果妹子被你勾搭走了,谢安无奈退婚。现在王羲之带着六个儿子来找你场子,能不能全身而退,看你的本事了。 胜过和王羲之一起来的,他那六个才华不俗的儿子,并让对方心服口服!葫芦娃有七个,这次只要你赢六个,已经是很便宜了。 任务奖励:丹药炼制秘籍:简约版乌鸡白凤丸和速效救心丸 奖励说明:系统的药虽好,但没有自己能生产的药实在,难道你以后在领地里不打算开药铺? ” 好吧,系统好像想得很周全,赵川发现自己以后的领地里面好像什么都有了。 “ 叮咚,支线任务激活:孙绪的好感 任务说明:文坛领袖孙绪,不仅文章不错,他还特别热衷于炼丹,跟他套套近乎没坏处,获得孙绪的好感,商讨炼丹之道。 任务奖励:古法输液设备生产作坊碎片1/3,精品速效救心丸一瓶 ” 赵川这才想起来,普通青霉素输液,那技术现在可能很难达到,光针头就很不容易了。 虽然有任务可以完成,但后续的配套设备,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搞定的。 “叮咚,激活支线任务,独占鳌头 任务说明:雅会少不了诗,作为有着后世几百年积淀的大文豪,不力挫群英你对得起穿越者的身份吗? 任务奖励:《吉他制作法-大众版》 奖励说明:江左人杰地灵,文化鼎盛,正是你浪得飞起的好地方。与之配套的还有《吉他弹奏法》,在文斗界面可以兑换。 ” 这是搞什么飞机? 赵川一时间也有点懵逼。我学那么多音律搞毛线啊! 算了技多不压身,赵川还是决定顺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完成再说。 关于武力的奖励不多,似乎最近一段时间还没到要打生打死这种程度,手下吕光这个小弟应该够用了。 对了还有那个叫徐成的,跟个隐身人一样,郗超说这厮很厉害,为何没出现在系统任务里面呢? 一时间赵川也弄不明白,不过他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他跟谢道韫一起去,只怕要刺激得王家人吐血,到时候两人郎情妾意,忍耐不住肯定会有些隐秘的小动作,至少也是会眉来眼去的,爽是爽了,但别人心里肯定特别不舒服,平白无故得罪王家人。 就为了自己爽那么一下,以后要多一堆麻烦,这样值得么? 或者换句话说,王家人看到谢道韫在自己身边一副小女人姿态,跟个贤妻似得,只怕杀了赵川的心都有。 她还是不要在现场了吧。 “南柯,帮我来梳头好吗?” 谢道韫把自己的头靠在赵川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喃喃的说道。 一般家里都是女人帮男人整理仪容的,像赵川这种愿意帮自己女人做事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谢道韫坐在铜镜前,解开发髻,赵川在她身后,缓缓的,小心的为她梳理头发,两人在镜中宛如神仙眷侣。 “南柯,今天给我争口气,知道吗?” 谢道韫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对赵川说话,对方总算体会到谢玄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既然能救活你,又怎么会让你丢脸呢。” 赵川轻轻的抚摸着谢道韫那白嫩的瓜子脸,对方抓住他,用嘴唇摩挲着他那因为做菜写字而带着老茧的大手。 “我知道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但是我也是个脸皮很薄的女人,不想听到别人说我有眼无珠,所以别让我难过好吗?” “嗯,初心,你就放心吧。我会站在你身前,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刺伤你。” 赵川用心的给谢道韫梳头,对方凝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谁都没有再说话。 梳理完毕,谢道韫站起来转身抱住赵川,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好好表现,我在家做饭等你回来吃。” 让谢道韫下厨,难度比让她宽衣解带跟自己爱的男人在床上共赴巫山要大多了,赵川这才感觉到对方这次决心之大,实属罕见,此次兰亭决战,真是不容有失。 要是自己在那边丢了人,只怕谢道韫知道会难过得要死,别人都会说她贪图男色(毕竟赵川还是很帅的),浅薄无知。 二人都是心有灵犀,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最有利,不需要那些无谓的沟通。 一个温柔的轻吻,两人含笑告别,赵川直接出房间。 山阴到东山乃是咫尺之遥,谢安带着赵川,还有自己的书童,一叶小舟就离开自己隐居的竹楼。 “昨夜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你已经是老夫家的人了,今日可不许落我谢家的面子,明白了么?” 谢安对赵川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古怪,他早上还特地看了看谢道韫情况如何,自家侄女仍然是云英之身,没有一点被男人滋润过的女人那种娇羞慵懒之态,莫非这赵川真是圣人么? 自己侄女谢道韫风华绝代,他真忍得住?看这家伙倒也不像是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啊! 还是他根本对道韫没兴趣,只是希望用到她的才华? 一时间谢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担心自己把谢道韫推进另外一个火坑。 那种丈夫对妻子极其冷淡,碰都不想碰的火坑。 不过也无所谓了吧,反正你们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那就是自己人,怎么洗也是洗不掉啦。 谢安得意的想到,此时船已经到了山阴,已经有许多人在渡口等待着,似乎准备一起前往兰亭。 第二十九章 兰亭显威之葫芦兄弟 山阴县始设于秦代,得名于南部的会稽山,为会稽郡二十六县之一。 俗语有云,山南水北谓之阳,古代地名带“阳字”或者“阴字”的特别多。 这个怎么讲呢? 华夏族是从黄河流域走出来的,以前的中原地区指的是黄河中游一带。 这一带在北回归线以北的,终年都不会有太阳直射的,阳光只会从南面照射。因此山的北面不会被太阳照射到,就是所谓的阴。 对于低于地平面的水系来说,太阳也不会照到河流的南岸,只会照到北岸。 这就是古代起名字叫X阴(山阴,淮阴),X阳(洛阳,栎阳)的来由。 山阴、会稽两县在绍兴府城内的分界线是纵贯府城南北的府河,西部为山阴,东部为会稽。赵川跟谢安两人就是从这条河上从东山到山阴县。 看到渡口上仪容不凡的王羲之一家,赵川真的有看见了葫芦娃的感觉。 老一点的王羲之,然后是王家的老大,老二,老三…等等。 比较出彩的是最后一个妹子,没谢道韫好看,但气质温和,整个一副贤妻良母的面相,穿着虽然不华丽,但可以看出打扮还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她看到赵川正在看自己,对着赵川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仿佛彼此间很熟络一样,让某人心中略感奇怪。 其中看上去最大的那个青年,好像身体不是太好,赵川总觉得他的表情不是太自然,也许是有隐疾。 这人双上眼睑内侧长有淡黄色,赵川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一篇文章说这样的人可能是得了某种病。 不过赵川来不及细想,王羲之就带着子女们前来跟谢安行礼,看着王羲之身后六个“葫芦娃”,赵川心里还真是有点瘆得慌。 谢安直接穿过六个长相差不多的“葫芦娃”,来到那个阳光女孩面前,亲切的问道:“孟姜,上次见到你还没多高,一下子快跟你谢叔父差不多啦,时间过得真快呀,哈哈哈哈!” 听口气赵川就知道谢安对这个叫孟姜的女孩非常满意,肯定是知道对方底细的,难怪会跟王羲之提亲了。 这么明显的偏向,王羲之早就看出来了,因为自己女儿将来就是谢安家的儿媳妇嘛,相当于自己人,至于自己六个儿郎,谢安对搞基又没兴趣,自然懒得搭理他们了。 这么一闹他又想起有些“任性”的谢道韫来,脸色有稍微有点冷,然后看赵川的脸色也有些不善起来。 “安石,你身边这位,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么?”王羲之其实早就知道赵川是谁,只是想试探一下谢安对此人是什么态度。 今天谢道韫没有来,保全了王家最后一丝面子,也避免了尴尬。不过那位叫孟姜的女孩看到谢道韫没来,倒是十分失望。 “这位就是秦国出使晋国的正使,名叫赵川,长安人,他在长安可是留下的很多著名的诗句呢!” 谢安不动声色的捧了捧赵川,今天对方就是他的脸面,就算王羲之儿子再多,他有这件秘密武器在手,就不怕江左文坛里没有他谢安石的大名。 那位叫孟姜的女孩意外的看了赵川一眼,随即低下头,倒是她那些哥哥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的样子。 晋代江左流行五斗米教,凡是教徒,都会在名字后面加一个“之”字,王羲之全家男人都是五斗米教的教徒,因此名字后面都带着“之”,这种现象在江左很流行。 比如桓温手下的干臣王坦之,虽然跟王羲之根本不是王家一脉的人,但名字后面依然带一个“之”字。 王羲之的儿子们自我介绍,赵川根本就记不得谁是谁,只是礼貌的点头。 但有一个看着他眼色复杂,带着不服气却没有刻骨恨意的人,赵川记住了名字。 王凝之! 谢道韫口中那个曾经让她极度失望的“未婚夫”。 按谢安的说法,如果他不给侄女退婚,后面的剧情大概是谢道韫爱自己爱的痴狂,然后如樱花般凋谢。 谢道韫大概会在报恩和感情的双重作用下红杏出墙,跟赵川春风几度,然后估计还会怀上这家伙的孩子,最后她因为压力和自责,心中凄苦,抑郁而终。 所以谢安不惜得罪王家也要把这桩婚事推掉。 本来这件事对于不喜欢谢道韫的王羲之来说本身没什么,只是王凝之见过谢道韫的芳容就念念不忘,得知对方居然跟一个秦国来的家伙走了,心里多少有些愤恨罢了。 赵川和王凝之眼神触碰,礼貌的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对方却是不领情,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这次的聚会是孙绪负责发起,但组织的人却是王羲之,不然也不会是他去通知谢安了。不久,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包括赵川见过的那个丰神俊逸的谢万。 本来觉得那家伙还很厉害,但跟他大哥谢安比起来,差的地方就不是一点两点,如果谢安算是至高神,那谢万顶多算是修炼了一点神格的小神。 除了赵川以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是熟人了。 谢安跟众人寒暄,把赵川介绍给这些人认识,他们虽然对一个秦国使节为什么跟谢安石混在一起略感奇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并非是穷根究底的好场合。 赵川只当自己是点头的机器,笑容已经有一些僵硬,背后的汗水也打湿了衣衫。 谢安一面跟他人打招呼,一面对赵川介绍这些来客,很快,赵川就把这里的人分成了几类,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就像自己分类的一样,各自抱团。 这正是应验了那句话,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东晋的世家更是讲究这个。 首先是聚会的核心人员,为首的是一个叫孙绰的朝廷命官,和他一起来的居然是一位王爷,叫司马昱,赵川不认识,这年头江左姓司马的皇族,沾亲带故的简直比路上的狗都多,他一概不认识。 除了知道当今东晋的天子叫司马聃以外。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含义,只是隔得有点远赵川看不太清,但感觉对方似乎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 然后孙绰身边就谢安,谢万兄弟,王羲之,还有个叫郗昙的,据说是淑文的叔叔,不过淑文是庶出,关系也不怎么近,反正是亲戚就是了。 这些人是核心人物,他们在彼此之间交谈,各自的亲疏似乎也有所不同,不过大体上还是在一个圈子里。 第二个圈子则是这些人的子侄,包括自己,也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主要就是王家“葫芦娃”,王孟姜,还有自己以及谢家没见过的两个人年轻人,据说是谢万的两个儿子。 至于他们是不是把淑文逼上绝路的那两个禽兽,赵川不好猜测,这里也不是给对方颜色看的地方。 这个圈子的人没有什么影响力,纯粹就是跟着父辈来见识场面的。 最后一拨人,谢安没怎么仔细介绍,但身份都是山阴和会稽这里的本地官员,和以上核心人员关系较好的,来凑个热闹。他们的家世和那些核心人员相比差了不少,但才干估计还是有的。 这些人不能和王羲之他们在一起聊天,物以类聚,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圈子,同在本地,彼此之间倒也熟络。 赵川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基本上看明白了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警告,红色警告,宿主陷入危险之中,危险来源,苻融。重复一遍,危险来源,苻融!” 赵川脑子里响起谢道韫那清丽柔软的声音,却是相当急迫。 卧了个槽的,又是苻融这家伙,上次被人家打成猪头,裤子都快输光了,如果不是自己神勇的去捞人,只怕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不过似乎他们现在在京口,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威胁到自己呢? 赵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决定今天聚会完了以后,就跟谢安说一声,坐船到京口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赵川大哥。” 所有人都在朝着兰亭这个小园子走去,三三两两。那个王家叫孟姜的女孩,不动声色的走到正在发呆,漫无目的跟着人群走的赵川身边,跟他打招呼。 “哦,怎么了,我记得你是叫孟姜吧。”这女孩给人一种非常容易接近的感觉,赵川跟她说话也很随意。 “那个,我听说,你是用一剂神药,救回道韫姐,是不是真的啊?”对方一脸神秘的问道。 赵川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你那还有没有那种药啊,我大哥身体一直不太好,有那个药可能就有救了。”孟姜声音有一点低沉,看着走在不远处的一个男子说道。 卧了个槽,小妹妹,你以为那是万能药啊,抗生素不能乱吃的,看今天王家来的人里面,就不像是有人得了痨病的,那所谓的“神药”,恐怕还不如砒霜呢。 “那并非是神药,需要对症下药的,我看你大兄不太像是得了那种药能治的病,而且那种药我现在也确实没有了。” 赵川满脸遗憾的对着孟姜摊摊手,对方一脸失望,但似乎也没有胡搅蛮缠,显示出比较高的修养,或者说教养。 众人到了园子门口,这里居然有了很多家仆拿着酒坛子,谢安一看这阵仗就不妙了,连忙对赵川说道:“这孙绰又开始恶心人了,定然是要吟一首诗才能进门的,我谢家儿郎可不能丢脸啊!” 赵川无语的看着门口那位眼睛很小,眼眶又很大的老不休,终于相信了谢安说的话。 “诸位,有诗句则可入内,否则罚酒一杯,现在开始吧!” 这位大叔很蛮横,不服就是干,根本不讲道理,几个家仆装模作样的拿着棍子守在门口。 “哈哈哈哈哈!兴公啊,你还是这么坏啊,难不倒我谢安石,听好了!” 谢安等对方话刚刚说完,就急忙跑到前面去吟了一首诗。 “伊昔先子。有怀春游。 契兹言执。寄傲林丘。 森森连岭。茫茫原畴。 逈霄垂雾。凝泉散流。 如何啊?” 谢安脸上全是得意,看着咬牙切齿的孙绰,施施然的进了门。 谢安不是太会写诗,但若是论智商,绝对是这些人里面排行第一的,赵川估计这家伙只怕是很早就已经把诗句写好了,现在吟诵出来罢了,不然他简直比曹植的七步诗还牛叉! 有谢安这样的妙人,自然也不缺乏狠人。 在场的许多人拿起那硕大的酒杯,端起酒就一饮而尽,大呼畅快,然后潇洒了进去了! 原来这样也可以! “叮咚,激活临时任务:可怜的小妹 任务描述:温柔可人的小妹王孟姜不会作诗,关键是她也同样不会喝酒,你这么怜香惜玉的人,该怎么做还需要说的那么清楚么。 任务奖励:古代血压计 奖励说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多少穿越者倒在即将天下一统的最后一步上面,就是因为平时不注意身体,好好保重吧骚年。 这尼玛什么鬼?我要个血压计搞毛线啊。 算了,举手之劳而已吧。 赵川看到王孟姜果然是不知所措,躲在一旁绞尽脑汁的想诗文,可惜她差谢道韫实在差的多了点,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都没有想出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川走到王孟姜身边,不动声色的对她说了这四句诗文。 “那个,赵,赵大哥,这不是女人能写得出来的诗啊,爹爹知道我说谎,会打我的。” 尼玛!谁说这不是女人写的诗句啊!! 赵川简直要跟这位小妹妹跪了,这不就是女大神李清照写的诗么,你偏说人家不是女的,这是何等冤枉啊! 看到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赵川叹了一口气说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这首诗应该可以了吧。” “嗯嗯嗯,赵川大哥你真厉害,这么好的诗句张口就来,这才是女子能写得出来的诗,我虽然不会写,但欣赏还是会的。” 王孟姜对着赵川甜美一笑,如同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向兰亭的院门。 唉,妹子,说了你不相信,这是宋代欧阳修欧阳大神的诗,人家可是地道的汉子啊!你让他情何以堪啊。 第三十一章 兰亭显威之车轮大战 赵川并不知道苻融已经把天捅破了,不过就算知道他现在也毫无办法,因为根本就是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谢安跟他的关系既是像岳父,又隐约是敌人,只是目前利益还没有冲突罢了,而东晋目前的朝堂形势,也是扑朔迷离,远比秦国的局势更复杂,更加敌友难分。 苻融虽然把司马聃的“原配”何法倪吃得骨头都不剩,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司马聃只要捏着鼻子装作看不见,说这女人死了,再换个女子成亲,就万事大吉了。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事件本身的道理,常常无人关注,人们关注的是这件事情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所以如果把这些事放在目前东晋的政治环境中来说,就是一件非常严重,足以影响势力平衡的一件大事了。 有一个人远在荆州,却能暗暗操纵着建康朝廷的动向,这个人就是大司马桓温! 他手下还有一个智谋过人,坏水成吨往外面冒的郗超。 在平衡中削弱司马氏,在平衡中削弱王谢等世家,是桓温的既定方略,郗超是世家的人,自然知道世家的弱点是什么。 皇帝的未过门媳妇被劫走,后又失踪,最后被人玩了身子,甚至珠胎暗结,搞出人命来。 这等丑事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这是无法回避的责任。 哪些人需要负责? 首先就是皇帝本人,因为这是上天在“警告”他,是“无德”的表现。 还有罪魁祸首皇叔司马烯也跑不了,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司马家的名声更臭了,皇权的威严更加不是那么回事了,桓温离篡位又近了一步。 然后这事是在建康发生的,建康的某些官员,自然要倒霉,谁会倒霉,当然是桓温说了算,谁愿意投靠谁就不倒霉,不然七弯八拐也能扯到你身上。 最后如果是在秦国使节的船上找到了人,那这件事就更加不得了,说是会掀起风暴也不为过。 找到何法倪的船是在京口,扬州刺史的管辖地段,桓温看扬州刺史王述不爽已经很久了,这次正好一口气将其拿下,然后在京口安插自己人,顺便破坏谢家打算建立北府军的图谋。 秦国使节一行人中,有人居然干出了占有晋国皇帝未过门媳妇身体的丑事,其心可诛,行为更是不可饶恕,非兴兵讨伐不可。 这是一个绝妙的借口,对于志在北伐的桓温来说,等于多了一张对付秦国苻家的好牌。 要清蒸还是油炸都在他一念之间。 一石多鸟,简直没有比这更妙的事情了。 目前还不知道桓温对这件事有多少了解,但传到他耳朵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桓温能想到这些,郗超能想到这些,朝堂的老狐狸们自然也能想到。 司马昱很急,因为他也可能会倒霉。 孙绰很急,因为他不想看到桓温继续做大。 还有人更急,比如一直被桓温视为眼中钉的王述,那个太原王氏的王述! 迫于无奈,政治敏感度极高的王述出手了,目标就是京口的秦国使节团驻地,他急于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 王述把人拦住,这就是大功一件,说明他是勇于任事,并且有所作为的,桓温这把火,就烧不到他身上了。 至于找不找得到人,那不是他一个刺史能决定的。 气势汹汹去围住秦国使节的驻地,其实也是虚张声势,真正搜查,他是不敢的。 苻融搞出来的事情处于持续发酵中,处于风暴中心的赵川,却是看着眼前的所谓魏晋风物,有些不太适应。 所有人都席地而坐,不出意外,王孟姜妹子又坐到赵川旁边来了,连带王家那六个葫芦娃。 王羲之的儿子似乎都对赵川很有兴趣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上来单挑,这让某人很无奈。 不是吧,你们这些人就这么想找回场子?虐你们没有成就感啊! 赵川身心疲惫的看了看王家六兄弟,对方眼里全是兴奋,特别是王凝之,估计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在赵川身上证明谢道韫是选错了人。 “诸位,诸位,都静一下,今天来的都是江左的俊杰,今天不做文章,就图个乐子,规矩就是击鼓传花,到谁那里了,谁就吟诗一首,答不出的喝酒,如何?” 孙绰站在亭子里,小眼睛扫过坐在下面人群,言语中颇有看笑话的意味,被他扫过的人无不打了个冷战,赶紧低下头。 “我,我,我,我来击鼓,我是女儿家,这里就我一个女人,我击鼓最公平了!” 赵川正在想孙绰玩的花招也是平淡无奇,没想到身边的王孟姜站出来了,她完全不会作诗,此刻不溜号更待何时。 孙绰老奸巨猾,似乎已经识破了王孟姜小妹妹的图谋,轻轻一笑说道:“孟姜妹子的诗可是很惊艳的呀,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置身事外啊,且好好安坐吧。” “孙大家,我有一言,不知方不方便说出来呢?” 赵川看到孙绰在调戏王孟姜,决定给这妹子撑撑场面,他也不等对方回答,站起来对孙绰说道:“孙大家,不如这样玩,把在座的人一分为二,一为红队,二为绿队。 每队选一队长,每轮队长指定对方一人作诗,若是作不出,则罚酒三大斛,此人退出队伍在一边观摩。 若不想那人退场,队长也可以作诗一首,或喝三大斛酒。 最后到精疲力竭之时,看哪边人多即可。哦,对了,已经答出诗句的,可选择不回答,由队长代替或重新指定一人作答。 若是己方队长不堪胜任,则从队伍中再选一个出来继任。 孙大家,这法子如何啊? ” 这法子谁想出来的,简直太特么阴险了! 孙绰满头黑线。这里很多人被赵川绕的云里雾里,但聪明的谢安,早就将赵川说的规则写在一块大木板上,拿出来给众人观摩。 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了,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赵川,没想到这位秦国来的使节倒是个妙人。 那种眼神很像基佬看上了新目标,让某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个法子新鲜,我觉得不错,就这么办吧。” 在一边冷眼旁观,一直都不出声的王羲之,站出来一锤定音。 今天他们家来了八人,这次雅会又是他组织的,自然没人愿意拂逆他的意思。 “来来来,红队的队长我当了,赵川,你过来我这边。” 谢安一看王羲之宣布了规则,赶紧把赵川拉过来了。有这件“神器”在手,谢安不惧怕任何敢于挑衅的人。 没想到赵川刚刚走过去,王家独女王孟姜妹子赶紧的跑到谢安身后,对着她那几个哥哥做鬼脸。 “孟姜,还不站到爹这边来!”看到女儿跑她未来公公那里去了,王羲之一脸不乐意,这摆明了瞧不起他作诗的水平嘛,还没出嫁就女生外向。 “爹,跟着你们输定了,我才不要喝酒呢。”王孟姜直接把头侧过去看水池里游玩嬉戏的大白鹅。 王家六个儿子慢慢站到王羲之身后,他们不可能去谢安那边。 谢万没站到兄长谢安这边,反而去了王羲之那边,看来他对谢安把谢道韫交给赵川也是很有些不满的,谢安谢万兄弟两人的矛盾已经摆上台面。 司马昱和孙绰选择了谢安这边,郗昙选择了王羲之,其余的人也都是自行分配,看着双方好像势均力敌,不就人就分好了,正好一边二十一人,一队二十人队员外加一个队长。 “好了,现在开始吧。第一轮,队长来挑人。” “王凝之!” “王孟姜!” 双方把写在纸上的名字拿出来一看,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羲之居然让自家女儿作诗,他明明知道自家女儿根本就不会作诗的! “爹,你太坏了!”王孟姜气得直跺脚,转过身不看王羲之。 “哈哈哈哈,逸少这是大义灭亲啊。”谢安看着王羲之挤眉弄眼,没想到对方一脸淡定,并不接话。 “叮咚,触发临时任务:送佛送到西。 可爱又没心机的孟姜妹子被她爹暗算了,让她一直待在队伍里,不被淘汰,反正你已经帮了一次,索性送佛送到西嘛。 奖励:曲辕犁图纸(农具) 奖励说明:以后你是要当皇帝的人,先学习下怎么造农具吧,以后用得上。 好吧,为了以后成立一个大家,天下安定,酒池肉林,勉为其难的帮一把吧。赵川自我安慰的想到。 他刚准备主动站出来帮王孟姜作诗,没想到对方面带微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直接指着赵川说道:“我已经找好人啦,就是他!他来帮我作诗。” 尼玛的,你这丫头也太阴险了,亏我之前还认为你是个好人。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川连站都懒得站起来,脱口而出一首诗,弄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王孟姜更是嘴巴里能放进去一个鸡蛋,她都还没坐下来呢! 这一问一答速度太快,宛如流星一样,闪现出刹那光华,又消失不见,只有留下的诗句韵味悠长,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但其中不包括谢安,甚至不包括王羲之。 “荘浪濠津。巢步颍湄。冥心真寄。千载同归。” 王凝之也答出一首诗,不过跟赵川的比较起来,言之无物,算不得什么可以传世的作品。 王羲之看着儿子略微有些尴尬的脸,心中无声叹息。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水平,想了一晚上的诗句,还比不上人家瞬间说出口的,还有什么好比的,谢安石看人的眼光就是毒辣,牺牲心爱的侄女也要把金龟婿吊着。 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谢道韫没看错人,有这样的才华,难怪心甘情愿跟着眼前的俊俏小生跑了,此刻连他都起了招赵川为女婿的心思呢。 “第一局平手呢,安石老弟,继续吧。” “那咱们就继续?” 还是那张纸,两人转过身去写名字。 “谢安!” “谢万!” 咦,之前都是王家人,王家老二王凝之和小女王孟姜,这次变成谢家兄弟了! “肆眺崇阿,寓目高林; 青萝翳岫,修竹冠岑; 谷流清响,条鼓鸣音; 元萼咄润,飞雾成阴。” 谢万的四言诗辞藻很华丽,明显是比王凝之高出一筹。 不过跟曹操的《龟虽寿》《短歌行》什么的还是差得挺远,也没有类似于“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种名句。 这个人才华或许比得上,人品气度差了,诗句也就差了。 “赵郎中,你替我答吧。” 谢安开始耍无赖,还对着赵川眨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说,我能让你跟谢道韫睡一张床,就能把你们拆散了,最好不要得罪我。 赵川叹了口气,谢安抓住了他的命门,谢道韫就是他心中最宝贵的明珠,某人还是很识时务的“从了”,嗯,跟那些失足妇女一样。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赵川念了半篇,然后停下来看众人的反应。 不论自己这边还是对面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啊。 这家伙的诗句明显带着关中的豪迈,直率,朗朗上口。不过这篇似乎差口气,后面肯定还有。 “杀人亦有限,立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果然! 大气而不粗犷!简约而不简单。 这一首诗看似浅显却饱含深意,表达了写诗之人对战争的看法。 战争服务于政治,打仗并非为了杀人! 智者!秦国来使并非山野之人,相反才华横溢,而且估计智谋不凡,没脑子的人不可能写出这种诗句来。 这是备好的,还是现场发挥?如果是现场发挥,那简直就是妖孽! 这是第几首了? 王孟姜完全呆住了,张口就来,难道道韫姐就是被他这样的才华所征服的吗? 王凝之脸上已经是相当落寞,他大概也明白,对方才华远胜于他,争下去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知不觉,这场盛会的焦点,已经不再是谢安,不再是王羲之,也不再是孙绰等人,大家现在都在关心一件事。 这秦国来的使者赵川,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三十二章 兰亭显威之独领风骚 阴山兰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川这个人身上。 一个从秦国来,确切的说是长安来的使者。 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每一首几乎都是脍炙人口的好诗,这究竟是七步成诗的真本事,还是早有准备,或者让别人代写的? 自从衣冠南渡以来,北方文化遭到毁灭性破坏,是什么土壤能养出这等妖孽来? 被作为关注焦点的某人,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赵川表面上波澜不惊一副高人姿态,心里却把谢安从头骂到脚。你们能不能不要耍我了啊,我肚子里唐诗宋词的存货是有限的! 其实坐在下面的赵川也很无奈,他不想太出风头,但谢安这厮就是要把他放在火上面烤。 “总是一个人对诗,这雅会就没什么意思了,孙大家,你怎么个说法呢?” 对面绿队的郗昙不干了,对着老神在在,品味诗句正起劲的孙绰叫了一声。他的想法正是大多数人心中所忧虑的。 有赵川这么个怪物在这里,还需要我们干嘛,直接喝酒不就完事了么?这大眼眶小眼睛老头不动声色的走到谢安跟前,小声的说道:“安石,田忌赛马,上等马可是最后上场的啊。” 孙绰的意思很明白,赵川这件秘密武器,那可是要放到最后才能拿出来的。 “啊,赵郎中已经一连作了好几首诗,让他继续作答,似乎有些不妥,咱们这边的人都听着,在我没有许可之前,不准再找赵郎中出手了,特别是你,孟姜。” 他特意看了王孟姜一眼,对方吐了吐舌头好像没当做一回事。谢安一下子把基调定下来,两边人都松了口气。 赵川这家伙横空出世,他在前面一口一句好诗,让人情何以堪啊! 他下去歇着更好,省的两边都尴尬。 谢安是有私心的,而王羲之也是有私心的,他们的目的恰好还是一致的,于是名单变得非常有默契。 王羲之没有再点自家那个根本就不会作诗的女儿,而谢安也没有为难王羲之那几个儿子。 当然,谢万的两个儿子已经喝了酒下去了。他们没对出来。 “茫茫大造。万化齐轨。罔悟元同。竞异摽旨。平勃运谋。黄绮隐几。凡我仰希。期山期水。” 这位是前馀姚令孙统。 还是魏晋一贯的清玄风格的诗句,整首诗不知道写了啥,反正赵川感觉是不如曹植的《七步诗》的。 “人亦有言。意得则欢。嘉宾既臻,相与游盘。微音迭咏。馥焉若兰。苟齐一致。遐想揭竿。” 这位是陈郡的袁峤之,据说还是谢安的老乡,诗句嘛,也是魏晋风,不过比孙统的稍微强一点。 此刻红队绿队两边的弹药都还比较充足,大家都不是大诗人,现场写诗,尼玛那不是脑残么?都是事先想好背下来的,这种雅会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参加! “温风起东谷,和气振柔条。端坐兴远想,薄言游近郊。”这是郗昙的诗,虽然平淡无奇,但感觉风格已经在进化,他的水平应该不低。 “三春陶和气,万物齐一欢;明后欣時康,驾言映清烂;亹亹德音畅,萧萧遗世难;望岩愧脱屣,临川谢揭竿。” 这是自己这边的群功曹魏滂,诗不错,明显高出郗昙一筹。 “踪畅何所适,回波萦游鳞。千载同一朝。沐浴陶清尘。” 这位是群五官佐谢绎,不过不是谢安他们家的人。 “仰怀虚舟说,俯叹世上宾。朝荣虽云乐,夕毙理自回。” 这位是庾蕴,来自颍川庚氏,名门望族,他们家曾经控制过大半个东晋,只是后来人才不济没落了。而且听说桓温已经把屠刀举起来,准备对付庚家人了。 赵川忍不住多看了此人几眼。郗超跟他说过,东晋几大家族里面,庚家现在最弱,而且跟桓温有积怨,看来前景不是太妙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系统被谢安那本“怪书”入侵,自己精神好像也变差了,王家小娘王孟姜一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他也是发现了当做没发现一样。 场面渐渐白热化了!每个人手里的诗,都是有限的,或者一首,或者两首,太差的他们根本就不敢拿出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场盛会很可能会载入史册。 如果不想丢人丢一千年的话,宁可喝酒,都别把自己那些歪诗拿出来。 不一会,前馀令谢滕,府主簿任儗,任城的吕系,吕本兄弟,彭城曹礼,镇国大将军掾卞迪,行将军羊模,行将军事卬丘髦,参军孔炽,全都答不出来。 一时间诗会渐渐变成了酒会。 孙绰此人有些玩世不恭,为人很是幽默。 他说凡是答不出诗句的,要喝酒三大斛。 赵川细细思索了一下,他在长安做菜,一斛粮食大概六十公斤的样子,三大斛大概能把这里的人全都喝得进医馆,更何况只是一个人喝! 容器来了,原来是跟粮食的斛一样形状,大小却小很多的“斛”,众人似乎早已对此人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麻木了,根本也没当一回事。 葫芦娃之一的王献之似乎也中枪,大概是谢安最欣赏王家小郎的才学,没想到这家伙根本就没准备诗句,临时又想不出,懊恼的喝了酒,退出了战场。 赵川看了一下,场上两边的人已然不多了。 自己这边的红队,谢安,司马昱,孙绰这几位大佬都在,他们每人都是两首诗,看来也是早有准备。 王孟姜小娘也在,他爹没有再为难她,然后还有自己,一共五人。 对面除了王羲之以外,还有他那五个儿子(王凝之跪了,已经喝完酒在一个树桩上靠着不省人事),连谢万主动退场了,现在场面上看上去势均力敌。 但形势对谢安他们还是很不利,因为王孟姜什么都不会,哪怕一句诗都作不出来。司马昱和孙绰早已完成任务,之所以没退场只是因为想看笑话。 这场比斗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是谢安+赵川VS王羲之及葫芦娃一家。 “哎呀,主持到现在,我的头有点眩晕,不能再比了,不能再比了。” 谢安露出夸张的痛苦表情,一看就是在装模作样。果不其然,在他之后,司马昱和孙绰也开始“头痛”了。红队这边就剩下赵川个王家小娘王孟姜。 赵川无语的看着这三个混蛋,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们做戏可以更假一点吗?人生如戏你们就好好演下去啊魂淡!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安等人,叹了口气。身边的王孟姜已经急的要哭了。 天杀的系统,说让你跟葫芦娃车轮战,果然就车轮战了。 “凝之,你来主持,为父下去休息了。” 王羲之也十分洒脱,下场到一边观战,把锅甩给王凝之。 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算是看出来了,借此机会,王家这是要给谢家难堪。 或者说谢安本来也有此意,直接准备刚正面。 赵川感觉自己跟王家的葫芦娃一样,被人当做猴子一样观看,如果和对方撕逼撕得精彩,还会有香蕉什么的。 但我身边这个画风不对的王孟姜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拖油瓶是王家的人,为什么到我这里来了啊。 谢安不动声色的走到赵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去给道韫出口气,要是输了回去有你好看的。” 本来赵川是非常不乐意的,但谢安这么一说又说中他的软肋了,谢家明珠就像是种在自己心里的迷心蛊一样,无法反抗,任由其摆布。 “我知道啦。”赵川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一场不公平的比斗正式开始,原来的那些规则已经作废,现在其实就是看赵川斗不斗得过王家葫芦娃兄弟。 “我是家中大郎,我先来吧。”最先上场的是身体看着有些不对劲的王玄之。 “松竹挺岩崖,幽涧激清流。消散肆情志,酣畅豁滞忧。” 老实说这诗还是不错的,不过不能算一首诗,只能算是绝句,缺了下阙。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赵川在王孟姜惊诧的眼神中,直接念出了王维的一首绝句,内容相似,但意境更佳。 王玄之是识货的,一看这就是对方有针对性的作诗,其才华远在自己之上,他心悦诚服的对着赵川拱拱手,走了下去,王家折了又一个葫芦娃,现在是四对一了。 王凝之对赵川有意见,因为赵川抢了他定亲的对象谢道韫。但王玄之又没什么意见! 他今年刚刚成亲,夫妻新婚燕尔,小日子快活着呢,如果不是父亲王羲之一定要他们来撑场子,这场聚会估计他都不会来。赵川的才华,他是服气的。 “赵郎中,我来了,你听好了。”“嘉会欣时游。豁尔畅心神。吟咏曲水濑。渌波转素鳞。”这位是王羲之的第三个儿子王肃之,他平日里才华也是一般,这次来是纯粹凑热闹的。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赵川这次抛出来的是孟浩然的《宿建德江》,意境不知道比王肃之高了多少个档次,对方当然知道自己差得太远,不好意思的对着赵川拱拱手,灰溜溜的下去了。 台下的谢安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仿佛已经成为了一朵菊花。现在还剩下王凝之和王焕之了。 “去来悠悠子,披褐良足钦。超迹修独往,真契齐古今。” 古板的魏晋风,赵川感觉不如王玄之的诗,这种诗句说来说去等于没说,难怪到唐代已经不这么玩了。 既然你们都喜欢这种软绵绵的,毫无内容有空洞的诗,那我就跟你来个狠的。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赵川念出了后世十分有名的打油诗。 “这居然也能叫做诗?”“是啊,这也太粗鄙了。”下面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早就看出赵川的诗,路数跟他们不一样,意境更强一些,也更加言之有物。 “你们懂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还喜欢乱说。想想下雪的时候是什么场景!”王孟姜对着人群大声的呵斥道。 聪明的人早就在一边含笑不语,笨人此刻才明悟过来。这首诗虽然言语粗鄙,但意境的描写却是十分精妙,把下大雪后的场景描述的惟妙惟肖。下大雪的时候,不就是江上一笼统看不清,雪落入深井像是个窟窿么?至于后面狗的描写,那更是点睛之笔。 王肃之露出了笑容,自嘲的对赵川说道:“我们兄弟人数虽然多,但和你对垒就像是一只雄鹰对付五只公鸡一样,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 他对赵川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人要准备一首诗很容易,但一下子拿出五六首出来,那就是很夸张的行为了。更何况每一首的质量都如此的高,简直是对自己这些人的碾压。 二哥未过门的媳妇跟着这人走,不是对方眼瞎,相反正是谢道韫目光独具,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那种决定啊。 王肃之潇洒的下去了,现在变成了赵川VS王凝之。 嗯,不算他身边那个王家的拖油瓶王孟姜的话。 此时东山竹楼里做菜的谢道韫并不知道兰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能预料到赵川肯定会大杀四方,但没想到对方能猛到这个程度,把王羲之家的葫芦娃打得死去活来。 “哎呀,又切手了。”一不小心,谢道韫的手指又被切了,她看着砧板上的鱼,好像有点束手无策。 平日里被赵川照顾得像是个公主一样,都是饭来张口的。没想到做个饭这么不容易啊! 她拿出带着青霉的那种糊糊,止血了之后小心的涂在手上。 之前第一次手指切伤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确实是有效的。 “南柯啊,这饭,我要不还是不做了吧。” 她无奈的把鱼整个的往锅里一扔,加了水煮上就不管了。 且不说谢道韫不会做饭,就算会做,此刻她的心思也完全在赵川这里,心已经飞到了兰亭。 第三十三章 千古风流《兰亭序》 因为赵川的乱入,这场历史上有名的兰亭盛会比原先更加出彩,更加璀璨夺目。 不过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好不尴尬的要面对谢道韫历史上那不争气的丈夫,现实中被退婚的背锅男。 比起梁影的未婚夫苻生,王凝之更让赵川同情。 因为他和谢道韫之间都是彼此吸引,欣赏,爱慕,为了在一起不顾一切,不惜任何代价。这其中根本就不关王凝之什么事! 梁影还是因为惧怕苻生,心防失守被自己趁虚而入。而谢道韫则是完完全全的信任爱慕自己,王凝之这个因素没有起到哪怕一点点作用。 做男人没有比这个更悲哀的了。 “细缊柔风扇,熙怡和气淳;驾言兴时游,逍遥映通津。” 王凝之走到赵川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对方,他的心已经被神兽践踏成了煎饼,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能保持住男人最后的尊严就不错了。 王羲之在台下看着自己二儿子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 赵川就是一把磨刀石,自己手下这几个儿子,在这把磨刀石上面试一下,立刻就能看出谁厉害,谁废柴。 他又不满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那家伙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赵川,眼睛里面恨不得都冒小星星了。 “真是的,又一个不省心的。”他倒是不担心赵川会把女儿勾走。王孟姜虽然活泼,内心却是一个冷静的人。这和外冷内热的谢道韫截然相反,王孟姜不会冲动之下做疯狂的事情。 相反谢道韫倒是有可能会这么做。 王凝之的这一首比他之前的那一首强了不少,不过在赵川面前多少还是有点不够看。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且现在还是一个年轻人,又如何比得过唐宋无数文学巨擎! 站在赵川身后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仿佛无边的剑气,从赵川的嘴里吐出,这首诗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初露锋芒。 嘶!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托物言志,目标远大! 如果说前面那些诗都有可能是这个年轻人多年准备的存货的话,那这一首,绝对是他现在才想出来的! 什么叫霸气外露,此时此刻这首诗就叫霸气外露! 再一次被碾压,王凝之无奈的对着赵川苦笑了一下,这次他输得心服口服,谢道韫,没看错人,他们无缘是正常的。 “赵郎中乃是天上文魁下凡,凝之差得实在太多,简直是萤火比皓月,不自量力了,你赢了。” 王凝之一语双关,暗示赵川赢的不只是这场诗会,还有谢家的明珠谢道韫。 他带着踉跄下去喝了三大“斛”的酒,坐在地上一脸羞愧。 技不如人,输了。 那酒他本来可以不喝,或者说他完全有资格不喝,只是现在王凝之觉得自己心里难受,想好好放纵一下。 “ 叮咚,支线任务完成:备胎的复仇。 任务说明:能在王羲之六个儿子的围攻下全身而退,还获得了满堂喝彩,甚至王家小妹都对你有了不少好感,真是厉害了我的哥,有没有兴趣去撩拨一下王家妹子,把谢玄的婚也给拆散了? 到时候你会获得最强第三者的称号哦。 任务奖励:古法版乌鸡白凤丸和速效救心丸配方(药效一般)。 PS:药材都是寻常物,你这次发达了。 奖励说明:有没有兴趣在洛阳开一家药铺,搞个白蛇过来当坐堂,搞条青蛇过来当账房? ” 额,王家妹子系统都敢怂恿自己去使坏,果然是任性没道理,只顾自己爽。 算了,有药就行了吧,以后这是赚大钱的手段之一呢。 “叮咚,支线任务完成:独占鳌头 任务说明:宿主力挫群雄,诗文横扫各路英豪,不仅赢得漂亮,而且还爽快,荡气回肠! 任务奖励:《吉他制作法-大众版》 奖励说明:吉他号称恋爱冲锋枪,一通扫射下来,没有妹子能把持得住的。你制作的吉他一定会在这个时代引起一场音乐革命狂潮! ” “叮咚,文斗获胜,战胜对象:琅琊王家七子 获得文斗积分500分,目前可兑换物品《口琴吹奏实例》《吉他演奏大众版》,要兑换吗?兑换后还剩下积分100. ” 赵川惊讶的发现文斗的界面激活了。 战绩这一栏,有五个男人的头像被打了个叉,正是王凝之等王家葫芦娃。 兑换这些音律的东西有什么用? 赵川发现这种文斗能兑换的物品相当鸡肋,算了,聊胜于无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呢。 “赵川大哥,你怎么了?” 王孟姜看到赵川站在那里不动,而自己大哥已经下去喝酒,这场比斗已经分出胜负来。她拉着赵川的衣袖小声的提醒道。 因为对方真的看不出喜怒,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正在这时,谢安走了过来,拉着赵川来到王羲之面前,得意的对自己未来的亲家说道:“怎么样逸少老哥,你到底是服气了呢?还是不服气?” “后生可畏啊,我这次可是心服口服啊。”王羲之脸上没有任何不快。 谢安看上的人,能是垃圾货色么?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教育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的。 “好了,赵郎中,诗会你出了不少风头,现在是该我王家出出风头了不是么?哈哈哈哈哈!” 王羲之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大笑着朝着自己那几个儿子走过,顺便把女儿王孟姜也领走了。 “王羲之没想过他那几个儿子能赢过你,不过你就不知道低调一点么?这么多好诗都脱口而出,不是蓄谋已久的奸诈之徒,就是体内藏着妖孽。” 谢安在赵川身后不动声色的教育着他。 “伯父,我也是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了啊,哪里会想那么多。”赵川也是没预料那么多后果,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后怕。 “走,去亭子里面,王家的脸面是书法,你的弱项,多学着点,现在已经轮不到你出头了。” 面对谢安耳提面命的教诲,赵川感激的点点头,别人对他好意恶意他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诸位,感谢赵郎中为我们贡献了这么多可以流传后世的诗句,现在诗也有了,各位有没有对自己书法有信心的,站出来把这些誊抄一遍啊。” 孙绰指着自己身边厚厚的一叠纸对人群说道。 江左的文学,并不仅仅只有诗歌这一种,书法也是极其重要的项目之一。 漂亮的字,配合着名垂千古的诗歌,那才是真正的魏晋风流! 这一方面,赵川就只能在旁边看了。 果不其然,在诗歌上面丢了面子的王羲之,必然会在别的地方把场子找回来,比如说书法。 他那几个儿子也是跃跃欲试,早就急不可耐了。 王羲之是书法世家,包括王孟姜这个小娘在内,书法的造诣都很高,赵川那一手字不能算差,但正如谢安所说的,他的字有形无神,给他写的诗歌提鞋都不配。 “赵川大哥,你的字写得怎么样,我哥哥们的字都写得很好哦,你要不要上去比一比?” 王孟姜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赵川,脸上就差没写着“你是无所不能的神”这几个字了。 “我说孟姜妹子,我是人不是神啊,那手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他一脸苦笑的看着王孟姜,这时长亭里已经有人在叫好,王羲之那几个儿子都开始挥毫誊写记录下来的诗句,字走龙蛇,墨水恨不得要飞出来一样。 王羲之那几个儿子似乎都会写草书,不过才誊写了一篇就被父亲严厉要求写隶书等其他容易分辨的字体,毕竟这诗歌可是要给后人看的。 “叮咚,宿主观摩到高手写字,书法等级上升一级,已经由原来的形似转变为拟神,加油,你快要出师了,再加把劲就能写属于自己的字体了。” 赵川心中了然。自从完成了那个书法任务以后,自己似乎就得到了学习书法高手获得经验值的方法,书法越好的人,你的经验值提升就越多。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王凝之身边,观看对方写字。 好像这家伙的字也不怎么样嘛! 比较起来,王焕之,王徽之的字比较好,其他的略差,最小那个儿子王献之的字好像是最好的,写得很有神韵。 赵川的字虽然写得不好,但也是识货的人。 正当他欣赏得正起劲的时候,孙绰,还有那个王爷司马昱,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但又没有开口说话。 …… 一锅满是鱼腥味的汤,煮的时间长了一点,鱼肉都煮散了,样子看着挺恐怖的。 “唉,我就是不会做菜,天生就不是当夫人的料啊南柯,你娶了我不怕以后被毒死么?” 谢道韫把今天的“主菜”端了上来,一条水煮鱼,嗯,除了腥味以外很清淡,样子很丑的水煮鱼,和赵川给她做的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你做的那么好,我还以为很容易呢!难道这就是心学里面常说的知易行难吗?” 桌上还摆着一个水煮的青菜,好像也很难入口的样子,谢道韫不明白为何赵川做的菜变化那么多,自己做的似乎只有煮。 她的衣服还被火星烫了一个破洞,脸上也有黑的。 猛然间她发现自己自从认识赵川以来,其实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呵护着。 那些换洗的衣服,都是自动出现在她眼前,那些吃的,都是赵川准时准点的送来,这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的。 “发现你不在了之后,生活就变得很不习惯了。都是你把我养得这么娇惯的,我不管,反正你要对我负责,你以后要给我做饭,要宠我疼我,不要让我做家务。” 谢道韫气鼓鼓的坐在饭桌跟前,眼前的饭菜反正她是不吃的,等赵川回来让他做吧,实在太难吃了。 当时自己只是说做饭给他吃,又没说自己也吃这个饭。早知道做饭这么难,就不说那样的大话了。 看到天色慢慢的变暗,她感觉很奇怪,阴山离这里几步路,如果不是怕麻烦和出意外,她走路都能找过去,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呢? 谢道韫不知道赵川现在已经被王羲之的书法迷住了。 他看到了曾经在小学时学书法而临摹过的字帖。 《兰亭序》!原版的!跟着后来唐太宗李世民一起进了他坟墓里的,地地道道的真迹!!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 ……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上面每一个字赵川都能背下来,这幅字帖承载着他儿时的记忆,贤惠的母亲,文质彬彬的父亲,严厉的爷爷,宠爱自己的奶奶。 一点一滴,慢慢浮现在眼前。 很多人,很多事,慢慢的跟现实重合。 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来到这里,那就要好好的活着。 给自己的每一个女人,都创造幸福的条件和基础。 为这世间带来原本不会出现的进步,给动荡的天下一个安宁。 最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枉费自己到这里走一遭! 赵川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兰亭序里的字,符合传统书法的最基本审美观,有型却没有多余的刻画。 可谓是文而不华,质而不野,不激不厉,温文尔雅。真是妙到让人引吭高歌的地步。 其笔法刚柔相济,线条变化灵活,点画凝练。 书体以散求正,具有敬侧、揖让、对比的间架美感,成为“中和之美”书风的楷模。 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大气磅礴! 赵川此刻才觉得到这里不虚此行! 第三十四章 棘手的麻烦事 好东西,自然会受到认可。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 这里的人,除了极个别是不学无术之辈,其他人的文学造诣都是相当高的,更别说只需要鉴赏。 在兰亭园的亭子里。王羲之似乎进入了一种神妙的状态,笔走龙蛇,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从那种忘我的状态里揪出来。 人和笔的境界达到了统一,赵川看到此刻的王羲之,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感。 几百字洋洋洒洒,在纸上一气呵成。 “好,此书只能天上有啊,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谢安站在王羲之身边,看到对方已经写完了,大叫了一声好! 他这声叫好毫无争议,几乎是这里所有人的心声,仿佛油锅里面掉进去一滴水,完全炸开。四周已经不是安静得可以听落针,而是众人都欢天喜地的议论纷纷! 魏晋风物,江左之人对文艺的喜爱不是赵川这样的外来户能够理解的,一首绝妙诗词,一篇绝妙文章都能让这些人欢欣鼓舞,食不甘味。 赵川脑子里又是叮咚一响,书法等级再次提升,已经脱离了模仿阶段,进入到独创阶段了。 只不过他如果不花时间去体会去学习,依然是不可能掌握的,这就是系统的特点,不会天降神物给你,让你掌握逆天的技能。 众人都被王羲之的神来之笔吸引住了,大部分都围上去了,赵川去看了一下热闹之后,又退了出来,原因无他,这玩意他真的是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掉泪,让他思念真正的故乡。 “赵郎中,请借一步说话。” 果不其然,已经盯着赵川很久,也等待好久机会的孙旭和司马昱,一左一右把赵川夹在中间,三人不动声色的来到了王羲之曾经细笔把池子洗黑的地方。 唉,早就知道你们这帮人没啥好事,果然找上门来了。 “赵郎中,你可知道陛下未过门的媳妇失踪的事情?” 孙绰沉声问道,这次他没有打岔,也没有笑嘻嘻,而是表情十分严肃。 哈?还有这种事啊? 赵川知道孙绰找他有事,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司马聃老婆丢了你们就去找啊,问我干嘛?我一直跟谢道韫在一起的啊,谢安可以作证。 虽然长得帅,但你们也不能乱扣帽子认为我把人勾搭跑了吧,菜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赵川一脸懵逼,看得司马昱心里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不需要问他就知道,赵川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他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表情。如果他知道又掩饰,也不会是现在这种行为。 赵川的表情是明显不知道未来要当皇后的女人失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赵郎中,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司马昱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他原原本本,没有一点隐瞒的把这件事告诉了赵川。 包括他找过吕光的事情,还把吕光对他的说辞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他特别强调,那天秦淮河上只有赵川他们一艘船。 “你是说那个女人在我这里?” 赵川一脸的不信。他连这女人长什么样的不知道,对其他的事情也不知道,那时候他的心思都在谢道韫和心学上面。 每天伺候未来老婆就忙死了,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些事情啊。 “赵郎中,这件事非同小可,相信桓温已经知道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么说吧,得在他动手之前,找到这个女人,然后妥善处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聃一脸焦急,他担心赵川认识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件事不在于何法倪那个女人是死是活,在谁床上,而是桓温会把这件事大做文章。 到时候朝堂风暴下来,一堆人要倒霉。和桓温作对的殷浩刚刚才倒台,现在只怕对方会秋风扫落叶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名字清晰的进入赵川的脑海里。 苻融! 系统的警报里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深夜的时候大家都睡了。 当时自己跟谢道韫是一个内外间,自己睡外面谢道韫睡里面。 吕光跟士卒们睡一起,只有苻融是一个人单独一间房。 有没有可能苻融把这女人救了,最后这女人在感激之下,就跟他春风一度…然后现在说不定肚子都被玩大了,有没有这个可能?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赵川的背后全是冷汗,他发现这个可能不仅有,似乎还很大。 皇帝的女人,总不会太丑。 救起来的时候衣服是湿的,苻融又没有经历过男女间的那种事情,会不会一时冲动就把女人吃了? 越想越害怕,赵川慎重的对司马昱说道:“那这样,我装作随从跟你们一起去王羲之家里,但是不要暴露我的行踪。就说你们是去他家研究炼丹的,去了那里我们再看情况如何?” 赵川的意见很中肯,而且可以保证自己在暗处,司马昱和孙绰都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好办法了。 而且王羲之位高权重,为人又谨慎,把他拖下水,可以让自己这边的力量更强一些。 司徒司马聃,左司马孙绰,右将军会稽内使王羲之(相当于会稽地区的行政长官,因为会稽是司马昱名义上的封地,不设刺史)。 这件事上涉及的高官已然不少了。 正在赵川等人商量细节的时候,谢安走过来对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啊,快点,现在是你上场的时候了,快去给大家画一幅画,发挥你最高的水平,名垂青史就在今朝了。” 哈?画画?为什么又要画画了啊? 赵川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谢安的语气有一点小激动。 他没法不激动,王羲之的字已经写成了天下第一。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兰亭序,奠定了他的地位。 谢安也希望赵川能留下一幅画,一幅同样可以名垂青史的画,让他自己出现在画里面,那样就可以跟王羲之的兰亭序一样流传下去了。 文人墨客,活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名垂青史么?谢安他已经是此时的所谓“名士”,不需要继续出名,他需要的是后世记住他。 各种刷存在感! “我就是道韫心目中的父亲,对她来说比她爹还亲,得罪了我,小心我在你们两个之间使坏,乖女婿,还不快点准备?” 谢安在赵川耳边悄悄的威胁道。 唉,就知道你会用这一招威胁我。 赵川决定一定要趁早解决江左这边的破烂事,快点把谢道韫带回去,尼玛这谢安这厮现在就拿着剑在自己头上晃来晃去的,太犯贱了! “两位,随我一起来吧,我要给今天的兰亭盛会画一幅画了,这边请吧。”赵川对孙绰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跟着他身后。 三人朝着人群堆积的地方走去,那里正是王羲之完成兰亭序的长亭。 江左风流盛会,北方却又起战端! 在长安城穿着红色盔甲的苻坚,此刻正穿着灰不溜秋的牙将盔甲,看着前方洛阳派来的讨伐部队神情镇定。身边那威风凛凛的大将邓羌,早已迫不及待的想将对方杀一个对穿。 “邓羌,对方实力不强,此次应该只是想试探我们,如果我们示弱,对方很可能就会占领弘农,最后打到潼关,所以不必留手了,你跟苻眉两人直接上吧。” 此时苻坚的指挥能力其实不咋地,但好在手下有猛人,邓羌就是其中最厉害的双花红棍,没有之一!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里面说:“秦人称邓羌、张蚝皆万人敌。” 事实上,司马光说的还是客气了,邓羌在历史上乃是苻坚手上两根顶梁柱之一,另一个就是猥琐大叔王猛王景略! 前秦之所以能一统北方,淝水之战以前天下无敌,跟邓羌的努力和发挥不无关系,这是历史上被苻坚王猛这对和谐君臣光辉所掩盖的将星! 他没有生错时代,只是身边的人太耀眼,以至于别人都习惯性的忽略了他。 “末将领命!”邓羌冷静的答道,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事实上他已经知道仗怎么打,只不过没必要对苻坚说那些废话。 邓羌身披重甲,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长槊,冲锋在前。 身后红色军服的龙骧军仿佛一条红色巨龙,一个瞬间就将对手的大阵冲散,对方主将周成转身就跑,一路狂奔回洛阳城才停下来,手下大军至少损失了一半! 对手是如此不堪一击,让苻坚大为意外!看这周成挺喜欢蹦跶的,没想到这么菜,他的自信哪里来的? 看到邓羌已经在收拢大军抓捕俘虏,苻坚若有所思,压下心中攻下洛阳的冲动 在这里就不得不扒一下周成的老底了。 这个家伙本来是石虎手下的将领,石虎死了以后跟了冉闵,冉闵失败以后,他就投降东晋,当然,肯定是听调不听宣啦。 名义上隶属于东晋,打着晋军的旗号,实际上却是自己当起了洛阳的土皇帝。 没想到晋国没雄起,周边前秦,前燕的势力倒是崛起了,周成捧着一个巨大的羊腿站在群狼之间,好不尴尬。 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立刻降下晋国的旗帜,把自己打扮成人畜无害的凯蒂猫,并且死守洛阳和汜水关(虎牢关)不出门。 现在看到秦军已经屯军弘农,周成感觉后背受敌,就想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先下手为强。 于是周成一面给苻坚送信说自己和他睦邻友好,一边却是集结大军突然袭击! 对于这种当面一套私下一套的事情,苻坚实在是看得太多了,早有准备的他,轻松击败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一举将周成赶回洛阳。 结果周成又在洛阳打出晋军的旗号,并派人去晋国上表依附。苻坚这才退军,但对方已经没有出城骚扰的资本了。 此时洛阳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自保还暂时无碍,但一有风吹草动,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赵川对于这些根本就不知道,虽然这些跟他所看上的宝藏息息相关。 兰亭园内,众人的焦点,已经由王羲之那里转移到赵川这里了。 在一张五米长的丝帛上,赵川手中的炭笔,有如神助,将脑中的记录的一幕复刻下来。 原本历史上的曲水流觞,已经变成了赵川的独领风骚,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这里不得不解释下什么叫做曲水流觞了。 历史上的兰亭雅会,采用的形势乃是曲水流觞,也就是说大家坐在水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彼此相乐,故称为“曲水流觞”。 赵川笔下的每一个在场的人物,虽然是隔着水渠对坐,但一样是栩栩如生,表情各异。 或紧张,或兴奋,或懊悔,唯独一个挥斥方遒的少年郎,脸上是一片白板,那正是赵川自己! 这种素描写实的风格,这里除了谢安以外,还真没有人见识过,一下子啧啧称奇,私下里议论纷纷。 “叮咚,主线任务完成:决战阴山兰亭! 任务说明:千古一画完成!你的名字将会流传后世,永垂不朽!赵川,诗圣,画圣!谢道韫的男人,当之无愧! 任务奖励:青霉素制药车间碎片(1/3),小弟卡五张,乾坤袋一个。 奖励说明:有了乾坤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小零食装不下了。 ” 随着脑子叮咚一声炸响,赵川的意识渐渐模糊,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谢道韫在竹楼里等着赵川回来,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最后居然迷迷糊糊靠在床上睡着了。 “道韫?道韫?快点起来。” 迷迷糊糊一个声音,好像是赵川,又好像不是,天已经黑了,竹楼里没有点灯,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看不清是谁。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叔父呢?对了,今天饭做坏了,还是你下厨做给我吃吧,有点饿了。” 谢道韫翻了个身,把背露给对方。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谢道韫赶紧爬起来,对方这时已经点起了油灯,不是她叔父谢安是谁? “呀!叔父回来啦!”谢道韫知道自己刚才丢脸丢大了,还好黑暗中看不清她那羞红的脸。 “你呀,魂都被那小子勾走了,不过他这次可能有麻烦了。”谢安叹息了一声,看到桌上谢道韫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菜,想笑又怕伤了对方自尊。 “今天兰亭里饭菜不错,我带了一些回来了,你要吃吗?”谢安笑眯眯的看着不好意思的谢道韫问道。 天煞孤星的褚蒜子(褚太后) 有个词叫难得糊涂,说的是有人故意装糊涂,或明哲保身,或静待时机,东晋的话,有个人最有代表性,那便是皇后(皇太后)褚蒜子。 东晋中期的康献皇后褚蒜子,可以说是个难得糊涂的集大成者。 《晋书》说她“聪明有器识”,也许正是缘起于她装了四十年糊涂。 这些传奇故事先不说,先说说此人的命格,真是天煞孤星,比楚乔还牛逼,前前后后被她克得丢皇位的皇帝有6位之多,克死的皇帝有五位之多。 褚蒜子从小貌美如花,大方优雅,要是有名芳排行榜,估计能进前三。 晋成帝司马衍听说了她的名声,把她选进宫,做了弟弟司马岳的妃子。 不愧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情谊刚刚的,好女子自己不搞上手,反而介绍给弟弟,这是怎样厚道的大哥啊。 不过司马衍很快就知道这位贤惠而美丽的弟媳妇,乃是一位命格极硬的“皇帝杀手”! 褚蒜子当了两年的王妃,当初拉皮条的司马衍就一命呜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这么好的媳妇送给弟弟,天予不取必遭其咎吧。 临死前,司马衍意外地传位给弟弟司马岳。褚蒜子也就意外地当上了皇后,这一年她才19岁。克死皇帝记录为1 皇后的新装没有穿多久,很快换上了丧服。仅过了两年多,23岁的司马岳也死了,儿子司马聃即位,为晋穆帝,克死记录再加一笔,为2 养儿子不容易,应付朝中老狐狸也不易,好不容易把娃养大,结果又是一命呜呼,升平五年(361年)五月,晋穆帝去世,时年十九岁。连自己儿子都克死了,命真是……,记录为3。 因晋穆帝死后无子,朝臣们便迎立晋成帝的长子琅玡王司马丕即位,是为晋哀帝,本来没褚蒜子什么事了,结果这厮是个吸毒的,吃五石散吃到飞天入地(想想作者君文章里的一些东晋人物的描写细节,就会明白了。)当了四年皇帝就一命呜呼了。 褚蒜子克皇帝的记录已经达到惊人的4个,但这并不是结束。晋哀帝死后,晋哀帝之弟琅玡王司马奕为帝,褚太后继续临朝摄政。 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桓温第三次北伐惨败,但牛逼的郗超用计谋,使得朝堂之上,桓温反而大获全胜!(不可思议,但确实是事实),王家谢家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为了更好的控制朝堂,桓温废掉了司马奕,可能是当皇帝时间不久,这厮逃过一劫没被克死,褚太后死了两年他才死。 之后桓温让司马昱(此人已经在文中出现)即位,是为晋简文帝,这厮天天担心桓温要杀他,一年时间居然被活活郁闷死。褚蒜子又添一记录,五杀一废,类似于一场足球五进球一助攻,想不服都不行。 马上褚太后的剧情就要上演了,在这里先预热一下。 第三十七章 救人如救火 王家祠堂里,包括王孟姜小妹在内的八个子女,一个不缺。 每个人脸上都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进祠堂不是好玩的,上次王孟姜在堂邑赈灾出事,都没有进祠堂,只是打了十鞭子。 王羲之和郗璇高坐于堂上,俨然一副要公审的架势。 “玄之,来,给恩公磕头。” 王羲之的话带着威严,别说是堂下八个子女了,连赵川都不敢随便妄动。 这种感谢是你不能推辞的,推辞反而是会得罪人。 因为这不仅仅是对方对你的感谢,而且还是一种庄严的仪式,世家大族内部有着森严的规矩。 这表示赵川是王家的恩人,对王家王羲之这一脉有约束力。 可以这样说,今天就算赵川想把王孟姜牵回家做正妻,王家都不会眨下眼。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矜持和气度。 世家巧取豪夺,但不可否认,他们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叫做骄傲的东西。 果不其然,看上去明显比赵川大的王玄之,直接跪下,毫不犹豫的给赵川磕了一个响头。 “赵郎中,哦,不对,赵贤侄啊,以后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你以后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我王羲之也会帮你扛一扛。” 此时王羲之是真情流露,赵川救了他的儿子,这种恩情只能用大恩不言谢来形容。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齿。” 赵川脸上故作轻松,心里却乐开了花。 有了琅琊王氏的帮忙,苻融那件事情,应该有几分把握了吧。 这恩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会被渐渐淡忘,但此时此刻,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那个美妇人郗璇满脸笑容,亲切的对赵川说道:“贤侄啊,以后江北有难,你就来建康或者会稽,你的才华,想做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伯母我可以在这里跟你打包票了。” 她娘家是郗超他们家,也是背景深厚,可以和王谢媲美的家族。 赵川这一颗救心丸,卖的是王家和郗家这两家的人情。 王家的葫芦娃挨个跟赵川道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川觉得王孟姜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难道是自作多情么? 祠堂里的气氛很喜悦,很欢乐。 不过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一般都是从好事开始说起。 如果只是为了道谢,那来的地方很显然应该是会客厅而不是祠堂。 祠堂,是家族里处理大是大非的地方,他一个赵川,还没资格来琅琊王氏的祠堂,除非他是王孟姜的夫婿。 这时,面色惨白的王玄之夫人何氏,被下人押了上来。 “何氏,说吧,七出的罪行,你犯了几条,想要我怎么惩治你?” 对赵川如沐春风的郗璇,此刻脸上的温度比冰窟还要冷! 给丈夫生了八个孩子,自然能够猜到自幼体弱的大儿子今天为什么差点死了。更何况郗璇跟谢道韫的脾气有点类似,都很刚硬。 这何氏颇有姿色,不然如何能进她王家的大门,少年难戒色,一被引诱就不知节制,明明不能行房事偏偏忍不住,差点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想到这里郗璇就把自己的手指头捏得指尖发白! 何氏大概也猜到会有什么后果,她一边哭泣,一边在地上给郗璇磕头说道“婆婆,公公,媳妇错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王羲之脸上似有不忍,看了郗璇一眼,似乎是想从轻发落,不必退婚。 这媳妇平日里也没毛病,就这么退婚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也会伤了儿子的心。 媳妇喜欢跟儿子上床,鱼水之欢,这在平时,高兴还来不及呢,从心底里王羲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逸少,上次你执意要打孟姜,那鞭子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但我没反对你,因为孟姜是在外面出的事。男主外女主内。 今天这纯粹是家里的事,我说了算,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明白么? ” 王羲之像是一只大乌龟,刚刚雄起了一秒钟,立刻被打得缩回了乌龟壳。 不缩不行,郗璇给他生了八个孩子,比机器还厉害,无论哪个儿子继承家业,都是郗璇的孩子,他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妻斗小三的戏码。 就算皇帝的女儿现在进门,在郗璇面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王玄之眼中极为不舍,何氏与他非常恩爱,床上也和谐,这老婆没了一时间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他不敢忤逆母亲,父亲平时比较凶,但母亲若是凶起来,外公来了都拦不住。 “叮咚,激活临时任务:救人如救火。 任务说明:王玄之夫人何氏与丈夫异常恩爱,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想办法让郗璇收回成命。 你已经拆散了梁影跟苻生,谢道韫跟王凝之,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还是积点德吧。 任务奖励:雕版印刷术(活字印刷术激活必备条件) ” 脑子里一声炸响,赵川眼神哀怨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何氏,对方一身悲戚,满脸都是泪。 赵川觉得自己心里也满满都是泪。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吗? 人家家事关我毛线啊,爱娶谁,爱休谁都是人家的自由,这你都要我管啊魂淡系统! 赵川的嘴角有一丝抽搐,表情滑稽古怪。 忽然他不经意间看到王孟姜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使了使眼色似乎想让自己上去求情。 唉,好吧,话说自己到这个世界来了以后,把妹似乎是专门去拆散别人婚姻的,算了,积点德也好吧。 “咳咳咳,嗯,那个,伯母啊,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不当讲!你明显是来求情的! 郗璇现在正是在气头上,她那风韵犹存的俏脸紧绷着,挤出一丝笑容,不自然的说道:“贤侄但讲无妨。” “王家门风严谨,只是这道理虽然做到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此其一。” 若不是后面还有话,郗璇恨不得把赵川打出去,全是废话,还隐隐指责她为人苛刻! “贤侄继续,有话不妨直言。”郗璇已经有一丝不耐烦了。 “此其二嘛,大郎只是暂时无事,还未脱离危险,若是被迫休妻,情绪激荡之下,只怕与病情不利。” 石破天惊!晴天霹雳! 原本以为王玄之只是劳累过度后行房,导致差点猝死,没想到他是真的有暗疾。 郗璇脸上大惊失色,竟然不顾身份的跑到赵川身边,抓起他的袖口问道:“贤侄此话当真?玄之是得了什么病?” 王羲之赶紧过来扶着郗璇,开玩笑,一个女眷长辈拉着后辈男性不放手,这传出去要闹笑话的。 “贤侄,你可有把握?” 王羲之沉声问道,家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王玄之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懂身体哪里有不适了。 “你看大郎的眼睑侧面,是不是有两条暗黄的斑纹。” 赵川此刻化身为名侦探柯南,开始指点江山。 本来嘴角还带着笑容,以为赵川是找了个绝妙借口的王孟姜小妹,兴冲冲的跑到大哥身边,果然看到了赵川口中的斑纹。 她的脸色吓得煞白,本来以为赵川是骗人,没想到是真的。 “贤侄啊,此病可有药医?” 王羲之带着一丝紧张的问道。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信奉道家的王羲之,又岂会不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 “我需要去一趟药铺,看看有没有药,还要借家里丹炉一用。” 赵川脸上也没有嬉笑的神色,郗璇叹了一口气说道:“何芸你好好照顾玄之吧,如果这次渡过难关,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那个,爹,娘,我对建康的药铺熟悉,爹爹吃的药每次都是我去抓的,我带赵川哥去吧。” 王孟姜自告奋勇的要带赵川一起去药铺。 “嗯,去吧,速去速回。” 家里确实每次都是王孟姜带着仆人去抓药,女儿家心细做这些也正常,王羲之并未怀疑什么,只是郗璇感觉出有一丝不同寻常。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赵川这家伙长太帅,看着太让人顺眼和好感了,做事又稳重大气,比自己那几个儿子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女儿会不会动心? 只是家里已经跟谢家订婚,赵川又是谢安看中的女婿,要是闹出点丑事……要怎么收场? 听说自家侄女辈还有个被谢家退婚的寡妇跟他关系不清不楚的,郗璇觉得自己的立场真的非常尴尬。 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无论是亲疏还稳妥,女儿王孟姜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吧。 事不宜迟,赵川带着王孟姜,两人一个随从都没带,怕节外生枝,轻车简从的往本地最大的药铺“回春堂”走去。 “那个,赵川大哥,谢谢你。”王孟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谢我什么?”赵川奇怪的看着对方,有些不明白这小妹在扭捏什么。 “谢谢你救了大哥啊,大哥在家里最是稳重不过,比我大不少,平日里跟父亲一样。” 嗯,长兄如父,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还有大哥和嫂子感情很好,要是强迫休妻,只怕大哥会伤心欲绝了。”王孟姜心有余悸的说道。 赵川无法告诉王孟姜,自己纯粹是因为系统要求才多管闲事的,在长安当了几年的“大当家”,他自然明白,这种家务事,能不插手就尽量不要插手,所谓疏不间亲就是这个道理。 “没事,我们不是朋友么?你当时的暗示,我已经看到了。”赵川对着王孟姜眨眨眼,模拟了一下当时对方急切又忍耐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原来我那时候的样子这么好笑啊!” 王孟姜扶着赵川的胳膊,在一边笑得肚子疼,让某人觉得她的笑点实在是太低了一点。 这不笑还好,一笑让赵川觉得孟姜妹子根本就是曹操转世!! 曹孟德大笑三声,引得蜀军伏兵不断,这样的梗,赵川熟的不能再熟了。 此时他们两人正好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中间,穿过去就是“回春堂”了,结果前面和后面,都被穿着盔甲的私军拦住了,看这盔甲款式好像非常精良,对方主家估计身份不凡。 原以为东晋的治安还算好,毕竟到这里来之后一直都有桓温啊,谢安啊等大神罩着,让赵川产生了东晋乃是太平盛世的错觉,而实际上世家大族豢养私军家奴,横行不法,非常猖獗。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地球真的很危险,只有回火星才行!! 这么关键的时刻,系统又是像死掉了一样,一滴冷汗不自觉的从赵川额头上流下来。 他手里有一把短刀,手胳膊那么长,但对方都是带盔甲的,看上去十分精壮,人数不下五十人! 这么大阵仗,自己又是这种装备,估计只有丁胜来了才能脱险,而自己身后又是王孟姜这个拖油瓶,赵川发现自己跟这个拖油瓶还真是很“有缘”。 “赵川大哥,现在我们要,要怎么办。”王孟姜牙齿都开始打架了,他们家也有私军部曲,只是不在建康。说实话,在建康城敢这样明火执仗猖狂的,一只手数的过来。 不,三根指头就够了! “没事,对方应该是来抓我们的,或许只是来抓我的,看等会能不能放你走。”赵川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握住腰间的刀柄。 “赵郎中,我们没有恶意,武陵王与您神交已久,请您去做客。啊,这位姑娘也一起吧。” 从队伍里面出来一个没有穿盔甲,一身青色儒衫的中年人,类似于谋主或者大管家一类的人物。 好吧,还神交呢?我真的感觉到了你那深深的“善意”。 赵川对于这人睁眼说瞎话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实话也很好奇到底哪家的显贵是如此猪脑,每次都是这种风格办事。 “跟我一起,你父母很快就会知道的,万一有事,我会尽量周旋,撑到你家里人找来的。” 赵川在王孟姜耳边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本来很害怕的妹子,听到赵川的话之后,似乎心安了不少,两人在一队全副武装的私军“护卫”下,上了一辆马车…… 东晋世家混乱的婚姻关系 世家之间表亲结婚,互相通婚的现象非常普遍。 说两个最有名的例子。 王羲之的夫人郗璇(又作郗璿),是郗道茂的姑姑,郗道茂是郗昙(本书有出现这个人)的女儿,郗璇是郗昙的亲妹妹。 王献之是郗璇的小儿子,郗道茂实际上是王凝之的表姐(关系很近的表姐)。 典型的近亲结婚。 这也是王家和郗家政治联盟的延续。 后来郗超死了,郗家失势,王献之也被迫离婚,然后娶了新安愍公主司马道福,简文帝司马昱第三女。 他们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叫王神爱,既有王献之的才气,又有公主的美貌,而且聪明灵秀,颇得到皇帝的赏识,于是皇帝把自己的外甥女册封为太子妃,太子就是后来的白痴皇帝司马德宗。 看来连续的表亲结婚,导致基因不好,司马德宗也是够倒霉的。 作者君在构思情节的时候,考虑了很多当时的世家风貌,包括吸毒(五石散),近亲结婚,政治婚姻,家奴不法,人口拐卖,聚众淫/乐(包含历史上真实的处子血炼丹) 再举一例,这次是谢家。 谢灵运,父亲是谢瑍。 谢瑍妻子是王献之的外甥女。也就是王孟姜的女儿。 谢玄娶过王家女做续弦,很有可能是琅琊王氏,只是不确定是哪一支,总之王谢两家通婚非常普遍,表亲结婚也很常见。 第三十九章 难言之隐 赵川把被自己打晕的王孟姜放到床上,然后用柜子里水瓶中的水浇熄灭了那个檀香炉子。 尼玛,王孟姜这小妹妹定力太差了,刚才胡言乱语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她在失控之下把赵川的脸亲了很多次,还好这小娘平日里朴素不会染唇,不然某人这次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希望她事后都不记得吧。 赵川松了一口气,还好及时让她吃了定心丸,然后打晕了这小娘,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她是道韫的闺中密友,还是谢玄的未婚妻,如果自己…赵川已经不敢想下去,他不知道设局之人是否知道这些,但躺在床上的这个清纯可人的阳光女孩,真是碰都不能碰的! 哪怕那个何法倪,自己都能去当个禽兽占占便宜,唯独这个王孟姜,不能有一点点不纯洁的想法,嗯,任何想法。 “阁下是打算看我和这王家的掌上明珠共赴巫山呢?还是想看我美色在眼前却不得不极力忍耐的丑态?” 赵川对着那个窗户喊道。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或者说这是对方必然的选择。 既然设局,又怎么会不观察局中人的情况呢? “啪!”“啪!”“啪!”“啪!”“啪!”“啪!” “精彩啊!真是精彩!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是把赵大当家当成建康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士子了,差点忘记你在长安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这么久,一点迷香怎么能对付得了你呢,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拍着巴掌,推门而入之后,赵川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乃是和司马昱差不多的王爷服饰,只是看起来明显老一点,也没有对方身上那种儒雅的气质。 相貌也很不一样。 不仅是这样,他还用一副猥琐的表情看着自己。 “王家的明珠就在床上,赵大当家要不要试试滋味如何,这药有忘神的作用,她醒来以后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你大可以把这些推在老夫身上嘛!” 好吧,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赵川发现此人三句话不离女人二字,说是银棍也不为过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过好像没什么兴趣呢,你扯了这么多,可以进入正题了么?” 赵川在桌子旁边坐好,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位中年王爷大叔,眼神冷漠。 “我要何法倪,你要找到她交给我,活人,或者死人,总之我要见到她。”这位中年大叔王爷似乎不吃赵川这一套。 “这个我可以考虑,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司马晞大人?”赵川说了一个病句,但他相信对方一定懂他的意思。 “有趣有趣,赵大当家,我真是小看你了啊。没错,在下正是武陵王司马晞。”这位王爷坐到赵川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带着自信的微笑,似乎赵川就是兔子,他是老虎一样。 “叮咚,激活隐藏任务:王爷的难言之隐。 任务说明:司马晞对何法倪下手另有隐情,并且他身上还带着不好启齿的隐疾。妥善处理此事。 任务奖励:《诸葛神兵》上卷 奖励说明:武侯诸葛亮一生的精华都在此书里了,这既是一本兵法书,又是一本兵器打造和机关术的墨家奇书,还蕴藏着其夫人黄月英的智慧。上卷为兵法,下卷为机关术。 只有先得到上卷才能得到找到下卷的线索。 ” 果不其然,非要进入密室之后才能触发,条件和以前一样,都很苛刻。 “你想得到何法倪,我想问你,为什么你想得到她?我相信你不会缺女人。” 赵川严肃起来,他看到对方不断摸着自己的胡须,似乎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小动作,那么好像是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你能保密么?我不想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传言。”司马晞沉声问道。 “出了这扇门,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再次相见就是我们见的第一面,如何?” 看到赵川如此识趣,司马晞点点头,小声说道:“我吃寒食散得了一种病,不能人道。” 哈?这也是个吃药吃坏了的啊? 前世乱吃药吃成杨伟的人多得数不清,没想到这位也是,还是吃的寒食散这种高级货。 “但那跟何法倪有什么关系?”赵川一脸懵逼的问道。 “有药师跟我说,她是未来皇后,身上沾了龙气,我要她的破瓜之血来炼丹,练成了之后,我就会龙精虎猛了,返老还童!!” MDZZ! 赵川真感觉这次是遇到神经病了! 你身体不好就去治病啊,信这玩意干嘛?你用对方大姨妈的血不就完事了,要多少有多少!! 司马晞这位王爷,让赵川深感没文化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可以帮你治病,我甚至可以帮你善后何法倪这件事,但我要一个东西。” “此话当真,你快说!”打蛇打七寸,赵川一说自己的条件,对方就立刻来了精神,丝毫没有之前故作高深的模样。 “我要诸葛神兵!”赵川的眼睛似乎在放光,盯着司马晞那浑浊的眼睛不放! “哈哈,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那种传说的东西我怎么会……”司马晞说了半天说不下去了,因为明目张胆的睁眼说瞎话也是需要演技的。 赵川盯着他的眼睛,司马晞又不是职业骗子,这么胡说八道难为他了。 这位看似心思缜密,实则粗枝大叶的王爷,根本不是演戏那块料。 “你不必否认,你们司马家攻破蜀国的时候,得到过武侯的书,钟会和邓艾还死在这书上,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赵川现在已经掌握了主动,他才不想继续跟这个极其无聊的王爷兜圈子呢。 “治好我的病,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吧,不过你近期不要来烦我了,弄好了我自然会把东西给你试试,如何?”赵川有点不耐烦,和刚才的态度判若两人。 “好,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但何法倪的事情,务必不能让其他的知道原委。”司马晞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身份尊贵,身边不会缺女人,现在就像是守着金山饿肚子,让好色的他情何以堪? 而且这个药,他不是给自己一个人用,要知道,现在所在的这个密室,可是“俱乐部”聚会时的关键场所啊,要是有了那些“助兴”的东西,他就能不动声色的拉拢更多人下水了! “你把王家小娘抱着,我去让人准备马车。”司马晞起身出门,赵川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孟姜,似乎对方还在沉睡,莫非是自己刚才那一下打得太重了么? 马车里,王孟姜靠在赵川的怀里,她依旧陷入了昏迷中,想起刚才孟姜求自己脱掉她的衣服,赵川深感司马晞这厮野心不小。 这些东西必然是他聚会的时候用的,能让孟姜这样清纯的小娘欲火焚身,这个司马晞,要好好留意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偷偷带走一块檀香木,决心有机会去研究一下,这玩意除了那种功能,好像还有镇定心神的作用,或许做麻药不错。 “赵川大哥,我是不是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 王孟姜小妹没有睁开眼睛,她依然在赵川怀抱里。 之前的记忆,她还记得一点点,反正自己是很出格了,做了什么事情隐约有印象,说了什么话倒是记不太清楚了。 “没事,那不是你的错。” 赵川安慰孟姜说道。 “但是我会很不好意思啊。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 王孟姜依旧是“不依不饶”,她记得自己好像情不自禁的亲吻了赵川的脸,这个可以肯定,其他更出格的事情,就不太知道了。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世界,今天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你就不要纠结那么多了吧。” 赵川叹了口气,长安跟建康有点很像,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屡禁不绝,他赵大当家出马,有时候就算成功解救被拐卖的人,人家也未必会真心感激你。 比如老婆被拐走了的,你找回来时肚子已经大了,是别人的野种,雇主还会喷你一脸口水。 “川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想起长安的一些事情来,人心是复杂多变的,有时候你认为的好人其实在做坏事。” 闲来无事,赵川把以前长安当大当家时的一些事情跟王孟姜说了。 三教九流,亦黑亦白,有老丁这样贪财的守门官,也有老鼠这样好色的接头人,他们不算好人,老鼠甚至是被赵川亲手解决掉的,但不可否认,有时候要救人,必须要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王孟姜听得心驰神往,大开眼界。以前她一直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这么多“可怜又可恨”的人。 “我在堂邑赈灾的时候,也遇到一些事情。” 从堂邑回来,孟姜心里就一直有疑惑解不开,她把心中的想法跟赵川说了,等待对方的答案。她不明白自己赈灾的那些灾民为什么要袭击她。 她明明是在做好事,那些人不感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呢? “这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你心地善良,但吃的用的,却无一不是来自民脂民膏,而那些人为了生存,有时候也顾忌不了那么多。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我写了一本书,没写完,有空我可以给你讲讲。” “嗯,川大哥,你真好。父母和哥哥都不会跟我讲这些道理,只是盼着我快点嫁人,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不知怎么的孟姜又想起之前在密室的那些事,有点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不经意就给了赵川一张“好人卡”。 马车没有卫兵的护送,跑得飞快。王家以为赵川他们是没找到合适的药,去全城寻访了,并未在意,也没有派人来寻找。 主要是王玄之状况很好,王家人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点。 “回春堂”是本地最大的药铺,里面各种药材的有,还有名医坐诊。 “啊,这位是王家千金吧,你是熟人了,容老夫先看看药方啊。” 这位大夫把赵川的方子看了又看,指着其中一行字说道:“其他的都是常见之物,只是这红花么,来自西域高原,虽说也不能算是稀罕之物,但店里的存货,都被宫里预定了,你看这……” 赵川心里一沉,这红花大概就是藏红花,中原地区原本是不产的,后世都是移植过来的,此刻似乎也很少被用作药。 “请问大夫这红花宫中是何用?建康城其他店铺有这种东西么?”赵川沉声问道。 “此物是给皇帝新娘子衣服染红用的,据说比普通染料艳丽,你去别家也没有,肯定都被采买了。” 又是这件事! 赵川发现自己现在就是绕不开何法倪这个小娘,什么麻烦事都跟她有关系。 “掌柜,可否通融一下,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 金银虽然不能流通,但确实是硬通货。一条小黄鱼出现在这位大夫手上,对方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多了些。 药铺其实赚不了几个钱,更何况这是世家的铺子,他只是个打工仔罢了。 “你们等着,我这里还有点存货,哎呀,都是准备给我那婆娘染布用的…”大夫一边装作可惜的碎碎念,一边进了内堂。 “你看,这人做事不合规矩,但能救你大哥的命。有一天你看到别人也这样通融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 孟姜低头不语,赵川的问题很尖锐,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皇帝家要娶媳妇要红花染色,你大哥要救命,也要这种东西,那大夫家也可能需要,不然他不会截留一些,大家都需要,东西却只有那么多,究竟怎么分配才好,你思考过么?” 赵川似乎意有所指,但孟姜却有点迷糊,不知道他这话的深层含义是什么。她咬着嘴唇,秀美的脸皱成一团。 “川大哥,我是不是很笨啊。” “没有,你只是缺乏历练,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哦,这样啊。” 第四十章 今日开始神棍 有钱能使鬼推磨。 赵川手上的小黄鱼威力惊人,那“回春堂”的大夫比丽春院的龟/公还殷勤,熟练的配制药材,并把每一种药材的使用方法都一一描述清楚了。 收钱办事,合作愉快,下次再来,不外如是。 赵川是长安人,但手腕却比建康本地的孟姜活络多了,这小妹还打算抬出琅琊王氏的名头呢。 王孟姜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她觉得这件事总算是有头绪了,折腾了一天,还真是多亏了这位赵川大哥帮忙。 就像是做成了一件很有成就的大事一样,她感觉自己大哥如果被治好,那也有自己的一分功劳,当然了,主要还是靠赵川。 她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心情,为自己而自豪,觉得自己“很有用”,不再是一个被别人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能之人。 她斜着眼睛偷偷看了看正在和药店的大夫认真交谈,了解药材药性的赵川,不知怎么的有一丝悸动,觉得对方是那么帅气挺拔,英伟不凡。 好像多大的问题在赵川手上都变成了小问题一样。 想起自己好像还亲过他的脸,不禁有一点羞涩和虚荣的飘飘然。 赵川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小女儿家心思,拿到药以后就直接返回,在路上考虑“炼丹”的方法。 系统是带着一些超自然能力的,这一点赵川早就知道。 不然谢安那本书就不会有能力看出人的命格了。 所以这个炼丹,估计是系统利用丹炉,把神秘的力量注入到药材当中,这只是一种途径,而不是说自己真能炼丹炼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对于东晋这边正统的“炼丹”来说,赵川乃是地道的小鸡,连菜鸡都比不上。 “川大哥,你刚才说你在写书,是写的什么书啊。”王孟姜突然对赵川说的那本书感兴趣起来。 不对,应该说她对赵川的一切都感兴趣。 现在跟她说心学,会不会步子太大?某人在心里嘀咕着,好像那种东西有点高深,会破坏她还未完全形成的世界观。 打个比方,这就像是纯洁的少女偷看老夫老妻在床上玩出各种高难度姿势一样,冲击太大了可不是好事。 “额,没什么,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两人一边往回走,赵川一边跟王孟姜讲述关于一只很丑的鸭子的故事。 王孟姜听着赵川的故事,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思都在故事里。 “最后,那只很丑的鸭子,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天鹅,池塘的水鸟们再也不歧视它了,都愿意跟它玩。”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朱雀桥,再往前走就是乌衣巷了。河边正好游来一群鸭子,赵川和王孟姜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观看。 “想到什么了吗?”赵川刚才的故事,很显然是在隐喻什么,就算是三岁小孩都能听得出来。 “你是要告诉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就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不要自卑气馁么?” 两人看着繁忙的秦淮河,无数穷苦人家都在忙碌着,生机盎然之下,又带着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 王孟姜的回答很励志,但赵川要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隐藏在童话后面残酷的事实真相。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身,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它如果真是一只鸭子,长大以后也永远是一只鸭子。 正是因为它不是鸭子,所以长大才能有后面脱胎换骨的改变,或者说从一开始,它就是漂亮的天鹅,只是没被人发现罢了。” “你是在说我是那只丑小鸭,变成天鹅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天鹅么?”王孟姜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她总算是明白了赵川说的暗喻是什么。 世家的子弟,永远都是世家,就算小时候放浪形骸,在有心人的包装之下,他们依然可以声名鹊起,靠着家族身居高位,世代相传。 然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提携后人,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 如果她失去了琅琊王家这个身份,就会变成一个可爱的农家小妹,每天要持家,给父母在田里帮衬,然后嫁一个庄稼汉,下地干农活,生孩子养孩子。 这两种生活如果没有动乱的话,会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没有交集。 “你心中一直困惑的,其实不就是这个么?不要说你现在心地善良,长得又清纯可爱,就算你又丑又恶毒,也会依然是人上人,不会因为你个人的一切而有所改变。明白了吗?丑小鸭。” 赵川感慨的拍了拍王孟姜的肩膀,然后不再言语。 东晋是汉人政权,但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重病患者,不值得自己去投效,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不真实,还有扭曲。 无论是沉溺于清谈和文雅,还是以放浪形骸为荣,都不是赵川想要的。 “真是的,人家哪里丑了嘛。”王孟姜一边说一边哭,赵川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赵川知道对方为什么而哭,因为她决定不了自己的身份,却又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也无法装聋作哑,这种冷酷的清醒,对一个内心柔软的女孩来说是多么无情而冷漠。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百年之后,或许后人来到此地,会写下这样的诗句,你觉得呢。” 这首诗在王家人和谢家人面前说是不妥的,但赵川相信王孟姜能接受。 沧海桑田,没有永远的世家,也没有永远的豪门。 随着文化的推广,科举的建立,寒门最后还是会“崛起”的。 “嗯,谢谢你,川大哥。谢谢你对我说真话。 走吧,我们回去吧,大哥他们估计都等急了。” 王孟姜感动的看了赵川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调整好情绪,两人开始走过朱雀桥。 再天真的人,总有一天也要长大,能有人心平气和的告诉她这世间残酷的现实,其实是这个人的幸运。 由于被司马晞这个神经病王爷劫持,闹了这么一出,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回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孟姜的母亲郗夫人早已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好在王玄之没什么大碍,不然他们家现在真要倾巢出动去找人。 她看到孟姜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自家女儿一向都是活泼开朗,为什么会哭呢? 郗夫人用疑惑的眼神把两人扫来扫去,除了女儿情绪不高以外,好像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贤侄,药齐了吗?”郗夫人还是很关心儿子的病情,虽然现在看上去是无碍了,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原料齐全了,家里的炼丹房可以用吗?”赵川的神情很镇定,让郗夫人安心不少。 “贤侄请随意,所需要的东西炼丹房里都有。”得到郗夫人的允诺,赵川便拿着药材去了炼丹房。 王孟姜还想跟过去,结果被郗夫人拉住了手。 “炼丹房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 看到母亲好像生气了,孟姜吐了吐舌头,慢悠悠的往房间里走去。 郗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女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看赵川对女儿的态度,好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两人之间更是没有眉目传情,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王孟姜回到自己的闺房,拿出纸笔磨墨,把赵川刚才脱口而出的诗句默写了下来。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孟姜的字也是相当了得,比谢道韫的字都写得好,可能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吧。 “世家,唉,川大哥,其实很多话你还没对我说是不是,你肯定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她那活泼的气质里,增加了一丝忧郁和稳重,看着桌上的诗篇发呆。 如果说赵川写给谢道韫的诗很多是“情诗”,唤醒了对方心中的女儿心思的话,那么他在路上念的这首诗,则开启了孟姜对自身的反思。 好多事情就差一层窗户纸,赵川那首诗捅一下,就破了。 “孟姜,你刚刚在说什么呢?一个人嘀嘀咕咕的。” 郗夫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孟姜背后,吓得这小娘身体猛的一抖,像是发现屋子里进来一条毒蛇一样,身体僵硬得不敢动。 “怎么了,娘又不是坏人,你为何像是歹人进门了一样?”郗璇看到王孟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看到女儿一回来就铺开大纸在写些什么,心里一点点往下沉。 少女爱俏郎,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如何会猜不到女儿是什么心思。说实话那赵川除开门第不谈,其为人和能力,确实是配得上孟姜的。 只是家里已经跟谢家订了婚,更何况那赵川听说是谢家长女谢道韫的意中人,两人已经是形影不离的关系,自家女儿陷进去,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啊! 但郗夫人不比粗枝大叶的王羲之,很多时候一棒子打下来,只怕是适得其反,还不如循循善诱为好。 她趁着王孟姜发愣的一瞬间,不动声色的拿起对方写在纸上的诗篇,然后看了起来。 郗夫人的脸色由晴转阴,由阴转雨,最后又变成晴天,只是暗自叹息了一声! “孟姜,这是那位赵川写的诗么?”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两人绝不是情侣的关系,是情侣不会写这样的诗。 女儿也不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而失魂落魄。 “孩子啊,一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生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命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娘不是瞎子,外面的世道怎么样看得到,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是像你现在这样过来的,明白吗?” 郗璇知道这首诗实际上是在暗讽王谢这样的世家大族,终归有一天会变成平民百姓,更深一点说,现在代代相传的士族,将来也会有一天走向没落。 她自幼就饱读诗书,家里也是毫不逊色王谢的大族,自然明白这诗里面蕴含的深刻道理,不禁对赵川这人高看了几分。 “娘,现在这世道,就只能这样,永远都只能这样了吗?” 王孟姜像是在问自己的母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孟姜啊,这是你爹和你哥哥们要考虑的事情,你不需要想那么多的。”郗璇知道有些话不能跟孟姜说。 他们王家,那么大的庄园,山川湖泽一样不缺,手里有私军部曲,家里各枝掌控着江州的政局,幕僚,死士,壮丁,应有尽有。 这些是哪里来的?还不是利用世家的权利一代人一代人的往上添砖加瓦得来的。 他们本身就比那些贱民要高贵!! 但这话能直接跟心思单纯的孟姜说么? 郗璇默不作声的把那首诗收起来,语重心长的对孟姜说道:“我们女人有时候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盼着找一个好男人,有能力才能同情别人,所以还是别想太多了,明白吗?乖女儿?” “嗯,娘,我知道了。”王孟姜对着郗璇甜甜一笑,似乎又恢复到往日的自己,她老妈终于放下心来。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可喜可贺,这赵川的人品果然还是信得过的,话说谢家明珠谢道韫又怎么可能去找一个人品不堪的男人呢? “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先休息会,娘去吩咐下面人给你做午饭去。”安慰了孟姜几句,郗夫人就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丑小鸭吗?我是个丑小鸭啊。”王孟姜眼神有一点痴迷,皱着眉头反复念叨着“丑小鸭”三个字。 王家的炼丹房里什么东西都不缺,不过赵川根本就用不上,或者说有系统代替他行动。 “叮咚,炼丹开始,要进入自动模式吗? 炼丹准备时间:十分钟。炼制时间:五小时。中途不需要人看管。 ” 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对话框,赵川知道这是系统担心自己把需要的东西搞砸了所设定的一种模式。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过了一瞬间,等赵川清醒过来的时候,丹炉已经开始烧起来了,那些药草也全都消失不见。 “好吧,这一炉丹药出来,哥也变神棍了!” 第四十一章 纵论天下 赵川并没有携带心学的手稿,这里也不是写书的地方。 他已经习惯跟谢道韫在一起,边讨论边写书,这种理论书籍不比故事书,有时候是需要人反复思辨的。 有一个好帮手在身边,事半功倍。 赵川不禁有点想念起谢道韫来,果然是当了小秘书的女人,和自己之间那种紧密的联系,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赵川在想谢道韫的时候,对方也在想他。 此时在东山的竹楼里,谢安把几张桌子拼到一起,在桌上把赵川画的那副《兰亭游园》展开,看的谢道韫心驰神往。 “哈哈,道韫,怎么样,这个可是叔父的哦,万金不换的。” 谢安得意的摸摸胡子。赵川这幅画确实价值连城,有着不同寻常的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 兰亭里都是识货的人,又岂会看不来呢!当时司马昱就愿意出万金买这幅画。 “叔父,建康城里暗涌颇多,赵川一个人在那里没事吧?要不要我过去帮他,至少我对那边很熟悉啊。” 谢道韫的语气带着一丝幽怨,好像对赵川和谢安两人把她撇在一边感到不满。 “嘿嘿,我看王家孟姜那个小娘,对赵川这家伙可是相当上心呢,你小心他被勾跑了。” 谢安明知道孟姜跟谢玄订婚了,还故意说这种话揶揄谢道韫。 “叔父,你这是叫谢玄来找他麻烦啊,太坏了。” 谢道韫在一旁撒娇道。 别的女人还可能,赵川不会看不到什么女人他绝不能碰,这点谢道韫非常自信,对方不是一个见色忘义的人。 而且她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好了,叔父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快去整理他心学的手稿吧,他还没通过我的考验,老夫目前可不会帮他宣扬那个什么心学的。” 谢安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谢道韫。 “知道了叔父,我去写书了。” 谢道韫对着谢安行礼告辞。赵川的心学手稿,还有相当多的地方需要完善,至于建康城的凶险,只能靠他自己去解决了。 谢道韫回房间后,谢安收起赵川的那副画。 “褚太后还没有出手,真想看看这波澜不惊的战斗啊。桓温,太后,司马家,越来越有意思了。” 谢安一边摸着自己的长须,一边思考着什么,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居然笑了起来。 赵川并不知道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谢安又在算计他。 此刻他站在王家的大门口,看着眼前一个白面无须的男人,脸上有几分抽搐。 “赵郎中,太后让你明日带着国书进宫,她有要事找你。” 好吧,你才进宫了,你们全家都进宫了! 这太监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把自己当做北边来的蛮夷看待。 “张公公,赵郎中诗画双绝,其才情,朝中诸公如孙绰大家也是佩服之至的。” 对方这种高傲的态度,王羲之都看不下去了。 那太监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态,但赵川并未觉得对方有多歉意。 “噢,失敬了啊赵郎中,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对着王羲之等人行了礼,太监本来就是轻车简从而来,消失得也是风轻云淡。 赵川不喜欢死太监,但对方的到来说明了几件事情。 那就是这建康城里,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眼睛实在太多,自己到这里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至少那个褚太后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 其次就是何法倪这个女人,现在大家好像都知道很可能在自己手上,一波波的试探大概不会太远了。 唉,建康真是太危险了,真是很想回火星去。 赵川在心中感慨还是长安好一些,比较起来苻坚那家伙实诚多了,连猥琐大叔都开始可爱起来。 孙绰和司马昱在自己去拿药的时候已经走了,非常可惜,不然可以套一点信息出来。 “王伯父,我要去炼丹炉那里守着了,现在很关键。” 赵川脸上很严肃,毕竟关系人命,他可不敢开玩笑。 王羲之很矜持的点点头,他是长辈,当然不能催促后辈快救他儿子,再说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一家之主镇定自若,紧张的情绪救不会传染。真不愧是写书法的人,每逢大事有静气。 孟姜看着赵川的背影消失在炼丹房,眼神复杂,好像想要跟上去,又害怕母亲发现,咬着嘴唇最后一声叹息的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夕阳西下,赵川脑袋里终于一声炸响。 “叮咚,古代版养心丸炼制完毕,获得称号:炼丹学徒。 效果:丹药药效+5% ” 呼,总算完成了。 赵川进入了“自动运行”状态,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中有一个铜碗,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好几十颗小药丸。 这时脑子出现一个小信息框,每日一粒,十日一个疗程,此次数目正好九十颗,约三十颗可以将病情缓解下来,三年内不会复发。 赵川心里暗自嘀咕,这药效也还算可以了,至少这一炉子药,可以让王家大郎续命十年,至于十年之后,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将药丸放到炼丹房的一个小瓷瓶里,赵川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这次他还有点私心,买药材的时候,连炼制灰原肾宝的材料都备齐了。 白天是公干,晚上可就是私活了! 哼哼,那些五石散的瘾君子们,是让你们知道金枪不倒的厉害了! 赵川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川大哥,饭菜好了,要送进来吗?” 赵川突然会过神来,如果现在把药给对方,那么晚上就很难再出来炼丹了,不如显得自己“忙一点”,到时候有什么事也好说话。 赵川打开门,他发现孟姜端着饭菜,那双清纯的大眼睛似乎显示她的主人心事很多。 “你是有心事吧,快去吃饭,趁没人的时候我跟你聊聊吧。” 赵川接过端着饭菜的木盒,示意对方不要节外生枝。 孟姜已经明白了赵川的意思,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心里似乎变得豁然开朗了。 等待炼丹的时光是无聊的,天色渐晚,赵川在思考如果让苻融带着何法倪走人。 男欢女爱,无可厚非,既然吃掉了就带回家去当个王妃吧,这一点赵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过分。 这应该算是“自由恋爱”吧。 他和淑文还不是你侬我侬经常在床上欢乐得死去活来,又有什么资格说苻融呢?最多是说他有样学样罢了。更何况淑文还是寡妇呢。 只是现在这个漩涡,还真不好脱出了。桓温是枭雄,不会跟自己讲什么情谊的。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他坐在地上打坐用的垫子上,百无聊赖。 炼丹还需要五个时辰,大概要在这里过夜了。 忽然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赵川打开门,果然是孟姜妹子。 “坐吧,我知道你有心事。” 赵川让王孟姜坐到垫子上,他和对方并排坐着,孟姜妹子脸上没有一丝扭捏。 “川哥哥,你认为世家没有救了吗?” 王孟姜的声音很低沉,她没有谢道韫学富五车,但脑子很灵活,想得也很深,触类旁通,非常厉害。 “也许到你老死的那一天这个都不会发生,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世家腐朽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但说实话,这种百足之虫的生命力,比自己想象得也要强一些。 在文字传播速度爆表和科举制之前,这天下还是世家说了算。王孟姜居安思危,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了。 赵川叹了口气,递给孟姜妹子一颗开心丸。 “要不要来一颗?” “不要,肯定是爹爹吃的寒食散,娘说女儿家吃那个会做出不知羞耻的事情。” 孟姜有点跃跃欲试,不过嘴上却坚决的拒绝了。 “呵呵,我怎么会让你吃那种东西,吃吧,没事。”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王孟姜对赵川非常信任,一口就把药丸吃下去了。 甜甜的酸酸的,味道还不错,孟姜吃了一颗又把手伸出来:“还有没有,我还要吃。” “没有了,一颗就够了。” 孟姜感觉自己的心情,在吃了药之后居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那些事情虽然还堵在心里,不过已经感觉无所谓了。 “孟姜,你知道你们家的势力有多大吗?包括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你们家全家的势力。” 赵川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像是针尖在扎孟姜的心,带着隐隐的刺痛。 “我知道的,虽然爹爹不说,但家里吃的用的,朝廷的俸禄估计不够家里一天用度。” 孟姜轻轻叹了口气,家里把她当小孩,其实她也不小了。 王家横行不法的事情时有耳闻,白手套这种东西,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王羲之一家当然能够在享受世家荣光的前提下,把自身摘出来,仿佛白莲花一样“出于泥而不染”。 赵川翻出来一个坩埚,又找到几块小垫木。 他用这几块垫木把坩埚垫起来,然后对孟姜说道:“你看,这是你们王家,这是谢家,这是桓温,这是郗家。上面的坩埚就是这晋国的江山。” 孟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赵川的比喻非常通俗易懂。 在东晋,是世家撑起来这万里江山。 “这是程家,陆家,顾家,朱家。” 赵川又找来几个矮一点垫木放在空隙里,但它们根本碰不到坩埚底部。 程家,陆家,顾家,朱家,本身是东吴的士族,在东吴灭亡以后,依旧是本地大族,但与北方那些人,不是一个路数。 “你看,外来大族,比如你们家这样的,垄断了朝政,那些本地士族,心里肯定不愿意,这便是隐患之一。” 孟姜点点头,这些斗争,她早有耳闻。世家之间不会直接撕破脸,但其间的争斗,有时候比真刀真枪还厉害。 王羲之与郗璇的婚姻,本身就是一桩政治联盟的婚姻。 很浅显的道理,本地士族原先是跟东吴混的,而北方士族是跟曹操混的,一辈一辈传承下来,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 即使到了晋朝,他们依然不会是一路人。 而司马家的根基在北方,人脉关系也全是北方士族,衣冠南渡之后,这些皇帝能信任的,显然是逃难过来的北方士族。 “川哥哥,你不是晋国人,但你对这些事情好了解啊。” 孟姜喜欢赵川跟她说这些“天下大事”,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 “对了,那皇帝呢?” 自东晋以来,皇帝大多短命,有些是因为吃五石散不自爱,但更多的是死的不明不白。 赵川放了一颗很小的药丸到坩埚里,指着它说道:“你看,这不就是皇帝么?” 渺小微弱,有他没他一个样,完全靠着世家支持而活着,这不就是此刻晋国皇帝的写照么? 孟姜测过头和赵川眼神对视,郑重的点点头,三言两语,晋国的大势赵川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了。 “你看,世家治理天下,最关键的就是势力平衡,但各家人才不同,参差不齐,又怎会完全平衡呢。” 赵川拿掉一块垫木,换上了一块更高的。 坩埚瞬间就倾斜了,里面那颗小药丸到了坩埚边缘快要掉出来了。 “你看,桓温来了,朝廷不就像现在这样了么?” 孟姜突然抓住赵川的手,她那光滑细腻的掌心全是冷汗。 “川大哥,如果按你这样说,王家以后岂不会是...” 灭门两个字没说出口,赵川的推理还没到最后一步,但聪明的孟姜显然想到了世家的下场。 唉,妹子,你的忧患意识稍微多了点,事实上王家变成平民百姓,还是几百年后的事情呢。 “桓温或许还会依靠世家,但他的下一任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孟姜似乎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野心家崛起,士族们包括王家在内,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川大哥,你是秦国人,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呢?” “我不是秦国人,我是天下人,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第四十二章 玲珑剔透心 “什么,你说表亲也不能结婚?” 王孟姜睁大眼睛看着赵川,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没想到赵川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这个三言两语也很难解释清楚,反正你记住,表亲结婚是很容易生出傻子来的。” 赵川很浅显的把单眼皮双眼皮的理论跟王孟姜说了一遍,对方频频点头。 “怪不得爹娘是双眼皮,我也是双眼皮,但大哥是单眼皮,原来是这样。”触类旁通,王孟姜有点明白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了生子了。 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嘛,高中就有。 两人在炼丹房里聊得很开心,从东晋的政局说道世家的形成,再从世家说到未来事态可能的变局,最后越扯越远,居然说到近期结婚上面了。 世家的近期结婚颇多,看《红楼梦》里面的就知道,那可是清代呢。 “川大哥。” 哈? 赵川发现王孟姜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说,这模样真是要把人吓到。 “没,没什么了,我走了。” 这小娘有点不好意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对赵川一笑,宛如鲜花盛开。 “谢谢你川大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对着赵川挥挥手,宛如精灵一样,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孟姜刚刚走,系统声音就在脑中炸响 “叮咚,完成任务:不讲理的郗夫人 任务描述:你已经能够治好王玄之,郗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你感激佩服得五体投地。 任务奖励:王家所有人对你好感+20,东晋所有士族(包括皇族)对你敌意-10。 获得称号:医丹圣手。 获得物品:宫门令:可以自由出入东晋皇宫。(进入建康皇宫后领取) ” 好吧,这个任务的奖励赵川是觉得很卧槽的,不过聊胜于无吧,总算是不辱使命。 “叮咚,任务完成:救人如救火。 任务说明:养心丹已经到手了,救活王玄之已经无碍,保住了这桩婚事,宿主功德圆满啊! 任务奖励:雕版印刷术(试验后激活) 奖励说明:你不是有几本书吗?为何不试一试? ” 咦,这好像是个好办法啊! 把自己的诗集刊印一下,然后心学能印多少印多少,雕版还是有些难度的,诶。 赵川心里有些碎碎念,计划继续向前推进了一步,不过还是不完美。 造纸术+活字印刷,我会让世家被风吹雨打而去! 赵川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世家不死,想要建立一个超越前人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 到时候自己能做到曹操那种程度就要偷笑了。 “叮咚,激活主线任务:衣钵传人 任务说明:王家小妹王孟姜聪慧过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而且头脑未受到传统思想的禁锢,乃是你心学衣钵的最佳传人。 收其为徒,带离江左,将其教导为你未来学堂的讲师。 奖励:活字印刷术(需特定条件激活)。 奖励说明:种田所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就在这里了。任务虽然困难,但男人应该拿出一点魄力来。 ” 果不其然,赵川就知道一定没好事! 刚刚兴奋起来的心情,迅速被打入谷底! 赵川无力的坐在坐垫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谢安早就在观察自己,所以跟谢道韫之间的事情,对方默许了,再说是为他侄女后半生负责,谢安也有把谢道韫托付终身的意思。 但这次是要对王家的明珠下手,不但不能给王孟姜一个未来,而且还会拆散谢王两家的政治联姻! 你干嘛不玩死我啊魂淡系统!你没事要我把这个小妹弄自家那边去做什么! 对方又不是卖身葬父的丫鬟!那是琅琊王家的嫡女啊亲,你就像是牲口一样,说让我牵走就牵走。你不能太任性了啊! 上一次这么干的穿越者,坟头的草都长了好几丈高了! 在心中无奈的抱怨了一番,赵川开始冷静下来。 活字印刷术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技术,但想和做是两回事,主要是他现在手下的人才太少了! 其实很多技术赵川都知道原理,但其中的细节太多,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实验,一点点完善。 时间太紧迫,这是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容不得你慢慢去发展。 历史上王景略辅佐苻坚一统北方,实际上也才花了五年时间! 再说就算自己研究,系统也一样会激活相关任务,无非是让技术实现快一点,目前依然不得不依靠系统的力量办事。 用什么方法把王孟姜带走呢?这个契机在哪里?赵川陷入了沉思,好像事情有点棘手,他在思考的事情,实际上是在跟世界上所有的人为敌,不要说谢安了,连谢道韫都不会支持他。 再说自己又不喜欢这个小娘,要拆散她的婚姻,好像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话说为什么系统老是要我去拆散别人婚姻啊,我又不是隔壁老王! 正当赵川心里抱怨系统发神经的时候,王孟姜已经回到自己的闺房,在书案前摊开一张大纸,在上面写了“心学”着两个大字。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心学的四句口诀,也被她写在纸上。 “道韫姐啊,你口中的心学,我真的很有兴趣呢。”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自幼跟谢玄就是朋友,两人关系不错,这次只怕真会得罪他了。 “当个贤妻,相夫教子,夫君有出息了我脸上也有光,但谢玄不可能打破现在世家颓废的局面啊,爹,娘,这条路走不通的。” 其实王孟姜说得没错,因为几十年后席卷会稽地区的孙恩起义,直接导致了世家力量的衰落,然后就是刘裕崛起,世家格局瓦解。 孟姜的哥哥王凝之一家惨死在孙恩手上(除了谢道韫),王家的力量也是大大削弱。 她之所以去找赵川聊天,其实是因为在对方炼丹的时候,自己收到了谢道韫的一封信! 赵川想不到谢道韫一到东山,就立刻跟王孟姜写了信,讲述心学的理论。 赵川这位贤惠的“小秘书”,一直是在想方设法的帮他,利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扩大心学的影响力。 正当王孟姜在纸上比划着的时候,如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郗夫人,来到她的闺房,不动声色的坐到孟姜的床上看着女儿在书案上伏案写着什么。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在房间里没有看到你。” 孟姜听到她母亲的话,写字的手一抖,一个字写坏了,她用毛笔划去,但还是大致认得出。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郗夫人拿起孟姜刚刚写字的纸,疑惑的问道。 心学对于打破世家的权威,打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的思想禁锢,有着重要意义,因为心学的本源就是强调自我。 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通过实践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那这就是道德。 只要有道理,人人都可以是圣贤! 这是消灭世家要做的思想准备,对于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赵川心知肚明,各种准备可以说是蓄谋已久。 郗夫人连那心学的四字口诀也看到了,她一脸微笑的把孟姜拉到床上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道:“说吧,刚才是不是去找赵川请教学问了?” 其实赵川和孟姜的谈话,郗夫人一直都在偷听,由开始的恼怒变为后来的钦佩。对赵川的人品学识十分满意赏识。 此人不仅守身严谨,而且胸怀天下,见识不凡!所说大势无不与现实相契合。 他对自家女儿既没有讨其欢心,也没有摆架子,更没有把那些国家大事搞得很神秘,凸显自家的学问。 赵川说的很浅显,自己都听懂了,而且讲得很深刻很客观,最难得的是他还不是晋国人! “是的,娘,咱们现在走的路不对,以后要出大事的。” 当年王家的王敦叛乱,王羲之差点被亲叔叔杀死!他无意间听到叔父密谋,靠着装睡才逃过一劫。 世家的残酷郗夫人又如何会不知道,这女儿开启明智,不愿意当个摆设,是好事,也是坏事。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好说。 起先她是怀疑孟姜跟赵川有私情,现在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但情况好像更复杂了! “好了,你一个女儿家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快睡吧,读书学习娘都不反对,你跟着赵川请教学问娘也不反对,只是别把身体累垮了知道吗?” 郗夫人不动声色的安慰自家女儿,心里却是在盘算怎么处理这等棘手的事情。 女儿家有了主见,就不好摆布了,看来跟谢家的这桩婚事,恐怕要出意外! 她又跟王孟姜说了几句贴心话,女儿很乖巧,看来只是担心家里出事,自己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 郗夫人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心里也暗自感激赵川,不仅救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还启发了自己的女儿。 “道韫姐,你真幸福,好羡慕你啊。”王孟姜一声叹息。 等郗夫人走后,她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这是赵川当日给她入兰亭园的诗。 没写完,还有后半阙,只是比较悲伤,王孟姜似乎不想写。 昨天在会稽的内河上,她和赵川站在船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看着遍地河灯的流水,其实很浪漫,很让人沉醉。这些她都没有忘记,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其藏了起来。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啊!” 聪明而理智的人往往喜欢回避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感情,这种人常常会错过一生真爱。 王孟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赵川今晚跟她认真讲述国家,士族,民生大事时的姿态,样貌英俊挺拔,让人心醉。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她一时间居然都记不起来了。 他平时是不是抱着道韫姐在说这些事情? 道韫姐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抢了不好,但是我也真的很想要一个啊。 带着奇怪的念头,王孟姜进入了梦乡,嘴角微微勾起,她的心思,无人察觉。 她那时常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之下,是一颗七窍玲珑的女儿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川一走出炼丹房,就看到王羲之在院子里打五禽戏。 昨晚郗璇已经把赵川教导女儿的事情说了,把某人夸成了花朵一样。王羲之现在对赵川的感观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早啊,伯父,我有件东西给你。” 赵川凑到王羲之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 “贤侄,此话当真?”王羲之有点不太相信,他沉声的追问道。 “伯父,这种事情,我哪里敢骗你啊,绝对没有害处。” 赵川不动声色的把几颗药丸放到王羲之手上,对方飞快的接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都露出男人才会懂的微笑。 “好与不好,一试便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太过依赖为好。” 赵川现在是以老司机的身份,在和另一个老司机说着“专业”的事情,他们此时不是前辈与后辈的关系,而是同道中人。 “那我就谢过贤侄了。” 早上就得到名叫“灰原肾宝”的灵丹妙药,王羲之心情大好,打算晚上好好找回场子。 赵川的为人王羲之大概也看出来了,能救自己的儿子,本事不小,人品更是有保证,不担心他害自己。 这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郗璇现在四十出头,床上的需求大得可怕,王羲之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贤侄啊,你在建康城要小心啊,这里水很深。”王羲之欲言又止。赵川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昨天他和孟姜被司马晞绑架的事情。 王家人也陆续起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川拿出昨天炼制的那瓶药,交给了王玄之。 “每日一颗,十天一个疗程,一次三个疗程。” “这,这,实在是太感激你了,贤侄。” 郗夫人简直是要热泪盈眶,自家儿子有救了。 事实上,王玄之今天早上就跟自己说,昨夜胸口憋闷不舒服。 正当他们对赵川千恩万谢,不知道要怎么感激的时候,门口传来让人心颤的声音。 “圣旨到!传秦国使节即刻进宫!” 第四十三章 地球太危险了 马车里,赵川在闭着眼睛,思考着这位传奇的褚蒜子褚太后,找自己究竟是什么事情。 十有八九是为了何法倪的事情!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英俊的脸上布满寒霜,心里把苻融骂个半死! 本来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何法倪毕竟是皇帝未过门的媳妇,说白了就是,她还不算是皇帝的女人,玩了也就玩了,更何况还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呢,又不是他赵川管不住鸟! 苻融惹下的情债,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现在都还不能确定,这次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但往大了说,东晋此刻的政局波谲云诡,桓温在一旁虎视眈眈。任何一颗小石子,都会引起惊涛骇浪!这是看得见的敌人。 还有一些像是司马晞这样看不见的敌人,躲藏在暗处,他们未必跟桓温一路,但也很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北伐在即,朝中各方势力或者想分一杯羹,或者想浑水摸鱼,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又怎么能分得清呢? 这个太后的立场,究竟是敌是友? 赵川不知道要怎么判断才好,建康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压抑,各大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远不如襄阳有活力。 马车摇摇晃晃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建康的宫殿,现在被称为“建康宫”,又称台城。 赵川听说这里的宫墙三重,外周八里。 南面正面是大司马门,都城正门是宣阳门,两门之间是二里长的御道,不过看样子,现在好像在大司马门。 太后似乎是想私自见自己,而不是以国使的身份。 这里面就太有讲究啦。 如果走正门,赵川代表的就是前秦的脸面,很多东西都需要注意,所谈的事情,也多半跟北伐有关。毕竟现在两国名义上还是“敌对”的关系。 当然,两国交手的机会其实很少。 历史上甚至在桓温第三次北伐之前,两国都没有再交过手。 但现在走南门,太后的目的似乎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也许只需要注意对方的意图就行,不需要想太多其他的。此次会面,对方也不会公之于众。 马车停下来,赵川直接下来四处观望。 宫墙很高,用深沟壁垒来形容也不为过,但门口的两个卫兵好像很没精神一样,大白天的打着哈欠。 赵川昨晚在炼丹房过的,似乎也没他们那么困的样子,这些人昨晚究竟去做什么了? 还是说江左的兵,都是这种德性? “搜身,解剑!” 一个卫兵语气生硬的说道。 这是常理,即使在苻健的王宫也是这规矩,但赵川还是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赵川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杀气,没错,就是杀气。 他在长安的那几年,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黑吃黑是常事,没一点警觉,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这两个卫兵有一种急迫感,他们很急,希望自己快点进去!这让赵川感觉很奇怪,无法理解对方是怎样一种思维。 如果不是自己到了完全不同的异世界,卫兵的俸禄奇葩到要按进宫的人头算钱,那么自己进不进宫,实际上与眼前二人毫无关系。 这就好比天安门前的哨兵按客流量算工资一样荒谬。 甚至自己进宫对这二人还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风险!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急? 赵川决定试探一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乃使节,佩剑乃是节仗,岂可放在宫门之外,有辱国格!若是解剑,我便在这等着太后出来!”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使节有专门的节杖,当年苏武在匈奴放羊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保全他那根节杖,如果那玩意丢了,你看他回大汉会不会被皇帝问罪! 不过赵川此刻掷地有声,假的说得像是真的一样,引他来的那名太监居然也没说什么! “好吧,那你进去吧!” 卫兵不耐烦的摆摆手,赵川开始不动声色把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绝对有阴谋,虽然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太后的意思,但想来对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拿下自己的项上人头,绝不会罢休! 宫门到大殿广场之间有一条狭长的通道,这种布置很好理解,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支撑的时间长一点。 赵川能够想到这一点,自然某些人也能想到! “此人欲行刺太后,图谋不轨!将此人拿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赵川前面和后面都被大队的人马所围困! 很奇怪,这些人没有穿禁军的盔甲,看上去倒有点像太监服饰。 这不是太后的人!她要对付自己,完全没必要采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 “叮咚,触发紧急任务:剑客无双 任务说明:你被不知名的家伙暗算了,现在陷入危机之中。支撑五分钟,援军自会赶来,现在是考验你刀法和剑法练得怎么样的时候了。 任务奖励:等你能活下来再说吧。 ” 卧了个槽!果然这次掉大了。 此时赵川心中像是吃了一盆绿头苍蝇一样恶心,昨天被暗算了一次还不够,今天继续被暗算。 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在出手!只好看看丁胜的教的刀法管不管用了。 自己手上只有一把短刀,一寸短一分险,这次看来会是相当凶险! “秦国使节带刀入宫,妄图行刺太后,杀无赦!” 说话声音带着尖细,一听就知道是个死太监,赵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些人,前面至少二三十人,后面也有十几个人,说实话,这些家伙叠罗汉都能把自己压死! “啊!!” 一声怪叫! 对面拿着长刀的家伙直接冲过来就是一个竖劈,看得赵川一脸古怪。 因为这一招不是别的,正是丁胜为小混混们量身定做的“八水刀法”的第一式,也是最常用的一式“灞春流浅”。 灞水是长安附近的一条河,每年春天水流进入枯水期,但却是涨水的前兆。 这一式刀法的精髓在于前柔后刚,前慢后快,隐蔽性和威胁性都很强,看上去柔和的一招走的却是刚猛的路子,让人防不胜防。 赵川斜着身子一让,轻飘的躲过这必杀的一击,手中的短刀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一道划痕,这家伙瞬间就倒地不起。 丁胜教过他怎么克制八水刀,这一招赵川起名为“春风拂面”,走的是贴身短打的路子,正好给手中短刀用上。 对方战力大概减去2%-5%……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啊!! 看到赵川还有两把刷子,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不会直挺挺的上来送死。 两人一组,互相掩护身后的死角,从不同的方位将赵川的进路和退路全部堵死,两边是宫墙,说实话,这地形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一左一右两个人冲过来了,赵川使出一招“春水拍山”,与八水刀的第一式很像,但后劲无穷,看上去软绵无力,等你一接近的时候,对方的身体就会像豹子一样敏捷。 一瞬间有着无穷的爆发力! 丁胜有没有靠着这一招横行江湖赵川不知道,但他知道靠着丁胜教给他的刀法,今天过关大概是无碍了。 瞬间又杀两人,而自身毫发无损,赵川用实力告诉对手,自己长安大当家的偌大名声并非浪水打来的。 “嗖!嗖!” 从身后射来两箭! 一支箭擦着赵川的左胳膊而去,直接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不是说了地面战的么?为什么你们开始玩空袭啊! 赵川这才明白系统为什么说坚持五分钟就行,因为敌人根本就不止眼前这些拿着刀晃来晃去的鱼腩,躲在暗处的还有射手! 趁着他愣神的一瞬,对面一个刀客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背后,暴起发难。 赵川感觉背后有破空的声音,但已经来不及回头,向前迈了几步,险之又险的避过这凶狠的一击,但后背也被划开一条线,鲜血从缝中渗出。 这一下他不是没受伤,后背火辣辣的疼痛。那个埋伏在暗处的弓手,极大的干扰了赵川的心神,每次他准备斩杀对手的时候,都会不明不白的有一支暗箭射出来。 不躲,就会中招!这个人是个高手! 其实眼前的罗罗们都是障眼法,那个在背后射箭的,才是对方的杀招。 又杀了两人,胸口挨了一拳,赵川感觉已经是相当费劲了。 赵川感觉眼冒金星,敌人在慢慢的缩小包围圈,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狰狞的笑容。 “叮咚,完成紧急任务:剑客无双 任务说明:小子,少花点时间把妹,多留点时间练剑吧。 任务奖励:《逆水剑》第二层。这种剑法,一个打十个应该问题不大吧,大概。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川把短刀插在地上,看着要杀他的这些神秘杀手狂笑,其实他是很胆怯,用大笑掩饰自己的不安。 因为到现在为止赵川还不知道怎么脱险,但系统显示他已经安全了,为什么救兵还没出现呢? 正在他担心自身安危的时候,宫门的方向传来惨叫声。没错,就是堵着他退路的那一队人马,被一个穿着灰袍的剑客杀的人仰马翻。 之前围困赵川很从容的这群龙套,此刻仿佛变成了大白菜,连一招都接不住就挂了。 救兵虽然只有一人,但却刮起了狂风暴雨!那个射箭的家伙也不见了,估计是被干掉了。 咦? 很熟悉的武艺套路,很熟悉的身形,一张极丑的脸上带着刀疤,手中的剑快到看不见,身形如同鬼魅! 尼玛那不是丁胜吗?赵川心里一喜,有这家伙来,一定没问题了。 因为那是在长安混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伤的大神。 失血的眩晕渐渐袭来,赵川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那把短刀,靠在宫墙上。 这局我赢了!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抓到你。 带着心中的执念,赵川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丁胜会救他。 …… 长江之上,有一艘大楼船在航行,规模庞大,运兵的规模只怕不下千人,仿佛一头吃人的猛兽,在大江之上徘徊。 楼船顶楼,一个英挺的少年拿着一封书信在阅读。他时而皱着眉头,时而又舒展开来,脸上也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显示出此人心情复杂难料,不可捉摸。 “江左有童谣,王与马,共天下。与王家联盟势在必行,家中诸位长辈都应允。你与孟姜两小无猜,是为良配,叔父已与你王伯父说好了。速来建康商议婚事,我与你姐不会跟王家人见面。一切靠你自己了。” 拿着这封信的人正是谢玄! 桓温已经私下返回建康,准备誓师北伐!谢玄也要返回兖州的寿春驻地,那是谢家的大本营。 谢安在书信中让他带着亲兵一起坐船先到京口,把手下嫡系驻扎在那里,然后去一趟王家跟王羲之见一面。 也算是让王家心里有底,知道新姑爷现在是什么样的。 至于结婚的其他事项不需要他去操心,谢安会帮忙搞定。 等北伐回来,他和王孟姜就正式完婚。 谢玄的军功+赵川的宝藏+王家的联姻,谢安的打算可谓是老谋深算,环环相扣,三位一体。 北伐无论胜败,谢家都会再次上一个台阶,在王家的政治担保下,郗家会让出京口的军权,只保留行政大权。 由谢玄坐镇,谢家出钱建立一支新军,和现有大军并行无碍,互不统属。 王与马,共天下,以后将会变成王与谢,共天下! 谢玄意气风发,有叔父谢安在后面未雨绸缪,这次北伐想失败都难,自己一定会建功立业。 一想到未来美好的前景,谢玄雄心万丈的想干一番大事! 但这些都被谢安的最后一张信纸所扑灭。 “你姐与赵川之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得横加阻挠!事关家族大业,切勿意气用事!” 谢安平日里跟谢玄说话十分含蓄,这已经算是很严肃的警告了。 一想起赵川在谢道韫面前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谢玄就恨得牙痒痒的。 某人现在陷入了昏迷,被困在建康皇宫,丝毫不知道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正在靠近。 第四十五章 幕后真凶 褚太后看着赵川,目光灼灼。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显示出这位女强人此刻的心情很放松。 虽然三十多了,但依然是个女人,正如这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除了晋国太后,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母亲是谢家的女儿。 你既然是谢家的姑爷,那从这个身份上说,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 世家盘根错节,赵川并不觉得奇怪。 但居然连太后都跟谢家有如此深的关系,不得不感慨谢道韫他们家深谋远虑。 赵川发现谢家真是厚积薄发,他们到江左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就这几代人里,要么是精英,要么女人嫁给了精英! 这膨胀的速度简直可怕。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谢安会支持谢道韫跟自己在一起了。 恐怕自己就算对这个妹子没兴趣,谢安也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下套,强塞给自己。 自己打动对方,让对方下定决心的,恐怕正是那份心学手稿。 谢安深谋远虑,一旦有变则当机立断,难怪他们家还能风光好几十年。 褚太后也是谢家的人,世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如同蜘蛛结网一样。 赵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本人很驽钝,正在耳恭听呢。”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位还很年轻美丽的太后说道。 “如果我说请你入宫的人,我根本就还没有派出来,你相信么?” 褚太后坐到赵川床上,这个动作已经是很亲密了,就像是看望自己的子侄一样。 “这种事情我无法想象,但可以相信你。” 赵川觉得对方应该没有说谎。但这种事情还是相当匪夷所思。 随便一个太监就敢假传圣旨,说出去谁信啊。 “谢谢你的理解。 其实这场刺杀,在丁胜来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他告诉我,我才知道的,你相信么?” 这话又是让赵川心中一惊。 如果这不是太后的手笔,那背后的势力,以及他们的动机就很耐人寻味了。 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皇宫动手? 难道王羲之家的防卫比皇宫还森严么? 难道就是为了何法倪? 赵川觉得那个小娘似乎还引不来如此大的风浪。 “我想是有人想逼我退位了,想让我去尼姑庵吃斋念佛。我儿大婚的推迟,已经妨碍到了某些人的计划。” 三言两语,褚太后就有了一点头绪。 南方本地士族! 自己失势,只有他们最得利,因为他们现在在朝堂上被排挤。 朝廷越乱,对他们越有利,那些人只是在朝堂上实力弱,在地方上的势力可是一点都不弱的。 但也不排除司马家一些丧心病狂的王爷。 比如那个司马晞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 从八王之乱开始,司马家就一直是外斗外行,内斗内行。 各种脑残内斗简直停不下来。 “能让我看看尸体么?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褚太后看到赵川的样子似乎不是要找茬,那明秀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 当然还有不甘。 “你随我来吧。” 赵川现在还是很虚弱,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 虽然包扎了,但一时半会还是很疼。 褚太后在前面款款而行,看着她走路的背影,赵川真是觉得世家的女人走路的仪态非常优美,就像谢道韫一样。 他和谢道韫并排走着的时候,对方能够不经意的依靠在自己身上,也能若即若离的保持独立,其间的奥妙,难以描述。 那是优雅而让人迷恋的女人。 到了一个偏殿的广场前,几十具尸体被整齐的摆在地上,似乎是专门等着太后来查验的,这里已经有医官和仵作在忙活。 赵川粗略的看了一下,基本就是刺杀他的那些人。 还有门口的两个卫兵,一个背上有箭壶的校尉。 还有早上给自己传旨的太监。 和这些人关系较好的宫中之人,或者他们的顶头上司,全部跪在远一点的地方听候发落。 “赵大当家,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褚太后退到一旁,不再搭理这件事。因为这就是她给赵川的公道。 在台城发生这种丑闻,她这个太后当然难辞其咎。 但问题是褚蒜子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也确实不知情。 把这勘验的工作交给赵川去审核,查出来算你的本事,查不出就只能怪自己见识有限了。 褚太后的意思,赵川非常明白。系统又是像死去一样,他感觉自己绝对有什么关键线索没有发现。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为首的是一个年老的仵作,具体什么官职不清楚,但看上去还挺专业的样子。 这些人不认识赵川,但毕竟是得到了太后的指示,也不敢怠慢。 这仵作老头客气的退到一边说道:“除了那些被刀杀死的,其他人都是服毒,牵机药。”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要听不见。 赵川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脸上骇然的神色一闪而过。 牵机药是普通的毒药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药不仅不普通,而且它还是一种“高贵”的毒药。 牵机药乃是历代帝王将近臣和妃子赐死时所用的毒药。 它的主要成分其实就是中药马钱子。 马钱子的主要成分是番木鳖碱和马钱子碱。吃下去后,人的头部会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佝偻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起名叫“牵机药”。 这里的死人,很多人都是这个症状。 牵机药并不难得到,但又是皇家毒药的一种特征,正如那丁胜的“八水刀”一样,根本就无迹可寻。 药材得到容易,但提纯却是不易,没有破绽却处处是无用的破绽。 可能是宫门中人,却也可能是故意栽赃嫁祸,混淆视听。 “去,把每个人身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搜出来!” 赵川指挥这些东晋的仵作行事。 不一会,每具尸体的私人物品,全部都摆在尸体旁边,终于被某人发现了端倪。 “叮咚,激活支线任务,幕后黑手 任务说明: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完全无视你这个穿越者的光环,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了。 任务奖励:流民武装一支,战略模块开启时领取。 奖励说明:你现在知道没有自己的武装只能被别人鱼肉吧,好好做任务吧,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 ” 赵川发现线索的同时,系统也是一声炸响,他终于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特点了。 熏香! 就是自己昨天在司马晞家里差点中招的熏香,这里的死人有四十八人,熏香的数量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四个! 而且每一个大小都是相同的,切割也很整齐,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赵川不动声色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自己从司马晞家里“摸”走的那一块大的。 二者几乎一样,差别很小,这个的颜色略深,但二者味道是一样的。 它们是否也有迷幻的功能,让人沉沦欲海不能自拔呢? 赵川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一个王爷不会去炼制这种东西,他一定有别的途径得到,找到那个制作这种“香料”的人,就一定能得到线索!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褚太后看到赵川脸色有变,就知道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事情该怎么处理,连忙过来询问。 “这些人都有这种不同寻常的熏香,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宫里有这种东西的人一律抓起来,或许会有线索。” 赵川没说司马晞的事情,这件事对褚太后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说话留三分,没毛病。 赵川感觉司马晞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打算杀自己,那天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出手。 但或许他知道点什么,比如他那些“助兴”的药物都是怎么来的,就很值得询问一番。 褚蒜子在一个禁军将领模样的人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对方立刻就立刻了,估计准备去抓人了。 “好了,现在突发的杂事已经处理了,要不我们来谈谈正事如何?” 看到赵川似乎不打算追究他被暗杀的事,褚太后适时的抛出了这次请赵川来的主要目的。 站在广场上谈话非常不妥,在偏殿的正堂内,褚太后终于撕下了亲情的面具,变成了一个冷酷女王。 她那秀美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神仿佛可以把赵川看透一样,锐利,但却又不会咄咄逼人。 “赵大当家,你是秦国的使节,国书呢?” 又是被刺杀,又是查案,两人现在终于扯到了正题。 “国书么,这就是啦。” 赵川把亲手写的国书递给褚蒜子,他可是相当自傲的。花了一个晚上反复斟酌而写成的。 没想到对方看了一下,一目十行,瞬间就扔到地上,像是扔垃圾一样。 “通篇废话,虚情假意,完全是浪费时间。罢了,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褚太后对赵川的这封国书非常瞧不起,轻蔑的神态溢于言表。 卧了个槽的,好歹是我熬夜写的啊,虽然比不上陈琳骂曹操的那篇檄文,但也算是文藻华丽了吧。 “你这次出使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直截了当的说,不要废话。” 赵川面色古怪的看着褚太后,这家伙变脸变太快了吧,真是堪称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啊! 之前还像是长辈一样循循善诱,之后就完全变得六亲不认了。 “我听说这次晋国北伐的目标是洛阳,希望贵国不要假道伐虢罢了。” 褚太后轻轻点头。 赵川的国书里就是这个意思,让东晋不要轻启战端。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跟桓温谈妥就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出了建康,桓温就不会听我的了。” 褚太后的话说得十分实在,东晋的政令军令都在世家手上,她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 其实赵川这次去东晋就像是当年赵武灵王假扮使节参观秦国一样,递交国书是其次,刺探东晋的虚实才是真。 赵川感觉自己已经了解了个七八成了。 看似强大,实则腐朽。北伐不成功是必然的,若是成功了那才是真见鬼。 自己这身份,若是在晋国,最多混成谢家的打手就顶天了,完全没什么前途可言。 “秦国使节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我只能说我不会节外生枝的,至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世道你也明白,不是么?” 褚蒜子话里有话,赵川心中有所明悟。 “好了,就剩下最后一件事,我问你,何法倪在哪里?” 这话问得相当直接,赵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摇头苦笑道:“正如你不知道那些刺客来自哪里,这个何法倪别人已经把名字说烂,但人我却还没见过呢。” 这下赵川是真冤枉。他确实连这小娘见都没见过,大家却都说人在他这里,从哪里开始反驳呢? 赵川不敢胡乱应承,说什么我不知道人你随便搜什么的。 出门的时候苻坚把他弟弟苻融交给自己,那在回去之前,就应该保证此人的安全。 老大不就是要罩着小弟么?就算要秋后算账,那也得等到回到弘农以后再说。 褚蒜子死死的盯着赵川的脸,感觉对方应该没有说谎。 “王述的扬州军包围了使节驻地,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现在强行让他解除,恐怕会惹桓温的怀疑。 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如果被人发现在船上,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褚太后有点不讲理,但赵川嘴里却全是苦涩,对方大概也放弃这个小娘,想把烫手山芋抛给自己。 关键是自己还不得不快点去处理这件事。 真是相当麻烦啊! 这次只能赌一把了。 赵川想到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但成与不成,又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可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关键是自己按照外人所猜测相反的方向去做,成功的希望很大。 “太后,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在下这就告辞吧。” 对着褚太后行礼,在太监的指引下,赵川出了台城的南门。 回头看了这头吞噬人命的“巨兽”一眼,赵川明白自己已经被逼到墙角,给苻融擦屁股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第四十六章 中毒 临走的时候,褚太后送了赵川一面金令,这是出入皇宫的凭证,为的就是防止这次的悲剧重演。 “唉,东晋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 某人在心中哀叹着。 若不是因为使命还没有完成,赵川恐怕早就溜号了。 在这里总是会莫名其妙陷入危险之中,有一种朝不保夕的不安。 台城里的那些刺客们,并没有其他的线索,除了那块熏香以外。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联系。 赵川感觉有点疑惑,那熏香虽然能让王孟姜这种清纯小娘都失去自我,沉迷于欲望之中。 但这种东西对于太监又有什么大用呢? 莫非他们闻了熏香之后还能长出那玩意来不成? 赵川感觉好像有点说不通,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的,刚想到一半的思路又这样断掉了。 而苻融那档事,也没见褚太后松口给什么方便,那个扬州刺史王述的态度貌似很有一点微妙呢。 来的时候有马车,回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从台城到乌衣巷,那距离还是有点远。 赵川一路暗自观察建康城的风物,达官贵人不少,穷人更多,贫富差距极大。 赵川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明媚动人,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轻松,总之就是一个头两个大,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蒙头大睡一觉。 正当某人百无聊赖的时候,变乱陡生! “站住别跑!” “给我站住!” 赵川看到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被一群家丁打扮的人追赶,模样十分狼狈。 这一幕在长安城似乎很熟悉啊!貌似就是私军追赶逃奴的戏码。 想到这里,赵川不紧不慢的跟上去,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事态的发展,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这两人被追到街角,还是被抓住了,他们被追赶的家丁打得嗷嗷叫,引起了许多过路群众的围观。 “看什么看,这是武陵王的家奴,他们私自逃跑了,难道我们抓逃奴,也碍着你们的事情了么?” 围观群众当中本来有人愤愤不平,但听到这群人里为首的那家伙的言语,立刻就打消了主意,叹息了一声就准备走。 晋国的法律并没有所谓的“奴隶”,但现实生活中的奴仆那可真是不要太多了,数都数不清。主人动辄打骂,甚至杀死,屁事没有。 不知道为何,眼前的这一幕让赵川感觉有点浮夸,没错,就是浮夸,感觉让人有点不可思议。 处理逃奴,都是世家大族的必修课,而且世家是要脸面的,就算吃人不吐骨头,谁又会在自己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呢? 而眼前这些家丁,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主人有多么跋扈,虽然也可能是其主家御下不严,但更多的可能则是在演戏。 赵川决定看看再说,如果他预料得不错,这件事很快就会有转折的。 果不其然,像是事先安排好一样,一位“道骨仙风”的中年大叔,出现在街角,他身边是几个练家子,赵川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我乃是天师道的杜子恭大师,诸位停一下,请听我一言,如何?” 这位叫杜子恭的大师,卖相不知道比猥琐大叔好了多少,整个人气质绝佳,红润的面色外加方正的脸型,一看就是那种电影里面给主角撑场面的师父一类的人物。 这几位家奴似乎看到来了个大人物,一下子变脸比翻书还快,恭敬行礼,可见此人在建康城小有名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俩人回去也是死,你们就此作罢吧。 武陵王那里,我会去跟他打招呼的,这两个人今天起就是我天师道的弟子了。” 咦,这口气不小啊!装逼打脸的戏码,虽然效果很好,但也是流于俗套了。 赵川眯起眼睛看着前世熟悉的戏码,猜想后面的剧情是否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我呸!叫你一声大师是给你面子!你算是什么东西!” 私军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如果他们好打发,那世家也不叫世家了。 不过这位叫杜子恭的“大师”,看上去心机深沉。 他拿出一吊钱,意味深长的递给私军的首领。 “这点钱送给几位吃茶,回去直接跟武陵王说我揽下这件事即可。” 看到这位杜子恭大师服软,私军这些人似乎还想多要一点。 “哼,我师父好说话,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杜子恭手下一个精壮的汉子出言威胁道。 他的太阳穴都微微隆起,一看就是个内家高手。 “孙泰,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杜子恭呵斥了一句。 有意思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说的比唱的好听,真是精彩啊! 赵川走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静静观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他隐隐有预感,这些人绝对是串通好了的。 打个棒子吃个枣,私军首领果然软了下去。 “哼,这件事我一定会跟武陵王说的,到时候有你们好看,走。” 标准的台词,类似于小混混打架打输了,一边叫嚣着说你等着别走,一边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几人灰溜溜的离开了。两个被打的逃奴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天师道好样的!” 人群中有人这样大叫了一声。 四周的围观群众都鼓起掌来。 现在是没有手机,要是有手机,赵川真想给这些人录个像,发朋友圈。 “你们今天起就是我天师道的弟子了,除暴安良乃是己任,可明白。” 杜子恭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把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来,他的弟子搀扶着这两个人,在一旁站好。 和赵川估计得一样,杜子恭慷慨激昂的宣扬了“天师道”与人为善,除暴安良的理念,随后在群众的欢呼声中飘然而去。 “有意思啊!没想到在建康城里走一遭,居然会见到如此有意思的一幕。” 赵川远远的跟着这一行人,想看看最后的“大结局”,是不是和自己预料的一样。 他从来都是以最恶劣的心思去判研人心善恶,因为在他的经历中,作恶的人比行善的人不知道多了多少。 来到一座恢弘的寺庙跟前,赵川如其所料的看到了刚才的“私军”,正在跟那位出言威胁,名叫孙泰的精壮汉子谈笑风生。 那两个逃奴此时也是龙精虎猛,没有一点被殴打受伤的样子。 眼前一幕很清楚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刚才那些表演都是为了赚人眼球,宣传自家门派。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赵川看到眼前令人感慨的一幕,心思起伏。 尼玛的,连古人都会这种高级演技了,赵川真是感觉自己很惭愧,要好好的回去读一读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说实话,他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很重要,这伙人也不能小看,但却又没什么头绪,总不能说人家耍个花招就上去兴师问罪吧。 说白了,这是一种宣传的手段,这是包装!跟后世那些摆拍的没什么区别。 大的有奥巴马雨中慰问,小的有红领巾救死扶伤,都是包装出来的,不同的人群,一样的套路。 “武陵王不是司马晞么?他们顶着司马晞的名声,就不怕对方问罪?” 赵川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整个人都陷入自己的思路当中。 这些人应该会炼丹吧?会不会司马晞跟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并不担心? 或者司马晞的那些丹药都是来自这里?那个神秘熏香会不会是对方的杰作? 赵川觉得自己脑洞有点大,但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总可以试试,比无头苍蝇要好。 他看了一下寺庙,深深记住了这里地形和周边建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搞不好线索就在这里!或许这些人就是突破口。 赵川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他要回房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司马晞,王爷,丹药,天师道,太后,世家... 错综复杂的网当中,似乎有一条明确的线索,对方的目的也是若隐若现。 到达乌衣巷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王家的下人给他开门之后,偌大的宅院里居然空无一人! “不是吧,这王羲之一家对我就这么放心,连个人都不留,万一我顺走他们家的字画怎么办?” 赵川有点好奇人去哪里了,他决定先去找孟姜问问情况,毕竟他们最熟嘛。 “啊,大哥,我,我好难受,啊,啊。” 闺房里传来孟姜那细微的呻吟声,很像是在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大哥?不是吧?王家会有这种丑事?那可是亲大哥啊。” 赵川暗自嘀咕,他看王家七个葫芦娃,似乎并没有那种饥渴到亲妹妹也会下手的人物啊。 “小妹,你等下啊,我这就去找大夫。” 闺房的房门刷的一下被拉开,房间里出来的王玄之看着门外的赵川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赵贤弟,快,快进来,孟姜得了怪病!” “哈?” 昨晚王孟姜还和自己指点江山呢,那反应快得惊人。今天就得怪病了? 这是怎样的神转折啊。 “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赵川把王玄之推出去。 人多了,病人有难言之隐可能不好意思说。 王孟姜躺在床上,身体扭动得像是水蛇一样,头上全是冷汗,时而翻身到左边,时而翻身到右边,这种状况,赵川在前世的一个电视剧里见到过。 戒毒所里的瘾君子! 王孟姜居然是吸毒的瘾君子,这可能么?怎么看也不像啊! “川哥哥,救我,好难受。” 赵川非常确定,王孟姜现在不是被欲望控制,而是单纯的毒瘾犯了,跟那天她在司马晞那里中招的状况一模一样。 床上的女孩,脸上全是泪水,眼神都有一些涣散,赵川拿出那天偷来的熏香,切下极小的一块,放在一张小碟子里点燃,拿到孟姜的鼻子那里。 她脸上出现陶醉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川大哥,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赵川这才反应过来,这种熏香那种效果倒是其次,让人上瘾却是第一位的,指甲这么一点,就能让刚才还痛不欲生的王孟姜迅速恢复正常。 “孟姜,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赵川坐到王家小妹身边,关切的问道。 “不知道,身体感觉很舒爽,脑子很清明,今天一天人都没什么精神,到现在反而清醒得睡不着。” 王孟姜脸色有一点苍白,但眼睛神采奕奕,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一样。 尼玛,这不就是吸食毒品的瘾君子的表现么?很多艺术家飘飘欲仙之时,甚至能创作出神作,但之后一旦离开那玩意,他们会痛不欲生。 难道古代就有纯度这么高的“神仙药”了么?赵川觉得很疑惑,那些东西自古就有,但作用和效果这么大的,真的很少见,不对,是根本就没见过! 纯度!天然的和工业化的东西,效果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王孟姜所遇到的,就是工业化提纯了这个级别的。 只是为何自己却没事呢?难道真像是谢安所说的,自己是个“死人”,对这些玩意免疫? 那为何王景略这个猥琐大叔当初给自己点迷香,他和淑文两人都被熏得不能自控?说明自己还是会中招的。 这件事很蹊跷啊!种种线索纠缠在一起,已经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叮咚,激活讨伐任务:迷一样的极乐散。 孟姜妹子受到毒品困扰,帮助其戒毒,顺便找到极乐散的源头。 任务奖励:开启炼丹模块。 奖励说明:信息不全,无法说明。 ” 咦,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任务啊,好像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讨伐?为什么会是讨伐任务呢?又是去讨伐谁?奖励说明居然信息不全,系统越来越没有节操了! 不过系统任务这么一说,突然让赵川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来。 当时在王景略的洞房里,自己也吸入了催/情的迷香,不然他不可能吃掉淑文。但那时候为何系统没有提示自己呢? 自己遇到的毒素也不止这一种,为何系统依旧没有提示呢?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游戏里的玩家物品,有些是可以用的,还有一些系统根本不能识别,比如那些杂兵身上的剑,系统不能识别,虽然它们也是物品,但玩家不能使用。 也就是说,系统不承认这些药品,所以即使它们对自己有效果,但依旧是“系统外”的物品。 有谢安的《面相乾坤》在前,现在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第四十七章 微醉 “大哥,嫂子,有赵川在这里陪我就可以了,治病的事情他知道,你们不懂,我这不是普通的病。”王孟姜表情温和平静,那张清纯美丽的小脸看着像是路边的野花一样。 不耀眼,但让人看了很舒服。 她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这种方法是赵川告诉王玄之,何氏去炒制的茶叶,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苦。 虽然赵川认为并没有自己弄得好喝,跟郗超做的也不能比,但王孟姜还是觉得大开眼界。 “小妹,真的不要紧么?”王玄之现在还有懵逼,根本不知道王孟姜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赵川回来以后,小妹已经没有出现那种可怕的状况,这也是事实。 这人在医术上是有点造诣的,救了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何氏不动声色的把王玄之拉到了房间外面。 “我看孟姜对那个赵川有意,不过对方根本不上心,这可如何是好?”何氏在王玄之耳边悄悄的说道。 这…你哪里看出来的啊?王玄之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思,这都哪跟哪啊! 他到现在都没看出一点端倪来。 那赵川的君子做派简直是圣人一样,男人感觉得出同道中人的心思,这赵川对自家小妹绝对没有觊觎之心,他非常确定。 如果对方真的有意,只怕揩油的机会不少。 “你怎么那么笨,孟姜跟谢玄是定亲了的,这赵川据说也被谢安看中,道韫不愿意嫁给凝之估计就是为了他,小妹若是看上这个赵川,王家的脸要往哪里放?” 何氏忧心忡忡的说道,她是看出来了,但问题是家里她也是没有话语权,差点还被扫地出门,这赵川严格说来还是她的恩人,背后嚼舌根,好像不是太厚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正在这时,赵川走出孟姜的闺房,在王玄之耳边轻声说了很多话。 “绳子?把孟姜捆起来?”王玄之一脸古怪,他倒不是怀疑赵川有什么企图,因为是对方让他跟何氏去做这件事。 “你不想让她撞墙的话就照做,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伯父要心疼死。” 好像也有道理啊!王玄之怀疑孟姜有可能会发狂自残,赵川的建议是合理的。 “绳子找软一点的,别把她弄伤了。” 折腾了半天,怎么都弄不好,捆起来也不能保证人不会乱动。 还是赵川想了个办法,给孟姜制作了一副丝绸制成的镣铐,把床板改造了一下,能够把她固定起来,又不会伤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娘。 弄完之后四人都是满头大汗,其他人还好,只有王玄之的夫人何氏面色有一些尴尬。 她想象着孟姜被固定在床板上,这个相貌英俊的赵川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孟姜进行侵犯,那画面居然很唯美。 “那个,我去做饭吧,你们晚上还没有吃吧。”何氏感觉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赵川是好人,是个谦谦君子,但就是忍不住把孟姜和赵川的关系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从外表上看,两人还挺般配的不是么? 那谢道韫有点大了,或者说老了,这赵川的年龄跟孟姜差不多,不由得让人多想。 “玄之,我还要去药铺抓点药,你照顾下孟姜。”给王玄之交代了一下,赵川就匆匆出门了,只兴奋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孟姜的精神又开始萎靡起来。 赵川前世的知识不算多,戒毒的中药方子恰好记得,因为他爷爷辈就在旧社会开过药铺。 这种戒除鸦片的药,乃是当时销量最好的方子之一,那时候很多人吸鸦片成风,买戒毒丸的人不要太多。 这方子来自林则徐,经历了无数瘾君子的试验,效果非常可靠,而且副作用很小,当时他爷爷说这个方子以后能救人,其实他哪里想得到科技发展是如此的快,度娘无所不能呢。 小时候爷爷逼着记方子,还要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 现在自己在给他女儿戒毒,还真是造化弄人,跨越千年的“缘分”。 前世还记得的东西,每一件赵川都视若珍宝,因为那些东西证明了自己从哪里来,这是人最本源的东西。 虽然都健在,但再也见不到亲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想念。 这世间有太多迷惑人的事,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不能坚守本心,他就会被时代同化,变成看不起世家的世家缔造者,最后随着这江水滔滔而去,变成下一个谢安,或者下一个苻坚,下一个慕容垂,唯独不会赵川本人了。 正如王孟姜对赵川说过的,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就像是一堆公鸡中站立的仙鹤一样。 “白术,当归,黄柏,黄芪炙,陈皮……”赵川熟练的对着之前那位店家报出了药材的名称。 有些药的名字跟后世都不太一样,赵川一一核对,还好当时林则徐为了救人,早就想到昂贵的方子瘾君子根本吃不起,用的都是寻常之物。 “那个,老朽问一句,此方似乎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啊,貌似……”这大夫有句话没说,貌似对身体还有一点点小害处,会导致一些小副作用。 “掌柜,你既是大夫,又是负责抓药的,我今天没来过,你也没见过我,方子更是不能外泄,明白吗?” 一吊钱不动声色的来到这位大夫的袖口内,对方含笑点头,恍然大悟道:“什么方子啊,老夫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了。” 对方能在建康当大夫,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显然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拿好了药,赵川跟大夫告别,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不是太平盛世,但建康在长江南岸,还是很安全的。 这种繁荣让赵川觉得虚幻。 半壁江山沦于异族,内部势力错综复杂。 野心勃勃的桓温;脆弱而不自知的世家格局;昏庸而无奈的皇家;民间生活困苦,而且内部波谲云诡;天师道似乎别有图谋,只是赵川此刻还不得而知。 这种国家即使有所谓的繁荣,也只是建立在沙滩之上。 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有着济世救国的理想,立志于拯救万民于水火,他们摸着石头过河,最后没有到达彼岸,而是很开心的在河里面摸石头。 这期间有各种诱惑,主动的,被动的,就像是这毒瘾一样,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出来,然后越走越远。 “唉,看得见的毒品有办法治,看不见的毒品呢?”赵川一边思绪万千,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朱雀桥边。 赵川不知道谢家是住乌衣巷哪个宅子,谢道韫不在,他完全没有去探访的兴趣。 一回来赵川就开始熬药,把药制成药膏,在戒毒的关键时刻再吃。 何氏的手艺不错,这顿饭除了孟姜精神不好,没说什么话以外,吃得还算尽兴,毕竟是没有长辈在,王玄之跟赵川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对方还救过自己的命,也没有摆架子。 “对了,晚上你们早点休息,我来守着孟姜,我看她的样子,今夜估计会相当难过。” 王孟姜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已经摆明了有问题,王玄之夫妇没有怀疑赵川别有用心,倒是有些担心他一个人能不能搞定。 赵川把王玄之拉到一边,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是兄长,你们一辈子都会再见面,晚上孟姜可能会出丑,你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你? 我不一样,这次两国交涉完毕就会返回秦国,今生或许再也见不到她,无所谓的,你懂么?” 你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如何不懂! 王玄之再次确定自己妹妹晚上可能会发疯,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等将来孟姜病好了,一定记得自己在自家大哥面前曾经丑态毕露。 自家妹妹每看到自己一次,就会想起出丑过一次,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自己? 王玄之觉得赵川的想法很体贴,果然谢道韫的眼光极其毒辣!看中了好的就咬住不松口,退婚也在所不惜。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王玄之低声问道。 “我刚刚去医馆开了药,关键时刻用药就没事了,我今天先守一晚上,明天估计病情会有些严重,我不能离开,等明晚一过,我就要去京口,有些事情耽误不得了。” 王玄之听到赵川如此有计划有把握,猜出他一定知道妹妹得这种怪病的原因,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出口罢了。 “嗯,那今夜就拜托你了。” “嗯,你和夫人去休息吧,你的病还没完全好,要是也出事,我可就顾不过来了啊!”赵川此时还有心情跟王玄之开玩笑,对方心中大定。 赵川带着孟姜回到她的闺房,这王家小妹之前一直都没说话,此刻她抬头看着床上的蚊帐问道:“川大哥,我这次是不是会很严重,我看你一直悄悄皱眉。” “是比较严重啊,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收拾他们,给你讨回公道。”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既然有这种“神仙药”出来了,对方的图谋还会小吗? 或许幕后主使就是用毒品控制了一些人,然后再连哄带骗,怪不得自己看到门口那两个兵丁直打哈欠的,吸过毒,当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对你来说都只是一个梦,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你给我讲讲胡人的一些事情吧,还有那天你说的胡人汉化是什么意思。” 咦,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国家大事?要是司马家能像你这个小娘一样,何至于丢了天下啊! 一边感慨,赵川一边把自己在长安多年总结出来的观点跟孟姜说了,他说得起劲,一点也没注意到孟姜看着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神,波光粼粼,婉转灵动。 “川大哥,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你把我捆起来吧!” 大概讲了半个时辰,王孟姜的症状就开始明显起来,打哈欠流眼泪的。 赵川把她在床上固定好,果不其然,别说是那些国家民族的大事了,就连笑话孟姜都已经听不进去,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 “川,川大哥,把熏香让我闻一下吧。” “不行,这个没得商量。”赵川一口否决。 “求你了,我受不了了。”孟姜渐渐的失去神智。 “不行,那个会害了你。” “你不给我我自己去拿!” “你可以动一动试试!”赵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姜,对方毒瘾果然开始发作了。 “川哥哥,我的身子你随便摸好不好,只要你让我闻一下就行了。”这已经是开始诱惑了。 但赵川不为所动。 “川哥哥,我的女儿身你拿去好不好,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只要你让我闻一下,随便你怎么样都行。” 这已经是不顾廉耻的诱惑。 “赵川,我爹爹回来,我就说你无耻的占有了我,我们王家饶不了你,你给我闻一下我就不说,好不好?” 看到利诱没有用,现在开始威逼了。 “川哥哥,不对,是夫君,不对,是主人,孟姜什么都不要,当你的奴仆给你暖床好不好,你就让我闻一下好不好。” 赵川此时已经堵上耳朵,出门去拿药,是时候了,再耽误下去,强制戒断会给孟姜的身体造成伤害,特别是损坏神经。 略微有点苦涩,还带着桂圆的甘甜,熬制的软膏进入了孟姜的口腔还有她的喉咙,无法控制的感觉渐渐远离,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刚才说的话,她自己都知道,毕竟又没有喝醉酒,难以想象她为了毒品,居然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没有一丝一毫女儿家的廉耻之心。 赵川解开孟姜身上的束缚,用湿毛巾给她脸上擦汗。 “川大哥,我是不是很丢脸啊。”孟姜小声的嘀咕道。 “没有,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的。”赵川轻声的说道,这妹子真命苦,被折腾成这样了。 “嗯,川大哥,我能不能抱着你的胳膊睡?有一点害怕。”孟姜似乎有一点微醉,那是戒毒药膏的副作用之一,她看着赵川,眼神里带着祈求。 没办法,谁让病人最大呢? 虽然知道有一点不妥,赵川还是把胳膊伸出来,让孟姜抱着。 胸真小,比梁影差了几个数量级,比道韫的也小很多。但赵川不敢看孟姜,让对方知道了他的想法,很伤人的。 王玄之的夫人何氏偷偷从门缝里看到两人的状况,她轻声叹了口气,悄然离去。谁也没发现孟姜嘴角那微不可查的弧度。 第四十八章 无法解释的误会 王玄之的夫人何氏很聪明,或者说是明哲保身。 虽然她怀疑王孟姜对这个赵川有着超越普通朋友的暧昧,但是却没有再在丈夫面前提起过。 孟姜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但赵川可就难过了,那只胳膊几乎失去了知觉。 “早啊,川大哥!”抱着赵川的胳膊睡了一夜,但王孟姜脸上似乎看不到一点尴尬,跟小孩抱着妈妈睡了一晚上一样。 两人来到堂屋,何氏已经贤惠的做好了早饭。王玄之看到孟姜的脸,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今天白天依旧要严密观察,能度过今晚,就一定没事了!” 昨晚没有“吸毒”,而是用一种东西代替了,那么今天发作的时间一定会变得极短。也许根本就撑不到晚上,白天就会到最高峰。 “赵川,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没?我和你嫂子很久没有在秦淮河上泛舟了,我们想出去一下,孟姜,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王玄之知道孟姜绝对不会去,故意这么问。 果不其然,王孟姜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大哥,如果我在外面发作,会很丢人的,所以我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王玄之点点头,他就是不想白天在家,万一自家小妹真的叫出声来,或者做了什么事情,他是当做看见还是看不见呢?似乎都很尴尬。 总之赵川这人应该不会对妹妹做什么,是个靠得住的人,那么自己也放松一下吧,作为家里长子,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早饭过后,王玄之和夫人款款而行,离开了王家大宅。 而赵川则是进入孟姜的闺房,两人讨论起心学的内容起来。 “心外无物,心外面到底有没有东西呢?”王孟姜问了一个很浅显,却很难回答的问题。 心外无物看似太过唯心,不值一驳,实际上里面蕴含了深刻的哲理。 “很多年前我就在长安,活得好好的,我确实是存在的,但由于你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所以我活着还是死了,对你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赵川侃侃而谈,以自己为例子,孟姜听得频频点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就有意义了,正是因为你的心里面已经注意到了我这个人,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才有意义,这就是所谓的心外无物,明白了么?” “嗯,明白了,川大哥,你真厉害,这种道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明明是那么浅显的道理,我为什么就是想不出来呢?” 你确实想不出来,因为我也想不出来啊,这是王守仁大神想出来的啊,他身后还有一堆巨人呢! 孟姜又开始询问赵川一个关于心学的问题,什么叫做“格物”? “格物就是追求事物里面蕴藏的道理,以此来反省我们看待事物的方法。” 赵川又深入浅出的给孟姜解释了什么叫格物。儒学里面不是没有格物,但心学的看法是有所不同的。 心学是从“心即理”学说出发,认为格物的着手处,应是体认本心。 事物的道理再好,如果自身认识不到,那就是毫无用处的。 两人仿佛老师和学生一样,王孟姜不断在纸上写着什么,好像是自己的心得体会,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秦淮河上,一叶扁舟之上有个偏偏少年郎,穿着白色的儒衫,正是谢玄。 给他摇船的,正是之前去过建康的台城,救了赵川一命的丁胜。 “少爷,你今天打扮得有点俊俏啊,这王家小妹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你这么正式至于么?” 以前没感觉,自从知道自己跟王孟姜定亲之后,谢玄一想到对方那温暖的笑容,似乎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好像和过去有了一些不一样。 以至于姐姐谢道韫和赵川之间的风流韵事(实际上并没有发生,是谢玄自己脑补的),好像也不是太在意了,这种无可奈何类似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没有什么立场去管这件事。 “未来姑爷去上门,自然要穿得正式一点,今天没带礼物,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玄懊悔的拍拍手,来的时候太匆忙,礼物都来不及弄上,就空着手来了。 “少爷,你是当局者迷啊。王家是看你会带兵打仗,而不是看你会不会送礼,他们家和咱们家一样,甚至还富有一些,在乎你这点礼物么?” 丁胜的话非常在理,王家要的是谢玄将来能够靠着武力弥补王家的短板,至于送不送礼,那又有什么大的关系? “不行,孟姜的礼物一定要带。” 谢玄还没到被别人牵着走的地步,王羲之夫妇的东西他可以不管,但王孟姜是他未过门的夫人,难道不应该讨好一下么?对方也没看中他们谢家的万贯家财啊! “走,先别到朱雀桥,咱们去前面的街面上看看,选一个礼物。” 丁胜感觉谢玄有点“矫情”,没有赵川爽快,但既然对方这么开口了,他的角色毕竟是谢家的仆人,去阻拦似乎也不怎么妥当,于是他们乘着小船,直接往专门卖女儿家事物的店铺去了。 赵川和孟姜聊得很忘我,因为对方跟谢道韫一样,都是才思敏捷的人,赵川一下子又找到了思路,开始深化的围绕着格物致知的不同点来写心学的观点。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八条目只是一回事,只是一个格物。心学就是在事情上正念头。” 赵川一边跟王孟姜说,一边将观点写下来,他又继续对王家小妹解释道:“你要吃饭,在吃饭这件事上端正你的念头,这个念头就是细嚼慢咽,而不是狼吞虎咽。“ ”你要赚钱,在发家致富这件事上就要端正你的念头,这个念头就是要凭良知去赚钱,不能为了赚钱而害人。” 王孟姜似乎有所感悟,就是那句“知易行难”,知道怎么做很容易,但实现的途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格物分为两种,一种是为善,一种是去恶。” “所谓为善,当然是把一切善的念头都倾注到事情上。” 孟姜点点头,赵川所做的事情,都是为善,包括兰亭游园的时候写诗替自己做答给自己方便,后来救了大哥的性命,现在又帮助自己治疗怪病,这都是在为善。 “但心学最讲究的还是去恶,它是让你清除掉天地间那些恶。 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不会被你用良知之道教化成好人的,在这个教化的过程中会有更多的好人受到戕害,它不符合良知的判定。 对待恶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去除!” 听到赵川的话,王孟姜愣住了,这是有人第一次告诉她为什么要去除天下的“坏人”,当然,这个坏人也是自己心中认为的,因为心学就是强调自身对外界的认识。 “不行善,并非是恶人,但如果不去恶,那就绝对是大恶。所以,格物,就是要恩怨分明,不能跟作恶的人沆瀣一气。” 赵川的话掷地有声,听得孟姜心潮澎湃,但随后她就疑惑的问道:“但是那些坏人也很厉害啊,如果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呢?” “善很脆弱,所以总会被恶欺负,恶很厉害,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欺负恶。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想对付恶人,就要有对付恶人的本事。” 赵川走到孟姜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所以当你想善良时,一定要有去恶的本事。没有去恶的本事,你的善良不堪一击。但如果你在去恶的途中,却慢慢迷失了本心,那也是没有真正的理解心学的意义。” “去恶,并不是要借着名头,成为另一个坏人。” 古代的奴隶起义,多半是失败,但偶尔有成功的人,只是把自己变成奴隶主,其他的人依旧是奴隶。那些人只是打着去恶的口号,肆无忌惮的做着“恶事”,和心学所倡导的东西有着本质的不同。 赵川没想成为另一个奴隶主,更不会像那些喊着“杀光汉人”的那些异族一样,杀光所有胡人。杀人不一定是去恶,很多时候却是打着幌子的作恶! “川大哥,我有点明白你了。”王孟姜自言自语说道。 “你到底明白我什么了啊?” 赵川一脸懵逼,不是在讲心学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又没有说我的事情? 突然,孟姜精神又变得萎靡起来,身体不自然的扭动,头上有冷汗冒出来。 和赵川谈论心学,就像在大学里跟教授们讨论哲学一样,很消耗心力的。 “你坚持一下,我去给你熬药。” 把孟姜在床上固定好,赵川慌慌张张的把已经分好的药包放到炉子里面加热。 …… 谢玄在朱雀大街上买了一支珠钗,这是送女儿家比较好的礼物,随时可以戴在头上,又很轻便,相对价值也比较高。 他给王孟姜挑选的这一只,款式简单而精巧,上面绣着一支小鸟,在端头有一颗大珍珠,非常好看。 而且价值不菲!要知道此时的珍珠都是天然货色,很难找的,采珠的渔民下海,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拿命在碰运气。 一想到孟姜那灿烂的笑容,谢玄心里就有点酥酥的,很奇怪,以前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到现在才有感觉呢? 姐姐跟赵川在一起是不是也会这样? 没有人告诉谢玄答案,而两人刚刚经过了朱雀桥,现在已经到了乌衣巷的巷口了! 看到谢玄似乎有些“近乡情怯”,丁胜不动声色的在后面推了一下。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家不也是在这里么?”丁胜揶揄了谢玄一番,对方害怕的情绪总算是舒缓了几分。 来到王家大门口,谢玄深吸一口气,把大门上的铜环轻轻敲击了几下。 “哟,是未来姑爷来了啊。”开门的正是王家的老仆,被孟姜称为王伯的那位老人,很明显他是认识谢玄的。 “那个,请问伯父伯母身体可安好?他们在家么?” 谢玄很有礼貌,比赵川这家伙不知道强哪里去了。 王伯笑呵呵的点头说道:“老爷和夫人身体可好呢,不过他们去了东城,对了,除了大郎以外,都是一起去的。” 谢玄的脸明显有些僵硬,因为这次又白跑了一趟。他其实只关心王羲之在不在,再就是王孟姜在不在,前者他要确定婚事,后者是他未来妻子,要好好的看一看,说说心里话。 其实说起来他还是挺喜欢孟姜的,虽然没有姐姐漂亮大气,但是胜在温婉可人,心地也好,不会像姐姐一样训斥他。 结果居然这两人都不在! 那算了,人来都来了,总要进去跟大郎打个招呼吧,俗话说长兄如父呢,这点礼数不能缺。 “啊,对了忘记说啦,大郎和少夫人去秦淮河泛舟去了,不过小妹还在哦,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王伯顽皮的对谢玄眨眨眼,对他的好意溢于言表。 这实在是太好了,长辈们都不在,只有王孟姜一人,进去说说话,甚至牵牵手都没关系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谢玄感激的对王伯点点头,对方侧过身就让他进来了,丁胜对着王伯点点头表示问候,他不适合进去,再说去王羲之家谢玄还会有危险么?那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谢玄进了王家大宅,这里还是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大变化。他听到王孟姜的房间里隐约有声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川哥哥,你把我解开,我让你看我的身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摸一摸也是可以的!” 孟姜那软糯的话语里带着哀求,还有一丝喘息,就像是等待夫君临幸的小妻子一样。 谢玄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语,他的三观已经完全崩坏,比他听到姐姐勾引赵川上床还要无法相信! 而此时赵川已经用木塞把自己耳朵堵起来,根本不知道王孟姜在说什么。 反正吸毒了的人说来说去还会有什么呢?不就是让自己给这小娘闻那个毒品熏香么? 第四十九章 江湖上有我的传说 王孟姜闺房的门口,谢玄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腰间那个装珠钗的盒子,似乎已经变成了火炉,炙烤着自己的心肝。 里面传来王孟姜的话语已经越来越不堪入耳,让人能想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事。他觉得自己很傻,为孟姜去买礼物,结果对方居然趁着没人,在闺房里和野男人做那种事情! “赵川,我一定会把你占有我的事情告诉我爹,求你了,解开绳子好不好,你放开我我就不说出去。” 谢玄能脑补到屋里是什么样一副情景,毕竟他也是在某些地方浪过的人。 那些老司机们教给他的技巧,对付女人很管用……谢玄突然回过神来,王孟姜刚才叫的人是赵川!! 之前她在叫川哥哥,自己还没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姐姐的魅力可是很大的,被姐姐看上的男人,难道还逃得出手掌心么?谢玄不认为赵川有本事在嫉恶如仇的姐姐眼皮底下和孟姜做出这种事情。 结果孟姜这么一叫,直接让准备离开的谢玄怒气上涌!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赵川”二字。 淫贼!登徒子!玩弄了姐姐的感情不说,现在又对自己的未婚妻下手! 关键是对方似乎还得手了,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在央求,这让谢玄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一个男人,被戴绿帽了都不知道反击,那还是男人么! 更何况谢玄还是带兵打仗的,若是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北伐,还谈什么收复失地,这不是笑话么!自己的老婆还未过门就跟别人跑了,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他以后还怎么能在手下面前抬起头来! “淫贼,你够了,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羞耻吗?” 谢玄猛的拉开房门,就看到孟姜在床上不断扭动挣扎,而赵川拿着一个药膏,在喂孟姜,两人都是衣衫整齐,嗯暂时整齐,至少谢玄是这么认为的。 “淫贼,你要对孟姜动手,先过我这一关,你是在喂她吃什么?是不是你找来的那种药,还不给我停手!” 勾栏里经常要吃药助兴的,谢玄对此很熟悉,虽然他并不热衷于此! 上次赵川就觉得谢玄这人有点神经病,治好了谢道韫这家伙还满腹牢骚,现在又是这种表情。 我是在给你未婚妻治病啊魂淡!你不给个笑脸就算了,居然还血口喷人,这药可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啊! 赵川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孟姜也吃完药了。 他解开床上的禁锢,端着碗也不想理谢玄这个冲动的二货,直接准备走出门外面。 让你们小两口多聊聊吧,赵川的心肠还是很好的,他也没有NTR的嗜好。 谢玄顾不上孟姜,他要让这个胆大妄为,还完全无视自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淫贼付出代价! 世界上居然有被捉奸在床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个受害者还是自己,他简直就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谢玄怒急攻心,朝着赵川的后脑勺就是一拳,赵川手里端着碗,也没料到谢玄会真动手,等察觉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为了卸掉这一拳的力道,身子只是往前倾斜了一点。 后脑勺剧痛,赵川两眼泛白,晕倒在地。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孟姜,你没事吧,那个淫贼……”谢玄来到床边,看到孟姜的眼中有泪水,脸上却阴沉得骇人!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我不要嫁给你了!等爹回来我就会跟爹说,王家要退婚!我死也不嫁给你这种恩将仇报的混蛋!你给我走!” 孟姜拿着枕头把谢玄打出房间,出门把赵川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貌似是正常的,才松了一口气。 她面色不善的看着呆在那里不走的谢玄,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走吧,我今天很生气,而且我害怕嫁给你这样冲动的人,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会跟爹转达我的意思的。” 王伯已经来到孟姜跟前,他对谢玄使了眼色,看谢玄不肯动,走过去推对方出去。 “谢家少爷,你干嘛要打王家的恩人啊,这大郎靠着他捡回一条命,小姐现在靠着他治病,你这样我们很为难的。” 哈?治病? 谢玄有些懵逼!之前王孟姜在房里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漏掉啊,这也算是治病么? 他这才想起来赵川是治好过姐姐的“绝症”的,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谢玄猛然间发现自己可能捅了一个很大的篓子!如果赵川是王家的恩人,而这个恩人被自己在对方家打伤,那事情就变得有些严重了! 更别说赵川跟姐姐的事情,乃是叔父都应允了的,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谢玄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是自己能兜得住了,他要赶紧去东山,跟叔父谢安商量怎么办! 王家如果真要退婚,现在这个乃是绝佳的借口,没有一个老丈人会喜欢冲动的女婿。 谢玄灰溜溜的退出王家大宅,就看到丁胜在玩王家门口的铜狮子,用拳头比划来比划去的,还好没人看见,不然真以为来了智障人士。 “少爷,这么快就谈完了?应该不至于吧,你跟孟姜从小就认识,现在应该很多话说不是么?” 丁胜那张丑脸全是疑惑,刀疤恨不得跟额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谢玄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丁胜讲了一遍,包括孟姜在房里面说的那些话。 丁胜不仅是武艺高强,而且他从前其实是个文士,只是武艺太出众,让人忽略了他原本的身份。这是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谢安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也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会让对方知道这么一件尴尬的事情! “少爷,恕我直言,你这次可算是大祸临头了!但愿这赵川没事吧,话说你那拳头用了几分力道?” 丁胜疑惑的问道,对方人有没有事,这一点很重要。 如果完全没事,还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如果出了意外,王家的脸丢干净了,这件事必然不能善了。 一个客人,还是恩人,救活了大郎,在给小妹治病的时候,被外面进来的未来姑爷打伤,打得终身残疾,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王羲之?如果要是能把婚结成,那才真是王家一家人都彻底昏头! 更不要说谢玄如何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交代。 “那个,当时太生气了,没留手,大概是十分力吧。” 尽全力了?不会把人打死了吧?我的天,那个神奇的赵川居然会死于谢玄后脑勺的一拳?自己怎么跟谢安交代啊! 丁胜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少爷,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快点去会稽东山,找你叔父到王家来赔礼道歉,趁着现在对方去东城还没回来。我在这里观察那赵川的状况,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丁胜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一番安排已经是最优的配置了。 谢玄没有说废话,直接离开了乌衣巷,善后的工作交给丁胜来处理了。 昏迷中的赵川,又进入了那个神秘空间,自己曾经的卧室。然后他就看到“谢道韫”穿着一身工作服,胸前口袋都插着十字起的那种,在修一台损坏的电脑。 这里的槽点实在太多,以至于某人还是懵逼状态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那个,道韫啊,你怎么在这里?” “谢道韫”扭过头看了赵川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智商低于25的白痴一样。 “我天天跟你发布任务,你居然说我是谢道韫,你是泡妞泡傻了吧?你既然这么想谢道韫,当初有机会为什么不上?真虚伪。” 这绝对不是谢道韫,嘴巴太毒辣了! “小秘书?” “还算你没蠢到家,这系统又崩溃了,大概要好几天时间才能修好,那谢玄也是心狠,算了,等修好了我去发布了讨伐任务吧,让你出口气好了。” 这位小秘书看来脾气很大,相貌和身材都是一流的“谢道韫”穿着这滑稽的工作服,样子看着怪怪的,和本人完全不一样。那种温婉而优雅的气质不见了。 让自己去讨伐谢玄,那谢道韫还不伤心死,这种冲动男,还是算了吧。赵川很大度,看在未来夫人的面子上,不跟谢玄计较了。 “对了,几次想提醒你,结果被这该死的系统困着不能说话。极乐散是系统的东西,来自于系统遗失的模块,反正你要尽快找到这玩意的来源。” “原来如此,对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快点说别废话,你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小秘书不耐烦的说道。 …… 东阳太守王劭,趁着他们的子侄都在比斗书法,趁着他们的夫人在一边话家长里短的时候,正一脸神秘的拉着王羲之,到一边说悄悄话。 “你那个灰原肾宝还有没有?真叫一个厉害啊!” 女人四十赛虎狼,男人四十有些忙,各家的事情各家清楚,只是平时都不好意思启齿。 王羲之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次没带来,下次给你捎一点,都是小事,小事。” “对了,上次兰亭里画画的那个少年郎,好像跟你家闺女很熟,你不打算跟谢家订婚,想招他为女婿?” 不知道说到哪里,王劭突然提起赵川来,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在他面前称赞起那副画,跟王羲之的兰亭序一样,被称为那天兰亭的“双壁”! “我说老哥啊,你可别乱说,人家谢安石把人盯得很紧呢,据说…”王羲之不动声色的把赵川夸耀的一番,顺便暗示了谢道韫不顾女儿家脸面,已经跟赵川私定终身。 嘛,私定终身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肯定还伴随着巫山云雨啊,黯然销魂啊什么的。 王劭和王羲之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男人才懂的笑容。 “对了,老弟啊,我家那不争气的大郎王穆,这次想在北伐战场上镀镀金,将来出任吴国內史,听说那谢玄会是你女婿,北伐归来就完婚,你看能不能让王穆在谢玄麾下当差呢?” 王羲之想要给几个儿子铺路,王劭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他们铺路的方式不一样。 王羲之希望能够平安一点,也没想子孙飞黄腾达,只要过得去就行,而王劭的野心则大得多,这世道没有武力可是不行的,在战场上镀金,那是势在必行啊。 “你总要让我去看看你家大郎现在如何吧。”王羲之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满口答应这件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情。 两人来到门外的杨楼树下,一个英挺的青年正在树下练剑。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这位青年的剑花舞得很好看,一边舞剑还一边吟诗,仿若古人。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最后这一下,剑刺入柳树的树干里,显示出对方并非是纯粹好看,而是带着力道,能够杀人! “贤侄文武双全啊!”王羲之一边拍巴掌,一边往这青年那里走去。 “王穆,还不快过来见过叔父!”王劭故意在儿子面前板着脸,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小子给爹长脸了! “爹,孩儿想去叔父家里,见见那位才俊,能写出这等诗句来,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杰啊。” 王穆作为赵川的粉丝,想去王羲之家见见真人已经很久了。 “噢?你这么想见一个秦国人?”王羲之也觉得好奇,这赵川吧,确实惊艳,但也不至于这么引起轰动吧。 “叔父有所不知啊,这位才俊,写的诗句慷慨激昂,充满了热血,不似那江左的诗句软绵无力,诗如其人,真是令人神往啊。” 王穆也想儿子给他带点灰原肾宝回来,于是对王羲之说道:“既然我儿这么恳切,你就答应他吧。” 王羲之想着谢玄貌似也快要回来了,上次谢安跟自己提过这件事,让王穆去跟谢玄见见面也好。 “这次咱们回去,你就跟着一起吧,谢玄虽然是同辈,也比你小,但此次北伐却是你的上官,不可怠慢,也不可因为他是我的女婿而套近乎,明白吗?” 王穆不傻,他当然明白,王羲之的意思就是你赶紧的跟谢玄套近乎,反正你们都是同辈好说话。 “谢叔父指点。” 第五十章 心间的一堵墙 位于东城的王劭家灯火辉煌,宾客盈门。 王羲之的几个儿子个个书法惊人,让众人大开眼界。 其实世家的这种聚会,打的什么主意一眼便知,根本就不需要去过多的询问,来到宾客里也有不少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来刷脸的,大家的目的都是一个,那便是为下一代铺铺路。 女孩看得顺眼的,领回家,咱们就结盟了。至于男性后辈嘛,那戏码可就多了! 总之这是世家中人的必修课,你可以看不起,你可以不合群,但你不能逃避这种聚会。 九品中正制下,世家内部在政治上的“近亲结婚”,就是玩的这个套路。 女性宾客并没有和男人们在一起,毕竟是男女有别。这些世家里的夫人小姐们,讨论的人物只有一个,那便是此时还在昏迷之中的赵川! “哎呀,当时我没有去,是我爹去的,那个赵川对付王家六个儿郎(其实只有五个),一口气写了十几首诗,每一篇都是精品。” 一位包子脸的女孩满眼小星星,如果赵川在此地,她估计会让对方在她胳膊上签名。 “说说看说说看,有什么诗句?”一个扎着发髻的少妇问道。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怎么样,更何况,我听父亲说,此人非常英俊,那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若不是谢安石下手早,我父亲当时都有提亲的心思呐!” 这位包子脸女生已经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完全不考虑这件事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噢,我听说此人好像跟谢家长姐关系密切,谢安石为此都退了王家二郎的婚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八卦之心蓬爆。 “切,平时写几首诗,尾巴就翘上天,二十几岁了都嫁不出去,还去找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心思歹毒,哎呀我的赵郎君啊,是不是谢家逼迫你啊,真是的……”包子脸女孩似乎心里有很大怨气。 不知道是为赵川惋惜还是自己惋惜。 “没有啊,王家妹妹的诗也是不错的。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多美的意境啊。 ” 这位羊角辫的女孩好像很推崇王孟姜的“诗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捂着肚子狂笑,好像根本停不下来一样。 她的样子跟淑文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清纯,没有妇人的那种妩媚。 “郗道茂,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羊角辫女孩有点生气了,对方这是摆明了不给她面子。 “哈,哈哈,没什么,我那个小表妹,如果能憋出一句诗来,我跟你姓陆,这定然是那个赵川的诗句,风格都是一样的。他现在还在我姑父家,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啊。” 这郗昙家的长女聪明伶俐,居然一语道破了事情的真相。 这里的女孩也好,少妇也罢,都是读过书的,自然是一点就通。王孟姜是当时那里唯一的女孩,赵川怜香惜玉,就帮她写了首诗。 真是个懂得体贴好郎君啊! 在场的人,对赵川此人的爱慕之情,都在心中油然而生。没办法,太有才了,而且听说长得很帅,这种少妇杀手谁不喜欢? 晋国的小媳妇跟长安的那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似乎只有郗道茂不以为然。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写出这种刁滑的诗,投机取巧。这种人,不见也罢。郗道茂并不是很看得起赵川。 喜欢也好,厌恶也罢,位于旋涡中央的某个人根本就感觉不到。 丑脸丁胜坐在王孟姜的床边,摸着躺在床上的赵川的手腕,正在切脉。 “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可能会有失魂症,忘掉一些事情,今天之内应该就会醒来吧。” 谢玄急匆匆的走了,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谢安,丁胜都要好好去善后,更何况赵川还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呢。 王孟姜拍拍平坦的胸口,人没事就好,万一赵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祸就惹大了,她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 “那个,谢玄的个性你知道的,他是很在乎你才会冲动,两家的婚事不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万勿意气用事啊。” 丁胜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知道了,丁叔,我会考虑的。”王孟姜不咸不淡的说道,话语里别有意味。 丁胜乃是人精,如何看不出被谢玄这么一闹,孟姜已经起了退婚的心思。 但很多事是自己不能决定的,很多点子也不是自己能出的,他,只是谢家的暗刃,而不是谢家的姑爷。 说到底是个下人,无非是自主权大一点,档次高一点的下人罢了。 随风而来,飘然而去,丁胜走得很潇洒。 王孟姜关好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她像是做贼一样飞快的在赵川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貌似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孟姜的心跳的很厉害,她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这次的时间很长有十几秒,总算是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了。 “嗯,谁都不知道的。谁都看不透我。”孟姜自信的说道,那种刺激的感觉,真的很好。还有小心思不被人发现的得意。 其实并不是谁都没看透她在想什么,比如她大嫂何氏就早已洞若观火了。 孟姜的小手悄悄的伸到赵川的胸口里,摸来摸去,终于找到那块熏香了。 虽然吃了药,但身体里那种极度不适的感觉依然存在。 那是一种比饥渴还要严重的欲望,不是男女之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就是很想再吸一下那种熏香。 “川哥哥,别怪我,我就闻一下,一下就好,你心肠最软的,最愿意为我遮风挡雨的是不是,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孟姜可怜巴巴的哀求,赵川已经昏迷,当然不可能回应她。 正当她打算拿起熏香,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点燃的时候,纤细的手腕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 “心学的要求,即使不能为善,也不要去作恶,去吸那种熏香就是作恶,明白么,丑小鸭?” 赵川睁开眼睛,孟姜回过头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怯生生的把毒熏香还给对方。 “我,我真的忍不住。” “知道了,我不介意,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哦,你什么时候醒的?”孟姜扭捏的问道,声音小到要听不见。 赵川看着她羞愧的低着头,以为是当小偷被发现而不好意思。他叹了口气说道:“当小偷可是个技术活,你那么大一只手在我胸口摸来摸去的,就是睡着了也会醒的啊。” 两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话里面的歧义,并排坐在一起。 “我曾经杀过一个小偷,他是个该死的人,但说实话对我却是有恩的,你觉得这个人该不该杀呢?” 说到小偷,赵川就想起技艺精湛的老鼠起来,他偷了梁影的钱包,对方居然很久都没有察觉,功夫也是相当了得了。 “不知道呢,对我很好,但是对世人不好,这叫我怎么选择呢?” 赵川很成功的转移了孟姜的注意力,对方已经不再纠结偷毒熏香的事情了。 他以为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其实心思玲珑的孟姜全都看在眼里,置身于流沙之中越陷越深。 “对了,谢玄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孟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明白谢玄为什么会生气,也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出于什么原因。 七分是忍不住,三分是故意的。有些事情不能开口,借着“发疯”,宣泄一下没有人会怀疑。 “对了,你这里有建康城的地图么?”赵川好奇的问道。 孟姜没有说话,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羊皮卷来,正是建康的详细地图无疑。 “哥哥们对这些没兴趣,我在家没事就拿来玩了,你看吧。” 赵川拿到地图,仔细翻看起来。 天师道的庙到城南的武陵王王府,最后到乌衣巷,然后坐船去京口。这一路行程还真是很紧张。 看到赵川在书案前神色变幻,孟姜关切的问道:“川大哥,是出事了么?” “嗯,是有些事情,顺便还要跟你讨回公道呢。” 不知为何,孟姜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流流过。 “川大哥,算了吧,你写一首诗给我,我就不生气了,你去除恶,但对方估计势力庞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啊。” 孟姜的意思很含蓄,直白了说就是,你不要为了博我一笑把命丢了,给我写一首诗我就很开心了。 “嗯,今夜再坚持一下,过了今夜,明日应该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 其实孟姜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不然刚才赵川让她把毒熏香还回来的时候,她不会那么配合。 赵川刷刷刷的写下一首诗,语重心长的对孟姜说道:“谢玄的婚事,你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盲目退婚,即使你对他不满,也不要伤害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这些涉及到千万人的性命。” 孟姜小心翼翼的接过写着诗的纸,赵川说自己要去考察一下地形,晚一点就会回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看到诗的一刹那,孟姜脑中出现的不是赵川,而是谢玄! 从前的两小无猜,到今天似乎完全不认识对方一样,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了一层无形的墙。 赵川写这首诗的本意是让孟姜放下芥蒂,但有没有起到他所想的效果,那只有王家这位心思复杂的小妹才知道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么?”孟姜觉得心好像有一点疼,还有一丝释然。 谢玄这么一闹,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可有可无,不太在意的事情,变得不能接受。 建康城在酝酿着变化,不仅是赵川,还有王孟姜,还有褚太后,还有王家谢家等豪门世家。 远在北边的枋头,这个黄河上重要的渡口,有一个女孩看着滔滔河水,居然有要跳下去的冲动。 “长安君,快回来,你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桓婧在她背后大喊道。 长安君不是林黛玉,本来就是一时冲动,她急匆匆的从渡口的尽头跑回来,吓得腿都软了。 “你呀,想死又没勇气,像我一样多好,活着等待机会呗。” 桓婧大言不惭的炫耀道。 现在她和长安君基本上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但是她们不敢逃跑。 两个漂亮女孩,身边没有护卫,跑不出十里就会被这附近的土豪抓回去暖床。 慕容平很狡猾,知道逼迫太紧了,绝对会狗急跳墙,所以也给长安君最大的自由,他以为对方闷闷不乐是因为没有回邺城,哪里知道这小妞已经把他和慕容伟的图谋弄得一清二楚了。 “唉,真是倒霉,不知道那个慕容垂回来没有,他走得越远越好,不然我就惨了。”长安君哀叹道,她那白皙得耀眼的小脸全是沮丧,桓婧把编好的一个草环戴在她头上。 “你看,这样也很漂亮不是吗?” 长安君本来想骂桓婧一句,这哪里是阶下囚的自觉,这丫头的心实在是太大了。 “谢啦,唉,你那位赵川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救出来啊。”长安君靠在桓婧身上,又开始说胡话。 “喂喂,你想多了,他不可能来这里的,更不可能救你这个胡人女子,还是个发春了的花痴女!” 按平常,长安君应该立马反驳回去的,不过她此刻却是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就是所谓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么。你那位赵川大哥,文采真好啊。”长安君还是处于妄想之中,其实桓婧说得不错,就算她被人蹂躏致死,赵川也是不会去救一个鲜卑丫头的。 长安城一年不知道有多少欺男霸女的破烂事,如果每一件都要管,一百个赵川都累死了。 赵川用李煜的词,被桓婧说出来,最后到长安君这个胡人女子嘴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诗句本身的意思。 “走啦,吃饭去了,你这样把怒气和失望都写脸上,慕容平更不会放过你了。”桓婧难得说了一句很有智慧的话。 或许她真的很有大智慧,比如在敌人那里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也是一种本事不是么? 第五十一章 一探究竟 长安君虽然整天闷闷不乐,但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不过河对岸的邺城就没那么平静了。 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阴谋也不可能一直发酵,总有爆发的一天。 邺城的皇宫里,脸上带着病态殷红的慕容俊,看着自己的次子慕容伟,脸上有欣慰,也有一丝担忧。 皇帝对太子总是有一些期许的。虽然慕容伟并不能让自己满意,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你的想法是不错的,不过手段过于稚嫩,哄哄那些无知妇孺还差不多。 段萍自幼饱读诗书,在鲜卑段氏一族中号称女中诸葛,你如此多的破绽,怎能阴得了她?” “父亲,您都知道啦?”慕容伟一脸惊讶,没想到慕容俊居然把他的小伎俩看得如此明澈。 “汉人的宫闱之中,巫蛊之术,最是禁忌,你这一手思路非常好。只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从你母后的宫里搜出来,傻子也知道是咱们家在捣鬼了!” 慕容俊的意思很简单,栽赃不要太明显,吃相不要太难看,毕竟这燕国不是他们一家,很多人都盯着在。 慕容家跟很多汉族世家合作,如果吃相太难看,红果果的对付自家亲兄弟,别人会怎么想? 这慕容伟处理事情还缺点火候。 “你去给段氏传旨,就说她夫君慕容垂已经到信都了,不久就会返回邺城。 让她准备一场大的祭祀活动来庆祝大军凯旋,到时候再栽赃,就没人怀疑了。” 高明啊!又学了一招!慕容伟大彻大悟! 这一招不知道比自己的那些小伎俩高了多少倍。段氏自己举办的祭祀活动,如果发现是在诅咒某些人(比如皇帝皇后),那对方身上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论文斗,他还差的有点远。 东晋的北伐正在酝酿之中,而北方的燕国,皇帝居然想“搞事”,如果赵川知道了,肯定会嘲笑对方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而此刻,他正被丁胜拉到朱雀桥边看着忙碌的秦淮河上船来船往。 “谢玄那一下好像很重,不过你的脑袋也是够硬的啊。” 赵川这里没事了,不过王孟姜那个小娘倒是很有一些不乐意。 丁胜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赵川的俊脸,心中暗自嘀咕,那王家的小女据说是知书达理的啊,难道就因为看上赵川,所以跟这个一向喜欢勾三搭四的家伙跑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谢道韫的禁区,碰不得的吗? 丁胜发现赵川这家伙是不是也脑子差根筋,很多事他看不出来么?为什么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目前球不在赵川这里,在王孟姜那个小娘那里,自己又无能为力。 谢安的谋划虽然好,但一到眼前这个混球这,似乎就失去了效果,如果王谢不能联姻,麻烦大了!丁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这玩意你认识吗?” 赵川把那个毒熏香递给丁胜。 “嗯,味道很熟悉,但这种东西却没遇见过。”丁胜放到鼻子旁边闻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当年奉命保护谢家大郎谢奕将军,也就是道韫的亲爹,从一群胡人手里得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闻了那个味道会不分敌我的杀人!” “你确定是杀人么?”赵川疑惑的问道,很显然他和孟姜中招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效果。 “记得很清楚呢,我这张俊俏的脸上留下一个刀疤,怎么会不记得。”丁胜大言不惭的说道。 尼玛,你就是脸上没刀疤,也是丑男怪蜀黍一个好不好,赵川都懒得吐槽自恋的丁胜了。 不过丁胜的话提醒了赵川,这种药,有很多变种,而且未必一定是熏香类型的,也许在茶水里也说不定。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你知道天师道么?”赵川沉声问道。 一向淡定的丁胜,居然脸色大变,凑到他耳边说道:“离那些人远一点,他们是从汉中过来的,有邪气,我怀疑你手上的东西就是来自他们,只是苦无证据。” “你最好把这件事告诉谢安,我看天师道的杜子恭,不像是安分守己的人,言尽于此吧。” 赵川知道丁胜会劝他离王孟姜远一点,但问题是他必须把这小娘“拐卖”到弘农去啊,虽然还在想办法,但离得远又怎么能说得动人呢? 人渣也有人渣的无奈啊。 赵川告别了丁胜,不紧不慢的往城南去了,这一去不要紧,在路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上次天师道演戏中的一个角色,那个叫孙泰的精壮汉子,正鬼鬼祟祟的和他同路,看样子很可能也是去武陵王府。 一路小心跟踪,赵川猜到对方的目的地,并没有跟的很紧,此人也是有点大意,没想到会被人跟踪。 两人一前一后,果真来到戒备森严的武陵王府! 赵川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个叫“隐形斗篷”的道具,一次使用可以隐身两个时辰,现在可以使用五次,冷却时间是一天!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孙泰这厮现在找武陵王,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披上隐形斗篷,大摇大摆的跟着孙泰后面,一起进了王府。 会客的地方果然还是那个密室。现在系统处于维修期,根本没有任何提示,赵川耐心的跟着孙泰,进到密室里就发现司马晞老神在在的打坐,似乎根本不把孙泰当回事。 “上次送来的极乐香,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就算赵川精似猴,那床上躺着的王家小娘也会没事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搞不定这个,如何让王家投鼠忌器?” 这司马晞似乎十分不满。但孙泰却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傲慢的说道:“我们在皇宫里组织了一次刺杀,被人搅局了。 那些人服用极乐膏时间已经久了,会被人查出来的。需要再换一批人,你负责网罗一下,还是用老办法。 ” 司马晞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到孙泰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们这样来来回回,到最后会出大事的!” 这个天师道的杜子恭胆子越来越大,这次竟然背着自己组织刺杀赵川,难道不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么? “天师只是想提前检测一下我们在皇宫里的力量如何,现在看来,还要加大渗透的力度才行,王爷,桓温迟早会进宫,你就不想把他拿下么?没有了桓温,这朝廷还不是你说了算么?” “而且还要钳制住那些永嘉南渡的世家才行。有极乐香,这个问题不大。”孙泰大言不惭的说道,感觉那些世家也好,王爷也好,甚至桓温也好,全都成了土鸡瓦犬。 若不是出声会引来对方狐疑,此刻赵川真想猛的喘气! 眼前的消息实在是过于劲爆,可以说司马晞这么一闹腾,东晋绝对会元气大伤,十个谢安来了,估计都顶不住燕国的铁蹄! 赵川见过慕容雨的五叔慕容垂,就知道这燕国人才济济,根本不好惹。 关键是如果对方杀掉桓温,王谢两家只怕也要遭殃,本土的程顾陆朱要崛起呀,这幕后黑手是谁? 赵川不相信一个杜子恭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甚至司马晞都只是站在前排的人,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鼎炉找好了吗?何法倪已经找不到了,我背了一个巨大的黑锅!这女孩必须是要处子之身么?哪里去找适合做鼎炉的女人?” 孙泰点点说道:“确实如此,你可以放心,天师已经物色好对象了,近期就会办好,不会耽误事。 我们在江左各地都有布置,就是为了寻找生辰八字合适的鼎炉,仙炉已经不行了,没有新鼎炉,计划没办法进行下去。” “我的药你带来了么?”司马晞的呼吸有一点急促,实在是迫不及待。 孙泰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递给司马晞,对方立刻就拿出来吃了一粒,也不管有毒没毒。 身体有澎拜的力量在翻涌,但他的下半身毫无动静!好像是被一堵墙隔绝了一样。 “这已经是仙炉的巅峰之作了,仙炉的力量在不断衰退,已经没有更好的东西了。”孙泰看到对方的反应,略微有些遗憾的说道。 司马晞摇摇头,是药三分毒,既然没用,那还是不要再吃了。 赵川看着这两人在那里蝇营狗苟,心中叹息,这样的国家,不灭亡是不可能的。 即使没有刘裕,也会有其他人做这件事。 南方的本土世家被压得太久,现在想铤而走险一把了! 当年王导所倡导本地士族与外来士族和谐共处,牺牲的是普通民众,放任官员不法,现在扬汤止沸已经是无济于事,要釜底抽薪才行。 当然,自己是一个看客,这些都跟自己无关。 倒是那个所谓的“仙炉”,让赵川很有兴趣。 孙泰嘴里的“鼎炉”是什么意思呢?貌似好像是拿生辰八字相合的处女做献祭,为那个所谓的“仙炉”提供能量,如果这跟系统没有关系,赵川打死都不能相信。 那个“仙炉”一定是系统的一个模块,就像是失去了树根的树枝一样,时间长了没有宿主的能力作为补偿,渐渐的失去神奇的力量,所以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来提供其运行。 赵川心中有一个感觉,这玩意肯定是没有能量之后,才能被自己接纳,这跟蛇死了才能吃一样。如果还“活着”,那不是会嚼烂自己的肚子么? 话说系统为什么这个时候完蛋啊,给我一点提示也好啊! 赵川把那个冲动的谢玄恨个半死,看来司马晞这里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要去一趟天师道的老巢倒是真的。 那个孙泰看来是有点得意忘形,赵川虽然隐形,但却并不能隐藏脚步声和呼吸声,一路走来,那家伙居然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东城的太守府内,宾客们正在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郗道茂这个小娘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赵川这个人,因为是这个人把表哥王凝之未过门的妻子谢道韫勾搭跑了。 结果这里的所有女人都在谈论这个人,把他夸成花一样。 如何如何有才华,如何如何帅气,如何如何有风度。 魏晋对美男的推崇真不是其他朝代可以相比的,潘安,卫玠都是魏晋时期著名的美男,据说他们乘车走过大街,车里面都会被无数小娘大娘的水果装满! 掷果盈车这个成语就是出自潘安。 赵川是这个时代加强版的潘安,更帅气,更有风度,而且更英武更有才华。 他是赵子龙和李白外加当红小鲜肉的合体! 兰亭游园之时,赵川就已经进入了大小世家们的视线之内。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郗道茂非常不爽!她看不起这些女孩,没有底蕴和内涵,哪个男人会附庸风雅她们就奉承谁。 “道茂,你要去哪里啊。”郗道茂气质清雅,容貌不俗,有淑文身上精致的脸孔和妖娆的身材,却不带对方身上那勾人魂魄的妩媚,乃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要去哪里,自然也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比如那个姓陆的羊角辫女孩。 “这里闷得很,我出去走走。”郗道茂淡淡的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这里人生地不熟呢。” “不必了,我对这里很熟悉,家离东城不远,经常来这里呢。”不理会羊角辫女孩,郗道茂一个人出了太守府的大门。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并不想有人跟着。 “小姐,你要买干酪么?桃子味的干酪咯。” 东城太守府附近都是富贵人家,有人来这里卖干酪也不是啥稀奇的事情,郗道茂拿出几十文,买了一小盒,准备跟表弟王献之一起吃。 青梅竹马,她跟王献之的关系最好了,虽然父母没有明说,一旦王家来提亲,她肯定会嫁给王献之的,这点根本不需要怀疑,她也很欣赏王献之的才华和气度。 总之在王家葫芦娃里面,王献之是她看得最顺眼最喜欢的。 拿着干酪边走边吃,郗道茂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连站都快要站不稳。她依靠在一堵墙上,身体慢慢的往下滑动,最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天师道 “切,这么容易就搞定,差点以为要进太守府抢人呢!”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来到郗道茂身边,一脸坏笑,想去摸郗道茂挺拔饱满的胸,结果手被旁边的汉子死死抓住。 “耗子,这是天师要的人,必须身子清白,完璧之身,你可别犯毛病。不然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卖干酪的那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阻止了对方。 他轻轻的把郗道茂抱起来,用一块麻布遮挡住,放到一辆平板的推车上。 “真晦气,这么俊的小娘不能爽一把,太可惜了。算了,快走吧,东城的看门已经被我买通,出了门走水路,一路畅通无阻。” 两人果然一路顺畅的出了东城,河边早已有船只停靠,把昏迷的郗道茂抬了上船,这艘轻舟跑得飞快,等城里兵丁出来询问的时候,早就跑得不知道多远了! 他们的路线是走运河到会稽,再从会稽到建康。 最多两天时间就能把人送到天师杜子恭手中! 天师道最近在建康筹谋大事,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边站! 郗道茂晕了过去,自然是不知道她失踪以后全城戒严,太守府已经乱成一锅粥,更是想不到她的命运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折,滑向了未知的深渊。 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或许短期的祸事是将来的福址,短期的幸福也可能是将来的祸根也未可知。 不过赵川对这些阴谋诡计一无所知。 他现在跟着孙泰来到对方的秘密据点,居然不是上次那个庙宇,而是庙宇对面的一栋不起眼的小宅子。 果然杜子恭此人深知狡兔三窟的重要性,把灯下黑的技巧也是运用得淋漓尽致。 临近起事,杜子恭非常谨慎,如果赵川不是披着隐形斗篷,早就暴露身份和行踪了。 “这老狐狸,所图非小啊!” 赵川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自己还要去找苻融算账呢,今晚陪着王孟姜戒毒,明天一早就走! 一回来就发现王玄之夫妇在家里忙活,貌似孟姜并没有把谢玄来拜访,并且打伤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贤弟,你今天出去了?” 看到赵川一脸疲惫的样子,王玄之关切的问道。 我是出去了,还听到了许多劲爆的消息呢。 赵川心中哀叹自己奔波命,却不能把这些跟王玄之说,甚至孟姜都不能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番危险。 “孟姜好像情绪不高,是不是病没有好,你去看看吧。” 王玄之有些担心妹妹的状况,但自家妹妹明显不想跟自己多说话,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心情差。 赵川推开孟姜闺房的门,就发现对方趴在书案上发呆,一看到赵川进门,眼中迸发出光彩,随即不动声色的隐去,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你跑哪里去了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孟姜的话里带着一点小幽怨,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是山楂味的干酪,你试试看吧。” 赵川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孟姜,他也是没料到魏晋时期就有这种东西了,要知道这可是南方呢,居然就有水果奶酪这种高级货了。 同人不同命,吃的一样的东西,等待郗道茂的是深渊,而王孟姜吃到的却是甜蜜。 上天有时候确实不怎么公平。 “川大哥,晚上不要把我捆起来好不好,我可以坚持的。” “真的吗?” 赵川看到孟姜眼睛里带着哀求。 好吧,估计是她今天有点良心发现了,毕竟这次弄出成堆的事情,孟姜的意志薄弱也是原因之一。 “那好吧,你忍着点啊。” “嗯。” 不知道为什么,赵川觉得王孟姜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却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睡觉前,王玄之和何氏都来看了一次准备一些瓜果点心。 孟姜那颓废的样子也看得出来,这种“怪病”,似乎晚上一定会发作。 已经过了子时,赵川还在一边打呵欠一边跟孟姜说道理。 “其实人世间的许多事情,就和你中的这毒一样,想要的时候,人往往丧失理智,我想在世家当中,你看得应该很清楚。” 为了不断满足自己的欲望,铤而走险,古今中外都不是稀奇的事情。 也许毒品人们还是知道不要去碰,但其他的东西,比如名利,比如美色,有多少人死在上面,有多少人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呢。 “川大哥,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小丫头,年纪轻轻就知道满口的甜言蜜语了。” 赵川轻轻拍了一下孟姜的头。 “哪里小了,你比我都还小一岁呢。” 孟姜嘴里嘀嘀咕咕的,但赵川根本就没听见。 毒瘾这种东西,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孟姜又开始犯病了。 “川大哥,让我吸一吸好不好。” 孟姜开始哀求赵川,小手不自觉的握住了对方粗糙的大手。 “不行啊,会前功尽弃的。” “哦,川大哥,以后你会不会笑我呢,这么没用,意志薄弱。” 孟姜喃喃自语的说道。 “不会,别说是你,铁打的汉子面对这些也受不了的。” “真的不给我吸一下吗?” “嗯,绝对不行。” “小气!” 孟姜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极力忍耐着。 “吃药吧,这样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嗯,谢谢你,川大哥。” 两人说着废话,但气氛意外的温馨。 孟姜觉得赵川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或者叫精神气。 他是那种对事物鞭辟入里,讲究原则却不拘泥于原则的人。 对自己体贴照顾,却不带着讨好,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川大哥,你去睡吧,我没事的。” 吃了药,孟姜的情况开始稳定下来。林则徐的戒毒丸,果然是成熟安全可靠。 这是赵川没有借助系统来办事,心中的自豪感尤为强烈。 “心学的要务,在于养心。 外物都是表象,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在格物的时候,不会误入歧途。 以恶制恶只能是手段,断不可迷失初心... ” 赵川给孟姜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去办点事,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信中还详细阐述了心学中关于养心的部分。 赵川让孟姜回忆自己克服毒品诱惑时内心的坚持,让她记住那种抵制诱惑的心得,这将会使自己强大起来。 孟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对方守在身边,很温馨很安全。 她更不知道赵川是什么时候走的,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眼前就像是一位温和又善解人意,并且学识渊博的老师,在对自己耳提面命,循循善诱。 “真是的,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肯定是嫌弃我胸小,看不上我。” 孟姜在床上气得恨不得跺脚,却无法掩盖对方已经走进她内心,像是值得尊敬的师长,同时又是暗恋对象的奇怪关系。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来救救我啊。” 孟姜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一脸郁闷,在一边长吁短叹。 她显然不是要谁来拯救,只是小女儿家的自怨自艾罢了。 会稽郡的一间普通宅子里,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叔和猥琐汉子都在堂屋等待,还有一个中年妇女。 “里面会很精彩,我怕你们把持不住,所以就别进去了。她在这里如果没死,才需要送到建康。” 妇女的话很残酷,事实上里面郗道茂所遇到的情况更残酷。 此时她已经一丝不挂的在床上疯狂扭动着,没有人逼迫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脱的,因为极乐香! 此时她非常渴望得到男人,无论是谁都行!不在乎了!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她,无论她在房间内是怎样讨饶,不顾廉耻的呼喊男人。 终于,中年妇女进入之后翻看了郗道茂的眼皮,确定对方已经虚脱,已经进入到献祭的状态,可以去建康城了。 于是帮她穿好衣服,一行人又上了另外一艘小船,北上前往建康城。 悲催的郗道茂,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就是香消玉殒。 而此刻赵川正在租来的一叶扁舟之上,前往京口,也就是现代的镇江。 “船家,你这个方向有点不对吧?” 赵川并不是什么路痴,在长安的时候,看星星辨识方向就是基本功之一。 此时他们前往的方向,绝对是扬州府! 虽然离京口不远,但绝不是使团的驻地。 尼玛,这船家身份不简单,自己这次又中招了! “赵大当家不必惊慌,是军师想见见你,听说他还跟你是姻亲,你在担心什么呢?” 船家的斗笠下面似乎是一张年轻的脸,想来这人就是郗超手下的密谍吧。 自己在长江边只是随便找了一艘船啊。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上这一艘的? “赵大当家,不必猜了,岸边五个船家都是我们的人。你上哪一艘都是一样的。” 尼玛,果不其然! 王家大宅被监视得密不透风。自己估计一出门郗超就知道了。 天师道要对付桓温,这位枭雄肯定不是一无所知的,他即使没有听到司马晞和孙泰那番话,肯定也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划船悠着点啊,我睡一觉了。” 说真的,最近伺候王孟姜,赵川真算得上是殚精竭虑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他在简陋的船舱里居然呼呼大睡起来。 小船在大江之上摇摇晃晃的,赵川做了个春梦,什么慕容雨啊,淑文啊,梁影啊,敛秋啊,甚至谢道韫啊,轮流的跟自己共赴巫山,那滋味简直让人快活得想死。 “切,这位大当家的心还真是大呢!” 扬州岸边的一个小渡口,郗超一脸古怪的看着在船舱里流口水的赵川,真有点哭笑不得。 “这一路上他知道你的身份么?有没有挣扎?” 郗超其实很担心赵川想不开跳江,自己游走,现在看到对方睡得香甜的样子,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优秀的猎者,总是对危险有着不同寻常的感知,赵大当家,你是否已经猜出我不会对你不利呢?” 郗超在一边自言自语。 说实话,他还真是有点佩服赵川的。这厮这次来江左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吧。现在居然还睡得着。 这种猪一样在杀头前吃得香睡得香的从容,就不是凡夫俗子能做到的。 “赵大当家,我的妹夫,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起来!” 赵川揉揉眼睛,梦里正在跟谢道韫亲热呢,睁开眼睛发现那位国字脸白面长须老鼠眼的郗超就在眼前,而且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盛德绝伦郗嘉宾,拉我起来。” 这马屁拍得不声不响,郗超脸上顿时笑得像花一样。 “那都是江左的一些谬赞,当不起当不起。” 真的当不起么?我看你尾巴都翘起来了。 被郗超一把拉起,赵川神色肃穆的问道:“大司马有什么指教?” 郗超桓温一向都是一起行动的,没理由郗超出现了桓温不在。 “不不不,这次是我来打前站,果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江边有竹楼,我们一起喝杯温酒暖身,一边纵论这天下大势,岂不美哉!” 又是卖关子,郗超的意思是等会他们煮酒论英雄,这深更半夜的,不去睡觉熬个毛线的夜啊。 但他说的显然不算,郗超一行两个随从,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走路虎虎生风的,看来郗超其实也是防着自己暴起伤人。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赵大当家果然是妙人,我就是喜欢这种不拘一格的诗句。” 看来兰亭也有对方的人了,神通广大的郗超,不对,是桓温手下的密谍。 在江边林中竹楼的二层,早有小火炉在温酒,两人坐到倚靠窗户的桌前,互相对视,眼神交锋不退让。 “说吧,大半夜的请我来,肯定不是为了喝酒吧。” “不急不急,赵大当家的心学可谓是涵古铄今,郗超在此洗耳恭听。” 哈?你也知道心学?我这里还有多少秘密你不知道啊。 赵川一脸懵逼,被对方的神通广大吓到了。 “不必奇怪,是谢安写信给我的。毕竟这种东西不经过桓温大司马,在江左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郗超的意思概括成四个字,就是“来求我吧”! 第五十三章 盛德绝伦郗嘉宾 即使是晚上,江面上也看得到点点渔火,辛勤劳作的渔民,有时候只是为了一口饭挣扎而已,远没有那么多讲究,那么多主义。 赵川眼中的景色,也许跟郗超完全不同,虽然他们是在同一扇窗户下看风景。 “试试这京口产的百花酒,不比长安的差,而且滋味完全不同。” 南北起名叫百花酒的,至少有十来种,跟“悦来客栈”差不多,京口有“百花酒”,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郗超给赵川倒了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你看着这酒,后劲很大,香气是慢慢回味才有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狠辣劲道,岂不是比你在长安喝的百花酒强么?” 郗超似乎在暗示什么,赵川觉得可能是类似于“良禽择木而栖”之类的意思。 “你在品香居里的那首诗很不错,每次喝酒我都会想起。”郗超感慨的说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多么闲情逸致啊!” 老白的诗,当然够意思,但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赵川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说这话,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从郗超那张脸上看不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大舅哥,你就别绕弯子了,有话不妨直言。”赵川一边打哈欠,一边喝下这软绵无力的百花酒。 这年头的米酒,喝起来真是没啥滋味。 “听说你在台城(建康皇宫)被人刺杀,详细说说看,你都查到些什么!”郗超眼中精光一闪!翻脸比翻书还快! 果不其然,赵川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何法倪的事情属于锦上添花,而台城的安全才是桓温最关心的。 “五十多人参与,有禁军,甚至还有一个校尉,其余都是太监。”赵川赶紧要的说了。 “嗯,跟我查到差不多,还有什么特别的?”郗超并不觉得赵川就知道这么点事情,如果那样,对方长安大当家的名头就是浪得虚名了。 “还有这个,你一看便知。”赵川把从那些刺客身上搜出来的小方块状的“熏香”递给郗超。 “极乐膏?好像跟以前的不太一样?新品种么?又重出江湖了?”郗超似乎对这种东西很熟悉。 “刺客身上的?这种东西当年在台城横行一时,司马伦的死都是不明不白,现在又出现了,来自哪里?” 郗超像是在问赵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赵川并不接话,只是沉默不语。 在这个可以跟诸葛亮赛智商的家伙面前,留一些底牌没坏处。 “罢了,关于心学,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么?”郗超一脸傲气,赵川要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还差点火候。 “养心!对于你来说,只需要养心就够了!”赵川平静的说道。 郗超聪明绝顶,心学的那些方法论,他理解起来不是难事,做起来更不是难事,唯一难的就像是王孟姜戒毒一样,坚守本心,不被诸事所迷惑,这才是最重要的。 “养心,不仅是要忘却那些烦忧,还有有一颗担当之心,坚守之心,不必俗物所迷惑,知易行难,你知道却未必能做到。” 比如桓温,年轻时一定是以国家社稷为己任,结果到年老时北伐失败,想的就是谋朝篡位,所坚持的心变了,所奋斗的事业也就变了味道。 郗超点点头,知道赵川说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于是不再言语。聪明人一点就透。 “朝廷若是决议北伐,在此之前大司马会举办一场儒家的大辩,就在台城。 我希望你能把你的心学发扬光大,这晋国腐朽了太久,是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了。” 不敢相信!郗超又不是谢道韫,他凭什么帮自己? 赵川无法理解郗超这是怎样的一种思维。 似乎是知道赵川的疑惑,郗超站起来看着窗外,轻声叹息的说道:“我不是想帮你,而是纯粹看那些老家伙们不爽罢了,你能让他们丢脸,就是帮我出气,他们恨也只是恨你,何乐不为?”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赵川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桓温搭了台子,自己当然要尽心尽力的好好唱戏才行。 “好了,我在京口布了一个局,现在是去揭盖子的时候了,你是跟我一起去看看,还是我把那个女人带到你面前你亲手结果了她?” 赵川最是怜香惜玉,当然不会亲手杀“无辜”的女人,他只能点头回答跟郗超走一趟。 “没事,大司马是大司马,我是我,就算这朝廷天翻地覆,我要保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请吧,我相信你也很忙的。” 郗超似乎知道不少事,赵川的任何小动作都是毫无意义的。从司马晞试图绑架何法倪这件事情看,貌似郗超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他或许是想搞事,但绝不是以自己为对象搞事,不妨看看再说。 至于司马晞么,赵川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代价,嗯,在治好他的病之后。 乘着小船一路向东,京口的偏僻渡口似乎就在眼前。 在会稽前往建康的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郗道茂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全身无力,双目无神,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心若死灰。 突然,身体又开始无端抽搐起来,那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喂给自己吃了一颗方糖一样的药丸,然后状况就缓解了。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郗道茂也不打算问对方是什么人了,很明显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 “别怕,过两天你会很舒服的,保证你从来都没有那么舒服过,我绝对不骗你。” 舒服过后呢?恐怕是死亡吧! 郗道茂觉得自己的未来就是死亡,甚至连失身都不是!这些人行事诡异,而且自己好像还中了一种毒,不吃解药就会浑身难受。 自己在房间里面做的那些事情她全部都知道,那是一种身体极度需要男人的感觉,无法克制,脑子绝对清醒状况下的身体失控。 世家出身,她当然知道勾栏里有一些对付女人的特别药物,但药效能强大到这个程度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在那种状况下对方都没要她的贞操,说明他们要的东西,比自己重要得多。 郗道茂不傻,相反她很聪明,三下两下就推断出前因后果。这些人没有捆着她,似乎根本不担心她逃跑,因为她受不了身体内毒性发作的饥渴感觉!就算跑了,她也一定会再跑回来,那些人非常自信。 不知为何,郗道茂感觉这些人的船似乎特别的快!在内河中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飞驰。 只怕自己剩下的日子会很短暂了。 郗道茂突然觉得她就算被这船上的两个男人玩弄身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自己前方的,一定是比这恐怖百倍千倍的结局。 这很好推断,自己娇滴滴的一个小娘,还中毒了毫无反抗之力,那两人甚至都不敢看自己一眼,除了说明他们的上头作风极为狠辣,以至于这些人不敢妄动以外,还能说明什么呢? 郗道茂闭上眼睛,她想起王献之来,自己跟表弟,只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或许对方连自己的尸首都找不到了。 出个门就发生这种事情,飞来横祸也不外如是吧。 两行清泪留在秀美的脸上,她抚摸着自己那经常被人称赞的身材,心中暗自叹息不知道自己这块美玉会便宜哪个禽兽。 世界上并不止郗道茂一个人面临考验,此时那位风靡长安的赵川赵大当家,也是在面临人生当中一个很难过的坎。 京口的晋军乃是中军精锐!赵川到达渡口之后,就发现这里剑拔弩张的情绪很是浓厚! “妹夫,我们要不要赌一把?”郗超看着赵川一脸坏笑的问道。 “赌什么?”赵川一脸懵逼,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可以赌的? “我们赌一赌何法倪是否有孕在身!”郗超的话震得赵川的脑袋嗡嗡作响。 赵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郗超戳破!这件事一直都在对方掌控之中。 何法倪要是被苻融搞大了肚子,他们这一行人都要跟着陪葬! 如果只是何法倪在赵川这里,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能落一个救死扶伤的美名。 什么?对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那关他赵川什么事?说不定是司马晞做的呢!说不定在家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坏了身子呢?你们谁有证据? 但如果被查出身怀六甲,这使团的责任就跑不了,想抵赖么?大不了让孩子生下来,把使团扣押在东晋,到时候一样是个死! 赵川现在已经顾不得恨苻融了,他考虑的是怎么渡过眼前的危机。 “赵郎中,有件事……”吕光看到他千盼万盼的赵川终于回来了,如蒙大赦,正想说话,被对方及时制止。 “不必说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必声张!” 看到赵川一脸淡定的模样,吕光心中大定,想来这位神通广大的长安大当家已经是胸有成竹,哪里知道对方完全是打脸充胖子,就跟被敌人吓到的时候狂笑三声一样。 “这位就是名震长安赵大当家啊,久仰久仰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挺憔悴的样子,估计这段时间确实是风餐露宿挺辛苦的,看到赵川如此年轻就担当责任,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他也是皮笑肉不笑,嘴里客气却并没有半分尊敬的意思。 “王刺史辛苦了,你这么配合,我会在桓温大司马面前美言几句的。” 扬州刺史王述,一向是率性而为,这次迫不得已向桓温低头,郗超还要伤口上撒盐,可见他们的矛盾不是一两天了。 这次做的事情,势必得罪王谢两家(王述是太原王氏嫡系而非是琅琊王氏,此外他跟王羲之还有私仇。而谢家跟王羲之一家乃是明显的结盟关系)。 如果桓温利用何法倪搞风搞雨,他王述也会被视为永嘉南渡世家的叛徒,立场真的很微妙。 “赵大当家,你在前面走,等你说没事了,我再上来,如何。” 郗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不是敌人,或者应该说是对手和欣赏的后辈比较贴切。 或许正是他想看看自己怎么处理这件事。 再漂亮的女人,如果时刻都你侬我侬的,也会疲倦的。 此时苻融早已没有跟何法倪同一个船舱,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其中的关节想一想就明白,不知道之前那几次有没有让对方怀上,之后他真的很想把自己阉了变太监! 喜欢美色的新鲜劲,已经完全被内心的恐惧所替代。这段时间他除了送饭以外,都不敢跟何法倪说太多话,他怕忍不住再把对方吃掉! “师,师父,你回来了。”经过女人的洗礼,苻融现在看起来有那么几丝男人的气息了,只是赵川阴沉的面孔已经告诉他,对方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事情都知道! “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赵川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喜欢她,带,带回东海王府。”苻融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不是苻家的作风,但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他真的很喜欢。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记住你欠我一条命,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你要用命去还的,明白么?” 赵川严肃的说道。此时系统还在修复,他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坑,只能赌一把了。 “是,师父,以后你需要的时候,徒弟一定赴汤蹈火。” “行了,一边待着去吧。下次玩女人前先把对方的身份打听清楚,不知者不罪,这种事情没有下次了。” 苻融守在门口,赵川轻轻推开了房门。 何法倪果然是美女,难怪苻融会忍不住。 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只是心机深沉了点,苻融看不透,赵川是看得透的。 “现在事情闹大了,你打算怎么收场呢?准皇后殿下?”赵川看着坐在床上,一脸严肃的女孩问道。 何法倪脸上没有了和苻融在一起时的乖巧和妩媚,她一本正经,看起来似乎就是褚太后的年轻版本。 “我赌一把赌赢了,所以现在我不想死。” 看到对方如此的有恃无恐,赵川走过去捏住对方的手腕。 他是大当家,三教九流打交道又怎么会摸不出女人的喜脉! 什么都没有!!连郗超都被算计了!此人到底是什么人? 第五十四章 没有一个简单的 赵川感觉眼前的女人,嗯,不像是“何法倪”,倒很像是传奇太后褚蒜子。 对方说话条理清晰,气度沉稳,不太像是需要自己“拯救”的样子,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赵大当家,你真的觉得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个意外,我是忍不住诱惑才跟苻融共赴巫山云雨陪他睡觉的么?你以为那样的女人会被选为皇后么?” 额…这你叫我怎么回答? 赵川有点错愣。 或许对于谢道韫来说,贞洁比她的性命都还重要,不会轻易交出自己。 但后世那些失足妇女,似乎也就是腿张一张的事情,非常潇洒从容。在这种事情上每个女人的看法真的很不一样。 我怎么知道你是哪种人? “我的一个身份是司马聃未过门的妻子,我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新一代的卦者!” 此时何法倪气场强大,似乎是专门等赵川前来做交易一样。 卦者?是做什么的?听上去好像很牛的样子。赵川听到何法倪是如此自信,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 哈?等我?你有没有搞错? 赵川被对方雷得没有话说了。 “我师父从燕国回来之后,就把衣钵传给了我,不然你以为我能在冰冷的水里漂流一夜而不被冻死么?” 何法倪把脖子上的一个吊坠拿下来,交给赵川。 “他说你戴上去之后,自然就明白的。” 赵川不明所以,只好把项链戴上,脑子里仿佛出现了电影一样的画面,他再次确定,这就是系统的东西。 何法倪肯定没看过这个东西,她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玩意和之前谢安手上的那本书一样。 “赵川,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有系统这件宝贝。我要死了看不到天下统一,但你是天下最大的变数,所以我送你一件礼物。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可以预知未来。我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卦者!很拉风吧! 我在燕国有一个情报机构,不过现在还有多少忠诚难说,将来对付燕国你应该用得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吊坠就是信物。名单你应该知道怎么激活。 何法倪是我的关门弟子,尊我之命应该已经混到苻家人身边,我算不到是谁跟你一起,但肯定姓苻。 这颗暗子你要如何用是你的事,我要死了不能保证她的忠诚。 何法倪心肠不坏,但心思很重,喜欢钻牛角尖,能用则用,不用则杀之。是助力还是祸害,全看你怎么想。 至于我为什么要帮你,纯粹是因为我作为穿越者,这辈子一事无成很无聊罢了,希望你能有君临天下的一天。 何法倪继承了我的一部分能力,能预测跟她有关的大事,而且对于情报系统非常熟悉,假如你要对付她,要慎之又慎。 那么后来者赵川,你的起始条件比我好得多,好好珍惜这一切吧,活出穿越者的牛逼样! 珍重! ” 随后画面在脑海中消失。 这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在讲述,但赵川知道对方既然也是穿越者,而且还已经死了,那么这种高深也只是装出来的,内心里则是深深的寂寞。 这种寂寞,在这个时代没有知音人,心中的痒处不知道怎么告诉别人。 何法倪看到赵川在那里定住不动,神色变幻,她看着赵川英俊挺拔的外貌,美丽的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 不久之后,赵川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那眼神也是充满了狐疑和猜忌。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只老虎在非自己所属的领地里偶然相遇一样。是搏斗一番,还是握手言和,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吃下去!”何法倪递给赵川一颗药丸,她自己先吃了。 赵川犹豫了一番,也吃了下去。他没理由比妹子更害怕。 结果赵川很快感觉腹部像是有一团火!身体需要女人的冲动无法抑制! 中招了,还是不明的药,很是霸道!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你杀我,要取信于你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何法倪吐气如兰的在赵川耳边留下这样一句话,两人的嘴唇就紧紧贴到了一起,开始唇舌交缠。 意识很清醒,而且身体的感觉很敏感。 女孩年轻而美好的身体,让赵川沉醉其中,那是自身不停的释放,仿佛在云端翱翔。 奇怪药物的作用让他们失去了自控,天雷勾动地火,衣物一件件减少,他们不断向对方索取着,无法停下来哪怕一秒…… 不久之后,何法倪的嘴被赵川的手紧紧捂住不发出声音,光滑的背脊靠在对方硬朗的胸前,如同烂泥一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两人吃了一份丰盛的“快餐”,时间不长,但是很刺激神经,让人魂飞魄散。 赵川在离开淑文之后,身体很久没这么舒爽过了。 “现在,我们可以互相信任了。”何法倪慢慢的穿好衣服,整理发髻。 他们不仅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彼此间更是有了能够同归于尽的秘密。 假如苻融发现他心爱的女人主动勾引了自己的师父,不排除这个情窦初开的正太做出什么极端可怕的事情来。 而对方如果是自己的暗子,潜伏于苻家人内部,那威力会大到无法想象! 如果说谢道韫给赵川的是男女之间纯粹的欣赏,爱恋,信任,没有任何杂质的生死不离。 那么何法倪就是那妖冶的音素花,美丽动人却极端危险。 它的果实能够做药,也能让人在飘飘欲仙中死亡。 “你为什么要这样。”赵川觉得这个漂亮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疯子也不贴切,应该说带着一股狠劲! 为了生存,对自己狠,需要脱衣服的时候异常干脆不扭捏! 对淑文赵川还有爱,这个女人,完全就是身体的欲望,甚至很肮脏的给了苻融一顶原谅帽。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NTR! “我会预知未来,只会做最优的选择。你,就是最优的,我其实也没有选择。” 赵川穿好衣服,手却被何法倪紧紧的握住不放。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晋国皇宫也好,苻家人也好,都是死路。喜欢谁,爱谁,对我来说很奢侈,我只想活着!” 看到对方眼神里没有爱意,甚至没有羞愧,只有坚定和执着,赵川心里一震!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激活系统时在长安卑微活下去的窘境,何法倪的样子和那时的自己很像。 女人用自己的身体做武器,做交易,换取生存的权利,又有什么错呢? 她一定是通过特殊的能力知道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试图改变命运! 换句话话说,她就是对命运不满,想要“逆天”! 赵川点了点头,对方展颜一笑,红唇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说好了,我们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我知道你需要我的支持,我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还要继续待在苻融身边么?”赵川疑惑的问道,看得出苻融对何法倪是一片真心,但这个女人似乎对小正太只是利用而已。 对他也是! “是的,需要的时候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赵川跟何法倪两人已经收拾好一切,彼此看起来衣冠楚楚,让人无法想象五分钟以前两人还肌肤相亲,欲罢不能。 这药效来得猛去得快,估计出自高人之手。 看来何法倪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娘,千万不能被她美丽柔弱的外表骗了。 对自己一片深情的谢道韫,赵川对她相敬如宾,有礼有节。爱慕自己的王孟姜,赵川则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结果一个见面不到五分钟的女人,居然就跟自己来了一发大的。 而且她名义上还是苻融的女人! 事实太过荒谬,让赵川无法接受,更无法更改,心中百感交集,他需要时间去整理思路。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以后,他再也不是从前的赵川,他进入到了一个新领域,一个王者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无节操无下限的领域! 本来想教训下苻融,结果把他的妹子玩了,那些话还说得出口么? 赵川觉得很多事情只能装糊涂了。 推开门,并没有看到苻融,倒是郗超在不远的船舷上等着自己出来。 “人在里面,你自己去谈,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郗超敏锐的感觉到赵川好像跟原来有了一些不一样,但却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他进去之后,就看到一个已经被吓傻的小娘,缩在墙角,衣衫都是完好的,跟几分钟以前的何法倪截然不同! “难道她是被苻融给强迫了?” 郗超自言自语的说道,走过去摸着对方的脉,很健康的脉搏,但是绝对没有喜! 作为继承穿越者衣钵的传人,控制自己不怀孕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么? 郗超失望的摇摇头,这女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用他要挟不到赵川,对方可以很轻松的推掉,而且这个女人似乎神志还出了点问题。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何法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隐去,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似乎知道赵川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又或者是做贼心虚,苻融一直没有出现。 赵川和郗超来到船头,这里空无一人,两人看着灯火照得透亮的江水,心中都有各自的感慨。 “这件事我可以让你开价,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就不追究了,不然即使你这次能脱身,恐怕也会十分狼狈。要知道,即使她现在没怀上,我让十个汉子每天跟她做,迟早也会怀上的,你觉得呢?” 郗超的话很无耻,但赵川明白对方只是在讨价还价罢了。 “有人想杀大司马,这个消息可以让你放过我么?” 赵川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何法倪的底细,他对付郗超游刃有余。 因为这个小娘是跟自己一边的,而且很聪明,她不会当猪队友,甚至还会给神助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郗超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用力捏着赵川的胳膊! 某人不动声色的把对方的胳膊拿开,郗超有跟桓温搞基的传闻,赵川不想跟这种人有肢体接触。 “你先说同不同意吧。”赵川开始耍无赖起来。 对于郗超来说,何法倪的事情本身就变成了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好,这件事我就不纠结了,有个条件,何法倪不能下这艘船,下船出了事情我一概不负责!” 赵川点点头,他知道郗超在担心什么,现在对方那对老鼠眼也露出焦急的神色,看来他对桓温真是一等一的忠心,诸葛亮都比不上。 “桓温大司马入台城上表北伐之日,就是对方阴谋发动之时,明面上有武陵王司马晞,还有天师道的人,暗地里估计有东吴的本地士族!到时候很可能是杀大司马,废帝废后,罢免永嘉南渡的世家子弟。” 其实这些都是赵川脑补的,但是根据他掌握的情报,这大概是很靠谱的分析了吧。 根据犯罪学的原理,谁是最大受益人,谁就是犯罪最大嫌疑人! 天师道成为国教,杜子恭成为国师,司马晞成为皇帝,东吴本地世家成为主宰,这些抑郁不得志的人,很可能会联手起来干一票大的! 赵川觉得自己分析得没错。 这阴谋太大,让郗超感觉有点棘手。 桓温的荆州大军不下十万精锐,但问题是能有五百人进建康城就是非常大的逾越了,很容易打草惊蛇! 对方看自己这边戒备森严,肯定不会发动,你手上又没有绝对证据,能随便杀人么? 换句话说,现在那些人虽然不自量力,但最多也只能算是“深深的恶意”,并没有付诸行动。北伐在即,大司马又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对付这些人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对方发动的时候反杀,将所有参与的人一网打尽! “我有个建议你想听么?”经过这么久的酝酿,赵川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私货”。 “愿闻其详!” “这次最关键,也是在其中起到穿针引线作用的,就是天师道,不如我们从这里开始入手!” 第五十五章 小母狼 “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苻融毫无脾气,站在赵川面前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 “罢了,回去好好珍惜这位小娘子吧。” 赵川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只有他跟何法倪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次确实是苻融的过错,差点害死所有人,但赵川实在是抖不起来。 因为他也不怎么干净,刚刚才跟苻融的女人来了一发。 本来是师父训徒弟的温情戏,变成了各怀鬼胎的无间道。 赵川跟郗超商量好了对策,对方此刻已经离开。 王述的京口守军,也已经撤走。 对峙了大半个月,这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祥和。 何法倪装模作样的出来挽着苻融的手,两人像是夫妻一样对着赵川行礼表示感谢。 何法倪的模样很贤惠,乖巧,就像是苻融的恩爱妻子一样。 但赵川知道,她的心气很高,她的嘴唇很软,她kiss的技巧很不错,她的魅力可以让任何男人疯狂! 和她水乳交融的感觉很好,这方面,老道的淑文都比不上。 演技真的很好啊!天衣无缝,不愧是穿越者的衣钵传人。 刚刚跟自己共赴巫山云雨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却可以伪装成贤惠的妻子。那个穿越者对她的评价很中肯。 赵川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杀心! 这种女人,留着很危险,要不要痛下杀手? 赵川又想起此人的能力,她会预知在自己身上可能发生的大事。 被杀死当然是大事! 所以这个女人实际上是有规避风险的能力的。 杀她不容易,留着又很危险,怎么办? 一时间赵川觉得很为难。 “苻融,下面还有两个郗超的人,你和吕光带着所有从秦国来的人,脱下秦军的军服盔甲,分批潜入建康城,那里有桓温的人接应。” 苻融一愣,他没想到赵川就这样不予追究了,实在不像对方那“赏罚分明”的个性。 “是,师父,徒儿一定小心谨慎。” “到时候听郗超的号令,我这条小命就交到你和吕光手上了,再出娄子,也没人来教训你,也没人来给你善后了。” 赵川感慨的拍拍苻融的肩膀,他这倒是没说假话。 一明一暗,赵川就是要把自己摆在明处,给暗处的吕光和苻融制造机会。 “你下去准备吧,把上次跟你结怨的那个精瘦汉子叫上来,遇事多听听吕光的。” 何法倪主动过来亲吻了一下苻融的脸,跟他告别,这位正太踌躇满志的下了船。 不久,在南乡赌坊里工作过的那位叫徐成的精瘦汉子,诚惶诚恐的来到某人面前。 “这艘船上都是荆州的水军,你是那里的人好指挥一些,我只有一个要求,船停靠秦淮河,除我以外,任何一个人都不许下船,活要有人,死要见尸。 现在就出发去建康,秦淮河的渡口有桓温的人接应,到时候我在那边下船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徐成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这是对方在考验他的能力和忠心,过了这一关,他就可以算是自己人了。连忙点头答应。 赵川又把吕光叫过来私下布置了一番,对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怪异。 “赵大当家,这,这,咱们玩得有点大啊。” 不是吕光胆小,而是赵川的计划有点疯狂,他还没见过手里就这么点本钱就敢豪赌的家伙。 “人死鸟朝天,苻融胆小我没跟他说,别让我失望。” 赵川推了推吕光,直接让他下船,根本就不打算废话。 江边的巨兽缓缓开动,最后消失在京口的江面上,苻融和吕光看着赵川所在的大船离去的身影,心里都有点紧张。 要干大事了!没想到来这里一趟居然还能干一票大的! 紧张和兴奋交织的心情难以形容。 郗超身边那两个壮汉,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言语。 他们跟随桓温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理想,现在虽然是跟敌国的人打交道,但这两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来,请喝茶。” 何法倪在房间里煮了一壶茶,给赵川倒了一杯,她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刚才感觉你想杀我,但我并没有看到将来你会杀我,所以你现在应该已经打消了念头。” 轻轻的一抿嘴唇,何法倪喝茶的样子很优雅,但赵川却不敢把她当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娘看待。 “你太骄傲了,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上面。” 赵川沉声说道。 虽然刚才吃掉了对方,但他不觉得这样就能控制这个女人。 自己和她独处,苻融居然都没有起疑,可见何法倪平日里的演技是相当精湛的。 “弱者臣服于强者,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不会杀我,相反我会很有用,你不需要骗自己,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刚才还在一起巫山云雨,现在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爱意,何法倪的作风,让赵川的心有点发寒。 他一把揽住对方的细腰,贴身的小刀已经在这个美丽女孩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别动,我不确定如果我的手抖一下,你是否能预测得出来,或许画面出现的一刹那,你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赵川的嘴在对方的耳边轻声细语,但这场景一点都不香艳,反而是步步杀机。 “茶水有毒?” 突然,赵川的手无力垂下来,瘫倒在地上,现在局势已经翻转过来。 何法倪趴在赵川身上,小刀反过来放到某人的脖子上。 “茶水没毒啊,真的没毒,只是让你暂时没有力气罢了,我现在要不要杀你呢?” 何法倪解开自己的发髻,头发披散下来,她的小手抚摸着赵川那英俊的脸庞。但在对方脖子上的刀,一直都没有松开。 “我们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呢?我需要依靠你,不代表我不能杀死你啊,你为什么跟那个老头一样,都这么自恋,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呢。” 她不屑的看了看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哼,还是那家伙说的天选之人呢,不过如此。” 把刀扔在一边,何法倪站起身叹了口说道:“真是浪费时间,罢了,看在刚才跟你一夕之欢的份上,饶你一命吧。 估计你也就床上厉害了,以后不如去取悦那些世家夫人好了。” 扎了一个马尾,给自己贴上眉毛和黑痣,这张脸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 “后会无期啦。你真的挺帅的,和你春风一度不亏。” 何法倪在赵川嘴上轻轻一吻,转身就走。 随后她的脚腕被一只钢铁一样的手腕死死抓住,因为惯性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 “哎呀,好疼!” 这一下鼻子碰地,疼的何法倪眼泪都要出来了。 随后被人搂着,连拉带抱的被扔在床上。 刺啦一声! 手臂上的衣服被撕掉,赵川麻利的把何法倪的双手捆好。 又撕掉她的裙子,用撕下的布条把何法倪的脚腕也捆好了。 完全制住这小娘,赵川累得气喘吁吁。 他身体对各种药物抗性都很好,但并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之前他故意装作中招,是想看看何法倪心性如何。 如果对方要杀他,那么不管对方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小娘,赵川都会辣手摧花,痛下杀手。 结果后来发现这家伙只是看不起自己,不想再履行当初对那个死去穿越者,也就是自己“师父”的承诺了,想一走了之。 还不错,性格乖张但心肠不算恶毒,可以一用。 “哼,不就是想我的美色么,你来吧,我不反抗,不对,我会好好服侍你,让你舒服。” 何法倪依然嘴硬,但眼神还是难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其实,你应该看不到我对你有什么影响吧,虽然你这个能力很逆天。” 赵川抚摸着何法倪的秀发,像是在摸一只小猫,但对方可是地道的母狼。 奇怪的是,何法倪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跟赵川发生点什么,却很不习惯别人摸她的头发。 她似乎不愿意臣服和依靠任何人。 “万物都不是没有弱点的,如果你能预料到和我之间的联系,你不会反复跟我强调这一点。 我想杀你,但你却毫无察觉,刀架脖子都没有惊恐,说明你根本看不到我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影响。” 何法倪眉毛轻轻一挑,动作虽然小,但还是被赵川观察到了。 “而且你也根本参悟不透你师父留给我的信息是什么。” “是什么?” 何法倪不自觉的问道,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让我杀了你,因为你桀骜不驯,以后必然是个祸害。” 说话有选择性的说一半,乃是世间最厉害的谎话。 “那个老色鬼,死了都要坑我一把!” 何法倪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时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惧色,却依然倔强的昂着头。 “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你的姿色,现在会忍不住和你再来一次,然后原谅你?” 赵川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 他抚摸着何法倪那光滑白皙的脸蛋,但对方却趁机含住他的手指,一脸陶醉。 卧了个槽的,这女人肯定是受过专业训练,那位穿越者所图非小啊。 突然一阵剧痛,何法倪露出得意的笑容,死死咬着赵川的手指! 大意了,这娘们真够狠的,调戏不得。 赵川十分狼狈的抽出流血的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何法倪。 那个穿越者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调教出这种徒弟? “呵,男人都这个德行,你也一个样。” 脸上的愧疚一闪而逝,何法倪高昂着头看着赵川,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迹,仿佛战胜了的大红公鸡一样。 赵川恼怒的看着对方,这小母狼居然咬破了他的手指。 太特么疼了! “是你逼我的。”某人已经要怒发冲冠,英俊的脸上带着扭曲。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反感你对我做什么,按那个老头的说法,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 何法倪对着赵川抛了一个媚眼,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搞得赵川肝火大冒! “呵呵,你会为你的固执和你傲慢付出代价的。” 赵川找到房间里的一枝毛笔,轻巧的脱下何法倪的鞋袜,尖尖的细毛在对方白嫩的脚底板有规律的滑动起来。 “哼,你以为那个老头对我很好吗?各种训练我都经受过了,不管是审讯还是被审,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畏惧的!” 哼,你再得意几分钟吧,马上有你哭的。 赵川看到何法倪一脸骄傲,心中冷笑。看来那个穿越者自始至终都对她留了一手。 那人并没有告诉她,有一些很简单的办法就能让铁打的汉子屈服。 痒!很痒!非常痒! 何法倪有生以来就没有感觉到这样让人想笑的奇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我不怕……” 赵川看到这小娘鸭子死了嘴硬,加大了力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法倪已经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抽搐,身体弯曲得像是虾米一样。 “你,哈哈哈,有本事,哈哈,杀,杀了我,哈哈啊哈哈哈。” 何法倪很想抖威风,但身体已经不是她能控制了。 一边哭一边笑,脸色憋得通红,最后双眼泛白,断气了! 赵川看到对方不动了,摸了摸鼻息,居然真的没气了! 不是吧,真能把人笑死啊?原本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赵川知道何法倪现在是陷入了身体保护机制下的假死,要是不救她,那就是真的会死了。 他捏开何法倪的嘴,往对方口中渡气,做人工呼吸。 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搂住,何法倪居然开始吻他。 赵川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再纠结,两人在纠缠到了一起...... 夜深了,黑暗之中,何法倪被赵川抱在怀里,肌肤相亲。 “我吃了受孕的药,希望能怀上你的孩子。” 赵川有所明悟,之前只是自己吃的春/药,何法倪吃的并不是。 “来自那个老头的药么?” “嗯!” “刚才为什么要试探我?” 赵川的罪恶之手一点都不老实。 “我的能力看不到你对我的影响,所以很害怕。 但其他的路都是死路。有了你的孩子,我们就可以真正互相信任了。” “那不如再来一次?” “嗯,你别动,我来服侍你。苻家人帮你养孩子,不是挺好的么。” “你心思很重啊。” “为了活命而已。不喜欢吗?” “喜欢,来吧。” 第五十六章 东吴世家 “还是不开心?你认为自己抢了徒弟的女人?” 黑暗的船舱里,何法倪在赵川胸前划着手指问道。 “嗯,我不喜欢这种事情。” 赵川嘴上说不喜欢,双手却不老实的在对方白嫩的肌肤上抚摸着。 这种不需要为感情负责的放纵很吸引人,嗯,就像毒品一样。 “虚伪,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不过真比较起来,或许看你更顺眼一点吧。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生活并不奢侈,能有的选择其实不多。” 赵川默然,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有时候一个人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悲惨,是相当残忍的一件事。 自己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的年代记事表,历史上何法倪这个皇后好像守寡了四十多年。 从19岁开始守寡! 这次又差点被司马晞抓来当鼎炉,历史上苻融也是没有好下场,几乎每条路都是绝路! 不得不说,赵川觉得这个“小母狼”的特殊能力还是挺神奇的,虽然她并不是穿越者。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互相取暖,互相支持,互不干涉,如同筷子!” 何法倪的话很明白,他们需要彼此间的一个承诺。 今天的试探,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或许真假也不那么重要。 不过也知道了自己所看重的东西。 她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而且这种能力并不是贤内助,而是游走在黑暗中的舞者。 赵川更是所谓的“天选之人”,两人之间如果不想最后兵戎相见,一个牢固的扭带就很重要了。 比如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既是打入苻家的一根钉子,又是两人间牢不可破的纽带,两人之间的互动和协作,便有了很直接的意义,这是一步绝妙好棋。 何法倪下的棋,赵川第一时间就心领神会。现在所需的无非运气而已。 赵川知道女人一个月当中的某些日子特别容易怀上,何法倪不会不知道,她还有前一个穿越者留下的“神药”相助,这都是今后自己抢班夺权的最有力武器! 吕不韦做过的事情,他赵川照样能做,而且更隐秘。 尽人事知天命,两人已经最大程度上努力了,剩下就看天意是让他们之中必死一个,还是两个人同舟共济。 京口离建康并不远,天还没亮船就已经停靠在秦淮河岸边。 此时赵川早已起床,不由得感觉有一丝脚软。 何法倪这个母狼太凶悍,这种事情希望没有以后了。 虽说是逼不得已,但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纯粹满足身体欲望,甚至还带着险恶目的男女之事。 谁又能想到原本等待“拯救”的何法倪,居然不是棋子而是个棋手呢? 谁能想到千娇百媚的小娘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母狼呢? 赵川感觉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既然是“系统”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那就不能天真的以为这里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前有谢安,后有何法倪,都不能等闲视之。 话说自己体内的系统到底修好了没?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大当家,你一个人出去吗?” 看到赵川一人独自要下船,徐成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郗超的那两个属下已经下船到岸上联络了,赵川决定自己单独行动,让秦淮河边的这艘船当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钉在这里。 “不必,记住,包括你在内,任何人不得下船。生活必备物资郗超会派人送来的。” 丢下这句话,赵川消失在建康城的茫茫夜色之中,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可能是察觉到近期局势不稳,褚太后已经在建康实行了宵禁,这天还没亮,城内连打更的声音都没有,偶尔会碰到一队巡夜的军士。 不过这些人都点着火把,被赵川小心的避过了。 “赵大人,请留步!”赵川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让某人不禁想起了“道友请留步”的梗,恨不得再快点走。 但眼前已经出现了两个私军家将模样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么?” 赵川到建康城是临时起意,这些人居然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可见很可能是从京口一路尾随过来的。 要知道,他差点就受不了何法倪的诱惑,想再跟她来一发呢,现在下船完全是因为担心那个所谓的“仙炉”,会不会又让一个无辜女孩死去,而自己也拿不到这个“子系统”。 也就是说此刻会在这里,完全是自己短时间内的决定。 可见身后的人,身份和智慧都不简单啊。 “在下陆纳,乃是镇军大将军、武陵王掾,不过说实话,如果我不来找阁下,这官就要当到头,一家老小也都要上断头台了。” 赵川回头,眼前是一位敦实而风雅的中年人,即使披着黑袍,也不显得阴森可怖。 反而让人觉得非常可靠。 陆纳?好像声名不显的样子。 武陵王掾?那不就是司马晞的书记官么? 赵川正在疑惑之时,这位名叫陆纳的官员,凑过来小声在赵川耳边说道:“武陵王大祸不远,我是特意为了一家老小而来,这边请!” 有些人利令智昏,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危险。 比如眼前这位叫陆纳的中年人! 无奈之下,赵川跟着陆纳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建康城规模不小,这几个人在夜色中消失,毫不起眼,仿佛白沙入涅一般。 这种小宅子,赵川估计建康城里有不少,就是一号大的厢房一样,好似后世的胶囊房,一个小卧房和一个小堂屋,中间用屏风隔开,连烧饭的地方都没有。 但这么小的一个宅子,居然前后都有门,可见其简约而不简单。 想来这种地方本身就是用来应急和商议机密的,又或者是男女偷情之用,来一发之后大家各自回家,下次再来。 对此赵川已经有所明悟,果然是人参有人参的用法,巴豆有巴豆的用法。 陆纳身上有武者的气息,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只会念书的文士,他轻轻挥手,手下两个家将各自守住前后两个门,行事干练。 “不怕你见笑,我们东吴的本地士族,比那些永嘉南渡的北方人更尚武,家将之类的也更多一些,因势利导,赵大人少年英杰,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 现在东晋“外来户”占优,朝堂之上都是永嘉南渡的豪门世家,他们这些原本世代就居住在这里的大族,不好好习武,不好好发展自己在军队里的势力,难道等着被别人砍头么? “陆大人有话请讲,我乃是一个秦国人,不便于介入贵国的内政。”赵川装模作样的说道,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虚情假意。 “赵大当家,你这么说就没什么意思了,虽然目前形势很不利,不过陆某若是拼一把,险胜的机会还是有。” 看到赵川油盐不进,陆纳似乎也有点着急了。 赵川看到对方在灯火下的表情有些变化,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也不言语。 陆家有没有参与,他不知道,但从对方的表情看,似乎这次东晋本土的世家,心也是不齐的,这也很正常。 王导所倡导的,是本土世家和南渡世家,一起瓜分民脂民膏,各退一步,不要纠结彼此间的这些争斗,所以两边虽然是不合,但也会有些往来,甚至联姻。 彼此融合一直到几十年后刘裕出头时,都没有彻底完成!但从个体上说,总有一些本土世家的融合程度要好一些。 这就好比北方那些异族,对汉人的态度也要分三六九等,并非完全一样。 “你们走得太远,现在已经拉不回来了。”赵川一语双关的说道。 果不其然,陆纳听到赵川的话面色大变!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有些颓丧的说道:“确实如此,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 杜子恭有一件宝贝,可以练出威力很强的仙丹,说是仙丹,其实都是些害人的药。这种人,只有蠢笨的司马晞认为能够控制得住。” 赵川点点头,陆纳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对方确实没说谎。 陆纳看到赵川似乎一点都不惊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找对人了。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是我在天师道的卧底打听到的。明日子时,乃是那件宝贝献祭的日子,杜子恭打算献祭之后弄一批好药,用来起事。 你只要能潜入其中,杀掉献祭的女孩,杜子恭的一切谋划都会成为泡影。” 赵川心中一紧,无冤无仇,让他去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好像很残忍。 “呵呵,我倒是忘记了,你赵大当家能让谢家长女垂青,想来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吧,即使你把人救出来,对方也是活不了的,而且还会活得很痛苦,然后死去。 你以为这是第一个么?以前早就有过了! 一刀下去,其实是让对方解脱,你明白吗?” 赵川点点头,看来陆纳知道得不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川觉得好奇怪,他是知道司马晞后续计划的。 “你不在前方并不知道,燕国在磨刀霍霍,这晋国真不能乱了。桓温一死,晋国再也没有可战之人,那支可战之军也不会听从我们的调遣。” 咦?想不到东吴的世家里面还是有些明白人的啊,这话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桓温历史上的三次北伐,实际上是以攻代守,他若是不出击,前秦和前燕难道就不找东晋的晦气了么? “我孤身一人,你觉得能混到天师道的老巢里吗?那么大一座庙。” 赵川很有点奇怪,为何对方要让他出手。 “再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件事呢?” “因为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你是外来人,跟这里没有利益纠葛。 你做这件事很合适,而且我知道你跟桓温私下里有来往。不必惊讶,我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陆纳自信的说道。 东晋是个国家,但这个国家里的世家中人,是以家族的兴衰存亡为首要任务的。 公干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私活!!不干私活的世家子弟,就是家族的祸害。 “我不同意,这件事太危险,而且我看不到任何好处。” 这件事对于赵川来说只是顺手为之而已,但他不可能直接就这样答应陆纳。 没好处的事情打死不能干! “呵呵,赵大当家,你知道你现在最缺的东西是什么吗?” 有需求的人就可以打商量,陆纳并不担心赵川会不就范。他能叫对方大当家,相信这个聪明人会从里面领悟出什么来的。 “愿闻其详!”赵川想看看对方是装大尾巴狼还是真大尾巴狼! “你手下还缺真正能使得上手的人,我们陆家别的没有,自认训练家将牙将还算有心得。 我可以送你一百个武艺不俗,而且精通短兵相接战阵的牙将,秦国乃是虎狼之国,这些将是你最大的助力。 而且训练方法我也可以抄录一份给你。” 赵川呆住了,陆纳说得太准确了!他赵大当家文采风流,魅力非凡,武力也有,唯独缺的是兵! 靠得住,用得上的兵!吕光手下那些是秦军,不是他手下的人,苻坚一句话人家就会把他丢一边,这种士兵就是几十万也跟没有差不多。 他要的是私军! 自己的野心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没想到被这个陆纳一语道破。 “你想要什么?” 赵川不相信对方送自己一个大礼,就是为了破坏杜子恭的好事。 “我要你作中间人,帮我穿针引线,陆家,不想跟桓温大司马为敌,江东其他几家要办的事,我们会阳奉阴违。” “就这些?” “这已经是很大的忙了。我们陆家暗地里投靠过来,相信桓温大司马会接受的。” 本来赵川想问一句,凭什么对方会相信你们,但他还没开口,陆纳就把一封信递给赵川说道:“把这封信交给桓温,或者郗超也可以,他们看了自然就会明白,多说无益。” “作为诚意,我可以先把训练家将的抄本送给你表示诚意。此乃先祖之亲兄陆逊所著,一直激励后人励精图治。” 原来陆纳不是陆逊这一脉的啊,不过想来关系也是很近了,不然这本书不会到对方手上。 第五十七章 纷纷扰扰 所谓牙门,是一种在战斗中抵御敌人用的一种建筑物,比土城小,属于防御工事。 赵川玩过三国无双,知道这种东西大概是什么样子。镇守在关键地点的一种小据点。每一座牙门里置一个牙将,负责统领牙门里的士兵,并担任防御任务,其为牙门将,牙门上插有牙旗。 魏晋时期,牙门这种东西是非常流行的。 这种牙门里的牙将,大的军略不太会,而武勇却相当高,短兵相接时小范围战斗很是出彩,能担任牙将的人很多,但真正靠谱的牙将,却又不是那么好找。 陆家,有专门训练这种牙将的指导方针!可以批量制造合格的牙将! 从名字就知道,牙将的阵亡率是很高的,因为牙门经常会被人反复争夺。 出名的牙将,或者曾经担任牙将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人么?那都是猛得冒泡的大神啊! 三国时期的赵云!魏延!还有蜀汉后期名将王平等等! 其他不出名的,多半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了!一场战争下来,一堆牙将领便当不是什么新鲜事! 怎么训练合格的牙将,这可以算是带兵打仗的一个要诀了,这本书的分量可是很重的。 反过来说,赵川这次的任务也是相当艰巨的! “看来赵大当家应该是对我这个提议感兴趣咯?” 陆纳长舒一口气,他就猜到这个赵川野心勃勃。 一个北方来的野小子,却能得谢安看着,谢道韫垂青,没有点野心,那怎么可能? 听说这家伙的诗也是相当不错的。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像是那种整日清谈的人能写出来的么? “好吧,你的条件很诱人,那么我想知道,我单枪匹马,全身而退的资本是什么?” 天师道那些人,个个看着都是相当厉害的样子。 且不说有一些超自然的药物,就说那些人的武艺,自己最多一个对付两个。 去他们的老巢去破坏对这些人而言最重要的祭祀活动,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祭祀的房间,而且你放心,祭祀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退的很远很远,你在里面唱歌都没人听见。” 嗯? 陆纳这话信息量很大啊! 赵川发现如果自己不是带着系统,这一趟去只怕也是风险不小的。来自那个“仙炉”的风险。 为什么祭祀的时候旁人不愿意近身,要离得远远的?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危险的地方陆纳没有说出来,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不想说。 “我杀了人,从密道逃走吗?” 赵川沉声问道,眉毛皱成一团。 “没错,这件事风险确实大,但实际上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我会派人去通知郗超,让他去抓捕杜子恭一行人!” 卧了个槽的,这家伙跟自己想一起去了,唯一不同的是,他能提供详细的时间地点。 “不行,你不能派人去通知郗超!”赵川听完陆纳的计划脸色大变。 他可是看《无间道》长大的,既然杜子恭手下能有陆纳的人,又怎么保证陆纳身边没有杜子恭的人呢?至少这么大的行动,事前根本无法保密,只要是有所准备,一定会被“二五仔”得知。 陆纳定了定神,似乎想到赵川所忧虑的,点点头说道:“赵大当家果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其实能破坏献祭我们就已经成功了大半,确实不需要贪心的打草惊蛇。” 赵川不由得多看了陆纳一眼,此人脑子转的很快,而且做事很谨慎,看来不是东吴世家没人才,而是他们被排挤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有地道通往天师道的庙?” 赵川很好奇这个陆纳的底牌为何如此多样。 “哈哈,狡兔三窟,杜子恭又怎会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祭祀。 要是在那里,又怎么显出我的诚意和本事来。” 说话的这一刻,陆纳霸气外露,不可直视。 赵川心中顿时有所感悟。 嗯,那倒也是,毕竟是世家的精英嘛。 他看了陆纳一眼,这东吴本地世家也真是藏龙卧虎啊,他们只是刷朋友圈刷不过永嘉南渡的北方士族,但能力上却未必比对方差。 “赵大当家有没有兴趣到我家做做客?” 陆纳似乎想拉拢赵川一番。他那方正的脸看着很诚恳,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但赵川还是摇了摇头。 白天,他只能待在王家,夜晚再偷偷出来,这件事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大隐隐于市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此刻他在建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明日入夜,你到这里来等我,这是钥匙你拿好。” 陆纳把一枚样子奇怪又方正的铜牌递给赵川。 “此锁乃是墨家先贤的手笔,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看到赵川拿着此物不断的端详,陆纳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 系统陷入休眠,不然赵川估计这个喜欢多事的系统,一定会出一个很脑残的收集任务。 “那好,在下告辞,要回乌衣巷了。” “赵大当家当真是厉害,灯下最黑,建康城里其实没有比乌衣巷更安全和隐蔽的地方了,陆家都不敢派人在乌衣巷附近晃悠。” 陆纳的话你得听一句想三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赵川已经明白了对方想说的,对世家在这建康城连横合纵的态势又有了新的认识。 过江龙虽然猛,但地头蛇也有地头蛇的长处,江东经营数百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都知道来历。 你永远打探不清楚他们还有多少秘密。 两人小心翼翼的出门,各奔东西。 赵川如同一块大石头,他掉进江左这个大池塘,导致沉渣泛起,波澜不断。 很多人的命运因为他而改变,只是现在没有人能察觉到。 天师道所在庙宇对面的宅子里,有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 这是天师道最隐秘的地方,每次有重要事情商议,或者是“献祭”仪式,都是在这里举行。 郗道茂被固定在墙上的铁镣铐上,尽管全身不停的扭动,也无法挣脱镣铐。 白皙细嫩的肌肤上,画着很多不知名的符文,看着显得有些诡异。 “杜天师,这个女人的意志很顽强,要加药吗?加了药我又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和郗道茂一起来的那个中年妇人担忧的说道。 吃了那种药的女人,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轻易得到她的身子,让对方沉溺于欲海不能自拔,自己都畏惧这种可怕的药物。 “不必了,欲望会慢慢吞噬她的神智,明日正好是献祭的最佳时机,走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年轻女孩的身体是美好的,更何况是个绝色女子,但这些在杜子恭杜天师眼里宛如粪土一般,他看都不看对方就率先离开密室。 中年妇人满怀嫉妒的看了一眼已经失去神智,仅凭本能行事的郗道茂,也跟着杜子恭走了出去。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切她所没有的。 柔和而美丽的曲线,清纯靓丽的脸蛋,女人味十足的身材,那完美的身材配合着脸无时不刻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魅力。 虽然是这么漂亮,但那又怎么样? 中年妇人不屑的想到,还不是过几天就会痛苦的死去。 长得再好看,如果不能活着,那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最讽刺的是,这女孩今后几天一直会处于极度需要男人的状态,但偏偏直到死她都会是完壁之身。 这就好比一个人要死了都不给他一口饱饭吃一样。 人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了。 中年妇人嘴角一勾,看到世间如此罕有的佳人受尽折磨,她心中却是无比的快意。 等杜子恭二人走了之后,密室里响起了微弱的呼喊声。 “谁,谁来救,哦,救我,我把身子给你好不好。随便哪个人都行,快来吧。” 刚才的无意识都是装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主谋的身份,可惜即使现在知道此人就是在江左有偌大名头的杜子恭,郗道茂也不知道找谁去拯救自己。 这几天来,梦里曾经出现的那些朦胧又羞人的事情,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宋玉?潘安?郗道茂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自己,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的渴望。 她感觉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做那种事情一样,身体变得敏感而不受控制。 那种感觉,很像是灵魂要出窍一样! 但其实除了那个中年妇人给她喂药,并没有人对自己做什么事情。 郗道茂现在只想有个男人出现,跟她真正来一次,然后一刀结果她。 已经尊严尽丧,无颜活在世上,她只想叛逆的放纵一回,反正要死了,疯狂一把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郗道茂觉得自己很是可悲可笑。 你们这样摧残我,让我变成人尽可夫的女人,天天想着那种事情。 既然这样,你们倒是真正给个男人我啊! 给饥饿的人闻肉香,又不让她吃肉,这是什么意思? 郗道茂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愤慨。 至于心中其他的愤懑,她已经不敢想了。 父母,家族,王献之...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人会接受自己了。 郗道茂不敢想那些事情,她怕自己现在忍不住就去死。 老实说,她怕死,不想死,还想活着。 郗道茂此刻有个梦想,一个白马王子出现,然后救自己出水火。 跟自己一夕之欢以后,两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从此她不叫郗道茂,不是大世家的嫡女,就是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 从前自己心目中不知廉耻女人才会做的私奔行为,此刻竟是她心中唯一的梦想和盼望。 郗道茂心中突然有一个怪异的念头,那些女人都说赵川堪比宋玉潘安,又是文采风流,自己居然没机会见一次! 她第一次觉得这种八卦话题其实也挺有趣的。 见对方一次,然后找点麻烦把这家伙骂一顿,好像也挺有趣的嘛,只是没机会了。 潮水一样的欲望退去,剩下的是身体无尽的疲惫,似乎灵魂都要进入深度的休眠,郗道茂缓缓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她心里剩下的是恐惧,因为真的就像杜子恭所说的,自己的身体好像真的要不行了。 赵川一路避开巡视的兵丁,打算悄悄的回到王家大宅,没想到居然看到王羲之家里门户大开,王伯神情肃穆的站在门口,很多下人进进出出。 “赵郎中啊,你快去大厅,老爷等你很久了。” 王伯的表情有些焦急,赵川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进了大宅。 在家中的议事厅里,不仅王羲之夫妇和七个葫芦娃都在,连孟姜妹子也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王羲之身边是一个年纪比他略大的中年男子,样貌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堂兄之类的。 还有一个跟此人样子差不多的年轻帅哥,应该是他的儿子。 此外还有一个在郗璇怀里哭个不停的妇人。 “赵川,孟姜的表姐,郗昙家的千金郗道茂被人绑架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哈?被人绑架?不会这么巧吧? 其实根本不需要思索,赵川就知道对方所追查的事情,跟自己所追查的,完全就是同一件事情。只是角度和所追踪对象不同罢了。 但这件事还不能说出来。 要知道,这世上能成事的人不多,但可以坏事的人却是不少。 “我才回建康,一切愿闻其详。” “那个赵郎中,久仰大名,在下王邵,乃是逸少的堂兄,你可以叫我一声伯父,现在我把事情的原委跟你说一下吧。” 王邵是当太守的,表达能力一流,赵川很快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正在这时,一个劲装汉子走了进来,此人步伐有力,脚步沉稳赵川感觉他的拳脚功夫应该是相当不俗的。这一看就是精锐的家将。 “大人,那艘船已经查到了,是,是....” 好像事关重大,这里人也很多,那汉子居然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开口。 “这里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邵的语气带着一丝恼恨。 “是,老爷。在下查到,这船乃是属于江东陆家,确切的说,是武陵王椽陆纳他们家的!” 第五十八章 尴尬 “什么?你说那艘船是陆家名下的?东吴本地的豪族陆家?” 王劭皱着眉头,听了密谍的汇报,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跟江东本地世家不对付,但近年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江东世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想不明白。 绑架郗道茂的那些人虽然行事隐秘迅捷,对付普通富户,或许已经得手,但对付东晋首屈一指的世家,不对,是王家和郗家两家,还略微有点不够看。 那艘突然消失在东城河边的船,很快进入王劭的视线,东城是他的地盘,有人在这里把郗昙的千金绑架走了,最恼怒的不是郗昙,而是这位东城的父母官,他脸上火辣辣的。 如果找不到人,他在世家内部就彻底抬不起头来了,更别说郗昙可能把女儿失踪,甚至香消玉殒的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毕竟这次聚会是他组织,人又是在他地头上丢,王劭真是想杀绑架者的心思都有。 郗昙这次没有来,因为他组织另一波人去会稽本地寻找了,而王劭坚持绑匪一定把人带到建康来了!原因就是自己手下的密谍似乎见过那艘船,在从会稽前往建康的水路上飞驰。 因为速度特别快,所以那个密谍印象很深,但这个消息他没有跟郗昙说,因为王劭想亲自找到人,这样可以让郗家欠自己很大一个人情。 “好一个陆家,我们没有惹到他们,这帮家伙居然敢绑架道茂,我去跟他们拼了!” 王羲之还没有说话,葫芦娃里最小的王献之站出来了,他怒发冲冠,恨不得要去陆家砍人一样。 赵川心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联系起陆纳的一些表现,他再次确定了,这定然是本土世家借杜子恭的手,给永嘉南渡的王家和郗家一个教训!或者说是各取所需又顺水推舟的巧合吧。 他也能理解陆纳为什么迫不及待的找到自己,还说要自己杀掉那个女孩了。 投名状! 陆纳的用心也很险恶!他是要拉自己上船,不让自己过河拆桥! 作为世家自保的手段,赵川很认同,但这样草菅人命,他不能同意,更何况是王家小郎的女人。 自己抢了王凝之的未婚妻谢道韫,这次无论如何要把王家小郎王献之的女人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王大人,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赵川站起身,对着王劭行礼,慢悠悠的说道。 王羲之告诉自己那个什么“灰原肾宝”就是来自赵川,于是王劭就认为赵川并非常人,或许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办法! 这也是他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赵郎中有话不妨直言。”看到赵川这么识趣,王劭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某人是非常客气的。 “郗家爱女被绑架,相信各位都是忧心忡忡,在下也是感同身受。但若是此刻轻举妄动,则容易打草惊蛇,殊为不智啊。” “你又不认识她,你当然觉得无所谓了!” 王献之本来对赵川印象很好,听到对方这句话之后直接就炸毛了! 那是他的女人啊! 你赵川有谢道韫这个美人了,当然觉得无所谓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坐下,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再插嘴家法伺候!”王羲之不满的看了王献之一眼,对方立刻就缩回去了。王羲之作为一家之主,他的权威是王献之不敢也不能挑战的。 “贤侄,献之他有点心急,你慢慢说。” “是,伯父。对手很狡猾,难道不会用一艘没有记号的普通船只么?会稽的运河之上,这种船要多少有多少啊!又不是什么难事!” 王劭点点头,欲盖弥彰,这一手嫁祸,似乎有点明显了。 “这些人的势力一定很庞大,不排除有世家在背后撑腰,贸然去陆家,不仅暴露了咱们发现了对方的行踪,而且还会让他们把郗家千金转移,到时候一切回到原点,何苦来哉?”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们都已经无言以对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王献之在内,都觉得赵川所言非虚。 “贤侄,你觉得怎么样做会比较好?”这件事其实跟王羲之也有点关系,毕竟到郗家提亲已经是箭在弦上,出了这档子事,还真有些不好办了。 他感觉王家今年似乎有点流年不利,先是王凝之被退婚,后有王孟姜被司马晞绑架(大郎王玄之已经将整件事和盘托出),现在又是小郎王献之要娶的表姐被绑架。 还真是有点心乱如麻! “建康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咱们表面上静观其变,暗地里盯住各大世家,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尾巴,到时候一击而中,才能奏效。” 不能说赵川的话没道理,只是年轻漂亮吸引男人眼球的女孩被绑架,那些绑匪会不会做一些很下流的事情,实在是不敢想象啊。 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办法了,从对方周密的行事看,这些人是训练有素,而且在各地都有人接应的。 正如赵川所说,普通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除了世家的力量,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个女孩从东城弄到建康。 但也很可能不是世家直接出面的,用流民势力,江湖势力当白手套,出事了以后甩锅,这一招谁都会用。 当年王家权势如日中天,王敦当家主的时候,用白手套打击政敌的事情实在是没少干! “赵郎中言之有理,今天你们谁都不许出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未必只想掳走郗道茂。”王劭意味深长的看了正在打哈欠的王孟姜一眼,弄得王家小妹浑身不自在,好像是在说自己也很危险一样。 赵川知道王劭的观点有问题,明天就是献祭,就算有阴谋,那也是献祭之后的事情,绝不会在这两天节外生枝的。不过他还是一脸懵逼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救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扔院子里就行了,嗯,用隐形衣。 事了拂衣去,藏身功与名,这样很好。 赵川爱的是谢道韫,自然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何法倪那个不算,那不是女人,而是计策和工具,最多算是合作伙伴,赵川当时纯粹是在享受对方的身体,精神上毫无波动,他相信对方也是这样的感觉。 随后陆续有几波人返回,不过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现在建康各处,包括天师道那里,还有司马晞那里,都是异常的低调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在场的人除了赵川以外,都不知道内幕,所以对这些消息完全没什么反应。 急匆匆的赶回来,但是却一无所获,王劭颇有一点失望,郗璇是郗道茂的姑姑,自然由她来安慰自家大嫂,众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散去,王劭也没有那份闲心去找赵川要什么“灰原肾宝”的丹药。 按现代时间计算,此时已经超过凌晨两点,等众人都睡了,赵川悄悄的摸进王孟姜的闺房。 门果然没有锁! “是川大哥吗?快进来吧,小声点,把门关上!” 屋里一片漆黑,赵川觉得王孟姜简直就是小孩在玩躲猫猫,刚才那么多人,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给自己对口型,不就是让他赵大当家等人群散了以后来找她吗? “怎么了?”赵川走到王孟姜妹子的床旁边,不敢靠太近。深更半夜,现在的情况很像是饥渴的男女忍不住在偷情,拜托,他赵川虽然算不上是柳下惠,但也不会做那等下作的事情吧。 “那种熏香,你还有没有?”月光照在王孟姜的脸上,她那温柔而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调戏赵川一样。 额……难道你戒毒没成功?赵川看到对方的嘴角有笑意,轻轻的拍了她的头说道:“你再这样戏弄我,我就走了啊。” “别走别走,说正事,我很乖的,不闹了。”王孟姜连忙拉住赵川的袖口。 当时要戒毒,赵川的手她想拉就拉,甚至趁着对方昏迷,嘴都偷偷亲了几次,不可谓不嚣张。 但现在自己恢复正常,那就不能任性了,王孟姜不是坠入爱河,如同老房子烧得昏了头的谢道韫,她更理智,更懂得做选择。 喜欢是喜欢,爱是爱,婚姻是婚姻,王孟姜是看得很清楚的。 “川大哥,表姐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王孟姜趴在赵川耳边很小声的说道。 不是吧!连你这种稻谷和麦子都分不清的家伙都猜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赵川心里一惊,沉声问道。 连王孟姜都看出来的事情,王劭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川大哥啊,你不要小看我呀,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我却能感觉到你是不是在说谎,你说谎的时候,头会不自觉的抖一下。” 这尼玛你也看出来了,你观察我是得多仔细啊!赵川对此已经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川大哥,是不是这样啊!”王孟姜看着赵川的眼睛,黑暗之中,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从没想过跟赵川巫山云雨什么的,但那种初恋的感觉,让她越陷越深。 “唉,不瞒你说,我确实有所隐瞒,所以你也别跟你爹说好吗?”赵川无奈的对王孟姜摊摊手。 王孟姜本来也就是有此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有内幕,她也开始认真起来。 “是这样的……”赵川把自己在司马晞那里偷偷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王孟姜,对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煞白! “川,川,川大哥,你是说道茂表姐,要,要当,那个,祭品?会死?”王孟姜此时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她不是没想过最坏的情况,很可能表姐被玷污,但是却还是可以活着。 不管怎么样,伤口总是会被时间抚平的,没想到,表姐将要面对的结局居然是……死亡! “别担心,我明天会单枪匹马去天师道的老巢救人的,看上去很危险,却是希望最大的一种可能了!” 王孟姜天资聪慧,自然知道赵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低头冥思苦想,发现赵川单独行动,居然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这也很好理解。 人都是长了脚会跑的,现在大张旗鼓去包围天师道的庙宇,那些人难道不会把表姐转移么?到时候搜不到人,反而打草惊蛇。 而赵川不把消息透露给王家人,世家相当于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对方也会放松警惕,这也反而能把人救出来,如果运气好的话。 “那个,川大哥,明天什么时候,那个,献祭?”王孟姜小声的问道,她有点舍不得赵川去冒险,但这似乎又是唯一能救出表姐的方法了。 她作为一个小女人,真的很难抉择。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赵川轻轻拍拍王孟姜妹子的头,安慰她不要去担心那些细微的琐事。 本身就是自己为了拿回“系统”的一个模块,救人乃是顺手为之的事情。 王孟姜很想拉住赵川粗糙的大手,但又害怕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在那里搅着衣袖,默不作声。 “孟姜,你睡了吗?娘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郗璇的声音! 不是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赵川简直是要无力吐槽了,这要是被王羲之老婆发现自己在她宝贝女儿房间里,现在又是黑灯瞎火的,就算身上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情况比赵川想象得更糟糕,郗璇不是要征求王孟姜的同意,而是通知对方一声,她此刻已经是在推门了。 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王家小妹一把将赵川拉到床上,让他睡在自己身边。 然后侧过身背对着赵川,两人用被子盖好,黑灯瞎火,倒也看不出端倪来。 “娘,别点灯,说话就行,孩儿累了。”王孟姜尽量压低了声音,强作镇定,小脸通红。 她手掌心全是冷汗,颤抖的在被子里握住了赵川的手。 说实话,不仅她怕,某人也很怕,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断互相的抚摸着,排解着心中的极度恐惧,早已顾不上男女有别了。 “孟姜啊,听说谢玄来了,还跟你吵了一架,你跟她说你要退婚是吗?王伯都把这件事跟我说了。” 郗璇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王孟姜叫苦不迭。 她最不想让这件事被知道的一个人,就在她身后,这你让她怎么回答呢? 第五十九章 死有余辜 黑暗之中,赵川在王孟姜的被子里,他的心都要跳出来,女儿家的阵阵幽香,此刻却是无暇去感受。 郗璇似乎有在这里谈一晚上的趋势。 “孟姜啊,娘知道那赵川教过你学问,人也很不错。但他已经表示不打算追究此事了,而且谢玄都和你定亲了,不要任性知道吗?” 喋喋不休了半天,郗璇还在那里说,王孟姜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事实上赵川在背后无意间的触摸,还有他身上的男子气息,都让自己全身发软,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娘,女儿有分寸,不会做出让爹娘为难的事情的。”王孟姜没有说不退婚,只是想快点把自己老妈打发走。 “嗯,娘知道,家里八个孩子,就孟姜你最懂事了。其实啊,如果不是谢家长女已经看上这赵川,娘何尝不想招他为女婿呢。 他和谢玄都不错,但娘觉得你跟着他更合适一点,他对你的脾气。” 看到自家女儿似乎是妥协了,郗璇十分明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 王孟姜那点玩暧昧的小心思,做母亲的何尝不知道呢,她也是女儿家这样过来的。 “但是啊,你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娘不能让你任性。再说啊,襄王无意,神女有心,娘是怕你最后伤心。 谢道韫已经21岁了,她就算平日里再温和,此刻也是一匹狼,赵川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你若是到她那个年龄看中一个合意的,也会跟她一样豁出去的。” 郗璇的话让王孟姜妹子的心有点酸涩,但不可否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真要跟谢道韫争,且不说自己没有对方的相貌和文采,一个是孤注一掷,一个只是当成青涩初恋,那结果会是完全不同的。 从态度上说,她就已经输了。 谢道韫就算和自己平日里关系再好,为了抢男人,也是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因为她已经是“青春的尾巴”,错过了赵川,下次再等到一个合心意的,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而自己才十六岁,有的是时间去等待。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赵川此刻就在她背后!! 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啊! 孟姜心里有苦说不出。 “娘,你想多了,孩儿是看不惯谢玄不讲道理罢了。”王孟姜口是心非的说道。 “好好好,知道了,快睡吧,今天睡得晚,明日娘准许你多睡一会。”郗璇拍拍王孟姜的头,轻轻出去,带好了门。 “啊,这下差点把我给憋死。” 从被子里钻出来,赵川大口喘气,他刚才连气都不敢出,如果郗璇再多聊一炷香,搞不好他会窒息。 “川大哥,我娘的话,你别在意。” 王孟姜有一些尴尬,不知道赵川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过现在真的好困,说完这句话,她就倒在床上,等待赵川的回答,迷迷糊糊的,居然什么也没听到就睡着了。 某人叹息了一声,轻轻给她盖好被子,悄然离开了屋子,只剩下一轮明月给王家小妹作伴。 很多事情,走到一个地方就已经是尽头,没有办法再走下去,赵川不是不懂,他不能答应,却也害怕拒绝会伤了妹子的心,不如不回答好了。 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记的,更何况自己不久就会回到前秦。 月光下,赵川的身影拉得好长,他想念自己的女人了,不管是谢道韫,还是梁影,还是慕容雨,甚至是敛秋,此刻如果能抱抱她们,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会让自己的心里变得踏实得多。 他在这里没有父母,师父王景略,梁影她们这些红颜,就是自己的家人。 怀着别样的心思,赵川进入了梦乡,这一夜很平静,他睡得很香甜都没有做梦,起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午时三刻! 赵川换上一件灰色不起眼的麻布长衫,上面还打着补丁。 他将自己的脸弄黑,头发弄得略微有些杂乱,看着就像是江左地区一个普通的流民,等着东家或者西家,给点短工做一下,赚点钱养活自己。丝毫看不出是风靡长安,引得无数少妇痴狂的万人迷。 赵川不动声色的来到天师道的庙宇,这里果然已经是香火鼎盛,很多人在跪拜求福。 他随意捡起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一炷香,在不知道是什么的神像面前装模作样的拜着,然后时不时抬起头张望一下。 孙泰! 这次他又看到了上次遇见的那个人。 此时这个人正在维持庙宇里的秩序,从对方鼓起来的太阳穴看,这是个内家高手,赵川觉得自己不用刀的话,大概在其手下撑不了五个回合。 不知道拿到炼丹模块之后,自己是不是能够洗髓了!或者炼制一些类似的丹药,帮助自己强身健体。 还有那次演戏的很多人都在这里,看来这次也是只能“智取”。 “这位郎君,你是要求姻缘吗?到里面来求姻缘,很灵验的哦!” 一个相貌普通,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邪气的中年妇女,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反正那笑容很猥琐,让赵川觉得不怀好意。 不过这正好是个机会! 赵川侧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位中年妇女,略有一些痴呆的问道:“真的吗?我拜了就有如花似玉的娘子吗?” “那当然,来,神像就在这件屋子里。”那个中年妇女指着庙的广场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黑屋子说道。 哼哼,大爷我玩这一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装神婆呢? 赵川跟着这位不怀好意的神婆,进了黑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哪里有什么神像。 忽然眼前出现一把药粉,赵川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中年妇人是个神婆,这种鬼把戏不知道演过多少次了。 难怪她会嘲笑郗道茂,长得漂亮最后还是会以处子的身份死去,而她早就不知道玩过多少男人了,这一点完爆对方。 “好哥哥,好久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哥哥了,我会好好疼你的,保证你等会舒服得不行,啊哈哈哈哈。” 中年妇人一边得意的大笑,粗糙的手在赵川胸口乱摸,顺便脱他的衣服。 正在她放松戒备的时候,一只钢铁一样坚硬的手卡住自己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打主意都打到爷的头上了,没去打听爷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赵川脚一伸把门带上,把神婆拎到床上稍微松开了一点掐着的脖子。 “好汉饶命,老婆子我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啊。”这位神婆居然就这么跪了,没有丝毫反抗,让赵川大出意外。 卑鄙无耻,看着好像很凶,但一有事情,就立刻萎了,世间有太多这种看似凶残却又懦弱的人。 赵川感觉此人用心险恶,却是有恃无恐,估计在这里地位很高。 天师道的信徒有女人,有些时候杜子恭不方便出手,估计是这样家伙去料理,赵川心中暗自揣摩。 “说,祭品在哪里!” 这个中年妇人听到祭品二字,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她不敢打马虎眼,这个神秘男子既然已经知道“祭品”的事情,再说不知道,很可能会被对方恼羞成怒的灭口。 “在,在对面一桩宅子里。” 她没说谎,赵川也对比出陆纳没说谎。 “具体是在哪里?”赵川沉声问道。 “郎君你是为那个漂亮小娘而来的吧,别费力气了,救回去人也活不了的。” 神婆带着一丝得意说道。 咔擦一声,脖子被捏断,这位神婆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 “哼,你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就是道韫知道了,都不会反对我为民除害的。” 赵川还是很在乎谢道韫的感受的,像梁影这种小娘,自己哄哄就好了,就算他要当大魔王,平时没什么主见的梁影都会跟着自己一起作恶。 但谢道韫不一样,她最是心软,虽然嫉恶如仇却不愿意滥杀无辜,做人又很有原则,她认同的,会豁出性命来帮你,比如帮赵川写心学的书稿,她不认同的,拿刀架脖子也不会妥协。 所以赵川知道谢道韫一定不会容忍神婆这样的人活下去。她活着,是在祸害更多的好人。 两人的心中都有着所谓的“正义”,这正是他和谢道韫两人相互吸引爱慕和欣赏的本源。 在神婆身上摸索了半天,搜出很多不知名的瓶子,里面全是药丸。 赵川那灵敏的狗鼻子,居然只能分辨出一种药,没错,就是把王孟姜折腾的死去活来的那些“神仙丹”。 果然是助纣为虐啊。 赵川心中感慨,系统的一个子模块,被有心人利用,都能搞风搞雨,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何法倪不顾尊严也要让自己在她肚子里留种了。 有些敌人是不可战胜的,系统的困难在于摸索,而自己又是来自未来的人,更能把握住脉搏。 何法倪不敢跟自己争锋,所以选择委身于强者,乖乖给自己生孩子作为保命符。 至于之前何法倪的那些试探,都是想知道他赵川赵大官人是不是个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乱世枭雄。 如果是,那么何法倪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抛弃,那么还不如现在就下手对付赵川,如果不是的话,那两人倒是可以有限度的合作,甚至偷情也是可以有的选项。 类似于秦始皇老妈和吕不韦的关系。 赵川把这个死有余辜的神婆脖子彻底拧断,然后塞到床底下。 打开门发现四周人声鼎沸,他装作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依然是没有看到杜子恭的人影。他此刻最想的就是系统重新上线,给自己一点提示和帮助。 说实话,没有外挂,他现在根本不是那些世家的对手,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赵川没有离开这里,而是若无其事在周围闲逛,他发现这里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跟自己目的估计一样,根本不是为了求神而来,倒很像是各家的探子。 只是不知道是谁家。 他的装束一点都不显眼,现在更是蓬头垢面,这样子根本谁都认不出来。再说这里认识赵川的人本来就很少。 智慧与智慧的对抗,那些大世家,大概也是知道一些风声,但他们不知道,其实真正的“祭品”,甚至天师道所有机密的东西,就在庙宇对面的宅子里。 派人在这里蹲点,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没看到连杜子恭都不在么? 果不其然,那些莫名其妙晃悠的人,不久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在这门庭若市的街道里毫不起眼。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马上就要入夜了,赵川也神色如常的跟着那些人一起走了,他自信这一趟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灰色的宽大袍子掩盖了他那英挺的身材,刻意的自污,又让他失去了飘逸的气质。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他就是个瘪三混混。 漫无目的的在建康街头闲逛,商家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赵川细心观察,发现其中有一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做买卖而来,而是在那里假装做生意。 “天师道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这些探子里面,多少人是敌人,多少人是自己人呢?” 买了一份梅花糕,蹲在路边慢慢的吃着,演戏演全套,他此刻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流民。 天色暗下来,天师道的庙会已经散去,这里变得冷清起来。 赵川趁着周围没人,把那个方形的铜钥匙放入陆纳约定的那间小宅子的大门上,那扇看上去很结实的木包铜大门,就很轻巧的打开了。 他发现这里有人来过,打扫得很干净,原来的木板床也铺上了上好的毛毯,桌上还有一些点心,唯一的一个衣柜里居然有男人和女人穿的衣服,全新的,很清丽脱俗的那种。 陆纳这是在搞什么? 赵川心中略微有些奇怪,莫非这间房还打算给别人用么?自己救人回来又不会再回到这里,现在也只是坐一下而已啊。 怪异归怪异,赵川一时间还想不到什么头绪。 “赵大当家,我们来晚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紫韵夫人,在下内人,精通机关之术。” 一个相貌美丽的中年妇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更是没有说话。只是对方看到自己第一眼的那种惊喜,让赵川觉得很好奇。不过也仅仅是好奇罢了,这跟自己关系不大,不必多操心。 “谢谢两位,这边坐。” 第六十章 孤胆英雄 陆纳准备的临时小宅里,这位叫紫韵的夫人,在桌上摊开一张羊皮卷,里面画的是一个复杂的密道地形。 “历朝历代,都城里地下的密道,都是真实存在,却又极端机密的,这条也是一样,因为当年主持修建的人,正好是陆家的先祖,因此今天知道密道的人,也只有陆家的核心成员。” 赵川看了这位紫韵夫人一眼,对方虽然气质优雅,身上却是少了几分贵气。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位夫人估计家里很受宠,但最多是个小妾罢了,绝对不是正妻,无论对方装得多么知书达理,有些气质是模仿不了的。 那便是正妻在家务事中生杀予夺的威严! 这种威严,郗璇身上就有,甚至没出嫁的谢道韫,身上也有。 而这位,明显是一副小妾身材小妾脸,家里的狐狸精类型。 陆纳看着一本正经的,估计家里的破烂事也不少呐!赵川不无恶意的想到。 “赵大当家,地图交给你了,有些地方可能会有机关,你自己小心些。”这位紫韵夫人的声音很好听,不知怎么的有种亲切感,不过此时赵川的注意力都在这张地图上了。 “这密道很大,从哪里逃生比较好?”赵川很疑惑,这尼玛像是蜘蛛网一样的密道,里面黑灯瞎火,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你要回乌衣巷的话,北面有一个出口。” 紫韵的夫人的纤纤玉指,按住地图左上角的一个出口处。 “你记下来路线了吗?来的和去的。要不要临摹一份?”紫韵夫人波澜不惊的问道,其间陆纳居然一言不发,让赵川大感意外。 “不必了,我已经记下来了。”赵川对着陆纳夫妇拱手,收起地图,不想惹祸上身。 知道得越多,今后被别人杀掉的可能性就越大,特别是陆家这种豪门世家。 陆纳和这位紫韵夫人,都露出欣赏的目光,彼此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不多言,直接就告辞了,小屋里只剩下赵川一人,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师道关押郗道茂的那间密室里,杜子恭一个人看着锁在墙上已经失去神智,不知死活的妙龄女子,心里没由来的一丝烦躁。 孟神婆死了,被人掐死的,很可能是为了救走眼前这小娘而来的,连带那些药也被拿走了。 还差一次用药,对献祭的成功率很有影响!但现在是箭在弦上,再去找一个合适的祭品已经很难了。 他咬了咬牙,解开郗道茂的镣铐,忍住女孩美好身体对自己视觉的冲击,将其放在床上平躺好。 “看来是不能在这里看着了,少了药物的压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入郗道茂嘴里,这颗药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对方行动迟缓。 “看来只能这样了。” 杜子恭打开桌上的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个比茶杯稍大的镂空“茶壶”,看上去青铜材质,上面有一个小盖子,既不奇特,也不华丽。 现在已经入夜,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别看此刻郗道茂只是个柔弱的小娘,献祭的时候,可是比猛虎还要厉害。 其内心的不甘化为愤怒,会让“祭品”杀死视线内的所有活物! 本来神婆的药可以让女孩全身酥软,不能活动,那样自己就能在旁边看着,顺便研究一下“献祭”到底是什么名堂。 但偏偏差这么最关键一次的用药没有实现,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谁野说不清。 当机立断,将“茶壶”放在郗道茂的床头,杜子恭闪得比兔子还快。 这个“茶壶”可是很任性的,它要献祭的时候,并不一定会按照预定时间来发动。 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慢慢的从郗道茂头顶牵出来,进入了“茶壶”的顶端,然后是下一根,下下一根…… 建康城不比长安,这里靠近长江,水非常多!地下也是异常潮湿。 赵川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密道里走着,去的路线很简单,笔直一条路,出来的路就有点远了。现在是晚春初夏,天气不算寒冷,但这里没由来的让某人感觉很阴寒。 不久,一个石门出现在眼前,陆纳说过,开那个小屋门的钥匙,也是地道的钥匙,让赵川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 将铜牌放在石门上,厚重的门居然就打开了,只能说是神乎其技,赵川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理。 往上走是一个阶梯,推开虚掩的薄石板,眼前的一幕让自己惊呆了。 床上躺着一丝不挂的少女,样貌十分惊艳,白皙的皮肤看着格外刺激神经。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某人,此刻也是愣神了几秒。 她闭着眼睛不知生死,但头顶上似乎有很细的线跟周围一个茶壶形状的不明物体连着。 “叮咚,发现系统模块:炼丹房 模块回收中,回收时间:十分钟。 ” 系统活过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赵川此刻真是想引吭高歌,没想到这么容易啊。 此地不宜久留,赵川决定马上带着床上没穿衣服的女孩走,想必这就是王献之的女人吧,果然是样貌不俗啊,换做自己,恐怕也很难轻言说放弃。 把人带回去,应该就能消除那些葫芦娃对自己的芥蒂了吧。 “警告!前方高能!前方高能!有系统能量残留!” 赵川脑子里看不见系统,但是能听到系统小秘书的声音,顿时全身汗毛炸起! 躺在床上的漂亮女孩,缓缓的站起身,眼睛赤红的看着他,那眼神无喜无悲,让某人心里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要绑架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赵川明白,自己除了打一架以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女孩明显不是自己的意识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天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柔软的拳头轻飘的打在自己身上,赵川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连续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这不科学!为什么对方的力气如此的大,明明身体很软,打在人身上却是这么疼? 随便一踢,没有穿任何衣服的“郗道茂”,就将十分结实的木桌子踢成了零件,赵川顺手捡来一根桌腿,朝着对方的肩膀狠狠砸过去! 已经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再不发狠,他会被这“娇滴滴”的小娘打死在这里! “为什么要喂我吃药!为什么要让我人尽可夫,为什么不给我男人!为什么!为什么!”清脆的声音在赵川耳边响起,某人已经是叫苦不迭了! 没有砸伤对手,“郗道茂”随手一挥,桌腿就断成几截了!赵川背上又挨了两拳,已经吐了几口血,再不停下来,他真要死在这里。 姑奶奶啊,我就是一路过打酱油的,你跟我乖乖回乌衣巷,到时候你去把王家屋子拆了我都不管你,行吗? “郗道茂”当然不会知道赵川在想什么,扑过来又是一拳,正好和赵川的拳头对上,某人疼得要流眼泪了!手指已经有点脱臼。 三十六计,先跑为上!赵川迅速的往“地洞”里钻,把铜牌钥匙扣在凹槽处,想把“郗道茂”锁在外面,没想到关门的一刹那,异常勇猛的女孩如同闪电,冲进了地道。 那密室的门关闭,一个人都没有了。 赵川此刻遇到有生以来最麻烦的事情,在狭小地道里,黑暗中看得到“郗道茂”眼睛那赤红的光芒!一步步向赵川逼近。 她似乎也有一些力有不逮,速度也慢了下来,说到底,还是杜子恭救了赵川一命,没有他最后给郗道茂吃的那枚药丸,这次某人必死无疑。 “回收倒计时,1分钟,现在开始读秒! 60,59,58…… ” 此时赵川已经到了墙角,被“郗道茂”按住了肩膀,铁拳不断的向他砸过来,赵川拼命的躲避,墙上的石头都被对方砸得飞起来四溅! 一个光滑温软的身体倒在自己怀里,漂亮女孩终于恢复了自己娇柔的本色。 赵川鼻子里的鲜血滴在对方白皙的身体上,看着有些恐怖。 “叮咚,模块回收完毕,现在开始融合,融合时间,十二小时,系统进入暂时休眠。” 尼玛,差点死了,总算是逃过一劫! 赵川把自己最外面的衣服解开,将郗道茂裹起来,背在背上。 “唉,救你还要被你打一顿,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妹子。” 赵川一边碎碎念,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妹子在地道的走着。 挨了对方几拳,现在头晕眼花的样子,风吹一下就会倒下去。 对了,地道的出口是哪里?前一个路口右拐,然后笔直走再左拐……地道里有发出荧光的石头,勉强能看见前方的路,如果可能,赵川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今天的事情。 太悲催了,不知为何,郗道茂那软软的身体好些越来越重,赵川的气息变得很重,没错,他受伤了,受了内伤,还有外伤。 英雄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难怪那么多英雄经常在不经意间都领了便当。现在赵川急切希望系统能快点启动,他现在的状况非常危险。 只要一个普通的士卒,就能轻易结果现在的自己,那些天师道的人千万不要再追过来啊! 黑暗中看不到郗道茂的脸,但赵川能感觉到对方还有呼吸,而且很平稳,大概是没什么事情了,杜子恭还有很多人都说她活不了几天,到时候自己是撒手不管还是出手试试看能不能救人呢? 这件事很纠结,老实说赵川不想去趟浑水,因为根本就吃力不讨好,但不救人的话,似乎现在吃的苦都白吃了。 天师道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的计划还会按时发动吗? 他们背后的世家,会不会开始从台下走到台上呢? 美人在背上,赵川的手都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但此刻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晋军北伐在即,他会不会不能回到长安去复命了? 还有就是谢道韫怎么跟自己一起过去?怎么去找洛阳的宝藏,如果找不到宝藏,谢安会不会改变主意? 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让赵川感觉自己背上背着的是一块大果冻而不是千娇百媚的女孩,没有任何心思去体会两人之间的迤逦与暧昧。 终于走到目的地了,赵川把郗道茂放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郗道茂很多天没有剪指甲了,刚才打斗中那长长的指甲划破了赵川胳膊上的皮肉,现在在往外面渗血。 除此以外,胸口也很有一些闷,呼吸有点疼,可能是伤了肺叶,虽然没有大碍,但也是需要养一养的。此外肌肉也有很多的淤青。 赵川定了定神,他将郗道茂拦腰抱起,将铜牌放到石壁的凹陷里,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出去应该就是乌衣巷了,到了乌衣巷,应该就安全了。 自己把郗道茂送到王家,交给王羲之,任务就完成了,然后就是养身体,然后就是整理心学,在江左宣扬心学的理论。 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因为不可能有人想到自己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一边思考着后面要做的事情,一边漫不经心的缓缓往前,结果刚刚出了洞口,还没看清外面是什么情况,天上撒下偌大一张网,把自己困在里面。 与此同时还有江湖上常用的迷香。 怕什么来什么!赵川已经来不及思考对策,他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怀里还抱了个妹子,根本没办法反抗! 身体慢慢软下来,他把郗道茂紧紧护住,坐在地上不省人事…… 还是那个神秘的小房间,赵川躺在床上,一个貌美的妇人在给他的伤口上药。同一张床靠里面躺着的是昏迷的郗道茂,跟赵川并排。 “紫韵,你确定是他么?有几成把握?”背对着床,陆纳慢悠悠的问道。原来他们正是陆家的家主和家主夫人(不是正妻)。 赵川可能想不到他会被陆纳暗算,不过也谈不上是暗算,因为这位紫韵夫人在给他治伤。 “如果说把握,那一成也是没有的,样貌完全不一样,跟你也一点都不像,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不能确定的话,那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陆纳已经写完一封书信,直接留在了桌上,点燃了香炉里的一块熏香,拉着紫韵的手说道:“行了,走吧,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紫韵依依不舍的看了赵川一眼,随后跟着陆纳出了门,那枚铜牌钥匙,并没有被收回,依然留在桌上。 第六十一章 难以收拾 夜还未深,远在会稽的东山竹楼,有个美丽的女孩正皱着眉头在书案前写字。 她在纸上写了几句,觉得不妥,随即划去,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 “姐姐,你睡了吗?我来给你送夜宵了!” 这是谢玄的声音,此刻乖巧得如同小猫一样。 他没法不装孙子,自从姐姐谢道韫知道他打了赵川的后脑勺,对方生死未卜之后,几乎就没跟他说过话。 “进来吧,我的气已经消了。”谢道韫淡淡的说道,放下手中的毛笔。 今天收到了丁胜的书信,说赵川安然无恙,而且很大度,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谢道韫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一边是自家男人,一边是自家亲弟弟,这两头有哪一边出事,她都很难做人。 “弟弟,你这次知道错了吧,丁叔的那封信你看了么?” 谢道韫的语气还是有点冷淡。 当然看了,看得我现在比吃黄莲还苦! 谢玄心里流泪都流成河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丁胜的书信很明白的写了,赵川确实是在给王孟姜治病,他们王家众口一词,全都是这个说法,就算赵川骗术再高明,他能骗得过人家一家人么? 谢玄虽然看不惯赵川平日里那种走到哪里都会把女人目光吸引过去的做派,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错的完全是他,对方的道理可是站得很稳的。 最关键的是,丁胜在信中说王孟姜现在开始对婚事很抗拒,责任完全在自己。 “阿姐,弟弟我知道错了。”谢玄很诚恳的给谢道韫认错。 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此时看着甚至有点佝偻。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应该跟赵川去说,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建康,然后你当面向他道歉,不许含糊。” 谢道韫的态度很坚决,跟她平日里的作风一致,嫉恶如仇。 好吧,虽然谢玄不乐意,但他也是光明磊落的人,这种情况下道歉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而是“知耻近乎勇”! “道韫,你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去找赵川,跟我乖乖的在东山养身体。” 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一口否决了谢道韫的提议。 “叔父,这是为了什么啊?我的心学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呢,要去询问他一番呢。” 找赵川问心学是假,在对方怀抱里撒娇才是真,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赵川给她吟诗了,这次去一定要弄几首好的出来。 “现在的建康,有些不太平,你回去只会把谢家也陷进去。 有谢玄去就行了。 对了谢玄,王家的婚事,你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自己去解决。” 谢安不客气的指着谢玄说道。 他当然很生气,这婚事可谓是他的神来之笔,结果被这个鲁莽的小子破坏了。 真是拎不清的魂淡家伙啊。 谢安恨不得把谢玄吊打一顿才好。 谢道韫感觉很疑惑,但她知道叔父谢安不会开玩笑,只好把心中的疑惑压下来。 谢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把谢玄拎走就不管谢道韫了。 这位容貌不俗,秀外慧中的女孩,眉头全都皱成一团,担心赵川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一向都镇定自若的叔父,此时居然带着一点紧张,可见建康出的事情,不会是小事。 但她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有时候等待池子里的浑浊全部沉到底部就行,越是搅动往往越是会坏事,此时或许真的就像是叔父谢安说的,不便于轻举妄动。 在陆纳的那间隐秘小屋内,床上两个年轻男女纠缠在一起。 男的帅气,女的漂亮,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看上去很唯美。 床单上已经有一朵美丽的红花,证明了郗道茂已经“得偿所愿”,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在欲望的驱使下,她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半睡半醒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自觉的配合着对方。 只有床边那诡异的熏香,似乎暗示着此刻两人其实都是身不由己...... 赵川被陆纳暗算了,手段不算新鲜,不过很有效。他不打算搞风搞雨,但有人不想放过他,江湖险恶,不外如是。 可能是过了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总之香炉里的香料早已燃尽了。 赵川悠悠醒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怀里的女孩那柔软细嫩的触感和身体“劳累过度”的空虚感,就是最好的证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人诚不我欺啊。” 一声叹息,赵川感觉又变成了嫩嫩的小鸡,一下子被陆纳算计了。 “赵大当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了。事后记得灭口,这是对你的忠告。她活不过三天的。” 桌上有陆纳的一封信,什么都没说,但赵川知道对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一个大把柄。 衣柜里有崭新的衣服,他麻利的给郗道茂穿好,对方依旧是没有醒来,看来陆纳所言不虚。 床上那朵小红花,证明自己才是污了王献之女人的罪魁祸首,但赵川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了。 事不宜迟,尽快闪人!一定不能承认或者被陆纳以外的人发现自己把郗道茂睡了,而且还夺走了对方的贞操,不然自己大概要逃难离开江左了。 昨天是啥滋味来着? 把郗道茂背在背上,赵川心里慢慢回味着,昨天昏迷以后好像做了个春梦,梦里他对谢道韫百般引诱,终于把害羞的妹子推倒,压在身下温存了一番。 现实里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跟郗道茂做那种事情呢? 都是无意识,郗道茂为什么会配合自己呢? 他看到了床上像是被几百头大象践踏过一样,自然能想象到战况的“激烈”。 不行,这个锅一定要甩干净! “你,你是谁。” 背上传来一个慵懒虚弱的声音。 很清脆很好听,似乎还带着一丝释然。 “你不认识我的,现在送你回乌衣巷的王家。” 赵川沉声说道。 “不要,不要去那里。我现在这样,已经没有脸去见家里人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自生自灭吧。” 这话说得还算连贯,赵川心想躲一躲也好,现在两人刚刚在床上折腾了一夜,王羲之那样的明眼人只怕看一眼就知道。 “嗯,好吧。” 赵川朝着秦淮河边的大船方向走,郗道茂却在拨弄他的头发,摸他的脸。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吧。” 郗道茂把自己的头靠趴在赵川的肩膀上,幽幽的问道。 赵川心里发苦,只怕这小妞知道自己坏了她的清白,投河自尽都有可能。 “我叫赵川。” “你就是赵川啊,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你呢,之前我还很讨厌你来着。” 郗道茂感觉世事无常,自己几天前还嘲笑那些女孩和少妇,对赵川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去追捧,很低俗。 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在这个人背上。 只怕救人的时候,自己都被看光了吧。 她记得自己在密室的时候是没有穿衣服的,而且身上还有不知名的铭文,而现在铭文已经消失了,至少手上的没有了。 那是谁帮自己穿的衣服? 估计就是背着自己的这位了。 “是姑妈让你来救我的吗?” 想来想去,郗道茂觉得对方救自己大概就这一个原因了。 不是郗璇拜托,赵川这种外人又怎么会甘冒奇险来救人呢。 “不是,我偶然间知道了司马晞和天师道的人串通一气,只是没想到那个祭品是你。” 赵川叹了口气,这些事真是说来话长,本来他可以把自己摘出来,最后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有选择性的说了一遍。 当然,按照九真一假的传统,坏了郗道茂清白的人,就是天师道的人,反正他们都是坏人不是么? 赵川无耻的想到。 “谢谢你,听说你会作诗?你现在作一首我就相信你是赵川。” 郗道茂似乎放下了什么,语气也开始变得有点顽皮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诗么?” “不是,这是词,可以唱的,不过我不会唱。” “嗯。你的思维好快,简直是脱口而出啊。你和她们嘴里的那个人不一样。” 郗道茂拨弄着赵川的头发,玩得很起劲。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比她们说的勇敢得多。 我闻到血腥味了,你和天师道的那些人打斗受伤了吗?” 赵川不好意思说自己身上的伤都是拜她所赐,只好含糊的点点头。 “虽然你很努力,但我终究是要死的,无非晚几天罢了,唉。”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 赵川有点好奇为什么郗道茂也认为她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我吃了怪药,发作的时候,如果没有解药,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都扣下来。你救我出虎口,已经值得我感激一辈子,别再浪费时间了。” 郗道茂似乎已经很坦然了。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 两人一边扯闲话,一边小心的避开巡夜的兵丁,不久就到达了赵川他们一行人所在的大船。 “赵大当家,这是?” 徐成看见赵川背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身上似乎还受了伤,有点疑惑不解。 要知道此刻按后世时间,都已经是转钟了,也就是说早已过了亥时。 “不要声张。”很多话不方便说,赵川随意的应答了一句。然后背着郗道茂上了船。 徐成看着赵川的背影,感觉似乎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在船舷入口处守卫着。 何法倪非常乖巧的安排了一间干净的船舱,然后悄然退下。 房间里就只剩下赵川和郗道茂两人。 他们这才真正开始端详起对方的样貌来。 “跟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靠在床头,郗道茂眼神有点闪烁,好像有一些不好意思,不过提出来的要求很正常,这对赵川来说很容易。 “我跟你讲一个西厢记吧。” “嗯。” “有一天,崔相国死了,夫人郑氏携小女崔莺莺,送丈夫灵柩回河北安平安葬,途中因故受阻,暂住河中府普救寺。这崔莺莺年芳十九岁,针织女红,诗词书算,无所不能......” 西厢记的梗概并没有什么奇特,赵川娓娓道来,故事慢慢的变得紧凑和精彩起来。 赵川讲得入神,却没有发现郗道茂双眼迷离的看着他的侧脸,时不时的低下头。 西厢记其实瑕疵颇多,比如此时没有科举,说张生去科举不是胡说八道么? 不过郗道茂本身就不是为了听故事而让赵川去讲的,自然也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不动声色的握住赵川的手,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故事的呢?” 朦胧的灯火之下,两人侧过头四目相对,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 郗道茂大胆的把自己的嘴贴上赵川的嘴。 从浅尝辄止到难舍难分,郗道茂第一次感觉原来接吻的滋味是这样美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油灯已经被吹灭,在黑暗中,一切变得肆无忌惮。 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吧!郗道茂的心,已经放下了。 赵川长得帅,文采好,而且心善,还救了自己。 马上就要离开人世,和这样的男人春风一度,应该也没有遗憾了吧。 带着决绝的心情,郗道茂引导着赵川,两人好像在奇妙的世界里旅行,流连忘返。 心情很放松,很快乐。她此刻就是一个纯粹的女人,享受女人的一切。 除了欲望,还有一种安心和释然。 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郗道茂如同美丽的昙花一样,绽放出美丽的光芒。 郗道茂不知道其他的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 赵川很不错,可惜的是,自己时间不多了。 抵死缠绵之后,郗道茂在赵川的怀里,满怀遗憾的沉沉睡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人生的轨迹已经因此而改变,一切都因为这一段孽缘而变得不同。 第六十二章 系统上线 一轮朝阳映照在江面上,大船的倒影在红日的衬托下,也显得渺小微弱,安静的秦淮河畔开始渐渐忙碌起来。 船舱里,赵川和郗道茂早已穿戴整齐,女孩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我打算今天请你母亲过来看看你。” 赵川给郗道茂夹了一块腌制的鱼干,又给她盛了一碗稀粥。 对方听到他这句话有一丝颤抖,随即变得平静。 “嗯,谢谢。我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郗道茂抓住赵川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你救了我,今生不知道拿什么去报答你。” 她轻轻靠在赵川身上,喃喃自语的说道:“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一起生活,那该多好。” 赵川知道郗道茂在被绑架的这一路上肯定受到了很多虐待,心伤难平想要避世。他抚摸着郗道茂的秀发,对方如同猫咪一样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知道你跟谢道韫的关系,你不必介怀,我想在这里过完人生中最后一段,所以你不要赶我走。” 郗道茂的话说得很苦情,赵川虽然有心救人,但如果没有系统的帮忙,成功的机会是0。 现在距离系统重新上线,还有差不多三小时。 “大当家。” 何法倪来到房间里,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很识趣的离开了。 “这个人,好像是...是何法倪吧!她不是失踪了吗?” 郗道茂一脸惊讶!皇帝未过门媳妇失踪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 郗道茂跟何法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并没有交谈过。 只是这个失踪了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里面的旋涡很深,知道得越多越是麻烦不断,你就别打听了吧。 你母亲来了,我去迎接一下。” 赵川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忧,昨天晚上两人黯然销魂,会不会被她母亲看出来呢?此刻某人颇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郗道茂似乎没想那么多,她乖巧的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再次见到亲人,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已经再也没办法回头,而且已经命不久矣,说什么不说什么,其实都不再重要了。 赵川离开船舱,来到船舷到岸上。 此时王孟姜扶着一个跟郗道茂有几分相似的妇人,那正是她的母亲,两人在船下已经等待一段时间了。 “孟姜,你先上去看看你表姐吧。” 赵川对王家小妹使了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像轻快的燕子一样上了船。 “伯母,当时事关重大,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声张。” 赵川孤身救人的事情,郗道茂的母亲也是听王孟姜说了,心中的感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恨不得此刻磕头谢恩。 只是她更关心两件事,一个是女儿身体怎么样,第二个是女儿是否还是完壁之身。 看到郗道茂的老妈似乎欲言又止,赵川把早已杜撰好的说辞托盘而出。 “是这样的...” 赵川在郗夫人耳边悄悄的耳语了几句,他昨晚跟郗道茂之间的缠绵,只能用“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来形容,但那些能够告诉郗道茂的老妈么? 杜子恭再次背了一个硕大的黑锅,玷污郗道茂的责任,全给他背了。反正他是坏人不是么?反正那是陆纳的锅不是么? “天师道!我郗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郗夫人的脸由晴转阴,由阴转雨,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怒不可歇。 杜子恭一行人昨夜就人去楼空,今天褚太后派出大队的禁军封锁了天师道的庙宇,不过只抓到一些小鱼小虾。 知道女儿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而且是被天师道的妖人所玷污,郗夫人心如刀割,此时跟赵川之间的气氛非常凝重。 “救命啊!救命啊!表姐发疯了!” 岸上就能听到王孟姜的惨叫声和呼救声。 赵川飞快的上船,在船舱里,王家小妹的袖子都被活生生的扯断,露出白藕一样的胳膊,上面还有血痕。 郗道茂双眼赤红,步步紧逼。 赵川跑过去挡在王孟姜身前,正好发狂了的郗道茂扑过来,一口咬住赵川的小胳膊,用手卡住某人的脖子。 赵川已经退到墙角,脸也憋得通红。 郗道茂此刻身上似乎有一种怪力,估计彪形大汉都扛不住她一拳。 郗夫人在船舱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吓得不知所措,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赵川不把郗道茂送回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郗道茂的身体瘫软下去,彻底失去意识,被赵川抱起平放在床上。 “贤侄啊,你不要紧吧?” 赵川的胳膊在飙血,显然不是一句“不要紧”就能概括的。 不过某人久经摔打,他麻利的给自己包扎,然后给王孟姜的胳膊上药,总算是安静下来。 王家小妹裹着赵川的斗篷,心有余悸的说到:“表姐刚才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全身发抖,然后就发狂了。” 郗夫人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郗道茂,看着一脸狼狈的赵川,幽幽的叹了口气。 女儿的情况看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差一些。 “贤侄啊,你给我一个实话,道茂还有救吗?” 郗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眼巴巴的看着赵川。她听说对方懂一些医术,给王孟姜治过怪病。 “难说啊。天师道不止一个人说她最多三天好活,我也没有把握。” 系统没有上线,赵川只能说爱莫能助。 他也不敢对郗道茂表现得太过关心。 第一次是被暗算姑且不说,后面的全是难以自控的偷情和放纵。 不止一次,根本停不下来,所有的借口都是苍白的。 郗道茂很漂亮,而且很热情,两人放开了自我,享受类似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那种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他和郗道茂胡天海地的一次又一次迷失,早已成为彼此间绝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秘密。 “知道了,我女儿就拜托你了。我派人去找她爹,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郗夫人踉跄着脚步走了,她其实也害怕女儿去王家成为一个笑话。不如就在这里吧。 她并没有察觉出赵川和郗道茂之间的隐情,或者说奸情。 王孟姜似乎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带着满腔的疑惑离开了。 赵川原以为郗道茂的症状会和王孟姜一样,只是毒瘾犯了,没想到这女孩的身体很是奇怪。 握着对方柔软细嫩的小手,掌心烫得像是火烧一样,手背却冷得像冻土,赵川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发生,更别说是发生在一个娇滴滴的小娘身上。 离系统重新上线,还有一小时五十分。 此刻乌衣巷的王家也是不太平。 郗道茂的母亲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居然有这样的事?” 王孟姜像个小媳妇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羲之和他的堂兄王邵,两人都是面色凝重。 “孟姜,把你的伤口给爹看看。” 王邵把头偏过去,王家小妹解开身上的斗篷,断掉袖口的衣服看着很滑稽,白嫩胳膊上的抓痕更是触目惊心。 “赵川处事是妥当的,若是到家里来了,只怕还有更多波澜,道茂真有这么大力气?” 王羲之还是难以相信,他也做不到一口气拉断王孟姜衣服的袖子。 “爹,女儿亲眼所见。为了救我,赵川差点被表姐掐死了。” 王邵和王羲之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态严重! 天师道如果只是普通的掳人,会给郗道茂吃怪药,让她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么? 假如大臣们朝会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发狂的人......王羲之有点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天师道所图甚大啊! “爹,赵川打听到一个消息,天师道的很多人都说表姐没几天好活了。” 王孟姜声音低沉的说道。 她爹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毕竟是炼过丹的老司机,自然知道这种反常的怪力不是没有代价的。 “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对外就宣称人没有找到。千万别跟你那些哥哥,尤其是跟献之说这件事,明白吗?” 王孟姜点点头,这次她好心帮忙,结果在手臂上居然留下疤痕,也不知道影不影响以后。 她一边低头走路,还一边自怨自艾,祈祷赵川给她上的药好一点,别让她破相。 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一个人,王孟姜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小哥哥王献之。 “啊,小哥,我回房间休息了。” 王孟姜不动声色想要绕开对方,没想到王献之把胳膊伸出来,拦住了去路。 “带我去见道茂。” “小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王孟姜装作一脸懵逼,可惜演技太浮夸,一看就知道言不由衷。 “快带我去,刚才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王献之眼睛赤红,情绪有些激动。 还要去啊?太可怕了! “我只带你去那里,到时候你自己进去,跟你说,表姐已经不是原来的温柔可人儿了,她会发疯,连赵川都打不过她。” 王孟姜心有余悸的说道。 王献之点点头,他似乎还不太理解王孟姜话里面的意思。 两人像是做贼一样,悄悄来到王家大宅的后门,老鼠出洞一样的溜了出去。 船舱里,赵川弄了点果汁给郗道茂喝,对方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你老实告诉我,之前你受的伤,是不是我打的?” 郗道茂现在也明白自己是什么状况了。此刻赵川脖子上的掐痕清晰可见。 “那个,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再去想了。” 赵川没有承认,但是变相肯定了郗道茂的猜测。 “本来想见娘最后一面,现在这样大概是天意吧。” 郗道茂幽幽叹息了一声。现在就是用轿子抬她回去,她也不想当一个被人嘲笑的笑话了。 她看着赵川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躯,想起他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悉心照顾,想起昨晚他们情不自禁,巫山云雨,那些不由自主,现在已经羞红了脸。 郗道茂像是被人操纵一样,不自觉的坐到赵川的腿上,小手抚摸着对方脖子上的伤痕,轻声问道:“还疼吗?”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心疼。” “我原来很看不惯你,其实当时也没见过你。现在看来,不是她们眼瞎,是她们还没真正了解你。” 郗道茂动情的抚摸着赵川的脸,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好后悔,我的清白之身,没有给你。你不会怪我吧。” 赵川心中苦涩,很想告诉郗道茂自己就是夺取她贞操的那个人,但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其后果不亚于引爆核弹。 两人很快就进入火热状态停不下来了,郗道茂嘴里说着热恋情侣才会说的话,数不尽的温柔缠绵。 “咳咳咳!” 船舱外一阵咳嗽声,那是何法倪的声音。 宛如一盆冷水浇灌下来,赵川和郗道茂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伤风化,两人手忙脚乱穿戴整齐,远远的对坐好,赵川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冷静的问道:“什么事?” “大当家,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何法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快。 赵川对郗道茂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在床上躺好。他刚刚走出船舱,何法倪就在自己耳边幽怨的低声问道:“和我亲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投入,是不是看到人家比我漂亮,你就动心了?” 拜托啊,我和你红果果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和郗道茂是,嗯,是出轨男和情妇的关系,这能一样么? 但说这种话,那情商就是负数了。赵川没说话,只是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何法倪紧绷的小脸开始舒展开来。 她喜不喜欢赵川不知道,但她不喜欢输给另外一个女人倒是真的。就算是小母狼,也是有女人的自尊的。 赵川下船,对着守在下面的徐成使了个眼色,王孟姜和王献之兄妹并排就在眼前。 “川哥哥,我在船头等着,表姐太可怕了。”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不过很显然,王献之已经激动得心要跳出来。 “叮咚,系统上线,休眠时间太久,开始解析当前宿主所处人物关系状态,历史进程状态,解析时间,半小时,请耐心等待!” 卧了个槽,系统终于上线了!某人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第六十三章 前缘已断难再续 “郗道茂现在情绪不稳,我知道你很在乎她,但不要说刺激她的话。” 赵川在王献之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方表情有些不悦,但还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王献之和他爹一样,都是身材高大又长相俊雅,再加上出身好,其实对世家小姐的杀伤力大于赵川这个没爹没后台的吊丝。 赵川有点不自在。 没办法,几分钟之前都还在对别人的未婚妻动手动脚,衣服都脱了。 王孟姜他们再晚来一个时辰,说不定两人都来一发了。 说不做贼心虚,那绝对是骗人的。 船舱门口,赵川停住脚步,拉开帘幕,让王献之进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献之在门口站了很久,脚步都没有挪动过。 “很多事情,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确定,你快进去吧。” 赵川离得有点远,他不想去干涉郗道茂的选择。 王献之回头对着赵川拱拱手,深吸一口气,来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你来了,坐吧。” 郗道茂对王献之轻声说了一句。 本来这位表弟会是自己的未来丈夫,只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心中悲苦,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跟王献之,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了,更别说她现在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之前王家愿意来提亲(还没有提,只是意愿),是因为他们喜欢郗道茂的样貌和性格,而且郗道茂跟王家这些兄弟姐妹很熟悉,并不是为了政治上的联姻。 郗璇和王羲之本身就是两家的纽带,不需要亲上加亲。 现在王家只怕是希望王献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对方还可以作为联姻的一大筹码。 世家就是这样残酷,没有谁愿意竭尽全力去救活自己。 甚至可以这样讲,说不定王家此刻还盼着自己能够死去,以免他们纠结要不要接一个已经被玷污的女人回家做儿媳。 都是亲戚,你自然死亡当然是最好,不然最后不上门提亲,面子上过不去。 “道茂,跟我回去吧,我会说服爹娘,让他们答应娶你过门的。” 此刻王献之很诚恳!他的心是真诚的,至少此刻是真诚的。 正如初恋的那些少年少女,他们的承诺,在那一刻是发自真心的,也许绝大多数抵挡不了现实的压力和诱惑,但在发誓的那一刻,心是纯净的。 赵川不动声色,抱着手臂,站在船舱外面听着里面的对话,略微有一点吃醋。 “不必了,我也没几天好活,再也回不去了。”郗道茂淡淡的说道,她现在身心都不在王献之身上,脑子里只有赵川这个救命恩人。 两人之前都在抵死缠绵,现在却接受表弟,还要脸不要。 只是这样的话不能说。等自己死了,跟赵川的这一段地下私情就会烟消云散。 既然赵川对自己有恩,而且说实话,现在好像自己也对这个帅气的男孩动了心,那就不应该让他们之间的私情曝光。 这一点郗道茂想得很明白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再来也没用。”郗道茂对着王献之摆摆手,然后低着头不再搭理他。 “不行,你不能在这里,我一定要带你走!” 王献之激动的拉住郗道茂的手腕,却被对方猛的甩开。 力道奇大!王献之退了好多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不可思议的看着郗道茂。 表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我都说了不要跟你走,为什么还要逼我!” 郗道茂的眼睛变得赤红,赤脚下了床,一步步走向王献之。 “我这种残花败柳,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 王献之害怕的退到墙角,他终于明白,小妹王孟姜说的事情,绝对不是假话! 表姐确实是得了怪病。 千钧一发之际,赵川一手刀打在郗道茂的脖子上,对方身体瘫软下来,被他抱到床上。 王献之已经吓得忘记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情。 “你走吧,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带她回王家,只是会玷污她的名声,你明白吗?现在郗道茂失踪了,还没有被找到,你明白么?” 赵川严肃的说道。 王献之呆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就是他那顽皮又清高,温柔又可人的表姐吗?为什么这么大怨气,为什么要杀自己?她除了失去贞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能回答王献之心中的疑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确实没有一个好消息。 听到动静的王孟姜,进来不动声色的拉着王献之就往外走,连拉带拽,两人离开了所在的大船,消失在了秦淮河畔。 “你刚才为什么要装呢?” 赵川捏了捏郗道茂的人中,对方就悠悠转醒。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郗道茂被王献之一激,不知怎么的就可以运用身上的怪力,但头脑还保持着清醒。 “你现在一般要六个时辰才会发作一次,就算时间会变短,一个时辰不到就再发,也未免太快了点。” “是啊,被你看出来了。”郗道茂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帮我去磨墨吧,我写一首诗。” 一听是要写诗,郗道茂赶紧的文房四宝伺候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看着赵川一句一句的把诗写下来,郗道茂的泪水就不停的往下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切都回不去了!” “想哭就哭吧。”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呢?”郗道茂虽然一直在流泪,但确实没有抽泣,整个面部像是固定住了一样。 郗道茂被赵川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却不像刚才那样难以自控了。 心上的伤没有抹平,再多的欢好,也只是对过去的麻痹。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川,如果没有你,我现在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嗯,放心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嗯。”郗道茂紧紧的握住了赵川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不久就会死去的事情,似乎也不再记得了。 他,真的很好,很喜欢,虽然稍微有点点晚,有点点可惜。或许正是这样,自己和他云雨快活,做出一些礼法所不容的事情,才没什么顾忌吧。 赵川这里像是一个安静的壁垒一样,拱卫着某些柔弱的人,但这世道并非处处是这样,更多的却是杀伐果断和金戈铁马! 黄河以北的范阳县,燕国北伐的前锋军,过县门而不入,打算连夜返回邺城。 前锋军的主将慕容雨,并不打算跟那些汉人世家子弟套近乎。 “雨公主,雨公主,请留步,雨公主!” 远处一人一骑飞奔而来,马上的劲装汉子满头大汗,紧赶慢赶,生怕错过了前面的人。 “雨公主,我家公子备下薄礼,请务必笑纳。” 同样骑在马上的慕容雨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这个骑士说的公子是何方神圣。 现在这一出又是在搞什么。 此刻跪在地上的骑士托着一个小木匣子,里面似乎只有薄薄一张纸而已。 “你家公子何人?”一头短发的慕容雨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魅力,显得很干练。 失去长发并未减少她的魅力,反而带着异域的别样诱惑。 “范阳坞堡堡主,范阳卢氏家主,卢偃!”这骑士说话的时候一脸自豪! “我看看。” 慕容雨不卑不亢的接过匣子。 慕容家拉拢汉族世家大族,慕容雨不是长安君那种不懂事的小丫头,她已经参与了政治,而且地位还很重要。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联姻的牺牲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有用,而且有大用,才可以拖延到赵川壮大起来。 而范阳卢氏,博陵崔氏,都是需要拉拢的首要对象!慕容雨不会因为自身的喜好,去得罪这些拉拢的对象。 副将把匣子递给慕容雨,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 “本自巫山来,无人睹容色。惟有楚王臣,曾言梦相识。” 巫山云雨,是啥意思? 是欺负自己没读过书么? 这首艳诗,等于是说我爱慕你的姿色,想跟你OOXX。 若是情侣,也许看到这首诗就可以去来一发助兴。 但对于未曾谋面的女子来说,这就是相当大的羞辱了,当然,也可以当做是荣幸! 估计长安君就很喜欢这种虚荣。 慕容雨把匣子里的纸收好,一脸冷笑。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骑士就没那么客气了。 “百炼千锤一根针, 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晴长在屁股上, 只认衣冠不认人。 回去告诉你们家公子,多把心思花在民生大计上!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 想打我慕容雨的主意,他现在还不配。” 这首诗里有“屁股”一次颇为不雅,不过慕容雨本身就是异族,能写出这种诗已经让人觉得相当惊艳了。 赵川告诉慕容雨的这首歪诗,用在这里正合适。 那骑士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雨,眼睛里有一丝明悟,拜了拜就离开了。 “传令,范水饮马,就地扎营,有敢入县城者立斩!” 大军令行禁止,五叔慕容垂的中军还在信都,现在前锋军是慕容雨一个人说了算。 燕国主力大军十分训练有素,大营很快扎好了,形单影只的慕容雨一个人在河边漫步,看着有点可怜和孤独。 “真是的,去了晋国,就跟陈郡谢氏的长女谢道韫打得火热,消息都传到我这里了,没良心的,气死我了!” 慕容雨踢着河边的石子,一脸的幽怨。 “她有我白么?胸有我好看么?身材有我好么?脸蛋有我漂亮么?真是的,喜新厌旧。唉,这次晒黑了,苦也苦也。” 慕容雨对赵川跟谢道韫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十分不痛快。 “范阳卢家啊,试探都这么露骨,估计婚书不久就会到父亲的案头了。 三年啊,赵川,三年时间,你能不能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呢。 我真的好累,我只想在你身边当个什么都不做的小女人啊!” 刚才只是抱怨一下,慕容雨很明白,赵川这种有本事的魅力男,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相反,名声很大的谢道韫选择了赵川,那正是说明自己眼光好。 毕竟这世间的女子都不是瞎子,莫非好坏她们都分不清么? 还是说只有自己眼睛瞎了? “雨公主,陛下的亲笔信,请过目!” 身后不知不觉有人靠近! 前锋军副将小心翼翼把一封有火漆的竹筒递给慕容雨。 “陛下有没有什么别的交代?” 慕容雨知道她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对她嘘寒问暖的,看送信之人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公主,是这样的。”副将把一块虎符递给慕容雨,低声说道:“陛下布局已久,让在下一直潜伏,现在时机合适了,请公主执行信里面要求的事情。” 慕容雨瞳孔骤然收缩,美丽而被晒得略黑的脸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家事,但更是国事! “亡燕者霸”,慕容家难以摆脱的魔咒。 “陛下说了,请公主当着在下的面看信,看完烧掉。 在下并非军中之人,而是陛下的影卫,请公主不要让在下难做。” 小心拆开竹筒上的火漆,慕容雨一目十行,面无表情,晒得略有一点红黑的漂亮脸蛋,不自觉的抽搐着。 最后她把信递给副将说道:“烧掉吧,我走了。” 那个副将,也就是慕容雨父亲慕容俊的亲信之人,拿出火折子把信烧掉,也不管面沉如水的慕容雨,悄悄的消失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事,又将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啊!” 慕容雨叹息了一声。 邺城的风暴就要来了!慕容雨有预感,这件事很可能会改变燕国的国运,但她无力阻止。 或许正如赵川所说,现在他们这些胡人,就应该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兴衰变乱,都有规律,长远来看慕容家的这种做事方式必死无疑,但短期的强盛可以预计,这是慕容雨此次出征的最大收获。 此刻她并不知道赵川将来会给这天下带来多么大的变乱,马上慕容家的变乱,如何控制到最小,让慕容雨伤透脑筋。 第六十四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川双眼发直,毫无神采的端坐在床上,怀里的郗道茂已经睡着,双手还紧紧搂着某人的腰不放。 此刻在他脑海里,一身油污,穿着工作服的“谢道韫”,正拿着一个扳手,指着幻灯片一样的墙壁不断敲打着。 “卧了个槽的,系统升级以后,怎么你穿得这么土气?” 现实中的谢道韫是多么气质优雅啊,结果自己的小秘书打扮得跟个车间里的农民工一样,浑身油污,脸上也都沾着黑色。 “不要说废话了,小秘书服装可以在文斗的板块兑换,不过你现在积分太低,别想了。” 脑子里原来的宅男卧室已经变成了偌大的会议室,不过开会的显然只有自己一个。 “现在激活特别任务:你好,背锅侠大人! 任务说明:郗道茂的事情,乃是系统子模块一手造成,但是,作为宿主的你,难道没有替系统擦屁股的义务么? 鉴于此次事件完全是系统本身的锅,所以你的任务很简单,离开东晋之前,确保郗道茂不死,就这一点,很简单对不对? 任务奖励:激活炼丹模块(炼丹模块开启的任务很难完成的,小子你赚大了!)。54式手枪一把(你没看错),子弹200发。 失败惩罚:你睡了郗道茂的事情会被编成诗歌,传唱大江南北,到时候想杀你的人多到黄河都装不下,这场面想想都有些刺激啊。 ” 看着墙上偌大“任务简报”,赵川已经是无力吐槽了。 “那个,小秘书,郗道茂要怎么救?” “无药可救。”小秘书目不斜视,连开口的兴趣都没有。 不会吧,那还玩什么。 “100积分,拿100积分来,我就告诉你怎么办!”小秘书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给赵川指了一条明路。 难道是“文斗”界面里面的积分?自己现在似乎也只有100分了,那不是清零了么? 算了,自己跟郗道茂床都上了好多次,见死不救显然是不行的,更何况还有这个坑爹的任务。 赵川看着小秘书点点头,墙上的屏幕上就显示自己文斗界面积分已经是0。 “郗道茂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系统的能量在她体内不能出来,解决的方案有两个,看你喜欢哪一个咯?” 噢?这100积分花的挺值得的,居然有两个方案? 小秘书不理会赵川,接着说道:“第一个就是你趁着跟她上床的机会,把这股能量引到自己体内,功法是系统免费教的。 缺点是你会终身不育,从此没有后代,好处是你将获得男人梦寐以求的X能力,一天对付十个女人都没问题。” 好吧……这你叫我如何取舍?没有后代的后宫,是不稳定的,打江山难道就是为了自己爽一把么?那还有什么奔头? 赵川觉得这个办法相当的无厘头,等于是没有。 “你说下一个吧。”某人此刻已经是心如止水。 “第二个办法么,就是给郗道茂喂药,吃很多不同的药,让她体内的能量达到一个平衡,这样她就不用死了。” 哈?这样也可以? 貌似也是个办法啊! 仔细思索了一番,赵川觉得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郗道茂吃了系统炼制火属性的极乐散,还有金属性的暴力丸,按五行的规则,你至少还需要系统出品的木属性,水属性和土属性的三种药丸。” 卧了个槽!为什么自己又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对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赵川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说吧,那三种属性的药丸是什么,给我个痛快的!” “土属性的定心丸,你这里已经有了。还有水属性的开心丸,你这里也有,还差一味最关键的,木属性的回春丸,你这里没有。” 回春丸?好像有点印象!貌似一个失败了的任务里面有,不过那早就失效了啊! 走到这里,似乎又进入一个死胡同了。 “但是以前的任务里面没有这项奖励呀?”赵川简直是要抓狂了,这位“小秘书”,你问一句她说一句,要知道现实中的谢道韫,那做事可是相当主动和到位的。 “忘记跟你说了,此次系统复原,增加了一个悬赏任务栏,里面都是些可做可不做的分支任务,你要不要看看?” 赵川看到墙上屏幕出现了一个任务多到数不清的页面,大致看了下,大到达成司马炎后宫佳丽三万(没写错)的成就,小到换一身行头到东晋街边收集女人的一百个赞,千奇百怪的各种奇葩东西都有。 “搜索一下吧,这些任务奖励里面连核武器都有,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赵川对着小秘书摊摊手,无言以对。 “符合你要求的有三条,我一条一条跟你讲吧。” 小秘书似乎感受不到赵川的情绪波动,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个任务就是选美大赛,东晋崇尚美男子,接到任务后,建康的某些权贵会主办一场选美男大赛,你去参赛拿到冠军,奖品就是回春丸。” 额…好像有些低俗啊!这么搞一出,以后自己还有资格号令群雄么?只怕会成为笑柄吧。 “第二个呢?” “第二个么,就是房中术大赛,当然,比的是丹药的药力,不是让你上场演活春/宫,权贵们需要这些,自然会甄别一下哪种丹药药效好,副作用小,不是么? 获胜之后,你将会获得回春丸的配方和炼制方法,记住只是配方而已。” 这些猥琐的话,小秘书说起来头头是道,赵川再次确定她不是个女人,就是系统的一个“机能”而已。 自己可以炼制“灰原肾宝”,但能不能在药力上战胜对手,还真是难说得很啊。 不过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还有第三个呢?” “扬州府爆发疟疾,严重影响晋军北伐的筹备,于是向民间征集药方,接受任务后此事件被激活。奖励是回春丸一瓶,以及回春丸所需原料若干。” 赵川从这三个任务里嗅到浓浓的套路味道。 “那个,郗道茂要用多少回春丸?” “两瓶以上,因为不仅是能量平衡,她现在生理机能也被破坏了一部分,每次狂躁都是在发泄系统能量,然后维持她生命的系统能量越弱,她就会越虚弱。” 狂躁中虚弱,狂躁中死亡,果然是很残酷的结局。在这奇幻而不科学的系统中,赵川居然发现了“很科学”的真理。 “呵呵,你给谢道韫吃了那么多开心丸,为什么没有能量在她体内存留呢?”小秘书一脸冷笑的看着赵川,很显然这里的某人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好了,我给你跪了,你直接说怎么办就行了吧。” 赵川真要给这位任性的“小秘书”跪了。 “首先,你要给郗道茂吃开心丸和定心丸,这样她的狂躁症就会消失,能量固定在体内保证她短时间内不会死,但是,她也会由一个青春少女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现实很残酷,但赵川觉得这样似乎很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 “然后呢?” “然后你去参加选美大赛,获得一瓶回春丸,每日给她吃十颗,郗道茂的寿命会延长到正常人水准,精力会恢复到少女时期,但容貌无法改变回来。” 嗯,赵川有点明白系统治疗的思路了。 “接着说!” “你接着去参加房中术大赛,得到炼制丹药的配方和步骤,但是,你会发现里面大多数的材料,都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因为只有系统才会有。” 好吧,这个坑真是无比的大。为什么郗道茂不能像谢道韫一样,一针抗生素下去就可以救活呢? “这些完成之后,你再去接治疗疟疾的任务,治疗的原料很好找,就是黄花蒿,这里多得数不清。但你需要一样制药的机器,那就是青蒿素萃取机。” 嗯,好吧,这就是系统的特点,不许你胡来。 “那我要到哪里去弄那个青蒿素萃取机呢?”赵川耐着性子问道。 “你必须还要做另外一个任务才行啊。就是这个!” 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紧急任务。 “支线任务:免疫学研究II 任务说明:长期居住建康的医者葛洪(你们很熟的),近期发现了人豆治疗天花的方法,需要一个试验者,他又想起了敢为人先,急公好义的宿主。接受任务后,葛洪近期将会主动来找你。 任务奖励:青蒿素萃取机,神弓《风花雪月》,箭法《五星连珠》 奖励说明:任务不难,就是要胆子大赌命,所以奖励也很丰厚的。要不要赌一把呢? ” 好吧,赵川对着小秘书翻翻白眼。 “你看我也没用,要不要做是你自己的事情。记得先吃定心丸,把寿命延后一周,然后再吃开心丸。这些全部完成之后,还会激活一个固定体内状态的任务,拿到定魂丹,才算是把郗道茂的状态稳定下来了。” 额……果不出所料啊,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实现!某人已经懒得去吐槽这个坑爹的系统。 赵川离开脑中的系统世界,睁开眼睛,怀里的郗道茂睡得很香甜,距离她下次爆发,时间似乎也不是太多了。 “刚才你是不是睡着了,你会睁眼睡觉,真的很奇怪呢。” 郗道茂闭着眼睛,但纤纤玉手却轻轻拉住了赵川的手。 “刚才我跟神沟通了,他说有办法救你,只是会很难。” 赵川的话如同惊雷,让郗道茂刷的一下坐起来,她激动的问道:“你是说真的?你怎么救我?还是想安慰我一下?” “首先我要去做两件很丢人的事情,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后面还要经历一次生死考验,死亡的机会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既然这样,那还是不要去了吧,你已经救我一次了。” 郗道茂很想自己活下去,但又害怕赵川死去,这种矛盾和纠结的心情,真的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赵川拿出定心丸的瓶子,对郗道茂说道:“这个药,你现在就要吃,可以把命延续七天,而且不会再情绪失控。” “会不会对你很重要,这药应该很难得的吧。” 郗道茂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赵川定住不动了一段时间,似乎就有治好自己的办法了。 “这个药,你吃了之后,会衰老下去,但是它能让你活一个月,如果你想痊愈,必须要吃。” 赵川把开心丸的瓶子也递给郗道茂。 “吃下去会变老么?” “嗯,确实是的。” “会不会很丑。” “应该会吧,不过以后还会变回来的。” “我知道了。” 郗道茂说完这句话,就把赵川压倒在床上。 她轻轻一拉腰带,白玉一样细嫩光滑的身体就露在外面,宛若女神。 “现在全世界都抛弃我了,只有你会想办法救我。川,来爱我吧。” 情绪激荡之下,郗道茂使出她所知道的所有技巧去取悦赵川,两人一次次来到高山,又从上面落下来了,醉生梦死不知几回,直到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才停下来。 郗道茂两鬓的青丝被汗水弄湿,粘在脸上,毛毯之下,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在赵川的怀里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我变成个丑老太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的。” “谅你也不敢。”郗道茂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潭深水,要把赵川吸进去一样。 “你如果死了,我会立刻陪你一起去的。我知道你肯定会为我去冒险。”女孩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得意。 “那不一定,我已经要了你的身子,吃干抹净。我这人出了名的拉起裤子不认人的。”赵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是紧紧握住了郗道茂的手。 怀里的女孩回敬了他一个绵长的热吻,一颗心似乎触碰到了另外一颗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肯定很羡慕我,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你还甘愿为我去死,呵呵呵。” “也许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变成一个老女人,活几十年,这样你也愿意试试吗?” “到时候你会不会不要我?” “应该不会吧,我也不知道。” “哼,到时候你不要我试试看。” 郗道茂一边抓赵川的痒,一边自己哈哈大笑。两人胡闹着却又情不自禁的热吻起来。 原来这就是爱情,感觉好甜啊。 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郗道茂从未像今天这样迫切的想要活下去。 第六十五章 兴师问罪 “吃了这个药,内心觉得好平静啊。” 郗道茂毫不避讳的坐在赵川大腿上,昨夜过后,两人的感情似乎已经进入到一个新阶段。 或者说郗道茂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活下来,也开始考虑一些只有活人才会考虑的问题,比如自己到底是谁的女人,这样的问题。 除了赵川,自己还可能有别的去处吗?昨夜床笫间那些羞人又忘情的缠绵,如果换了一个男人,自己能够接受吗? 自己或许无法争得过谢道韫,但真的放弃,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反而越陷越深。 “你有七天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吃下另一种药,但越早决定越好。” “那你闭上眼睛。” 赵川听话的闭上的眼睛。 又是缠绵的湿吻!郗道茂情不自禁的吻着心爱的男人,对方的手环在她的细腰之上,两人一时间又是难舍难分。 嘴唇分开,郗道茂快速的把开心丸吃了下去,然后静静的看着赵川英俊的面孔。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赵川睁开眼睛,发现郗道茂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白。 娇嫩的脸蛋上慢慢长出皱纹,甚至胸前挺拔的双峰都垂了下去。背也变得有些佝偻。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位,乃是五十年后的郗道茂了! “没想到这药还真是灵验呢!”连声音都变老了。 郗道茂的语气十分失望,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 “没事,我养你一辈子,养得起。” 虽然这张脸已经不怎么好看,但赵川依然在郗道茂那干枯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对方就立刻喜笑颜开了。 “嗯,我相信你。” “好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饭去。”赵川轻轻抚摸着郗道茂的满头白发,心说这系统还真是很神奇啊,这100积分果然是相当值得。 不久之后,郗道茂吃着赵川煮的粥和鱼干,感觉分外的香甜。 “川,你真好。认识你有点晚,可惜了。” “没有,你安心静养吧,一切有我呢。”赵川安慰眼前的“女孩”说道。 “你去办事,我能不能跟着一起,我想看看你怎么赢的。” “那……也好吧,不怕被认出来么?”赵川一时间忽略了郗道茂现在已经老得可以做她母亲的母亲了。 “没有人认得出来的。”郗道茂刚刚回答一句,船舱外就响起嘈杂的呼喊声。 这时何法倪已经出现在了船舱门口。 “大当家,你准备一下,郗超已经带人冲进来了!” 说完何法倪也瞬间溜号,弄得赵川一脸错愣! 郗超为什么会过来? 他之前不是有什么计划么? “赵川,你不讲信用,不是说你先去……咦?” 白面方脸老鼠眼的郗超冲进船舱,然后看到赵川对面坐了个老太婆,愣住了! “那个,这位是?”郗超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赵川身边女人虽多,但从来跟老太婆划不上等号啊。 “这位就是你让我去杀死的祭品,你的堂妹,郗道茂!” 不是吧! 其实郗超今天过来,就是担心自己的堂妹郗道茂沦为赵川床上的玩物。 因为各种信息显示,当日天师道的祭品,就是自己不同枝的那个貌美的堂妹。那天赵川不按照约定点燃烟火,大概就是因为美色的猫腻吧…… 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猜对了一半,或者说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局。 眼前这样一位老太婆,看了都会倒胃口,谁还能有那种心思?少女变老人,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点。 “能说说眼前是怎么回事么?说得有理我就不追究了。”郗超故技重施,打算从赵川那里套一点信息出来。 “天师道的邪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她就这样变老了。” 半真半假,什么事情都推天师道身上,郗超也是毫无办法。 “算了,这次你可把我害惨了。郗道茂你养着吧,她回家也是个笑话,又是何苦,就跟着你去秦国享福吧。” 郗超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直来直去。 他的堂妹郗道茂,那浑浊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显得非常诡异。 “赵大当家,你这次弄得我非常被动,只有出绝招了,你近期也给我安分一点吧,现在我可保不住你的小命了。” 丢下这句话,郗超就这样离开了。 似乎他是觉得堂妹郗道茂已经没什么救,没什么利用价值,本身也不算很熟悉,所以不需要再搭理了。 让郗昙他们家节哀才是真的,和一个死人说话又有什么意义?郗超可不在乎俗世的那些规矩。 “你把我变老,似乎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所有人的原形。” 郗道茂一边喝粥,一边感慨的说道。 她那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柔情,枯萎的手握着赵川那粗糙的大手。 “谁又能不老不死呢,只是暂时的,很快你就能复原的。”赵川安慰郗道茂说道。 “嗯,知道了。”老妇人乖巧的靠在某人的怀里。 从前两人都是外貌出众,抱在一起仿佛神仙眷侣。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何法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样,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咚!”“咚!”“咚!” 她敲着船舱的木板,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郗道茂像是没看到何法倪一样,继续在喝粥,尽管是老太婆一枚,却依然不失贵族小姐的优雅。 “你等我一下,应该是有人来了。” 赵川跟着何法倪出去了,两人来到悬梯拐角无人处的时候,小母狼把某人压在木板墙上,嘴都要贴上去,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对方问道:“告诉我为什么?别说你对一个老太婆也感兴趣?” “没有为什么,你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不管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说的是真话么?”小母狼有点不相信。 “绝对真话。”赵川和对方眼睛对视,信誓旦旦。 “哼!”何法倪在赵川嘴上啄了一下,退回船舱去了,她可不能见新来的那两个人。 某人也是弄不懂这小母狼在想什么,这女人心机深沉,虽然不是坏人,但心里想什么一般人捉摸不透。 来到岸上,果然是有不速之客来了。 一个是郗道茂的父亲郗昙,两人在兰亭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另一个则是赵川的老熟人,给桓婧治病的那位老神医,葛洪! “赵郎中丰神俊逸,兰亭一别,甚为想念啊。” 郗昙没直接说来意,而是嘴上客气的恭维了赵川一番。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漂亮的胡须有几天没有好好修剪了,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想来这几天很辛苦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女儿被眼前的男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呢? 赵川有一点心虚,强作镇定的说道:“我已经知道来意,这边请吧。老神仙也请。” 葛洪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含笑点头,三人一起上了船。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么?” 郗昙不比单纯的郗夫人。 少年爱色,自家女儿容貌出众,本身就因为意外而被玷污,在赵川这等俊俏少年郎的手里,只怕是稍微花点心思,就能解开郗道茂的裤腰带,品尝自家明珠的美妙滋味。 乘人之危这种事情,最是让郗昙不齿,他到这里来,其实就是想找赵川麻烦的,说不定还能逮个正着。 这种心理一点都不奇怪,无非是满心怨恨不知道往哪里发泄罢了。 没想到眼前出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 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居然变成了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爹,女儿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你就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吧。” 郗道茂说话的语气十分滑稽,而且好像并不是很伤心的样子,但郗昙以为女儿是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此刻只想大哭一场! “乖女儿,让葛神医给你看看好吗?现在这是在爹心头割肉啊!” 郗昙老泪纵横,在那里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郗大人,不如让葛神医先看看令爱的病情如何,怎么样?” 赵川不动声色的给了郗道茂一个安心的眼神,在一旁悄悄的建议道。 郗昙和葛洪轻声交头接耳几句,退到一旁让对方给女儿诊治。 郗道茂此刻确实是变成了老人,这是不能作假的。 葛洪给眼前显得比自己还老的“女孩”切脉,面色凝重。 “照令爱目前的情况看,也许最多一个月好活了。”葛洪这话是对着郗昙说的,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葛神医,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郗昙很不愿意对方说出让他失望的话。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无可辩驳,就算此刻华佗来了,对郗道茂的诊断也是一样。 生机全无,苟延残喘,命不久矣! “你不能上船,给我站住,即使你是琅琊王家的公子,我也不能放你上来!” 远处传来徐成的声音,还有一个少年郎在骂骂咧咧。 “我出去看一下,好像是王献之来了。”赵川出了船舱,葛洪也跟着出去,就剩下郗昙父女两人。 “乖女儿,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回去被别人笑话么?”郗道茂反唇相讥道。 “这里也不是你的家啊。”郗昙隐约觉得郗道茂在这里很不妥。 “这里没人打扰。” “那个,你跟赵川之间……”郗昙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没想到郗道茂伸出自己那干枯的双手,惨笑的问自己的父亲:“我这模样,还是个要死的人,换做是你,你看得上么?” 这个问题是如此残酷,郗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 “表姐,你跟我走吧,我现在就让爹娘到你家去提亲,我们……” 王献之兴奋的冲进屋子,然后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自己那温柔可人,靓丽不凡,气质优雅的表姐,变成了一个老!太!婆! 如果不是对方还穿着昨天穿的那件白色襦裙,他简直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更尴尬的是,表舅似乎也在……而且好像听到了这句话。 “表弟,我已经这样了,而且没几天好活,你打算娶我为妻么?你打算怎么说服姑姑和姑爹?” 郗道茂的心有点软下来,如果王献之此刻真的同意娶她为妻,或许她也会真的跟着王献之走,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王献之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些陷入初恋的少男少女,如果有一天他们的情人突然一夜间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他们的心会变么? 没有经历过风雨和沉淀的感情,会有什么结局? 王献之没办法回答郗道茂的问题。 “献之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道茂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良配了,回去吧,你父母那边我自然会去说的。” 郗昙拍拍王献之的肩膀,对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只是脚好像不听自己控制一样,心中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赵郎中,你对我女儿这么好,图个什么呢?她能给你什么?” 如果说少年爱色还可以理解,现在看来,眼前这俊俏少年收留自家女儿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现在不是美丽的少女,但曾经却是。莫非失去美貌,她就不再是她了吗?” 赵川没有回答郗昙,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郗大人,请回吧,她已经是伤痕累累,在天师道那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就让她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修养吧,世间再也没有郗道茂这个人了。” 做父亲的怎么会让女儿难堪,郗昙也看出来了,自家女儿虽然老成这样,但对赵川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依恋,他也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畸形的感情,但也无所谓了吧。 自己只要等着女儿要死的时候,陪她最后一段就好了,因为他现在还要找天师道复仇! “赵郎中,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郗大人尽管放心!” 郗昙先出了船舱,葛洪对着赵川神秘一笑,爽朗的说道:“赵大当家,我要去下会稽,到时候还会来找你的哦。” 拍拍赵川的手,葛神医笑眯眯的出去了,赵川觉得他可能看出了什么东西,但却不对郗昙说。 人来人又走,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回不去了,你后悔吗?” “他们能给我的,以后你都会给我,他们不能给我的,我相信以后你也会给我。” 尽管不和谐,两人却是紧紧的抱在一起。 一个叫郗道茂的女孩远去了,一个叫郗道茂的女人却走来了。 第六十六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建康城近期相当的不太平。 首先是台城里发生叛乱,被迅速扑灭。叛乱的有太监还有禁军,之后鸡飞狗跳的搜查,禁军内部许多军官因此被解职。 后来又是天师道的妖人作祟,庙宇被褚太后派遣禁军查封,并在东晋全境内大肆搜捕天师道余孽。 建康城里道教的信徒不少,包括王羲之在内,不少世家子弟都是道家中人。天师道虽然只是道家的一个门派,但影响力很大,褚太后这次雷霆出击,也给很多人心中带来了困扰。 在褚太后的强力干预下,局面暂时平静下来。但台面下的暗涌,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建康城南郊外的武陵王府内,司马晞坐立不安的卧室里走来走去! “饭桶,混蛋,都是些无能的家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司马晞对着无人的房间咆哮着,显然他咆哮的对象根本就不在此处。如果在这里,恐怕早就被他剁了喂狗了。 杜子恭当时保证的好好的,绝对万无一失,最后却还是出了问题。 最关键的是,找个鼎炉而已,民间那么多女子,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抓了郗道茂这种大世家的嫡女,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现在褚太后已经怀疑是自己在搞风搞雨了。 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天知道这些人躲在哪里?让自己灭口都没办法去灭掉。 “王爷,秦国使节门外求见。”下人小心翼翼的前来禀告。 哈?秦国使节?不就是上次被绑来的那个叫赵川的毛头小子么?他现在还敢来? 司马晞有点想不通,莫非这家伙天生就是胆子肥么?见一见也好吧。 “你让他进来吧,我先换件衣服。” “喏!”下人出去答复了。司马晞一边换衣服,一边在思索着对方的来意,现在他非常害怕,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天师道的人替自己办的,虽然两边是合作的关系。但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武陵王府的会客厅金碧辉煌,不过赵川对比了一下王羲之家的装修,发现这位武陵王的品位还真是不咋地。 以上次的印象看,这厮很像那种没读过书的暴发户,不过王府内的卫队倒是很精神,估计这家伙的兴趣应该是练兵吧。 司马家现在形同傀儡,跟企鹅打豆豆那个笑话里面的豆豆一样,他把兴趣放在这方面,不是在作死么? 赵川很难理解这种待在煤气泄漏的屋子里还偏偏喜欢玩卖火柴小女孩游戏的人。 “赵郎中好久不见了啊,上次匆匆一别,在下甚为想念啊。”看着赵川,司马晞皮笑肉不笑的问好,异常虚伪。 看着这位居然连做戏都懒得做,赵川心中也是无力吐槽,他有种错觉,这家伙可能真的会活不到自己离开江左。以桓温的脾气,司马晞这种人是他最想杀的,没有之一。 桓温就是讨厌比他跳得还高的人! 想到这里,赵川觉得还是单刀直入比较好。 他把当初从武陵王府密室里摸出来的那块熏香递给司马晞,然后慢悠悠的说道:“褚太后曾经让我在台城查案,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你一定很有兴趣。” 司马晞看到这块熏香就像见到鬼一样!他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根本就停不下来。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不过你也要拿出诚意来,答应我的东西不可食言,不然我这个人年少轻狂,万一情绪一激动,做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情,那大家脸上可就都不好看了哦。” “你想要什么?”司马晞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所求的东西,只是他不想给而已。 “我让你恢复男人的能力,不过你要把诸葛神兵的上卷给我,话说下卷在你那里么?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交换哦。” 赵川厚颜无耻的说道,气得司马晞浑身颤抖。 “这不可能!诸葛神兵是我们司马家的传家宝,怎么可能给你。”司马晞那本来就有些臃肿的脸,此刻看着更加的狰狞。 “哈?那是人家诸葛家的东西好不好,你说话还要不要脸啊?” 赵川一脸鄙视的看着司马晞。 “不行,诸葛神兵绝对不行。” 司马晞并没有屈服。 “这样啊,那好吧,我在台城叛乱的五十一个人身上,搜到了和你家这种熏香一样的东西,你猜有多少个?” “多少个?”司马晞已经入套,跟着赵川的话问道。 “整整三十四个啊!是三十四个,不是三四个啊,你觉得我把这东西交给褚太后,她会怎么想?嗯?” 虽然是任务要求,但赵川也没指望司马晞乖乖的交出诸葛神兵,系统就是这样,即使是属于你的东西,那也要你去争取才会属于你,不会凭空就掉在你手里的。 “哼,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不相信你的所谓药丸,过几天司马昱会主持一场炼丹的聚会,到时候各家都会拿出自己炼的丹药,你若是能赢得了他们,我再考虑把诸葛神兵给你吧。” 咦?这家伙挺硬气的啊。莫非真的不怕死么? 司马晞的硬气有点出乎赵川的意料,不过也无所谓了,搂草打兔子,反正都是任务的一部分,不如现在假意退一步,这武陵王府又没长脚,总之是跑不掉的。 “希望你言而有信,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个鼎炉被我救了,对我感激涕零。我如果让她来指证你是幕后主使,相信她会很乐意效劳,别耍花招,我的底牌也很多的。” 赵川对着司马晞眨眨眼,也不管已经吓傻的这位王爷,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直到赵川离开王府,司马晞都不敢破口大骂,冷汗已经打湿了背后的衣服,他已经完全被吓到了。 不需要多说,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只要赵川捅出去,王家跟郗家饶不了他,更别说那个表面与世无争,实际上果敢冷静的褚太后。 司马晞在会客厅的来回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好的对策,于是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杜子恭那帮人的不识好歹。 需要的时候是座上宾,不需要的时候就是背锅侠,杜子恭的杯具,并非是这个时代独有的。换句话说,其实赵川也是这样的地位,所以他必须要往上爬,必须要积蓄力量。 在南面的东晋陷入看不见的暗流时,北面的燕国,却是一片载歌载舞! 邺城的吴王府,此刻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祈福仪式。 吴王就是慕容垂,此刻大胜回归,他的夫人段萍正在府内组织庆典。 鲜卑传统的萨满,跳着让人心悸和畏惧的舞蹈,带着凶恶的面具,老实说风格真有点后现代。 其实段萍也很不喜欢,但没办法,祖传的就是这样的仪式,她是个智慧的女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授人以柄。 不过还是略微有点不同,因为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袈裟的光头,在这里显得非常不和谐。 “道安大师,您在这里很不习惯吧。燕主不喜欢佛教,所以我不可能安排佛法仪式,让您来这里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段萍三十出头,不过依然是风华正茂,看着一点都不显老。 “段施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贫僧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体会一下世间沧桑,百转轮回罢了。” 不知为何,段萍觉得道安大师话里有话,而且让人心中一沉,感觉很不好! 突然,一个跳舞的萨满大叫一声,倒地不起,全身抽搐! 道安眼中精芒一闪,不动声色的离段萍远了几步。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大批的鲜卑禁军破门而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慕容伟一脸正派的在卫士的簇拥下来到吴王府的院子里。 “有人利用这场仪式,暗地里行诅咒陛下的巫蛊,所有人全部拿下,给我好好的搜一搜!对了,包括这位大师!” 慕容伟指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道安说道。 “慕容伟,你放肆了,道安大师是得道高僧,岂容你如此胡来!这吴王府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段萍并不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揉捏,她义正言辞的挡在道安身前。 “呵呵,你恐怕也不干净吧。吴王府有下人举报你利用吴王得胜返回庆祝的机会,趁机下蛊!诅咒我父皇,等我搜出证据,看你还有何话说。” “太子!这里发现了巫蛊的娃娃!” 在那个抽搐的萨满身上,一个卫士搜出来扎满银针的草娃娃。 “呵呵,这只是开始吧,别客气,给我继续搜,吴王府的每一间房都搜!” 慕容伟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段萍趾高气扬的冷笑。 这栽赃嫁祸是如此生硬,连个傻子都看得出有猫腻了! 段萍看着道安惨笑一下,连连摇头说道:“道安大师,真是连累你要跟我去一趟牢狱了。” 她个子不大,但此刻看起来却是异常的伟岸。眼神不屑的盯着慕容伟,大义凛然的说道:“慕容伟,你不必耍花样了。想对付我就直说!” “啧啧,婶婶啊,你这可就说笑了,我慕容伟为的是燕国办事,而不是为哪个人,看吧,父皇的手令在此,所有人压去大狱,一一甄别!” 段萍毫不反抗,跟着禁军卫士走了,当然,慕容伟没有为难她,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全都是带着镣铐走路。 “道安大师,得罪了!”慕容伟对着这里唯一的和尚行礼。 对方是江北的高僧,手下弟子无数,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为好。 慕容家不喜欢跟佛家打交道,但也没必要让这些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任何事都是修行,施主不必介怀,这就走吧。”道安的样子十分大度,但似乎根本不想跟慕容伟墨迹。 一来一去,喜剧变杯具,热闹的吴王府似乎成为了鬼宅一样,安静得让人害怕。 慕容伟的行动意外的顺利,只是不知道这看上去的胜利,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或许是权利的进一步巩固,又或者是灭亡的前奏! 邺城北面的范阳县城外,燕军大营的帅帐内,一头短发的慕容雨,拿着手中的虎符,站在慕容垂面前,神情肃穆。 她身后好几个侍卫,看起来不太像是跟自家五叔聊天,倒很像是去逼宫的。 “五叔,现在我是北伐大军统帅,而你,已经被解除兵权,成为监军祭酒,凡事有建议权而无决断权。陛下虎符在此。” 慕容雨身边的卫士非常警觉,已经隐隐将女主人护住,因为现在已经摊牌了。 “雨儿,你一向是知书达理的,难道你真的相信亡燕者霸的传闻?”慕容垂一脸苦笑的看着自己曾经倚重的副手。 “我不相信,但我知道,燕国不能乱,尤其是这个时候不能乱,五叔,你别让我为难!” 慕容垂从怀里掏出另一半虎符,递给慕容雨说道:“现在你是燕军主帅了,咱们回邺城吧。” 就算再怎么小心,还是功高震主了,此刻慕容垂心中全是苦涩。 他这里情况都已经是这样,更别提家里会怎么样了,对自己来说,邺城想来已经成为了的龙潭虎穴,什么东西都是靠不住的,父母,兄弟都是。 他的大哥慕容俊,慕容雨的亲爹,一次又一次的伤了自己的心!但是却毫无办法。如果自己反抗,且不说是输是赢,燕国正在上升的大势,只怕会被打断,而且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弱者必须要接受强者所强加给他们的。自古以来,各地都是这样。无非是这游戏有些人玩得好,有些人玩得不好罢了。 在慕容垂交出兵权,回去等候发落的时候,赵川刚刚从建康郊外武陵王府进城,然后他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嗯,一个被他称为花和尚的僧人。 康僧渊! 此人是哪根葱,有些说来话长。 他本是西域人,而且还是个西域的和尚,却不知为何年轻时流落长安,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这种人骨骼惊奇,自然逃不过赵大当家的法眼。 不过他最惊奇的还是被一个富人家寡妇看中,差点还俗做了上门女婿,是长安大兴善寺的僧人出面,让赵川出来调解,才保住了这家伙的贞操。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 “翩翩赵郎君,在晋国遇到你,实在是很亲切啊。”康僧渊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不要,你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看见你,每次遇到你我都会碰到坏事,倒霉事。”赵川目不斜视,根本不想看对方。 上次解救这家伙,结果那寡妇看上自己,嫁妆都送到品香居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掉那颗牛皮糖。 第六十七章 波澜再起 建康的一个小酒肆里,赵川和康僧渊对坐,还是说不过这家伙,被拉进来喝酒了。 “赵施主你面带桃花,想来近期艳福不浅啊。”康僧渊对着赵川调笑道。 “嗨,你跟我提这个干嘛,不关你事,你忘了上次是怎么脱险的么?” 近期就和两个女人滚了床单,跟郗道茂更是你侬我侬吃了还想吃,不过这些可不能跟康僧渊炫耀。 “罢了罢了,女人乃是世间猛虎,摸不得,摸不得。”想起那件事,康僧渊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对了花和尚,你到这里来干嘛?”赵川觉得很奇怪,一个长安的和尚到东晋来,能有什么好事呢?要知道现在天下可不是很太平,他一个和尚死了也就死了,往乱葬岗一丢就了事。 “北方不太安稳,我预感有可能要出大事,这细胳膊细腿,到时候不见得能活命啊。” 康僧渊一声叹息,虽然情真意切,但也有些言不由衷。 很显然,这并非是他到东晋来的唯一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太后让我入宫,作为皇帝的伴读,给他讲佛法。” 趁着不注意,康僧渊以最小的声音说道。 赵川那大大的眼睛骤然眯成一条线,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看来你有所耳闻,这与佛道之争有关,太后这是要平衡道家势力,我只是个可悲的棋子罢了。” 康僧渊咳嗽了一声,然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背后还有人,甚至背后的背后也有人,康僧渊知道赵川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来,喝酒,对了,忘记你是个和尚,不能喝酒的,哈哈哈哈哈!” 其实康僧渊是喝酒的,至少跟赵川喝过一次,某人现在也是在揶揄他呢。 “我要走了。建康不是久留之地,满屋子都是油缸,就差一把火,你要当心啊。 不过看你这样子,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无辜女子,被这把火烧死也好。” 康僧渊对着赵川眨眨眼,也不打算喝酒,直接起身就走了。 “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啊。”今天一连串的事情,都表示系统的任务已经激活,那个什么“选美大赛”,想来不是真选美,而那个炼丹的大赛,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佛道之争,波谲云诡,在北方简直就是水深火热,互不相容。两派就差没有明火执仗的斗起来。 而东晋这里,原本道教取得了统治地位,佛教委曲求全,力求本土化融合,彼此间倒也相安无事。 但天师道这档事一出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道家上层,跟世家结合紧密,对皇权威胁颇大。 褚太后也是感觉到了威胁。趁着天师道犯事,拉佛教一把,平衡一下道家的势力,非常有必要! 赵川一边低着头思索着,一边在建康城里闲逛。 外松内紧,朝廷好像派出了很多密探,在大肆搜捕杜子恭一行人,而赵川却知道这只是褚太后在尽人事罢了。 没有东吴本地世家的参与,杜子恭不会胆大包天到敢绑架郗道茂这个大世家的嫡女。 连淑文这种郗家的庶女,都引起了相当大的波澜,可想而知,这次鼎炉事件,杜子恭几乎是卖身投靠了东吴本地世家,最后被审时度势的陆家出卖。 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川嗅到一丝不安,赶紧回船上比较好。 满怀心事的他来到秦淮河的大船上,还没开口,徐成就在赵川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是说郗昙的夫人把人带走了,还留了一封信是么?” 徐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他别的人能阻拦,郗昙的夫人是拦不住的,因为他原本就是郗家的家奴,这也是跟着赵川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了,你去忙你的吧。” 赵川在郗道茂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一看就是女孩娟秀的笔迹。 郗道茂在上面说她母亲过来接她去东府城(建康东郊)的一处小田庄,那里是郗昙他们家的一处私宅,很小又不起眼,远离了闹市,适合静养,并邀请他也去那里。 赵川心里有点不舒服,就好像是郗道茂背叛了自己一样。 但他转过头一想,自己跟郗道茂之间,究竟是纯粹肉体的关系还是情感的交融。 如果谈感情,就不应该轻易怀疑对方的决心,连身体都献给你了,还有什么可以私藏的呢? 如果只是玩玩而已,那自己也已经享受过对方年轻妙曼的身子了,似乎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想到这里,赵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照顾郗道茂,直到对方的容貌复原。到时候是去是留,都会有一个说法了。 “大当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正在赵川愣神的时侯,何法倪已经穿起一件灰色宽大的袍子,匀称苗条的身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她的脸也被抹黑了,戴了一顶草帽,看着有点像是个田间劳作的农妇。 “打扮成这样,也真是难为你了,怎么会想到我会离开这里的?” 赵川觉得很奇怪,何法倪这阵仗可真够大了,莫非是未卜先知? “动乱要起来了,我只有跟着你才安全。走吧,徐成知道马车在哪里。” 徐成是郗超的人,郗超是郗家新一代领军人物,但他本人和家族方向又有些偏离,郗昙是郗家老一代的中坚人物,把这些关系理清以后,赵川心中一沉,自己似乎很像是被沉船吸进旋涡的溺水者一样。 “跟我走吧,恐怕你现在已经不是旋涡的核心了。”听到赵川说这话,何法倪对着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里还有欣赏的光芒。 赵川忽然明白,如果自己想不通这些关节,作为一个优秀的合作者,何法倪也会把这些跟自己说的,只不过那样对方也会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果不其然,这附近就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是郗家的家徽印记,连马的颜色都是一样的,这在现代至少是辆宾利的水准了。 马车的车夫娴熟的给赵川开门,何法倪最先上,赵川跟着后面,徐成和车夫并排赶车。 马车驶向建康的东郊,东府城。 那里风景优美,后来刘宋的时候,成为皇室子弟居住的地方(并非皇帝),门庭若市。但现在还是很偏僻和幽静的。 “这辆马车,如果我不上来,会怎么样?”看着他跟何法倪之间的气氛有点沉闷,赵川把自己心中疑惑的问题说了出来。 “不怎么样,郗家应该是察觉到了局势的危险,我们在的大船已经不算是安全的地方了,看在你救了郗道茂一命的份上,对方请你过去避难罢了。不过也说不得是个考验,或者说是陷阱。” 何法倪非常冷静,她似乎用自己的能力探查到了什么,但却不会跟赵川说。 郗超跟着桓温混,似乎风生水起,而郗家作为大家族中的一员,立场也很微妙,表面上看似乎和郗超不是一路,但未尝没有对方发达我沾光的想法。 毕竟是一家人!这年头,抛弃家族,一心为国的人,几乎就没有!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赵川那英俊的脸上全是阴云挥散不去,直觉告诉他,大风暴正在酝酿,而他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都跟着来了,你还相信有危险么?”何法倪用手指挠着赵川的掌心,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东府城郊外的一个小田庄,春意盎然。几亩地,一个佃农,一个花园,几间竹楼。 围墙里和围墙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竹楼的二楼上,老太婆姿态的郗道茂,和她母亲对坐聊天。两人看上去似乎母亲和女儿的角色要调换一下。 “道茂啊,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娘不傻,你现在虽然老,却不是一副要死的模样,是那个赵川在跟你治病么?” 赵川治好了王玄之,郗道茂的母亲也是有所耳闻。 上次见到郗道茂虽然样子没变,但很显然是病入膏肓,否则她不可能让女儿跟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而现在虽然垂垂老矣,但自家女儿身上却能感觉到生机还未断绝。 “之前是两三天就会死,现在可以拖到一个月以后,大概就这样了吧。” 郗道茂淡淡的说道,似乎不想跟母亲多说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多说多错,沉默为妙。 她心里有把握,赵川一定会救她,一定能让她复原,只是很多秘密不能说出来。 比如这两天她和赵川两人你侬我侬,男女间那美妙的滋味难以形容,郗道茂早就是食髓知味,乐此不疲了。 之前是被人玷污了,但后面的都是自己全身心投入的,虽然很刺激,很舒服,很上瘾,但有伤风化,对名声不利,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的身体和灵魂都进入了另外一个新世界,这个秘密要一直保守着。 那些迤逦的风流事传出去她有麻烦,而赵川更是有天大的麻烦。 而且曝光后,她与谢道韫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处理。 本来就是后来的,而且对方还有谢安撑腰,自己天生就低了对方一头,只能等着自己复原以后再作打算了。 最近这一系列的厄运当中,赵川是自己唯一的温暖和幸运,郗道茂不愿意放手,也不甘心放手。 她认为这是老天作践她欠她的,然后还以另外一种形式还给她的东西。 “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明白呢?” 自己到这里来是避难的,万一赵川误会了怎么办。 即使是老太婆了,郗道茂此刻也带着女孩家的扭捏。 “乖女儿啊,你现在都到这样的地步了,他照顾你是图个什么呢?娘有些不放心啊。”郗夫人满心疑惑的问道。 “娘,你不懂的,他是个好人。”郗道茂那充满皱纹的脸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了,不然铁定要穿帮。 “既然你信任他,最后这段日子,就让他来照顾你吧,爹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回会稽去了,你在这里多保重,别乱跑知道吗? 建康城最近不太平,你待在这里就好了。” 郗道茂的母亲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一直没有开口。 她心中一直有疑惑,女儿都这样了,居然没有要死要活的,她的底气从何而来呢? 不如静观其变吧。老实说那个赵川挺不错的。只是女儿已经是残花败柳,嫁过去以后一定会受欺负,再说能不能熬过一个月也是个问题。 还莫名其妙变成了老妇人,郗夫人觉得赵川没有嫌弃郗道茂,人品比王献之要好多了,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脑中一团乱麻,郗夫人决定跟郗昙商量一下,郗道茂的事情就拜托赵川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世家的对决开始了,儿女情长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而且,女儿是这么大一个鱼饵,不钓上来一些大鱼,又怎么能消去她的心头之恨呢? 自家女儿虽然漂亮,但世家里的名媛多的是,别的不说,那谢道韫也是风华绝代的,为何独独要对自家女儿下手,对方手上一定有不得不动手的原因。 天师道那些人一定还会再来的! 自己夫君本来就是信仰天师道的,女儿居然被天师道的人弄成这样,郗家这一脉的报复之心,任何事都无法阻止了! 郗夫人的丈夫郗昙现在已经去了丹徒(京口以南的毗邻区,那周围都是郗家的地盘)整军,随时准备以勤王的借口兵临建康。 而郗昙的大哥郗愔已经入朝跟褚太后沟通,今日建康城内禁军大肆搜捕天师道余孽就是郗愔的手笔。 王谢两家也动员起来,谢道韫的四叔谢万,王家此时的柱石王劭,现在都被褚太后招入宫中商议对策。 陆纳的谋划,赵川的乱入,让所有的矛盾提前引爆,也让江东世家的阴谋成为了脑中策划的行动,根本来不及实施。 不过这些郗夫人也是一知半解,她安慰了郗道茂几句,就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位郗家的老仆照看园子。嗯,一个并非是很普通的老仆。 “咚咚咚!” 不久之后,园子的木门被敲了三声,郗道茂以为是赵川来了,兴匆匆把门打开,站在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穿着绯色袈裟的和尚,而且还是个西域的和尚! “郗家千金纵使是红尘迷眼,也难以遮盖天生丽质,我为你的病情而来,施主可否让贫僧进屋一叙?” 这和尚三言两语就道破她身上的秘密,郗道茂一脸惊讶,不过还是十分从容的说道:“大师这边请,小楼一叙。” 第六十八章 你变了 乌衣巷的王家大宅和谢家大宅相隔不远,而就是这短短百米不到的距离,却让谢玄觉得如同天堑一般。 是回谢家让叔伯们出面,还是自己去王家负荆请罪,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严肃到自己算不算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那挺拔的身躯如同做贼一样,略有一些佝偻,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慢慢朝着王羲之家的侧门靠近,贵客走正门,要事走侧门,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谢玄刚刚在侧门口站定,就看到那不大又朴实的小门开了一个人身的缝隙,王孟姜伸出小脑袋,对着他吐吐舌头,挥手说道:“还在那傻站着干嘛?在门外像是做贼一样,赶紧进来啊!家里没外人!” 咦?这好像是画风熟悉的王孟姜! 谢玄赶紧的进侧门,哐当一声,一切恢复平静。 “孟姜,建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从会稽回来,感觉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头啊。” 看样子王孟姜是不会追究自己打人的事情了,谢玄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打算暂时不想提这件事了。 本来就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赵川也是清白的,说到底,除了自己吃醋以外,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嗯,不提是最好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兄长们都去城北的玄武湖上参加游船会去了,家里就娘和我还有大嫂在,走,进屋去说。” 王孟姜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像很多事欲言又止。 两人进屋,她就严肃的对谢玄说道:“天师道最近干了件大事,把我表姐郗道茂绑架了,打算做鼎炉献祭,后来被赵川救了,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就没把人接回来。” 郗道茂?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又有点臭屁的“表姐”?那个明明比自己大却有点不懂事的女娃? 谢玄跟郗道茂不熟,但也是见过面的,唯一的印象就是长得挺好看的。 还有一个疑问是,为什么这件事又跟赵川这厮扯上关系,又是个美女?这家伙真是……谢玄决定看看再说,冤枉了别人一次,再往歪处想就很不合适了。 “我听爹说这次的游园会很重要,但不知为何不让女眷去。”王孟姜托起下巴思索着,她被赵川开启了另一个政治的世界,自然不会和原来一样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结合这次表姐的悲惨遭遇,王家和郗家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不是一个天师道的杜子恭就能摆平的。这次父亲和几个大哥都是行事匆匆的离开,说是游览玄武湖,看来事情并不像它表现得那样简单。 “谢玄,我们从小就认识,对不对?”王孟姜的这种语气,谢玄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虽然很温柔,但其中却饱含着坚定,还有一丝疏离。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是我原来的看法。但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你,同样的,你对我也不了解,我们之间虽然很熟络,但却依然很陌生。” 看到谢玄脸上很落寞,王孟姜摆摆手,连忙解释道:“这跟赵川没有一点关系,就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上次我也有不对,赵川说不介意,那我也不纠结这件事了。 我跟他没什么的,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又怎么会在你姐姐和他之间插一脚呢?” 谢玄点点头,但心里却是更难受了。 王孟姜不是在找借口,而是在跟他谈心。 赵川对于二人最大的影响,不在于无意间“勾搭”王家小妹,而是给这个生活在父亲和哥哥羽翼下的柔弱女孩打开了一扇窗户。 现在这个女孩能够看到,世间有太多的不太平,世间也有太多的神奇奥妙,父亲和哥哥口中的政事,不仅不枯燥,而且还相当有趣。 她不想再老老实实当一个站在丈夫背后相夫教子的傀儡,就这样决定自己后面的大半辈子。 谢道韫跟着赵川,现在似乎在写书,她似乎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才是王孟姜最羡慕的。 她想要的,谢玄给不了,甚至都不能也无法理解,这是他跟赵川最大的区别,无论谢玄怎么迁就,都是无法弥补的裂痕。 “我已经跟父亲提了,把我们的婚事往后面拖一拖,等你北伐回来再说,我想那时候我们也能想清楚,彼此之间是不是合适的,我不想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就和道韫姐一样,你明白吗?” 谢玄当然明白,而且心中充满了苦涩。 王孟姜一没有移情别恋,二没有哭闹上吊,就是坐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跟自己讲道理,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说自己不是她的菜,而且这跟其他人都毫无关系。 “我明白了,那北伐回来以后再说吧。”谢玄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今年颇有一点流年不利的感觉。 说实在话,他觉得王孟姜似乎变了,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来变了,反正对方不是因为要跟着赵川走才不愿意跟自己成亲,如果是那样倒是好办了。 谢玄感觉得出来,王孟姜非常有主见,而且把事情已经想得很通透。除非能够说服她,否则这门亲事肯定会莫名其妙的黄了。 跟赵川无关,至少是没有直接关系,纯粹是妹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再被人摆布了! 三从四德,男主外女主内,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从小就温柔又好说话的王孟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谢玄,他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跟告别王孟姜,心里就像是被掏空一样,没有痛,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有无奈和挫折,还有对现实的无力。 感觉无力的不止是谢玄,还有在东府城的郗家竹楼里的那个花和尚康僧渊。 他看着“年老体迈”的郗道茂,语重心长的说道:“施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只有即刻修炼偌盘法相神功,十年之后,才能脱险,并且恢复原貌。” 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束手无策,康僧渊也是没料到郗道茂这个小娘是如此难搞定,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大师,无功不受禄,你还是请回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老了,智商也会跟着提高一大截,郗道茂现在在康僧渊看来,完全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太婆。 嗯,很有主见的那种。 “她哪里也不会去,就待在这里,就知道你没好事,花和尚,快滚吧。” 院子的小门被仆从打开,赵川带着徐成和何法倪走进来,就听到郗道茂最后的那句话,心里仿佛是三伏天里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爽! 自己果然没白来。 “赵大当家,你真的有把握么?我虽然是有心利用,但对她本人没害处。这神功就是能把人越修炼越年轻,十年之后就能恢复到她原来的样子。” 康僧渊收起玩世不恭,对赵川严肃的说道。 “天师道杀人,你们救人,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赶紧去办正事吧,你要展现你的神迹,多的是办法好不好。不要在我这里瞎糊弄了。” 赵川这个人平日里随意,但关键时刻非常有原则性,不会轻易退让。康僧渊知道其秉性,也不多言,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还有半个月时间去考虑,过了时间,神仙难救,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告辞,有事去这里找我。” 康僧渊递给赵川一张纸条,披好袈裟就离开了院子。 郗道茂对院子里唯一的那个老仆交代了几句,对方就带着何法倪和徐成下去安顿了,竹楼里就只剩下她和赵川两人。 看到郗道茂似乎想为自己辩解,赵川微笑着说道:“我能来这里,就说明了一切,在你恢复你的花容月貌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这话如同早晨的太阳光驱散了阴霾的迷雾,郗道茂那长满皱纹的脸居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是那样发自真心的高兴,或许这一个月以来,现在才真正开心的笑过。 “如果我一辈子不恢复了,你就守着我一辈子吗?” 郗道茂走过来把头埋在赵川的怀里,干枯的双手在对方笔直的背上抚摸着,颇有一点“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嗯,只要你愿意。” “川,你真好,等我复原了,我会好好,慰!劳!你!的!” 郗道茂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他们之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和尚是自己找上门的?”两人分开,赵川有些奇怪的问道。 康僧渊为什么会知道郗道茂在这里呢?要么是他们手眼通天,要么则是背后有人告诉了他们。 “今天外面气氛相当紧张,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 两人面对面,互相凝视着,赵川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我不太清楚,不过爹好像回丹徒带大军去了,可能有大行动。”郗道茂对郗昙的计划也不是一无所知。 赵川心中大吃一惊,没想到世家对政局的控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这样调兵明显是不合法的,不过也难说,要知道王羲之的叔父王敦,当年就干过这种事情,差点对司马氏取而代之。 世家控制大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朝廷里也有他们的人,很容易把“非法”的行为变成“合法”的。 当然,他们也能把眼中钉合法的行为变成“非法”的。 这就是世家的力量!世家真正的力量! 其实赵川预料得一点都不错,郗家这次倾巢出动,淑文的父亲郗愔在朝堂里活动,而郗昙作为受害者则是直接调动大军里应外合,至于要对付谁,那就要看谁做了亏心事了。 现在比较慌张的有司马晞,甚至司马昱,还有江东本土的那些世家,程顾陆朱也都是感觉到了威胁。 陆纳投靠的是桓温,可不是郗家啊! 郗道茂被绑架并受辱,郗家如果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那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世家需要展现自己的力量,如果连替嫡女报仇都做不到,那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而郗家一动,所有的世家都会有所应对。连横合纵甚至火中取栗,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我觉得天师道的人,很可能还会来找你,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吧。” 听到赵川的话,郗道茂心中一暖,她任性的说道:“我不管,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不在我都会觉得好害怕。” “那好吧,其实那和尚说的对,用我的办法,很是冒险,万一你以后一辈子当老太婆可别怪我啊。” “那怎么行,要是当一辈子老太婆,你说了养我一辈子的。” 一个老太婆在一个俊郎青年怀里撒娇,怎么看怎么怪异,但赵川和郗道茂两人对此都未察觉。 “对了,做个东西给你散散心。” 赵川突然想到好像那个什么“选美”任务会有才艺表演。 这年头可不是唐宋时期,一个人会写诗就能当男神。光这点可是远远不够的。 魏晋对六艺要求都很严格,要求什么都会,不仅如此,而且还要长得帅。 谢安本人就是弹琴的大师,至于射箭,能不能上战场另说,但动作一定要帅,要射的准(固定靶)。 这是一个风雅而狂妄的时代。 “你是去做什么呢?” 看到不能在赵川怀里,郗道茂略微有点不高兴。 “当然是能哄你开心的东西了。” 某人对着眼前的老太婆眨眨眼,手指在对方的嘴唇上摸了一下,潇洒的大步离开竹楼。 “你这是要把我迷死啊。” 赵川走了以后,郗道茂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她终于能体会到从前看不起的那些女孩崇拜男神是什么感觉了。 心都要醉了!只想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 郗道茂开始庆幸起这次不幸起来。听起来很矛盾,但实际上却是上天夺走你一样东西,就会还给你另外一样的切身体会。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郗道茂,还有在邺城大狱里的段萍,这个当年段氏鲜卑的天之骄女。 “可足浑氏,你终于还是使出这种手段了啊!” 段萍看着囚门外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叹息了一声,这话说得毫无脾气。 “哼!” 这女子轻哼一声,似乎根本没有跟段萍说话的兴趣,她慢慢走到隔壁的囚室,看着里面的和尚说道:“道安大师,您受苦了,这就跟随我离开吧。” 第六十九章 城里套路深 慕容垂的原配夫人段萍,在大狱里看着慕容俊的夫人也就是燕国现在的皇后可足浑氏,款款而来,举手投足带着草原上无知妇人的土腥气,已经气得没有话说了。 可足浑氏命人打开了道安大师的牢房大门,亲自将其扶出来,然后带着下人和对方一起离开了这阴暗潮湿又臭气熏天的大狱。 “段氏嘴硬,给我用刑,只要人不死,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都行!” 可足浑氏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本来就跟段萍不对付,现在有机会还不往死里整么? 她给手下之人大开绿灯,估计是不打算段氏走出牢笼了。 出了大狱,道安大师脸上无悲无喜,手却一直在捻着木质的佛珠,显示出他的内心活动其实也不像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平静。 “你们都下去,我跟道安大师有点事情要谈。” 在邺城大狱的签押房里,可足浑氏十分谦恭的和道安大师对坐,那神情里似乎不仅有尊敬,还有一丝畏惧。 “先生已经去了。”道安轻轻的说道,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惋惜。 在段萍面前极为嚣张的可足浑氏,此时却如同是最虔诚的弟子一样,半点脸色都不敢给道安看。 “先生智计无双,若不是当年亡燕者霸这四个字,恐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慕容垂和段萍这个贱人了,先生乃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虽粗鄙,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先生有什么需要直管开口就是。” 道安大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这些都好说,那四个字也并非是计谋,只是谁都猜不透先生的意思。 总之段萍这件事我已经办好,这是当年先生吩咐下来的。自此以后,贫僧就是个简单的僧人,不问国事,不问天下事。” 道安双手合十,对着可足浑氏鞠了一躬。 “我送先生吧。”可足浑氏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但却没有表示什么。 道安是那位先生手下的人,虎死架不倒,那位先生,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哪怕现在已经死了! 既然对方安分,可足浑氏也不想自找麻烦,更何况对方还有恩于他们家。 大狱里远远传来段萍的惨叫声和皮鞭抽打的声音,听着格外恐怖。 慕容垂肯定想不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出去打得北面的高车族哭爹喊娘,回来原配夫人就被下狱了。 赵川若是知道了他有这种遭遇,一定会感慨这家伙智商很高,情商却很低。 慕容垂这情商简直就配不上他的身份。 要知道现在不论是鲜卑也好,氐族也好,都是处于社会转型期,处事习惯朝着汉人靠拢。 据史料统计,出土文物中提到两晋南北朝汉族与异族通婚的有五百多例,其中鲜卑族占了90%以上! 和土鳖的氐族不同,鲜卑贵族入主中原以后别的没学会,汉族世家高层喜欢玩的那些调调一个都没漏掉! 这其中就包括立长不立幼,嫡长子的制度,不论是世家内部还是皇权都是如此。 按鲜卑人的老规矩,慕容垂在慕容俊死后,是有资格做燕国主人的。 但按照汉人的规矩,慕容俊的儿子慕容伟,乃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就算慕容伟是个白痴,那也轮不到慕容垂说话。 新旧势力交替,观点也是在激烈交锋中,所以慕容俊拉拢北方世家大族,比如慕容雨在路上遇到的范阳卢家就是其中之一,这里面有很深的套路。 慕容俊需要北方世家大族的支持,帮助皇位的传递。就算慕容伟不提出他的那些小伎俩,慕容俊也是会对慕容垂下手的,无非是手段和时机不同罢了。 世界上有悲惨的地方,自然就有欢笑的地方。 建康城北的玄武湖,人声鼎沸,多不胜数的世家公子,在这里游船赏花,晚春的天气正好,这次说好了不能带女眷,不然一人怀里一个侍女,岂不是人间乐事么! 湖中心有一艘大游船,慢慢悠悠的飘着,船上华丽的装饰显示着船主人非富即贵,身份不凡。 “今日太后邀请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商议目前的朝局。奴家只带着耳朵,你们商量好了,就告诉我。” 大船的二楼可以看到玄武湖上优美的风景。 岸边,随风飘摆的垂柳悄然而立,像是几位对着湖镜梳妆打扮的窈窕淑女,却又像是几位眺望远方的婷婷玉女,让人浮想联翩。 阳光下,湖水如同一块块衔接而成的七彩玻璃瓦,浓金色与淡碧色在湖面上交相辉映,仿佛一泼下溅的绚丽灯光。 不过比起风景,船里面的人,更加重量级。 这里都是永嘉南渡的大世家代表,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谢家来的是谢安的亲弟弟谢万,王家来的是右将军会稽内史王羲之,桓家只派来个年轻人过来,正是跟赵川有一面之缘的桓冲。 郗家来了一位后侄,乃是郗超的弟弟郗融。 这不是说他们家怠慢了这场会议,而是家里的重要人物都已经是整装待发了。 郗愔和王劭,此刻都在台城跟太后密谈,至于谈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陈郡袁氏、颍川庾氏、太原王氏,也派了各自的代表参加会议,而本地原有的程顾陆朱等大族,则一个人都没看到。 “天师道这次只是表象,或者说只是杜子恭这一派的私人行为,郗昙已经跟葛洪仙师谈过了,由他亲自带人清理门户,给郗家千金一个交代。” 相貌堂堂的谢万,似乎是这次会议的发起人,他素来有威信,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频频点头。 东晋叫葛洪的人虽然不是绝无仅有,但不见得有很多,而当的起葛洪仙师这四个字的人,也就是唯独一个了。 没错,他就是跟赵川渊源颇深的那位葛神医! 他为什么会是天师道的人?看样子地位还不低的样子?这些都没有人解释。 但现实就是,这个人不仅是位名医,而且还是个道家中人。 “这次我内人家的不幸,恐怕只是江东世家的障眼法,让我们为了追捕天师道而疲于奔命罢了,真正的杀招,恐怕还没有出来。” 王羲之不止是会写书法,当官也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些情况看得很通透。 天师道说白了就类似于现代的浩南哥一类的,他们是吃饱了撑的去绑架郗道茂呢?背后没有后台是很难想象的。 “今天要说的主题不是这个。防微杜渐,本土世家,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太后交权也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这次我带来太后口谕,让世家的年轻一辈子弟们都准备准备。” 太后褚蒜子的母亲是谢家的女人,谢万知道这样的消息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这是何意?”王羲之七个儿子,个个都不错,太后能提出这样的消息,简直不要太高兴! “殿下准备亲政,需要一些年轻俊杰在身边,给他打打下手,顺便跟着宫中的师傅们学习一下,作为殿下的伴读住在宫里。” 谢万语气十分平静,但在场的诸人都是无声的交换着眼神。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庸人们被郗道茂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褚太后已经想出了釜底抽薪之计! 江东本土的世家,不能灭掉,灭掉之后,就会让东晋元气大伤! 这一点不仅褚太后看得清楚,远在荆襄的桓温也是看得清楚。 但江东的世家,跟包括褚太后在内的这些南渡世家们不对付,不能相容,这也是铁一样的事实! 既然这一代不能消灭,那不妨把希望留到下一代,慢慢削弱,百年之后,江左已无人知晓江东的程顾陆朱这些本土世家了! 阳谋,你知道对方的图谋,却没有一点办法! 什么?你说程顾陆朱这些本土世家也有人才? 确实不假,比如陆纳就很厉害,连江湖经验丰富的赵川赵大当家都被他坑了。 但那又怎么样?有没有才华,选谁不选谁,还不是要看“裁判”的。 裁判从哪里来?还不是他们南渡世家的人多一些! 褚太后这一步棋实在是下得太妙了! “三日之后,就在这玄武湖畔。太后和殿下都会亲临,还有江东的大儒们都会到场。这可是一场盛会,如果家中子侄能够露露脸,相信会有很好的出路。” 谢万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美胡须,王羲之家有人才,难道他们家没有么? 额,家中那两个庶子确实不成器,但嫡子却不一样了。 嫡子谢韶,才华横溢,假以时日,才干不在自己之下!褚太后现在的“招贤令”,简直就是为谢韶量身打造的。 世家就是这样,家族的兴衰,永远都比国家的兴亡要重要,要排在前面。现在东晋一场内乱就在眼前,而南渡世家所关注的焦点,不是追查天师道余孽的下落,而是褚太后抛出来这个“绣球”! “这样,报名的名额有限,大家把各家要上报的名字提上来吧,九五之尊不可选,取中间为七,七七四十九为一轮回,人不可再多了!” 四十九个人看上去很多,但这四大世家,可都是不会退让的,剩下的饭菜还有多少呢? 坐在角落里的桓冲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桓家历来就是武将挂帅,自家大哥桓温自不必说,就是子侄辈的,兄弟辈的,也都是军职,跟司马家的皇帝混?还是算了吧。 桓冲虽然不像大哥桓温那样野心勃勃,可也把这个世道看得异常的通透。 这年头,有兵马才是草头王! 朝廷对大哥桓温可是不满到了极点,可又有谁敢把他怎么样呢? 桓温不到建康的时候,一个个喷口水都是异常的勤快,等桓温一入朝,全都温顺得像是家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觉得不屑,但在场的郗融眼神可是充满了热切! 跟英明神武的郗超比起来,那郗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机遇也不算很好,没在桓温手下混个一官半职。 现在这个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的机会。 但现在父亲郗愔和叔父郗昙都不在,事先谁也没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啊! “不必担心,你父亲现在已经入宫面见太后,不必担心这些俗事。” 看到郗融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王羲之安慰他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或者说这里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安静了。 关系比较好的一些世家,已经开始商议应该派什么样的人去参加这次重要的“选拔”。 跟皇帝在一起读过书的! 司马家虽然已经是傀儡,被世家摆布,但有了“皇帝同窗”这样的身份证明,自然可以在今后的仕途中,混一个比较好的前程。 这是一块镀金石! 现在连佛家都要镀金,难道你还不镀金么?你以为是谁都能来的么? 谢万拿出一张大纸铺在桌案上,把这些人报上来的名字一个个的记录下来。王家,谢家,郗家,桓家的子弟,是写在一张纸上。 其余的人,是写在另外一张纸上。 人和人不同,要分档次。 世家和世家也是不同,依然是要分档次的。 没办法,这年头就是靠拼爹。没有后台的人,想参加这样的选拔,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 建康东郊的东府城周边,在郗家休闲的竹楼下,赵川无语的看着褚太后前来传旨的太监。 这次没有写在纸上,只是口谕而已,但太监把一枚玉戒指递给了赵川。 “经过上次的事情,太后知道你会有些疑虑,所以太后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看了这个就会相信的。” 玉戒指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在内壁上刻着“褚蒜子”三个字,至于来历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 “公公,我一个外国使节,参加这样的选拔,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赵川知道是系统在捣鬼,但他还是要看对方是怎么把事情圆回来。 “太后知道你可能会这样问,特意嘱咐过。她说选拔人才不能没有标杆,你就是那个标杆。” 说完这死太监还对着赵川眨眨眼,丝毫不顾对方那扭曲了的面容。 “川,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高兴呢?” 郗道茂温柔的从背后抱住赵川,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对方的大手。 “这位神奇的太后殿下,是要把我当枪使了,唉!” 一声叹息,坑爹的系统,搞得这么天衣无缝! 第七十章 局中局 赵川撸起袖子,像个木匠一样在锯木头。 “听说西域有一种蚕,如果吃的是特殊的树叶,吐出来丝韧性非常好。这还是其次,这些丝如果经过周密的缠绕结绳,可以作为琴弦,而且音色很特别,是么?” 郗道茂在赵川背后,看着他边锯木头边说话,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这种蚕丝本来就是“传说”级别,究竟有没有用,怎么用,都没人真正成功过,赵川居然能一口断言,实在是让人大出意料。 这还不算,更怪异的是,她家里现在正好有几梭。 “川,你是神人吧,你怎么知道我家有那种东西?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现在都还是丝,怎么结绳都不知道呢。” 废话,系统既然让自己装逼,又岂能不“准备”好这样的东西呢,但这些不能跟郗道茂说。 装逼的话,适可而止就行了,不能说再多了,自己又不是个做乐器的。 “东西应该不在这里吧,能弄一点过来吗?”木头已经锯好了,赵川抬起头,郗道茂殷勤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柔情蜜意。 “嗯,你等一下。” 郗道茂往院子后面的菜园走去,一个中年农夫正在给菜地浇水,看着忙碌而满足。他是郗道茂的母亲留下来伺候女儿的。 “忠伯,你替我跑一趟建康的郗家大宅,拿一件东西,母亲知道的,就说是我用。” 郗道茂描述了一下赵川要的那种西域蚕丝的模样,对方点点头就出门了。 那玩意虽然珍贵,但怎么用家里人并不知道,给赵川这个“懂行的”,也不算辱没吧。 忠伯是在这里伺候自家“小姐”的,当然是郗道茂说什么他听什么。 “我让人回去拿了,川,你这东西要紧吗?” 郗道茂是世家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看就知道赵川在制作一种琴,她不认识的一种琴。 “没什么要紧,无非是博你一笑罢了。”赵川头都不抬,随口答道。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被身后的女人抱住了,动都不能动。 “松开啊,我不能做事了。” “不要,我想要抱着你。” “一大把年纪了,羞不羞呢?”赵川调侃对方说道。 “我不管,你说养我一辈子的。”郗道茂的眼泪打湿了赵川的后背,死死抱着对方的腰不松手。 这两人在幽居的竹楼里不务正业,但天下多的是操劳不停歇的人。 台城里,太后的书房内,一代传奇褚蒜子太后,正在和两个世家的大佬商议要事。 “方回(郗愔表字)啊,这次你们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哀家很是痛心啊。”这话多少有点客套,不过出自褚蒜子之口,多半也是给郗家背书的意思。 “太后,北伐在即,攘外必先安内啊。”郗愔不动声色的劝说道,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郗昙的大军,不可进建康城,只能驻扎在建康东南。这是我的底线。”褚太后不是不知道郗昙或者说郗家的意思,但她作为一个全盘的掌舵,不能任由着对方胡来。 捉拿天师道是假,为女儿出气也是假,趁机应付将要来的风暴才是真! “太后,武陵王野心勃勃,府里的卫队不下两千人,一旦有人接应,那就是腥风血雨啊。”郗家立场特殊,所以这次郗道茂才会成为下手的对象。 也正是因为事情提前败露,现在的情况对江东世家力量相当不利。 从来不喜欢站队的郗家,这次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王谢一边。 “世家大族,哪个不是蓄奴过万,随便一扯,拉起一支大军轻轻松松。武陵王的行为确实不妥,但朝堂之上,毫无作为。” 褚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世家个个都不是好鸟,司马晞的话,只要他在政治上没什么作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必苛责。 司马家已经这么弱了,真要再弱下去,皇族还坐得稳么? 这时,在一旁很久都没有说话的王劭,插了一句嘴问道:“太后抛出来的那个什么为陛下选才俊侍读,只怕是另有深意吧?” “朝中已是沉渣泛起,需要一些新鲜血液注入,你们不必多想。”褚太后淡淡的说道,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心虚。 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不见大风大浪,抬手间就把问题解决了,郗愔和王劭不敢小看这位大佬。 褚太后若是个男人,做一位中兴之主绰绰有余。 永嘉南渡的世家有人才,本土的江东世家也是有人才的,褚太后并没有明令禁止不选江东世家的人才。 谢万手上的49个名额,并不是所有的参赛人选。 “太后,既然是选拔人才,就不能没有标准,我想问一下,由谁来评判,又有什么标准?” 王邵依旧是不依不饶。 “到时候自然知晓,有些人你们很熟悉,比如逸少,但有些人你们则很陌生。好了,还有事情么?” 褚太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波澜不惊,又温柔善变,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那个,桓温大司马已经离开襄阳,但目前行踪不明。他北伐的檄文已经送到朝廷,人却是行踪不定,麾下的荆州军也没有跟随,这是要做什么呢?” 桓温和郗超一直是形影不离,比搞基关系还好,但现在郗超已经在建康露面,而桓温却是行踪不明,这是玩的哪一出?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未知!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郗愔碰见儿子,询问桓温的下落,但对方笑而不语。 他很害怕,因为他这个儿子第一次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散尽了家中的千万文钱!心疼得郗愔差点自杀! 《世说新语.俭啬门》第九记载:“郗公大聚敛,有钱数千万,嘉宾意甚不同。常朝旦问讯,郗家法,子弟不坐,因倚语移时,遂及财货事。郗公曰:‘汝正当欲得吾钱耳!’乃开一日,令任意用。郗公始正谓损数百万许,嘉宾遂一日乞与亲友、周旋略尽。郗公闻之,惊怪不能己己。” 简单概括就是郗愔这家伙是个保守的守财奴,他儿子郗超是个逗比,把家里的钱财都送人了,但最后郗愔却没怪他儿子。 这也很好理解,郗超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攒人脉!不然盛德绝伦席嘉宾这句话是怎么来的?收了朋友的钱,你还好意思说朋友坏话? 郗超正如他名字一样,总是会超出你的预料,这是个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连老爹都盖不住。 “元子(桓温表字)一心为国,乃是朝廷的柱石,他不会有什么异心的,大概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褚太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那我和方回就退下了。”对着褚太后拱拱手,郗愔和王邵一起离开了,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出了台城,上了各自的马车,彼此间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豺狼环伺,何其艰难啊!” 褚太后坐在椅子上,无尽的疲倦如同深渊的触手一样,缠绕着她,让她不能动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桓温呀,你是想在北伐之前,把屋子收拾干净么?” 褚太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出来吧,一把年纪还鬼鬼祟祟的,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年了!” 她对着书房的角落喊了一声。 穿着灰袍的丁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谢安石有什么吩咐么?他那家伙的脑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褚太后在丁胜面前没有摆架子,他们看上去好像是君臣,但更像是朋友。 “谢公说了,试试赵川的水准如何,顺便平衡下永嘉派和本土派的矛盾。” “平衡?真是笑话!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平衡一头猛虎和一匹饿狼的矛盾,丁胜,我们认识几十年,你这是在把我当三岁小孩么?” 褚太后平日里温文尔雅,但在丁胜面前,却显得有些尖刻,有句话真是说得好,距离产生美。 丁胜一脸囧然,他其实也觉得谢安的馊主意相当不靠谱,不过没办法,他现在只是传话的而已。 “谢公还说,风暴的中心,是最安全的,不如什么都不做,笑看风雨。” 褚太后沮丧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些大世家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江东本地世家想做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郗昙不听号令(这种事情在东晋很平常)调兵屯扎建康南郊外,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看的通透。 桓温这样神神道道的,有什么企图逃不过她的眼睛。 天师道内部的内讧,杜子恭和葛洪之间的恩怨,她心里也清楚。 还有那个秦国派来的使节赵川,苻家是什么意思,还有洛阳的宝藏,她全都清楚。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正如她和丁胜说的,自己在一群猛兽之间,就是个小女孩罢了。 世家可以轻易废掉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 东晋也是一艘又老又破的大船,还不好掉头。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骂娘! “你去跟谢公说,我知道了。宝藏他要是争得过桓温,那就给谢家好了。将来总要有人撑起这江山,筹码在娘家人手里,总是要可靠一点,不过谢万不行,太过浮躁,那狡猾的谢安石打算什么时候出山呢?” “谢道韫生下赵川孩子的那一天!”丁胜面部肌肉扭曲的说道。 噗! 褚太后一口水喷得丁胜一脸! 谢安还真敢说啊!赵川这家伙何德何能啊! 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褚太后心中的阴霾暂时被压了下去,娇躯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很久之后她才勉强停下来,丁胜就像是个木头一样目不斜视。 “当年你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到我差点笑死也不救我。”褚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丁胜,对方不敢和她的眼神相触碰。 “既然谢安石如此看得起这个秦国人,那就如他的意吧。” 褚太后拿出手绢给自己擦了擦嘴。 “谢公胸怀天下,你不必担心北方的那些异族打过来的。”丁胜试图安慰对方说道。 “我知道,只是我看不透这只老狐狸,心里有点害怕罢了。虽说是亲戚,关系也是够远,为了权利,父子都能相杀,更何况只是远亲呢。罢了,你回去复命吧。建康有我在,乱不了!” 这话说完,居然霸气外露!让人敬畏的气势扑面而来! 丁胜感觉眼前不是一位柔弱的太后,而是类似于项羽英布一类的壮汉! 要知道,历史上,连桓温都敬褚太后三分,她在的时候,桓温一点都不敢把篡位的行动付诸实际!哪怕一点点。 不过换句话说,东晋这么一大帮男人,居然玩不过一个女人,也是够可以了! 丁胜那络腮胡子遮住了半边脸上的一半刀疤,即使是这样,看着也是妥妥的“坏人”,他深深的看了褚蒜子一眼,消失在在书房侧门。 东山附近的渡口,一个身材妖娆的文士,背着包袱,如同做贼一样,一步三回头,似乎发现没有被人跟踪,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渡口边有一艘小船,船头一个渔夫背对着自己,拿着鱼竿在钓鱼。 “船家,开船么?送我去建康行么?” 文士的声音如同黄鹂,清脆悦耳,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欢快,再加上身材是如此突兀有致,一眼便能认出是位女子装扮的,而且还是一位身材很好的妙龄女子。 “如果是别人嘛,当然可以,但是道韫,你可是哪里都不能去的吧?” 渔夫摘下斗笠,回头看着自己,还调皮的眨眨眼。 “那,那那那,叔父,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差点就去建康了呢?” 谢道韫再也不是以前的谢道韫,她已经被赵川“带坏了”。 “道韫啊,你想什么叔父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去建康,更不能去见赵川,这绝对是为你好。” 原来这个渔夫正是谢安!坐在这里是专门堵谢道韫的,不过也可能是钓鱼执法,你看,他不就是在钓鱼么? “建康城,马上就会乱起来,最后桓温会来收拾残局,接下来就是北伐,所以你不要去建康,去了,叔父就要提前上场了,谢家,也就没有底牌了。” 谢道韫的脸色暗淡下来,她是个讲道理,甚至有些迂腐的女孩,自然不会因为自己任性而胡乱作为。 “和叔父一起回去吧。赵川这家伙啊,还要摔打摔打。” 第七十一章 爱情冲锋枪 吴国(此时是司马昱封国,只是行政单位而非割据)的嘉兴,陆逊的故居在此,江东陆家的根基,也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陆家家主陆纳,正在和那位叫紫韵的夫人,商议大事。 赵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认为陆纳家宅不宁,宠爱小妾,不顾正妻,这可是后宅管理的大忌。 不过有一点猜错了,紫韵夫人曾经有一子,不过据说失踪了,而陆纳的正妻,也因为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严格说来,陆家这一支,是没有主母的。 紫韵很会做人,而且“无后”(儿子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对正妻留下的两个儿子没有威胁,其实日子过得很舒坦。 她虽然不是形式上的正妻,后宅里却依然可以一言九鼎。 不过话说回来,陆纳的小妾确实不多。 “祖言(陆纳表字)啊,这次你为什么不在建康呆着,特意要回嘉兴呢?” 紫韵有些不解,因为现在的局势真的很危急! 陆纳跟江东其他的世家已经表示,陆家不打算参与江东世家的行动,也保证不会泄露秘密。 而是作为未来的中间人,为两边牵线搭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正如永嘉南渡的世家无法消灭本地世家一样,本地世家也无法根除乔迁世家。 双方都有地盘,有家奴,有商户,朝廷里也有代言人。 只会有彼此间力量的消长,而不会有彻底的天翻地覆,除非掀桌子干掉司马氏,重新洗牌。 这是由力量对比决定的,这也是由世家间的游戏规则决定的。所以陆家退下来了,因为其他的本地世家也需要在灭顶之灾来临的时候,有一条退路可以保存力量。 这看起来难以理解,但东晋世家的游戏就是这么玩的。 王朝不断更替但世家屹立风雨而不倒,靠的是纵横捭阖,而不是杀之而后快。 今天的敌人往往会是明日的朋友,谁也说不准。 陆纳的行为,被心照不宣的接受。即使要秋后算账,现在也不是时候。 “那个,这次坑了赵川一把,他不死也要脱层皮,我也怕被他找上门来啊!” 如果郗道茂死了,赵川确实会里外不是人,被郗家迁怒。 不过似乎因祸得福,本来毫无可能会产生联系的人,居然如胶似漆的缠绵不休起来。 当然,现在郗道茂变成了老太太,而且还是有性命之忧,赵川哪里有功夫去找陆纳的晦气啊,这也是老奸巨猾的陆纳没有想到的。 “祖言,我们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紫韵还是很担心,或者说她有心事却不方便说出来。 “很多事情还没有证实,所以一切都是猜测。不过放心吧,那些家将我都准备好了,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他带走的。至于其他的,慢慢看着就好,北伐,陆家也是少不了参与的。” 陆纳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江东本地世家被压制,他何尝不憋屈。 桓温,虽是乔迁世家出身,心思却和永嘉南渡那些人有些不同,他要的是皇权,是改朝换代,这种想法稍微明白点的人就能看出来。 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对了,褚太后最近搞了个什么给那个儿皇帝选伴读的,各家可都是很眼热呢!” 紫韵嘴唇微动,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保养得却是很好,容貌不俗。 赵川认为她是狐狸精,其实也不完全是假话。 陆纳轻轻握住紫韵的手说道:“唉,各家都不傻,只是有些事情注定是镜花水月。这天下会越来越乱,耍嘴皮子的迟早会挡不住舞刀弄枪的,你就看着吧。” 陆纳说得一点都不假,今后几十年确实就是这样发展的。 “祖言,我是觉得你这次赌得太大了,我怕是……”陆纳把手指放到紫韵那薄薄的小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我岂会不知道呢?再说我已经打算让长生跟着赵川,一来历练一下长生,二来长生的身子一直不好,听说赵川医术不俗,让他给长生看看也好。” 紫韵不动声色的皱眉,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到最后却没有说什么。 夜幕降临,天上居然是一轮鲜红的血月! 自古就有血月不吉的说法! 根据阴阳五行之说,红色月亮为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 风云剧变,山河悲鸣。 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故称:血月! 血月出现,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建康城的每个人,看着天上那一轮血月,都是心有戚戚,除了城东东府城附近的竹楼里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以外。 赵川依照系统给的技能,用郗道茂家里的特殊蚕丝做琴弦,制作了历史上的第一把吉他! “川,这个是什么?”赵川轻轻拨弄着琴弦,郗道茂也是懂音律的人,自然明白这琴的不凡。 “川,你抱着我睡吧,血月出来了,我有点怕。” 郗道茂把脑袋靠在某人的后背上。 “看时光飞逝,我祈祷明天, 每个小小梦想,能够慢慢地实现。 我是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 我要说声谢谢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赵川一边弹着“奇怪”的琴,一边唱着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 童音还没有完全褪去,又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曲调温婉如同清泉,让浮躁而紧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歌,叫什么名字?”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真好听,我很喜欢。” 郗道茂干枯的手已经开始抚摸着赵川的大手。 “小小的梦想也可以慢慢实现吗?” “嗯,是的。” “后面还有吗?” “看时光飞逝,我回首从前, 曾经是莽撞少年,曾经度日如年, 我是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 我要说声谢谢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赵川接着往下唱,边弹边唱。 吉他仿佛变成了一把冲锋枪,让陷入爱河的郗道茂无法阻挡和抗拒,芳心完全沦陷。 在人生最低谷最悲惨的时刻,赵川如同黑暗中的一缕阳光,沙漠中的一缕清泉,大海中的一块木板,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谢谢你,川。” “不用谢。后面还有,要听吗?” “嗯。你快唱吧。” “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 让我用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 让我将心中最温柔的部份给你, 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让我真心真意对你在每一天。” 郗道茂脸上都是泪水,却没有哭泣,嘴角还带着笑容。 “这首歌有一部分应该是我唱的吧。” 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她凝神的看着红色的血月下,拿着琴的翩翩少年郎,心都要醉了。 “如果让我早一年认识你,那该多好啊。” 郗道茂抚摸着赵川的俊脸,眼睛里全是迷醉。 “想学吗?这首歌。” “嗯,教我。” 郗道茂很聪明,而且懂音律,学一首现代的通俗歌曲简直不是问题。 很快,竹楼里就传出两人的合唱。 在恐怖的血色月亮之下,竹楼里居然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纯洁中带着绵绵爱意,郗道茂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人生中最倒霉和落魄的时候,品尝到了爱情的美妙滋味。 完全抛去了欲望,就是纯粹的爱,此刻她明白,自己是个女人,不是个女孩了。 不止是生理上的。 她知道自己属于谁,依赖谁了。 歌声停了下来,赵川也不再唱歌,而是轻轻的弹奏着吉他。 “这首曲子中带着淡淡的惋惜和忧伤,川,你是想安慰我吗?” 郗道茂的头已经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她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其实没有歌词,反而更能理解这首曲子。” 学吉他必弹的《同桌的你》,即使赵川前世一点都不会,也是知道这些的。 郗道茂是大家闺秀,自然不会有同窗,但失去青梅竹马的那种怅然,却依然在心中回荡。 “川,我想起献之了,你别生气好吗,我是你的女人,永远都是。” “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你父母让我在这里,等待的是奇迹,而不是让我带你走。” 赵川放下吉他,靠在他肩膀上的郗道茂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双手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很多事情赵川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说罢了。 对于世家来说,没有卑鄙或者高尚,只分为有用和没用。 有了谢道韫,其他世家不会去扇谢安的耳光。 赵川身边不可能有第二个世家的女主人,谢安也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谢道韫的地位。 “川,不要赶我走,我不能失去你。”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永远都是。人有时候身不由己。和你缠绵的时候是这样,也许分开的时候也是这样。” 赵川叹息了一声说道。 这一刻,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都不愿意松开手。 郗道茂觉得自己的心好乱。她已经陷得太深,完全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才好了。 完全不知道如果失去眼前这个男人,自己要如何生活下去。 难道,真的要为了爱而私奔吗? 她内心里不由得冒出这样的疑问来。 阴暗的角落里,那位叫忠叔的汉子,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悄悄离开了。 夜深了,床榻上,郗道茂缩在赵川怀里,笑得浑身发抖。 对方刚刚给她讲了一个小白兔戴帽子的笑话。嗯,一系列小白兔笑话里面最典型的一个。 “别笑了,我就是那只兔子,你父母就是老虎,你是那只狼。” 郗道茂抬头看着赵川宛若星辰的眼睛,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叫你小子不戴帽子!” 然后又开始笑起来了。 赵川一脸苦笑,他已经暗示自己是夺走对方贞操的男人了,奈何郗道茂中毒太深,完全跟不上自己的思维。 小白兔系列笑话里,就有兔子OOXX一只狼的故事,他刚才也跟郗道茂说了。 结果对方只顾着笑。 “川,我想跟你一起走,给你生儿育女,看着你叱咤风云。” 停止了笑声,郗道茂在赵川怀里幽幽的说道。 “真的?” “嗯。” “你父母会杀了我的。” “没事,我不变回漂亮的郗道茂就好了,当一个老婆婆,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睡吧,到时候再说吧。” “嗯。” 郗道茂现在的精神和老人别无二致,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赵川悄悄起床,院子里,那个叫忠叔的仆人,靠着院子里的槐树,看着天上一轮鲜红的血月发呆。 “看了一天了,还不觉得累,是打算看通宵么?” 赵川从床上下来,走到忠叔身边,看着这位样貌平凡的中年仆人。 他很久就注意到,这个人一直在监视自己跟郗道茂之间的言行。 发髻很整齐,月色下的眼睛显得很深沉,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容。 “清风明月。”忠叔开口说道。 哈? 赵川看着头顶那一轮鲜红的血月,格外妖异,真是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瞎眼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大概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接着!” 忠叔扔给赵川一把木剑。 “接我十招,我就把这套名叫清风明月的剑法传给你。” 这……不会吧,桥段太老套,是不是真的啊。 “为什么?”赵川有些不敢相信。 出门你遇到一个人,告诉你猜中谜题就能得五百万,你会相信么? 如果你不会,那么赵川这个跟三教九流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小狐狸也不会。 “你很像一个人。接我十招再告诉你。” 卧了个槽的,果然没好事。 “激活隐藏任务:神秘的遗产 任务说明:忠叔的真实身份是上个穿越者派到东晋的间谍,之一。跟他身份相同的还有七人,合称为八大金刚。你要找出并收服这八人,不能收服的,清理门户。 任务奖励:透光薄膜制造机 奖励说明:想在北方冬天吃黄瓜么?大棚蔬菜满足你。民以食为天,根据地没有农业是不稳当的。 ” 脑子里的“会议室”里,穿着油污工作服的小秘书,面无表情的念完任务简报。 纳尼? 这个中年大叔的背景如此复杂? 他会不会是认出了何法倪,或者是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赵川心中有所明悟,看来此人的忠心还是有一定保证的,现在无非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能力如何。 第七十二章 自古高手在民间 “你准备好了么?” 郗道茂家的那位“忠叔”,冷冷的看着赵川,眼中没有敌意,但是依然很慎重,看不出会放水的样子。 他拿着剑,走的步伐比较诡异,赵川一边跟他对位,一边琢磨着对方的站位。 不是直线,也不是绕着走,似乎有一定的方位感和次序感,对方的剑术一定跟步伐有关系。 八卦?还是五行? 赵川看不出来,但他知道大棚蔬菜的威力,这个任务也一定不会简单。 “看好了,清风明月第一式!日月如梭!” 慢,很慢!这位大叔,步子似乎都没有移动一样! 但顷刻间,对方就已经近身,虽然是木刀,却看得到残影。 什么叫梭?织布的时候在那里晃来晃去,绕着线的菱形木头,移动得飞快。 这一招什么华丽的动作都没有,只有一点,那就是快! 把前期动作的蓄力,集中在某个时刻爆发! 力量,速度,都是无懈可击。 我的乖乖啊,原以为丁胜的武艺就已经很逆天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仆人,剑术也是强到爆表,莫非真的是高手在民间? 刺啦一声,赵川堪堪躲过对方雷霆闪电一般的攻击!肩膀上的衣服被划破了,皮肤火辣辣的疼痛。 躲过90%,不过终究是被动应付,全靠身体的反射神经。 赵川现在武艺还不错,不过也就是不错而已了,面对面前这种级别的选手,没有一丝可能获胜,除非对方喝醉酒或者中毒。 难怪郗道茂的母亲放心把这个人留在幽静的竹楼院子里照看自家女儿,原来这一个人已经抵得上一支精锐的护卫小队了。 世家的力量,果然是在水下,猜不透埋在水中的冰山有多大。 “赵大当家,刚才算是一招了,不过以你刚才的那种状态,我觉得最多三招,最多三招你就会倒下。青年俊杰,或许你还当得上,不过若是要当郗道茂的依靠,恐怕还不够看啊。” 忠叔双手握剑,凝神的看着赵川,并没有一丝懈怠。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他如同一只捕食的猛虎,围着猎物打转,小心翼翼的不断靠近。 这是个地道的打手!临场经营丰富,丁胜都比不上! 丁胜的厉害之处,在于运筹帷幄中掌握最合理的出手时机,比如当初在长安的大街上,自己抱着敛秋,正是这小丫头最迷醉放松,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当时若不是自己反应快,丁胜的剑就已经刺入敛秋的胸膛了。 然后是台城,所有的刺客都围着自己打杀,然后又是在这些人最想不到的地方,丁胜一路杀出,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丁胜是文士出身,自然讲究用最小的力气做最多的事情,跟赵川做事是一个套路,所以他们很谈得来。 而眼前这位,文韬武略或许远不及丁胜,但临场的对敌,丁胜肯定不能拿下对方。 一个可怕的中年大叔啊,这种人都甘心为上一个穿越者,那个给自己起名字叫“卦者”这种傻逼名字的中二家伙卖命,自己果然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一个穿越者,就算再不济,有了特殊的能力,又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一点底牌! 电光火石之间,忠叔又动了! “现在是第二招,看好了,星月交辉!” 剑气,并不是什么玄幻的东西。 高手比拼有时候刀剑没有碰到你,却依然能划破你的衣服,为何?剑气使然。 破空的锋利刀剑,在速度和力道极大的情况下,会产生至密的气流,道理跟气刀水刀一个样。 此刻,赵川似乎就能感觉到身边的气流已经紊乱,皮肤碰到对方的剑气,都隐隐有些疼痛。 勉强跟上对方看似毫无章法的短打,木刀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缺口。 这样下去不行,肯定会破绽越来越多,坚持几分钟都够呛。 不知道逆水剑的招式顶不顶用。 对了,有一招是八水刀变化而来,好像叫竹篮打水。 这是防御的虚招,看着吓人,其实完全可以不躲避。 赵川一个侧身,不经意踏出一个诡异的横步,那位忠叔的脸色微变。 不管是凑巧也好,还是对方看出破绽也好,这一步精妙的破解了自己的招式。 看上去无懈可击的招式。 清风明月这套剑法,每一招都带一个月字,没有一招带清风这二字中的任何一个,但剑法的精髓,却在这风字和轻字上面。 上半身眼花缭乱的剑法,全是依靠绝伦的轻快步伐实现的。 任何一种武学,如果它没有攻防转化,阴阳变换,虚实结合这些作为理论依据,那么它最多也就只能提到八水刀这种档次。 学习那种武学的人,最多也就是个斗狠的匹夫罢了。 无论是丁胜教赵川的逆水剑,还是现在这位忠叔所施展的清风明月,都是攻防一体的武学。 练好了绝对能横行一方。 以虚招对弱点,忠叔几根头发被赵川的木剑斩了下来。 某人若有所思的回味刚才的一击,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位忠叔的套路和弱点在哪里了。 对方不知道是故意相让还是资质平庸,似乎腿力不是很够的样子。 腿力不够,身体的加速度就不够,所以本来很难察觉的弱点,也被无限放大! 忠叔攻防转换的时候,会有一个明显的空档。 身体会有那么一丝的迟滞。 只要自己在那一刻走对了步子,对方就会暴露出弱点来。 “刚才那一击很不错,算是第二招了。” 聪明人无需多说,忠叔已经知道赵川破解了自己留有余力的剑招。 很多突破就是从一个小角落开始的。 自从赵川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步伐上之后,如同李小龙的截拳道一样,他几乎是用贴身短打,手脚并用的方法来和忠叔对打。 快速的攻防转换,就会诱使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 以快打快,忠叔腿部力道不够的劣势,就会更加明显的显露出来。 果不其然,忠叔从一开始的绝对压制,到现在双方斗得势均力敌,掌握了破绽,“无敌”的人也不再是无敌的。 不过这仅仅是一场切磋,真正搏杀起来,赵川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还有最后一招了,你有什么话说?” 退到一边,赵川一边喘气,一边睁大眼睛注意着忠叔的一举一动。 “当初我有点不敢相信你能把郗道茂从天师道那些人手上救出来,不过现在有点信了。” 忠叔脸上没有沮丧,反而很是兴奋。 “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招了。镜花水月!” 赵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中了一掌,以至于他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好十招,勉勉强强,算你通过了。” 最后这一招明显是杀招,而且前面九招对方都留手了,就最后一招是用的全力,而且不是剑! “最后一招我是怕你学了以后打死师傅,能不能领悟看你自己了,前九招应该都记得并破解了吧。” 忠叔伸出手,把赵川拉起来。 两人面对面,都感觉对方似乎有话要说。 “你认识这东西吧?告诉我,剩下那七个人在哪里?” 赵川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神秘项链,盯着忠叔有些浑浊的眼睛问道。 “哈!我还以为那家伙没有后人呢,没想到他死了都还惦记着我们这些野狗啊。” 忠叔脸色微变,略有一些自嘲的说道。 情况好像和自己预想得有点不一样。 通常的剧情,不就是自己拿出信物,然后这些人就认新主子么? “难道他不是你们的主人么?” 赵川有点疑惑了,完全搞不清上一个穿越者留下的是什么坑。 “你可能有所不知,按那个人的说法,嗯,这个词很贴切,叫加盟。 我们是我们,不隶属于任何人,只是卖情报而已。比如我郗忠,就是郗家的仆人,提供情报只是赚取我需要的东西,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和你之前的那个人,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不过我不能提供假情报给他倒是真的,我也不保证情报的唯一性,有可能其他的人也知道。 你拿他当年的信物出来就想让我卖命,是不是想太多了?忠诚不是一日一夜培养起来的。有谁会见了个死物,纳头就拜的?” 忠叔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脸戏谑的看着赵川,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但是没有恶意。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最基本的现实。 赵川那英俊的脸呆住了,这就好比考试的时候,“顾”字不会写,打开一瓶绿茶,想看看瓶盖却发现上面写着“再来一瓶”一样。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上一个穿越者留下的密碟组织,他们更像是独立撰稿人和报社之间的关系。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混?” 赵川说话有些大言不惭,也很不甘心,但忠叔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郗道茂眼光很高,又不太容易相处,她看上的男人,总不会是酒囊饭袋。 既然不是酒囊饭袋,那要嚣张就让他嚣张呗。 “等你有一天割据一方了,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我跟着你岂能落到好?” 忠叔不理会赵川,自顾自的往住的小屋去了。 “还是老规矩,我们不会从属于任何人,先教你个乖吧,郗家信奉天师道,返老还童什么的虽然稀奇,却也不是没发生过。 郗昙是打算让你治好郗道茂然后摘桃子呢,这年头谁比谁更蠢? 瓜田李下的,你以为人家会甘心女儿跟陌生男人睡一张床么?” 这位忠叔似乎挺喜欢郗道茂的样子,和主家的立场并不一致,边走远边把郗昙的打算说出来了。 这是在暗示我把郗道茂带走么? 赵川拖起下巴,坐在石凳上沉吟不已。 一个人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这个叫郗忠的,肯定不是郗家的血脉,世家有给亲近仆人赐姓的传统,这位看样子不仅能力很强,而且很受信任,值得托付。 他今天玩这么一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收服郗忠,还剩下七人,请继续努力。” 脑子里传来小秘书冷冷的提示音,赵川顿时有所明悟。 所谓收服,只是让对方愿意为你服务罢了,但服务不是没有条件的,自己只是暂时不能达到对方的条件而已。 “果然没有地盘就是硬伤啊,收小弟都收不到。” “宿主学会技能:追风步,敏捷+10,剑法清风明月不被系统承认,请谨慎使用。” 小秘书的提示依旧是那么不带烟火气。 纳尼? 这是在玩什么? 莫非是这剑术上不了台面,只是步法还不错么? 赵川看着天上那一轮血月,似乎理解了系统的运作规则。 现在他手里的武器似乎只有神奇的系统,但是面对滚滚而来的历史大势,光靠这个还有些不够看的。 一个郗家的仆人,身份居然如此复杂,看来世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江左在之后一百年里没有统一天下是正常的,世家之间互相消耗着力量,政治上一代代的近期结婚,越来越腐朽。 好的传统慢慢丧失殆尽,坏的习惯却一代代积累,最终积重难返。 今后无论是惊采绝艳的刘裕,还是逆境雄起的陈霸先,都没有办法拯救长江以南的江山,反倒是是鲜卑人宇文泰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赵川这次来到东晋的收获,除了结识了那些可爱的妹子以外,最深的体会就是江左世家那让人窒息的运行规则。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出身就决定了一切。 太看重门第,知识传播又太慢太狭窄,最关键的是,门阀里的这些人已经失去进取的动力 像丁胜这样的人杰,像郗家这位忠叔这样的人,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日子,依靠大家族展现才华,变成了唯一的出路。 赵川回到竹楼,心绪难宁,点亮了油灯,在书案上摊开大纸,似乎在给某人写信。 “初心,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心如百蚁撕咬,难以平静。 我观江左风物,庆幸有之,失落亦有之。 汉家衣冠在南不在北,天下大势在北不在南,久守则必失。 江左诸公动辄以北伐为念,然彼此间各有图谋,互相掣肘,我料定难有进展。若是某日倾覆,谢家如何自处? 你三叔深谋远虑,我至今有所了解。 不知心学你领悟如何,近期我百事缠身不得解脱。真可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 道韫,我真的想你了。 赵川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拉住一样。 第七十三章 司马道生 赵川给谢道韫写了一封信,把最近在江左见到和经历过的事情,还有自身的感悟和想法,全都和盘托出,写了厚厚的一叠,却不知由谁送到东山去。 或许当面给也行吧。 一封信写完,天都已经蒙蒙亮,红色的血月,早就变成了黄色,昨夜那让人心悸的红色,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又是熬夜啊,我讨厌熬夜。” 赵川伸了伸懒腰,还真是劳累命。 他就坐在竹楼二楼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一点点露出鱼肚白。 帮郗道茂恢复原样,完全是出于道义,还有怜爱。 还有责任。 只是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不可能当做没发生,将来要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没有想好。 谢道韫是自己一定要带走的女人,郗道茂虽美,却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假如两人只能选一个,他也只好对郗道茂说抱歉。 就算带两个妹子回江北,阻力也不是一般的大,谢安那边还好说,郗昙的处事风格,总是不声不响弄出大动静,说实话赵川还是有些忌惮的。 一个老妇人的郗道茂,郗昙当然看不上,因为没有价值。但如果对方恢复了花容月貌,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人家会记得他这个“恩人”么? 恐怕未必。 现在别人能容忍他和郗道茂共处一室,完全是猜测自己能治好自家的掌上明珠,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赵川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亮,天边的云彩慢慢变得通红一片,像火烧的一样。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啊,这是要下雨了么?” 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心头。 晚上睡的时间很短,但现在赵川却一点都睡不着,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这天气也是诡异得不像话。 “好像还有个乐器啊,做戏做全套,半吊子可不是我的作风啊。” 比起吉他,口琴的难度要低多了,前一世,网上甚至铺天盖地的自制教程。 好像就是铜片比较麻烦,不过也不是啥大事。 火烧云的照耀下,某个人颇有点神经质的在那里没事做乐器玩,郗忠早就起床了,安静的看着赵川的背影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系统任务说了,郗道茂不能死,其他的无所谓,所以让这个心理差点崩溃,身体变成了老太婆的女孩保持乐观的心态非常重要。 赵川隐隐觉得这个任务另有深意,只是现在自己还猜不透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郗道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老人,或者说精力变得很差,她需要休息的时间变得很长。 “唉,你也是个倒霉催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郗道茂这次差点死了,赵川真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火烧云的红霞之下,一个少年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做口琴,怎么看怎么显得怪异而另类,郗忠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一尊石像一样,一直注视着赵川的背影。 长江中游的义安县(今安徽铜陵),正下着瓢泼大雨。 这里是长江之上的重镇,地位仅次于京口,东晋朝廷在此有重兵把守。 只不过现在有一点反常! 靠近中央沙洲的江上,有几艘楼船在围攻一艘看着很精干的战船,不断有士卒在从大船上落入水中。如果郗超在此地的话,一定认得出来,中间被围攻的那艘船,正是当时桓温所在的座船。 “拿下桓温人头者,赏千金,良田千亩!” 大雨中一个声音在呐喊,效果却不是很明显,穿着灰色衣服,没有披盔甲,也没有打任何旗号的战士,不断通过船舷跳到那艘稍小的楼船里,但大多数都迅速被这艘小船上的精锐战士迅速扑杀。 “水鬼凿船了!” “怎么搞的,船在下沉!” 忽然,小楼船上一阵骚乱,虽然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也不害怕死亡,但对方出人意料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恐慌。 这艘船和船上的人,都如同受了致命伤的猛兽一样,徒劳的进行着抵抗,给了对方极大的杀伤,却依旧不能拯救自己的命运。 不远处的长江南岸,停着一辆装饰很普通,也只有一匹马的小马车。美艳的少妇身边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汉子,两人正凝神的看着江面上的战斗。 “淑文,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大哥的计策。”那位美艳的少妇正是赵川的地下情妇,郗愔家的庶女郗淑文。 此刻她的小脸已经吓得煞白,不敢相信大哥郗超居然会把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卫们亲自送上断头台。 “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他们的仇,我今后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但不是现在,走吧。” 两人撑着伞下了马车,淑文疑惑的对这位壮汉问道:“桓温大司马,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小路呢?”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会偷偷到建康,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出事了可别怪我,叫你在襄阳好好待着你不听。 都跟你说了,你争不过谢道韫的。你身后没人,她身后站着个谢安,懂吗?” 桓温给淑文披好挡雨的蓑衣,对方那俊俏的小脸充满着坚定。 “哼,那是你们男人的看法。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去争才会有结果,不争的话,最后注定是个失败者。” 淑文咬牙切齿的说道。 桓温讪然一笑,你这么努力,肚子还不是平平的,拿什么跟人家争? 心中暗笑淑文不自量力,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桓温力气很大,一个人把马的缰绳解开,将马车的车体部分推到路边的泥潭里,不久就看不见踪影的沉到水底了。 “走吧,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桓温会陪着个小妇人一起来,走吧,前面就是丹阳郡的侨立豫州(今芜湖周边)。” 淑文这么多年在秦国,早已不是当初的无知少女。 桓温老家是龙亢人,他是谯国桓氏的领袖,谯国现在属于豫州管辖,根据东晋的乔迁政策,侨居的人,都聚居起来,所在地也以北方的州县命名。 很显然,桓温现在的计策,乃是早有准备的一套预案,丹阳郡的侨立豫州,正是桓家的势力范围,有人接应不是什么新鲜事。 雨渐渐下的小了,江面上已经趋于平静,那艘小楼船,早已沉入江底,桓温手下的那些精锐,都穿着盔甲,就算水性再好的人,也是难逃一死,更何况大江上的几艘船,还在不断搜捕的幸存者。 这些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要找的正主,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一个小娘子离开了,他们还自以为得计! 火药桶的引信已经被点燃,只是不知道混乱之下,在郗道茂之后,谁会是下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建康城从沉睡中苏醒,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秦淮两岸手工业作坊和商业廛肆星罗棋布,都开始活动起来。 用秘术锻打的“百炼钢”、用机巧编织的“罗纹锦”,有数不清的商贩排队购买。 建康城里商业廛肆有百货俱全的“大市”,还有纱、谷、盐、花、草和牛马等专门小市。码头停泊数以万计的中外商船。手工业、商业非常发达,物资充沛,交通便利。 不管是前秦的氐人,还是从辽东起家的鲜卑人,身上的高级货,无不出自这里。 离秦淮河越远,就越安静。东府城的郊外,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传来悠扬的口琴独奏。 声音是如此的悲伤,充满了故事,还有可以论斤卖的苦涩回忆。 偶尔路过的行人,都难以挪开步子,驻足在门口,倾听着琴声。 不拘一格,绝不是下里巴人,却也不是阳春白雪。 只能说这是唯一的琴声,不论是吹奏的那个人,还是这把乐器,还是这乐曲,都是独一无二的。 竹楼的二楼,郗道茂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对方手里是一把定制的口琴,两人看着远处江面上红彤彤的朝阳,都是默然无语,赵川似乎是在用琴声对身边的老太婆讲述听得懂又听不懂的故事。 “好像很悲伤,但我却不觉得难过,只想就这样靠着你,什么都不做,心里好安静。有你在,我不会再去羡慕谁。” 郗道茂喃喃的说道,她注意到门口已经人头攒动。 “你看你这个家伙,把这么多人都吸引过来了,喂,忠叔,去把人赶走啦!” 郗道茂对着竹楼下的郗忠喊道。在她面前,郗忠不会表现出任何自己的想法。 竹楼外一阵子鸡飞狗跳,在那里听口琴独奏的家伙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去了。 郗忠一阵讪笑,赵川这家伙武艺不算顶尖,这哄女孩子开心的套路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若不是自家小姐变成了老太婆,只怕此刻就被赵川这家伙哄上床了。 正当他要关门的时候,一个相貌儒雅的年轻男子,用手拉着门的边缘,微笑着问道:“我来找赵川,还请行个方便。” 郗忠一愣,感觉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却不太记得究竟是谁。 “我乃是司徒长子司马道生。”表面谦恭,实则傲慢。 郗忠乃是人精,如何不知道这种人最不能得罪,他故意愣了一愣,略微有些惶恐的说道:“失敬失敬,这边请。” 司马道生用淫邪的眼光四处寻找着什么,远远看到二楼阳台上穿着少女服饰的郗道茂大喜过望,走近才发现对方身边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而且郗道茂也早已变成了老妪。 传闻果然不是假的!司马道生由大喜过望变得极度失望,看都懒得再看郗道茂一眼,生怕她的“衰老病”会传染一样。 “赵郎中,我乃是司徒长子司马道生,父亲有事相邀,还请上马车。” 外恭而内傲,客气都是装出来,或者是他爹司马昱耳提面命交代的。 赵川感觉十分歪腻,刚才他跟郗道茂之间的气氛真是好极了,就算对方变成了老妇人,他依旧和对方相依相偎,十分亲密。让郗道茂的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高兴。 结果这厮一来,就像是刚喝过甜甜的蜂蜜水,就立马被人拉去厕所看他出恭一样恶心。 “你父亲有何事相邀?” 赵川与司马昱之间是平辈论交的,自然想不给司马道生面子,那就直接不给。 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似乎是司马昱临走的时候交代得很清楚,司马道生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看着此刻赵川的手居然放在郗道茂那个老太婆的腰上面,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的审美,也看不起赵川饥不择食。 “听说赵郎中对炼丹颇有研究,司徒在府中设宴,请赵郎中交流一下心得,岂不是美事一桩?” 好吧,系统那个脑残的炼丹大赛来了。 这不去真不行啊。某人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这口琴你拿着玩,很容易学的,别玩太累了知道吗?我去去就回来。” 赵川旁若无人的亲吻了一下郗道茂的嘴,在司马道生惊愕的眼神下,款款而出。 司马道生看着赵川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家伙挺不简单的。 郗道茂现在看着简直可以让他一个月都不想看见女人,这家伙居然说亲就亲,光这份忍耐力就无人能及啊。 司马道生回头看到老妇人状态的郗道茂一脸小女儿家姿态,扭捏的低着头,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跟着赵川上了马车,两人急匆匆的离开了竹楼小院。 司马昱的王府离赵川所在的竹楼,还是相当远,等于是要从建康城的东郊走到南郊,而此时建康的人口达二十万户,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可想而知有多远了! 马车里,赵川和司马道生大眼瞪小眼,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阅历和城府却有着天壤之别。 “给你,这个拿好。”赵川递给司马道生一颗灰原肾宝。 少年爱色,看着家伙疏狂的样子,还有看到郗道茂时眼睛中一闪而逝的贼亮,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这次这家伙估计是慕名而来,却着实被郗道茂现在的样子吓到了吧。 “这是什么?”司马道生疑惑的问道。东晋世家里面你要是没磕过药,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人打招呼。 吃不吃药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药值得一吃。 “房事的时候吃一颗,你懂的。”赵川对着司马道生神秘一笑,然后就闭口不言,同时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不对,不是假寐,他现在是真的很困! 第七十四章 二货之间的战争 比起嚣张又色厉内荏的司马晞,司马昱明显要心机深沉一些,从朝廷内外对他的风评和府衙的规模就能看得出来。 后世对他的评价相当高,基本上算是司马家名声最好的一个皇帝了,只是有点生不逢时。 司马光说这个人:美风仪,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尘满席,湛如也。虽神识恬畅,然无济世大略,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淡差胜耳。 可见当时以务虚为荣的社会风气,他的评价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然后从府衙的陈设和布局看,一句话可以概括。 低调奢华有内涵! 前世赵川去过苏州园林,司马昱的宅子就是一个小型的园林,面积比司马晞的“豪宅”小一些,但是更雅致,也更有文化气息。 不过说实话,那也只是做给普通人看看,王爷就是王爷,哪怕是个司马氏整体废柴,但此人历经好几个皇帝,没几把刷子,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看到车夫和门卫待人接物,赵川心中暗自嘀咕,司马昱现在是被桓温压着没得势,这家伙若是得势了,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哇。 外表谦恭,内心倨傲,他们家似乎都是这个门风,赵川虽是贵客,但这些家仆未必看得起他。 赵川跟着司马道生进了王府。 文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建康城南靠着秦淮河,便于引水。这座府衙园林,宅园合一,可赏,可游,可居,生活在这里让人心情舒畅。 亭台楼阁,无一不缺,有山又有水,有桥有树。 也有池塘有“瀑布”,堪称极度浓缩的建康城了。 这种建筑生态,赵川从未见过,更别说苻健在长安那庞大而粗鄙的宫殿了,即使是后世的苏州园林,那也是略有不如的。 这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建康此时超过百万人口,更别说流动人口),闹中取静,追求与自然和谐相处,美化和完善自身居住环境。 郗道茂家的那个竹楼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比较起来就好比奇瑞QQ和加长限量版劳斯莱斯之间的差别一样大。赵川压下心中的惊讶,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土包子。 “赵郎中,我听逸少(王羲之表字)说起你的丹药,那真是赞不绝口啊,大家对你可是很期待呢,这边请这边请。” 老远就听到司马昱爽朗的笑声,赵川却在心中把这厮骂了个遍。 尼玛的,司马昱是不是故意的啊! 这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炼制那种房事丹药的猥琐男一样,司马昱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心里骂归骂,赵川却熟络的握住司马昱的手,哈哈大笑,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亲热。 口蜜腹剑,不外如是。 “桓温昨日遇刺,生死不明,很大可能已经殒命。” 司马昱脸上有一丝焦急,还有一丝释然,他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 这不可能!桓温绝对不会死! 赵川见过桓温,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心里第一个不相信。 这些年桓温权倾朝野,想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又有谁伤到他一根汗毛? 要知道自己这蝴蝶的翅膀虽然扇得厉害,但该发生的历史大事,却一个不漏的都发生了。苻坚,谢安,桓温,东晋朝廷,都是在预定轨道上行进着,并没有偏离。 桓温的第二次北伐大获全胜,攻下了洛阳,这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 而且目前来看,北伐箭在弦上,会是谁动的手? 前秦的苻健?不太可能,而且也没有动机。 那家伙的脑袋似乎都有些不清白了,他能想出这样的妙招,还把事情做成? 东晋可不是前秦,像关中那样到处是土匪。这里就算有“土匪”,那也都是世家的家奴! 燕国慕容家似乎可能性也不大,而且那个大事记年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现在的燕国皇帝,年底就会驾崩,燕国吃饱撑的去刺杀桓温?只怕他们内部都顾不过来吧。 看来只能是东晋的某些世家了,司马家似乎也有可能。只是司马昱把这个绝密的消息告诉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千万个念头,只是一瞬间,赵川的脸色微变,随后轻声说道:“多谢了,我知道了。” 司马昱一脸古怪,赵川这个秦国的使者,看到大乱将起,莫非就一点都不害怕么?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其实是想试探一下是不是秦国人所为。 现在看来,似乎只是跟自己猜测的一样,是朝堂内部的原因。 似乎看出司马昱的疑惑,赵川耸耸肩,无奈的叹息道:“我就是担心又有什么用?是不是会有人拿我的人头祭旗?” 司马昱想了想,如果改朝换代,似乎没必要招惹关中人,杀他这个使节毫无意义。只是他感觉自己危如累卵,因为桓温跟他关系还算不错。 桓温死了,他不会是受益人。 “走吧,做人还是及时行乐比较好,前面很多人都在等你呢。” 司马昱影帝一样的表演,现在根本就看不出刚才的焦急了。 他拉着赵川的胳膊往前走,面色已经平静下来,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看不明白了…… 台城的御池(专门给皇帝洗澡的地方)内,褚太后光着身子,靠在池子里一动不动。 当年褚蒜子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岁月不饶人,现在她已经是35岁,又生过孩子,已经走过青春的尾巴,岁月开始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此时她早已屏退服侍的宫女,一个人靠在温水池里闭目养神。 再强的人也需要休息,现在就是褚太后休息的时候。她的儿子继承了司马家一贯的特质,有心思没能力。 这种皇帝,如果不是她生的,恐怕早就被自己废掉了。 “二十年前,你就偷看过我洗澡,怎么现在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是这么死性不改?” 褚蒜子眼睛都没有睁开,对着一个方向说道,她的声音带着尖刻,语气里还有一丝怨念。似乎是在抱怨听她说话的那个人,当年除了偷看她洗澡以外,应该做却没做更过分的事。 “我去会稽的路上打听到一件大事,只怕暴雨会来,所以马上折返回来通知你,你要早做准备。” 露天的大屏风外有一个声音传出来,但没有人进来。 “噢?是不是桓温被刺?死了没有?” 褚蒜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屏风后面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她知道是谁,只是没有勇气拉开屏风。 “据说是死了,但我觉得以桓温的本事,他不会死在那里,因为他是桓温,你都会忌惮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死去?” 这句话带着不经意的称赞,还有发自内心的欣赏,只是,现在说这种话,一切都是马后炮了。 “朝堂内部,各家都是心思复杂,你要小心些。”那个声音带着关切。 “哦。”褚太后答应一声,有些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褚蒜子叹息了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比自己预想得还要早,套路也不算稀奇,大概,这后面的剧情跟自己猜测得也差不多吧。 当太后真的好累!好想回到过去! “谢安会提前出场吗?比如,我把赵川拖下水。”褚太后幽幽的问道。 “那他正好省一个最宠爱的侄女。赵川死了不就死了呗,谢道韫还是很值钱的,他会用这个女人换到称心如意的东西。” 这个答案让褚蒜子比较失望,她也没想到谢家的那个人会如此冷血,或许世家本身就没有什么情谊可讲吧。 “行了,我知道了。”褚蒜子不耐烦的说道,开始站起身,慢慢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她不担心那个人会闯进来,想做某些事,二十年前就可以,不必等到现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她没有听过这首诗,但不妨碍有这样的感觉! “我走了,你多保重。”那个人的语气有点压抑,似乎有什么想说却说不出来。 “嗯,你……你也小心点。”褚太后有些惆怅,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蒸汽缭绕中可以看见屏风后面对方挺拔身躯的影子,但她没有勇气走出去,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离开。 最熟悉的陌生人。 其实,当年她的脾气很不好,很容易就被点着。 当年,她很直爽,很喜欢说粗话,但是因为是大家闺秀,所以不能,要忍着。 当年,她对男人们感兴趣的事情很了解,国啊家啊天下啊什么的,却不得不去学女红,那种一晚上能把她手指扎几十个洞的活。 当年,他误闯过自己的浴室,当年,他拒绝了自己的表白。 这些事只有那个他知道。只是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这些年他们两人都很苦。 褚太后和那个神秘人口中的赵川,此刻目瞪口呆的看着司马昱府衙大厅里的人,已经到了无语凝噎的地步。 除了个别人以外,其他都是熟人!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都有。 估计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会很快在东晋的朋友圈里面传开,到时候不知道谢道韫会怎么鄙视自己呢! 司马晞居然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看到赵川走进来,瞪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迅速转移开。 有丹药就离不开孙绰,他和司马昱的关系也好,此刻正在和这里的主人交头接耳。 葛洪老神医也在这里,赵川知道,这年头好的医生往往也会炼丹,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只是他不是南下去会稽了么?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呢? 葛洪对着赵川含笑点头,眼中饱含深意,让某人有些心虚。 赵川觉得给郗道茂把过脉的葛神医,应该能够猜到自己的把戏。 除此以外,这里还有一个相貌英俊的道士,以前完全没见过,穿着灰袍,看着丰神俊朗的样子,和谢道韫的脸型有几分相似,都是带着一股英气,他难道是谢家人么? 他跟谢道韫是什么关系呢?没听说谢家有当道士的啊? 看到此人赵川完全是一脸懵逼。 “我乃是上清派谢允,谢道韫乃是我堂妹。赵兄台,我们似乎颇有缘分呢。”说完调皮的对赵川眨眨眼,可能之后还有事情要跟对方说,某人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应该是善意的。 谢家人真是广撒网,谢道韫这一辈人才辈出,学文的(大多数)有,学武的也有(谢玄),居然还有修道当道士的(谢允)。三教九流,三位一体,各个维度都有他们的人。 难怪淝水之战的时候,谢家能扛大梁。 赵川慢慢把头转过来,看到这里非常不应景的一个人,歪着嘴问道:“那么你呢?一个和尚也会炼丹了么?还是从长安来的西域和尚。” 原来他面前这个人,正是之前相遇的那个长安和尚,康僧渊! 这家伙在郗道茂面前胡言乱语,赵川还没找他算账呢。 “赵施主,很多事情并非是用丹药来实现的,其他手段也可以,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康僧渊老神在在的说道,那敞亮的光头在这里格外刺眼。 赵川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佛家不是要清心寡欲么?怎么也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某人不客气的问道,你莫非不知道今天这些人聚集起来是干嘛的?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康僧渊举止可疑,而且还是西域人。上次这个人蛊惑郗道茂出家,似乎也是套路很深。 赵川对此非常警觉,自己所经历的无数事件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利不早起,康僧渊从西域到长安,从长安到建康,莫非真是弘扬佛法? 唐僧或许可能,这家伙绝对不可能! “施主你不是说过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 额……自己貌似说过,一年前吧,这厮记得还真清楚。 “诶,两位莫伤了和气,大家都是来切磋的嘛。”司马昱看到两人似乎有些过节,不动声色的在一旁劝道。 “各位,为了筹备此次的切磋,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久,现在就开始炼丹吧,普通的材料,王府里面都有呢。” 孙绰在一旁给司马昱帮腔说道。 尼玛,要跟这些二货一起搞什么丹药大赛,还是那种房事用的丹药,赵川感觉自己也完全变成了一个二货。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慎被陆纳暗算,吃掉了郗道茂,现在为了弥补当初的过错,果然是倒霉透顶了。 第七十五章 阴魂不散 嘉兴,天气晴朗,陆家祖宅,这里恢弘而文雅,似乎如陆逊本人一样,文武兼备。 大气不失婉约,仿佛回到当年的夷陵,谈笑之间,刘备百万雄兵灰飞烟灭。 陆家现在是以武立家,家宅颇大,私奴也多,乃是当地第一望族。 校场之内,一个百人方阵,都是精壮的汉子,孔武有力! 而领头的却是个文弱书生,身材修长带着儒雅。 他们没有穿统一的服饰,但看起来却有军队的感觉,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奴。 “长生,这一路小心点,到了建康,家里会有人把你们这一行人安顿下来的,明白吗?” 美艳的紫韵夫人,把一个书卷交给这位叫长生的青年。 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很深的痕迹,看上去依旧年轻而貌美。 而且她皮肤异常白皙,鼻梁很高而且小巧,看上去并不像是汉人,倒是有点像鲜卑美女。 西晋八王之乱以前,世家里养个鲜卑美女,那可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紫韵的真正来历,似乎只有陆纳清楚。 “这里是家里训练牙将的秘籍,还有娘的一封信,你交给赵川,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长生脸色复杂的看着紫韵夫人,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秘籍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紫韵怎么看待他。 自幼没了娘,紫韵对他很关照,像是娘亲,像是姐姐,又像是体贴的情人,或者是三者合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长生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只是不伦的暗恋,注定不会有结果。 他是家中长子,要承担重任,不能干乱家宅的破烂事,虽然这种事在世家的圈子里不算新鲜。 然而这种忍耐却是一种煎熬和拷打。这次要离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受不了了。 “长生,娘不糊涂,只是很多事情没有选择,你明白吗?” 这一声娘,让陆长生心里难受,紫韵夫人已经暗示他了,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原则底线不容商量。 陆长生语气低沉的说道:“我会建功立业让你好好看看的,紫韵。” 这个称呼很暧昧,也很无礼。 紫韵在陆家很受欢迎和爱戴,但问题恰恰出在太受欢迎和喜爱,让陆纳的长子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情感。 这种事情很难处理。 “去吧,你父亲不在,不然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么多的。”紫韵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给了陆长生面子,没有发飙。 听到紫韵这么说,陆长生嘴里全是苦涩,默默点头。 手一挥,这百人的精干队伍,就鱼贯而出,不久就走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空空荡荡的陆家祖宅。 紫韵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的云彩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绪似乎回到了几年前,她儿子失踪的那个夜晚... 建康城东的郗家竹楼里,郗道茂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发呆。 赵川一不在,郗道茂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自由自在也没想那么多,结果现在却好像习惯了依赖另一个人的感觉。 有人给自己做可口的饭菜,哄自己开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那似乎是很不错的体验,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她不介意自己永远是老太婆。 郗道茂的小手把玩着小巧的口琴,比她的巴掌稍大些,很精巧。赵川说这个是送给她当礼物的,难道这是“定情信物”么? 当时赵川吹奏的曲子,据他说,名叫“爱人的安慰”,曲调哀而不伤又饱含深意,他这是向我表白吗? 郗道茂有些害羞的想到。 她想到了赵川唱过的一首歌,据说是女儿家才唱的。 “虽然经常梦见你, 还是毫无头绪; 外面正在下着雨。 今天是星期几; …… 虽然不曾怀疑你, 还是忐忑不定; 谁是你的那个唯一, 原谅我怀疑自己。 我明白, 我要的爱, 会把我宠坏, 像一个小孩, 只懂在你怀里坏。 你要的爱, 不只是依赖, 要像个大男孩, 风吹又日晒, 生活自由自在。” 歌词好像是在说自己,带着小女儿家的喜悦和幽怨。 这首是前世戴佩妮的成名曲,在歌曲出炉的过程中,华语世界里通俗音乐的顶尖高手从世界各地聚集到马来西亚帮忙录制,一出手就是技惊四座,充满了感染力。 最关键的是,很应景,和郗道茂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 赵川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看不透。郗道茂明白,这种男人,她完全无法掌控,但对方却像是最致命的毒品一样吸引着自己。 之前两人沉溺于男女间人伦之事,或许可以理解,那自己变成了老妇人之后呢?为什么依然是这样难以割舍的感觉?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痴如醉,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郗道茂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爱上对方,无法自拔了。 她不自觉的把口琴拿到嘴边试着吹奏了一番,懂音律的郗道茂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因为比起那个什么吉他,这玩意真的很好上手。 好像赵川也吹过的,那现在不是等于两人间接接吻了?郗道茂想起之前跟某人之间的缠绵,突然觉得这些似乎都不是事了。 磕磕碰碰的曲调传出来,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掺杂着乱七八糟的担忧。 “小姐,夫人来了。” 正当郗道茂一边吹奏,一边神游天外的时候,郗忠适时的打断了她的妄想。郗夫人紧随其后的进入竹楼,郗道茂手忙脚乱的把口琴藏到背后,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别藏了,拿出来给娘看看吧。”郗夫人微笑着对郗道茂说道。 “哼,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要管我。”郗道茂嘴里不依不饶,却依然把口琴递给自己的母亲。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小孩子赌气似的幽怨。 郗夫人把玩着精巧的口琴,刚想拿着吹奏,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又还给郗道茂。 “呵呵,这个赵川,照顾你可是很上心啊。”郗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当然上心了,我都是他的女人了,我们都享受过鱼水之欢了,送个东西我很稀奇么? 郗道茂心里充满了甜蜜,却心虚的低下头,生怕母亲看出来什么一样。 “罢了,娘只是来看看你最近好不好,似乎你过得还不错啊,娘就放心了。”好像是觉得郗道茂命不久矣,她再怎么做有辱门风的事情,也不过是最后的放纵罢了。 这就好比要处决死刑犯,前一天总要让对方吃顿好的吧? “好了你休息吧,娘还有事,先回去了。”郗夫人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居然行色匆匆的走了。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你们是这个态度?” 看到母亲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自己,郗道茂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感觉很奇怪,因为从前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像是不认识了一样呢? 不过她不久之后就会知道原因,也会理解赵川曾经把自己抱在怀里,说的那句“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是什么意思了。 司马晞的王府内,正进行着炼丹的“比赛”。 封建贵族,豪门世家,那些鲜衣怒马的背后,是无数混迹在底层人们的血泪。 不论多少遮羞布都不能掩盖血淋淋的事实。 司马昱嗑药也不算少,家里的炼丹房很大。 此刻赵川面前是一个专门试药的青年,长得很普通,面色也不算好,一看就是没事吃药吃坏了身子的人。 这种人的寿命不可能长,而且还随时有性命之忧。 这是下等人的悲哀,跟自己当年没有系统降临时在品香居做最低等的杂役一个鸟样。 只是比起那些路边饿死的,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面色微变,心有戚戚,赵川意识到,他并不是世家这个圈子里的人。 无论他遇到的这些世家中人修养是多么好,很多甚至心地善良,却依旧不能掩饰他们所在的家族巧取豪夺的本质。 “等会你炼制好的丹药,给这个人吃,药效好不好,一试便知。” 司马昱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觉得刚才说的话里有什么问题。 一切都理所当然。 赵川心中默然,平静的看着司马昱,他发现这厮居然还真是要拿活人来试验这种99%是毒药的丹药,世家中人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看到猜测成为现实,赵川并没有觉得很高兴。 在这种事情上,各家都是乌鸦笑猪黑,一样一样的。 东晋世家跟前秦的那些暴发户别无二致。 是药三分毒,如果不是被逼迫,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试验新药?而且还是这种房事助性的药? “这个炼丹房只有我用么?” 赵川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似乎去府衙里的其他房间休息去了。 “他们的药几天前就弄完了,现在只剩下你了,你看看材料齐全吗?” 赵川点点头,“灰原肾宝”并不需要多么名贵的药材,除了红花以外。 刚才他已经看到红花了,想来其他的不会缺。 “你们都出去吧,炼丹的时间比较久。” 赵川意兴阑珊的示意司马昱快点出去,他有种造孽的感觉。 对方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带着试药的人离开了。 “我跟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啊,谢安,别怪我,抱苻坚的大腿,似乎更有利一点。” 他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坐用的蒲团上。进入了脑中的系统。 “准备启用自动模式,炼制灰原肾宝。” “要调节剂量吗?剂量越大,效果越好,但相应的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小秘书虽然是谢道韫的声音,但却不带感情,冷冰冰的。 “负担多大?” “系统升级后的新能力,负担嘛,调到最大的话,吃一年就会彻底成太监!是突变而非渐变。” 嗯,目的是完成系统任务,顺便拿到诸葛神兵,司马晞这种魂淡的死活,他赵川赵大官人才不关心呢。 “剂量调到最大,我要让司马晞欲罢不能!” “是,启用自动模式。” 赵川闭上双眼,失去自我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丹炉里已经打开,里面是弄好的加强版丹药,只需要取出来就可以了。 汇源肾宝原本是褐色的,但这个加强版,已经变成了鲜红色,看着有点妖异。 小心的把丹药放进小瓷瓶里,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打开炼丹房的门,已经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映照在刚刚长出小荷尖尖角的池塘,分外美丽妖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怎么的,赵川突然想起这句诗。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啊。 炼丹这种事情,讲究的是风雅,这也是所谓的魏晋之风所强调的。 司马昱并没有很功利,而是大摆宴席,招待赵川等人。 每人一张桌案,赵川发现自己的位子居然仅次于司马昱,乃是除了主人家以外的上座,甚至在司马晞之上,大惊失色。 “诶?赵贤弟莫慌,这位子你坐得,坐得啊!” 司马昱看到赵川要起来,连忙把他按住。 “今天以炼丹的水准为上,这里不分身份尊卑的,你可别着相了呀,哈哈哈哈。” 看到司马昱不似作伪,赵川的心才放下一半,不过却更是警惕。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是求自己的丹药,那很明显,这些人炼丹一定失败了,无法让司马晞恢复男人的能力。 换句话说,虽说这是比赛,但如果不能治好司马晞的病,那么毫无意义,真正的主题是治病而不是什么切磋。 想到这里赵川心安理得的吃着司马昱家下人送上来的一道道美味佳肴。 差强人意吧,比我自己弄的差点。某人无耻的想到。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郗家竹楼的后门,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迅速的开锁,进门,轻松的制住了郗忠,关上门。 一切如同行云流水! 他们一行人来到郗道茂住的竹楼,为首的是一个道骨仙风的壮硕老人,看着已经变成老妇人的“美貌少女”,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你果然没有死,说,仙炉在哪里,我给你个痛快!” 老人恶狠狠的对郗道茂威胁道。 老妇人拿着一把乐器,似乎并没有惊慌,更没有惊讶,而眼中刻骨的仇恨已经无法掩藏! 第七十六章 谁会来救你 司马昱的王府大宅内,饭菜都已经被撤下去,娱乐完了,嗨皮完了,要谈正事了。 “大家把丹药都拿出来吧。”坐在正席主座上的司马昱淡淡的说道,吃喝都是陪衬,嗑药才是关键。 司马晞不会炼丹,他这次是“病人”,而非是“医生”,他只能作壁上观。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司马昱对司马晞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真是不错。 知道对方不能人道,还搞了个“专家会诊”,这份情谊当真难得。 司马家就是这样,有的兄弟关系很好,比如司马伦。好到能把看上的好女人,比如褚蒜子,让给弟弟。 关系差起来可以杀得血流成河,比如八王之乱。姓司马的人不知道被自家人杀了多少。 药童很快把各人的丹药拿了上来,不过都是“旧版本”的。 赵川猜的没错,其他人的药,确实都给司马晞试过一次了,估计是没什么用。 现在还藏着掖着的,是属于“改进版”。 只有他赵川的“灰原肾宝”,司马晞没有吃过。 康僧渊拿出一个琉璃瓶子,琥珀色,里面装着不明液体。 逼格很高! 单说这琉璃瓶就已经是价值不菲了。除了赵川,其他人甚至都没弄明白这瓶子究竟是什么,还以为是玉石。 琉璃就是原始的玻璃,或者说是玻璃制品。不过不是要等唐代才会有的么?为何这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好像弄点玻璃出来很有搞头啊! 某人心里充满疑问,但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 “我说,花和尚,莫非你去过印度么?” 赵川看着一本正经的和尚,无语的问道。 “什么印度?听都没听过。 这是来自天竺的秘药,绝对管用,只是这数量太少用不了多久倒是真的。” 哈?印度神油?现在就有这玩意了? 三千年前,古印度皇帝,后宫妃子有两三千人,印度皇帝每晚要和四到五个妃子房事(相当于夜晚跑了十几公里),没有药物帮忙,长此以往,铁人也扛不住。 于是他需要按摩油调理,从而帮助他获得更多的“能量”,于是不可描述的印度神油诞生了。 只是这时候就出现在江南,赵川感觉很不可思议,不过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在一边默不作声。 “咳咳咳,圣僧啊,那玩意,嗯,已经用过了。” 司马晞虽然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句话从侧面也说明了,康僧渊带来的这玩意没什么鸟用。 “不,之前那个只是普通版本的,给天竺的贵族用的,这瓶是出自宫内,皇帝用的。” 康僧渊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一本正经,真是让赵川刮目相看。这跟后世的鉴黄师之间讨论各种“专业问题”时的表情一样。 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外来的东西风险也大,司马晞没有表态。比起谢允和葛洪,甚至赵川,这个从长安来的西域和尚,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我很可疑”。 一个试药的人拿着这玩意出去了,不久就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到大厅里,赵川脑补了一下,大概知道司马昱是想怎么玩了,顿时无语凝噎。 在座的似乎除了赵川以外,都是“老司机”,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没什么变化。 “下一个是谁啊?”司马昱看了看坐在不远的孙绰。 “谢允谢道长请吧。”孙绰看了看赵川,他明白今天肯定是赵川的药最后出场,因为王劭和王羲之都用过了,据说效果非常“可怕”。 谢允拿出几颗纯白色的药丸放在瓷盘里,看着晶莹剔透,十分可爱,也不知道是什么。 赵川估计,这年头的丹药,除了他的以外,其余的效果要么不好,要么等于慢性自杀,或者兼而有之。 “这个叫冰晶雪莹,多说无益,试一试就知道了。” 这名字跟OOXX有什么关系? 赵川一脸懵逼,莫非谢允跟谢道韫一样,他们谢家都喜欢搞这些很文艺的东东? 但看着谢允似乎自信满满,不断摸着自己的美须,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好的坏的,反正他又不吃,怕什么! 正在思索之间,谢允投过意味深长的目光,让赵川感觉很奇怪。 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样看自己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赵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桓温的“遇刺”,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波澜,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夜幕渐渐降临了,郗家竹楼这里特别安静,也没什么人经过,外人丝毫不知道这里已经被天师道杜子恭一脉的人所控制。 郗道茂本身就是个娇滴滴的女孩,现在又变成了老太婆,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逃跑,杜子恭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我原本以为给你那娇嫩的脸蛋划上刀痕,或者让我的几个弟子好好在伺候你,就能让你就范。不过你现在变成了老太婆,已经无欲无求,倒是让人感觉有点棘手了。” 杜子恭手上拿着一把匕首,看着郗道茂那充满仇恨的眼神,玩味的说道:“我把你害成这样不假,但我可没玷污你的清白,冤有头,债有主,我杜子恭不算好人,但也容不得你污蔑的。” 他的话语很诚恳,但在郗道茂心中,这种人就是纯粹的卑鄙无耻,嘴里的话怎么会有一句能信? 扭过头不看杜子恭,郗道茂现在是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 其实她真的错怪了杜子恭,正是郗道茂心中最崇拜,最迷恋的赵川,在被陆纳暗算的情况下,夺取了她宝贵的贞洁。 那件事也不能怪赵川,她自己当时也很投入,谁占谁便宜还两说呢。 “你是在等赵川吧,以为他会来救你,我盯着这里好久了,那家伙连你这种丑八怪都舍得亲,还真是一生真爱啊,啧啧,我都舍不得拆散你们了呀。” 杜子恭的几个弟子如同木头一样,站在旁边不说话,而地上躺着的郗忠已经陷入昏迷,房间里点起了火把,将这里照的透亮。 “赵川不会不回来,等他回来,我拿到仙炉,让你死在他怀里,然后点他的穴道,到时候自然有你爹来收拾他的。” 杜子恭的计策还不错,其实也只是让郗昙迁怒于赵川而已。杜子恭相信郗昙的宝贝女儿跟一个长安草根卿卿我我的已经让郗昙很不爽了! 郗道茂一脸焦急,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又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皱纹更多了而已。她希望赵川回来,又害怕他会被杜子恭杀掉,心情矛盾而纠结。 杜子恭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他在这里以逸待劳,相信赵川就算是三头六臂,也逃不过自己编织的大网。 何法倪呢?何法倪在哪里?没有人看见,至少杜子恭的人没看见。 而徐成一天以前就被赵川派去找苻融和吕光了。 火光之下,杜子恭的身体有一点点微弱的抽搐,这也是他要寻找到“仙炉”的原因,那东西对他来说,意义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说话,郗道茂也不说话,不喝水,仿佛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女孩等着自己的骑士来拯救,但命运真的会让苦命的她如愿以偿么? 夜渐渐深了,司马昱的王府灯火辉煌。 康僧渊的“神油”,比起谢允的冰晶雪莹来,还是略差了点,他大概也是知道“技不如人”,谦虚的对着谢允含笑点头。 谢允乃是大世家嫡系,自然不会落了礼数,道家一向是荤素不忌,而佛门表面上乃是戒律森严,康僧渊在房事助兴这方面输了一筹,实在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老头我研究养生几十年了,不会这种药理的东西,只会一套银针刺穴之术,赵大当家,老头我十分欣赏你急公好义,随我来,教你一招。” 诶? 这是搞什么? 不是炼丹吗?怎么八仙过海起来了。 不过也可能是葛洪有丹药却不想拿出来,他还是晋国的一个“侯爷”呢!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葛洪拉着呆滞的赵川来到一个小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 “针灸是借口,你能记住就记住,不能记住也不是啥大事,听好了。” 葛洪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我乃是天师道上清派的掌门,现在要替天师道清理门户,近期杜子恭一定会去找你,他是我师弟,武艺不可小觑。这东西给你。” 他递给赵川一包药粉。 “这药全天下只对他一人管用,相反,他此刻是百毒不侵的。” 纳尼?有这种事! 赵川感觉世家里面一定有杜子恭的奸细,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他对着葛洪点头说道:“谢谢葛仙师了。” 葛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开始给躺在床上的人进行针灸。 “比起药丸,这才是真正的邪术,说是杀人也不为过。他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药,已经是命不久矣,我送他一程吧,他活着也是受罪。” 葛洪这话充满了悲天悯人,不过也饱含着无可奈何。 他为世家之人治病,所以大世家奉他为座上宾。一旦有一天逆反了,人家翻脸的速度比翻书快。 心思沉重的跟着葛洪出去,不久那间房就传来女人的惨叫和男人疯狂的怒吼。 “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停下来就会死。” 葛洪低声对赵川说道。 他这才醒悟过来,葛洪这是手把手的教他一个杀招!无影无形之中,让一个人脱阳而死! 赵川感激的对葛洪点点头,对方却并无得意之色,反而眼中有一丝愧疚。 “看来葛洪仙师手段更是高人一筹啊,佩服佩服。” 孙绰猥琐的对葛洪老头挤眉弄眼的,两个老不休用眼神隔空交流了经验。 “赵郎中,你名声在外,现在是不是要露一手了?” 司马昱调笑的问某人。 尼玛,你才名声在外,你们全家都名声在外。 这种烂名声,赵川宁可不要。 他拿了一颗鲜红的药丸递给身边试药的人,悄悄说道:“只管享受,无毒的。” 赵川昧着良心说道。 那个样貌十分普通的瘦弱青年感激的对他点点头,急匆匆的拿着药丸进了神秘小屋。 不一会,那间房的动静像是在杀猪一样,在场的诸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药不错啊,不仅壮阳,好像感觉还挺好! 不一会,一个下人悄悄的在司马昱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意外的看着赵川英俊的脸不放,让某人担心这司马昱是不是要搞基。 “赵郎中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女子都扛不住这药丸折腾的,厉害厉害,我以前不相信,现在终于信了。” 说到这里,司马昱居然夸张的鼓掌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赵川总觉得今晚的这个比赛,充满着浓浓的套路气息。现在天色已晚,他还真有点担心郗道茂起来。 她没有我做饭,吃得好不好?没有我抱着睡,会不会做噩梦?没有自己陪着,会不会烦闷,会不会想不开? 想到这里,赵川有点想回去了。 他站起身对众人说道:“我现在还有一点急事要回去,告辞。” “嘿嘿,赵贤弟啊,现在建康可不太平呢,走夜路不带着几百人,搞不好还真被山匪给掳走了呀。” 司马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川,包含深意。 心里咯噔一声,赵川终于明白过来了。 桓温“死了”。 大神不在,压不住这些妖魔鬼怪了! 这在东晋其实很正常。 桓温之后有谢安,谢玄叔侄。 谢家人之后没有人,于是开始大乱。大乱之后是桓玄出来,他镇不住场子,被刘裕收拾了。 “赵郎中,不可。” 葛洪对着赵川摇摇头。众人对司马晞的话都没什么意见,可见这件事已经是共识,说不定今天众人聚集在此,就是为了控制和保护赵川。 “我明白了,多谢各位。” 赵川乖乖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 那个神秘房间的不知名男女们还在大战,但大厅里的人都各怀心事,沉闷的聚会很快结束,赵川被两个颇有姿色的侍女送到偏房里,关上门就不走了,嗯,长得一模一样。 比谢道韫和郗道茂差老大一截,但胜在长相一样,床笫之间只怕是情趣无限。 “好了,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出去吧。” 赵川挥挥手,一点心思都没有,他打发两个侍女出去,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开始脱外衣了。 “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司马昱太热情,热情到赵川有点害怕了。 第七十七章 董小姐 门啪的一声关上,两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少女,被赵川粗鲁的推出房间,摔倒在地上。 这对长得极像的姐妹,眼神幽怨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最后不甘心的跺跺脚走掉了。 以前伺候的不是老头就是中年大叔,好不容易遇到个“小鲜肉”,今夜估计会让自己很快乐,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领情! 难得在这种事情上不觉得恶心和不快的一次,居然被这家伙拒绝! 百无聊赖之下,她们只好去司马昱房间里“复命”,少不得要被主人“惩罚”了。 “真是的,这东晋世家太腐朽了。不过就是长得太丑了,如果让道韫和道茂一起来,说不定我就从了呢。” 赵川晒然一笑,丝毫不介意刚才的小插曲,他坐在床上思考目前的境况。 如果桓温真的死了,那东晋的第二次北伐自然是没有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桓温这个人一直到年迈之前,都是个警觉的动物,他知道建康危险大,所以很少在江浙一带逗留,一般都是在老巢襄阳窝着。你说他会被人刺杀,赵川第一个不信。 但如果桓温是假死,以郗超的脑子来说,不搞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这狂风暴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水太浑了,很多人会借题发挥,浑水摸鱼,不好办啊! 自己细胳膊细腿的,真能扛得住么? 谢安这家伙一直闷不吭声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不像是个会安分的人啊? 赵川眉头紧锁,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马上要地震,看到满街的蛇虫鼠蚁,却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发生一样。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几次都梦见自己的女人,慕容雨啊,梁影啊,谢道韫啊,她们都倒在血泊之中,尸体趴在地上,自己都不敢去翻看。 “不要啊!” 天蒙蒙亮,赵川从噩梦中惊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拉开门,天空正露出鱼肚白,似乎是一个好天气。 心神不宁的,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急忙找到司马昱府里的下人,让他们准备一匹快马,然后一丝都不停的往回赶。 很奇怪的是,他只是府里的客人,但这些下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一切都有条不紊。 究竟是这些人训练有素?或者是司马昱早有交代? 他不知道,但有点可以肯定,从昨天众人的表情看,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他要赶紧回去看看郗道茂现在怎么样。 一大清早的乌衣巷口,就已经是门庭若市,这里正是建康最繁华的区域,早上赶集的特别多,周边的农夫很多都趁着天早来一趟建康城,在南面的秦淮河周边把家里的农产品卖出去。 还要赶快回去干农活! 所谓民生艰难,穷人只要稍微懒一点,就会饿死,不得不拼命的干活,养家糊口。 乌衣巷里面却很安静,大世家的人都还在睡眠中。 “咚咚咚。” 穿着轻巧便服的王孟姜,像是花丛中的蝴蝶一样,轻轻的敲着谢家的后门。 她的身体似乎像是没长开一样,前胸很平坦,身体也没有像谢道韫那样苗条而优美的曲线。 但脸蛋清纯可爱,又带着一丝顽皮,嘴角稍稍上扬。 眼睛大大的很有神,宛若秋水,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睿智,气质很是不凡。 这是一个初看不咋地,却越看越好看的气质型小娘,更大的优势是年轻,不论是郗道茂还是谢道韫,都已经是人生中最美的年华,宛如盛开的鲜花。 而王孟姜还只是稍稍绽放。 假以时日,未必会比别的世家美女差,不过现在么,她确实不怎么吸引那些世家公子的注意。 “谁啊,这么早?” 一个很像谢万的年轻人,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门,看到王孟姜一愣,他正是谢万的嫡子谢韶。 “孟姜啊,好久不见啊,我也是不久才从襄阳到建康的,你是找谁呢?” 比起豪迈不羁,略有几分轻浮的谢万,谢韶要沉稳得多,没有谢玄身上的锐气,反而有谢安身上的处变不惊。 他看到王孟姜就知道今天有“故事”。 “我找谢玄,他在么?” 王孟姜落落大方,一点都没有为和谢玄两人之前的事情纠结,或者可以换句话说,她心里其实已经不在意谢玄跟那桩婚事了。 有时候女孩子如果躲着你,说明心里有愧,或者很介意,其实你还是有机会。 但王孟姜这样没心没肺的理智派,反而判了谢玄的死刑。 什么手段都没用,不来电就是不来电。 谢韶当然知道最近谢玄消沉是因为什么,他惊喜的跑进谢家大宅,把谢玄叫了出来。 “走,我们去东郊去看看郗道茂表姐,听说她最近很不好。”王孟姜激动的说道。 哈?郗道茂? 但那又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叫我去? 谢玄一脸懵逼,他还以为王孟姜来找他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婚事呢,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一个不熟的女孩。 罢了,反正近期没什么事情,太后的那个什么“招贤令”,他志在疆场,根本不屑参加。 “走啦,走啦!没吃饭街上买。”王孟姜一点都不避嫌的拉着谢玄的手,说实话她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赵川的手会让她觉得心悸,心慌。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乌衣巷,王孟姜主动约谢玄出去玩的消息已经在谢家大宅里炸开锅了! 王孟姜不知道的是,她和谢玄要去的郗家竹楼,已经成为了龙潭虎穴! 杜子恭拿着匕首,在郗道茂枯如树皮的脸上比划着,看着门口镇定自若的赵川,嘴里啧啧赞叹。 “这小娘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万中无一,我都心动,但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让我放人么?” 赵川扫了杜子恭身边四个家伙一眼,心中略感奇怪。 这不是杜子恭的贴身保镖,甚至看起来都是武艺稀疏平常的人,孙泰那帮人去哪里了? “你是来找我拿仙炉的把,先把人放了。” 郗道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觉得赵川似乎有事情瞒着她,仙炉什么的,她原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赵川居然能一语道破。 “呵呵,你赵大当家的本事,我早有耳闻,你觉得我会那么傻么?” “我的命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要的不就是仙炉么?” 赵川站在门口,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好,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就算十个赵川,也打不过我一人。”杜子恭用力推了一把郗道茂,老太婆走过去了,被赵川搂在怀里。 “你不会是想带着人跑吧,没可能的。快过来,把仙炉交出来,我或许考虑饶你一命。”杜子恭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某人根本不相信他会放自己一马。 “吃下去,没有解药,你一日之内必死无疑。”杜子恭拿出一个乌黑的药丸给赵川。 “检测到系统丹药,追魂夺命丹,融入水中无色无味,杀人无形,一日后七孔流血而死,无药可解。对宿主无效。” 尼玛的,这杜子恭真是阴险,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不过想不到自己有系统这种逆天的东西吧! 赵川爽快的把丹药吃了下去,郗道茂跑过来从后面死死的抱着他。 “你不要死,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快让他给解药,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下去。” 郗道茂的眼泪如泉水一样喷涌而出,赵川搂着她的腰,轻轻的吻掉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道:“快出去吧,可别死了呢。” 看郗道茂似乎不动,他一把推开对方,走过去拿起墙角里放着的吉他,对杜子恭说道:“你不介意我对她唱首生死离别的歌吧?” “哈哈,你这少年倒是稀奇,这么丑的老太婆你当个宝,好吧,那我就成全你吧。” 他大手一挥,身边两个大汉把郗道茂架出去到门口站定。 “好了,有什么遗言也好,绝唱也好,随便你了,反正没解药你可是必死无疑的。”杜子恭得意的说道。 看到有情人生死离别,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快活的了。 “喂,你们在房顶上看够了没有!” 拿着吉他,看着房梁,赵川大叫一声! 院子里突然一声炸响!一颗大烟花(不确定是不是,反正赵川觉得是)在天空中绽放。 房梁下跳下来两个灰袍人,三下两下解决了杜子恭身边的四个龙套。 大门被人踢开,无数披甲的士卒鱼贯而入,看着精悍异常!绝不是普通的晋军,倒有点像是世家里的精锐私军。 很快,除了杜子恭和赵川以外,其余的人都被控制起来,某人被杜子恭拿着匕首抵住后背不能动弹。 “呵呵,赵大当家好算计,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杜子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 赵川脸上先是惊讶,随后释然,甚至带着一丝颓丧。 很多时候你意气风发感觉可以掌控一切,但是到最后,往往结局还是被人摆弄,终究是没有摆脱棋子的地位。 “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他们你信么?”赵川一脸苦笑看着杜子恭那花白的头发,他那英俊的脸上表情扭曲,又想笑又想哭。 “信不信都无所谓,弓手准备,将这两人射死,就说秦国使节被天师道乱党所杀。” 两人正在抱怨之时,郗昙一身戎装的出现在门口,众星捧月,看着格外威武! “要射死赵川,你们就先射死我!” 郗道茂发了疯一样跑过去挡在赵川跟前,大义凛然,可以说这一辈子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勇敢过。 “把我背后的刀松一点可以么?你觉得现在这样还有意思么?” 杜子恭心中一冷,现在这样确实没什么意思,因为郗昙好像不介意把赵川跟自己一起干掉,他也不明白郗昙为什么这么恨赵川。 “道茂,退后点,我想对你唱一首歌。” 郗道茂在赵川的眼里看到了疯狂和决绝,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点头。 赵川拿起吉他,开始弹唱,他被无数的弓箭指着,被披坚执锐的士卒包围着,身后不远处还有一把锋利的尖刀,这场别致的告别曲,似乎可以让郗道茂记得一辈子。 如果她还有明天的话。 “董小姐,我从没忘记你的微笑; 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 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 就像朱雀桥下,清澈的水。” 郗道茂诧异的看着赵川,她明白,赵川歌里的那个人,不叫“董小姐”,而叫“郗小姐”,因为这么多人在,所以不能直说。 因为这一段每句话都在写她,衰老的她,平日里习惯性的撇着嘴,还有一向自傲的美丽,就是自己无疑。 郗昙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明白赵川在说谁,想让人射死对方,但怎么都下不了命令。 正在这时,穿着便服的王孟姜和谢玄,出现在竹楼门口,好不容易挤进去,却看到如此震惊的一幕。 谢玄刚要出手救出赵川,却被王孟姜死死拉住衣服。 “先看看再说!” 王孟姜也是一脸焦急,但她觉得这里面还有故事,可以再看看。 “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 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 董小姐,竹楼的夜晚时间匆匆;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郗道茂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想说却说不出来。 她原以为赵川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什么都懂,他只是不想把这些残忍的话说出来。 东晋世家嫡女的身份,长安草根的身份,因为失身而自暴自弃的疯狂,还有对现实的无奈反抗。 杜子恭威胁她的时候,没有流一滴眼泪,而赵川来了以后,眼睛的闸门似乎关不住,她已经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郗道茂感觉自己心中的伤口,那些因为失身,因为绑架而受到的屈辱,快要死去的那些恐惧,都被这首歌慢慢抚平,剩下的是淡淡的哀伤。 赵川看着她,给了一个温暖的笑容。郗道茂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回了他一个动人的媚眼。 两人眉目传情,似乎根本不把这肃杀的场面放在眼里。 第七十八章 还会再相见(本卷完) 王孟姜的心弦似乎被什么拨弄着,包括赵川手上奇怪的乐器,还有那首歌的歌词所要表达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的表姐已经陷入癔症,这个女孩眼里全是赵川这个人,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是他们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此时此刻,王家小妹的心里居然有一丝酸楚,甚至是妒忌。她看着现在丑陋得不行的郗道茂,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赵川还能深情款款的对着这个又老又丑的表姐唱情歌。 不知不觉的,那些士卒的弓箭都已经拿下来,兵戈也收了回去,甚至杜子恭的匕首都放到他自己身后,大家都在听赵川在唱歌。 “董小姐,你熄灭了烟,说起从前; 你说前半生就这样吧,还有明天; 董小姐,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 在五月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所以那些可能都会是真的,董小姐, 谁会不厌其烦的安慰那无知的少年; 我想和你一样,不顾那些所以; 跟我走吧,董小姐。” 吉他的声音很特别,宛如小溪泉水,温婉动听。 曲调更是哀而不伤,配合着歌词,让人感受到了遗憾和淡淡的心痛,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特别是那一句“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如果丁胜在此地,他一定有所感触。 他的家太小,容不下褚蒜子这匹“野马”。 很多男人都会感同身受。当年那些可望而不及,有缘无分的妹子。 不过更精彩的还是郗昙的脸色,因为大家都知道根本没什么“董小姐”,有的只是“郗小姐”。 而郗道茂想起赵川为她做的所有的事,那些小事积累起来,她终于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现在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她不想他走!她想留在他身边,不管自己是不是那个大世家的千金小姐。 她不要当一匹野马,她只想当赵川身边的一只小毛驴!虽然这个男人身边已经有了可能不止一头的毛驴,甚至千里马。 她后悔没有早点跟赵川私奔! 当一个人开始后悔的时候,往往就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 “扑通!”一声! 杜子恭应声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 似乎是中毒,但很奇怪,这里这么多人,并没有人看见怎么下毒的,如果是药粉,那为何这里这么多人都好好的,独独那杜子恭出事了呢? 很快,这家伙就已经断气,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对着郗昙摇摇头,没想到曾经是世家大族座上宾的杜子恭,居然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赵川把吉他递给近在咫尺的郗道茂,抚摸着她花白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拿着,等我回来治好你。” 说完,大步走出竹楼。在门口,他被王孟姜拦住了。 “谁是董小姐?” “你说呢?” “什么叫女同学?” “像你这样的世家千金。” “兰州是什么?” “你不久前吸过的那种玩意。”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表情平静。他们对话像是看不到周围的人一样。 “为什么?”王孟姜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很明显对面的人知道她在问什么。 “无可奉告。”赵川看了一眼王孟姜身后的谢玄,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 郗道茂发了疯一样抱住赵川的腰,不让他走。 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知道很丢脸,会沦为笑柄,但此刻她一步都不想离开这个男人! 什么家族,什么容颜,什么道德,郗道茂什么都不想要,把赵川给她就行了,以后做一个农妇都行,不要把自己心爱的人抢走了啊! “不管我在不在,都要好好活下去,你爹看着在呢,他脸都绿了。”赵川没有回头,平静的说道。 一堆人在围观两人的表演,没有任何士卒上前催促。郗昙脸上神色变幻,但愣是没说一句话。 “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你。”这是典型的公主病。 “在长安我就去过三次牢房了,那种地方我很熟的,别担心。” “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你!”公主依然在犯病。 忽然一个手刀砍在郗道茂脖子上,她被赵川打晕抱在怀里。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现在我把情人还给你了。”赵川让郗昙抱着郗道茂,不管对方可以杀人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居然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里其实只需要赵川和郗道茂两人就够了。 所有人都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的夫人,一夜间从风华正茂的绝世美娇娘变成了老太婆,自己会不会嫌弃,能做到赵川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 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郗昙大手一挥,所有人收队,那杜子恭的尸体被抬走,虽然人死了,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而他手下的四个龙套被压走,当然,赵川被押上了马车,没有捆绑,但看来去的地方应该跟牢房有关。 顶多是高级点的牢房。 人走光了,竹楼里顿时安静得让人害怕,只剩下谢玄跟王孟姜两人,郗昙就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自顾自的带着人走了。 千头万绪,谢玄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要问。 比如郗道茂为什么变成了一个老太婆。 比如她为什么爱赵川爱的死去活来。 比如赵川为什么会给之前完全不认识的郗道茂写歌。 比如他为什么会被郗昙抓走。 还有太多的问题,他不知道谁能给自己答案。 刚才他居然觉得郗道茂比自己的姐姐更配赵川一些。 谢玄发现自己确实错怪了赵川和王孟姜,他们之间没什么。 但这个花心的男人,却搞上了另一个外貌原本不输自己姐姐的女孩,要说什么才好呢?如果姐姐知道了会怎么样? “走吧。”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就像死了爹娘,谢玄完全搞不懂王孟姜为什么情绪变化会这么大。 女人心,海底针,谢玄觉得王孟姜有向自己大姐发展的趋势,这个世界真是变得太疯狂了! “孟姜,你怎么了?” 看到王孟姜情绪低落,谢玄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想说话,走吧。” 王孟姜低着头,只顾着走路,根本不管在后面追赶的谢玄。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很不高兴,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和失落,弄不明白那些负面情绪是怎么来的。 反正她就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大哭一场。 “喂,孟姜,等一下我。” 谢玄拉住王孟姜,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有问,今天趁机一定要搞清楚。 “孟姜,你是不是喜欢赵川?” 谢玄发现王孟姜的身形好像顿了一下,随后自己就感到左脸火辣辣的疼痛!那是王孟姜用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耳光! “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王孟姜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一出手她就觉得自己过分了,但道歉似乎也很难为情。 她心虚的快步往前走,装作气鼓鼓的,谢玄高大的身影就在身后,但一直不敢上前。 王孟姜的小手软软的,打人能有多疼?谢玄是疼在心里面! 他觉得莫名其妙,对方早上还来找他玩,一路上有说有笑,似乎回到从前,但刚才赵川和郗道茂那一出戏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但似乎也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回到乌衣巷的谢家大宅,谢玄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从小玩到大的王家小妹。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建康的牢房档次不错,还是双人间,有床有桌子,里面干净整洁,不过空气实在算不上好,带着淡淡的霉味。 这不是普通犯人应该有的待遇。 赵川在这里看到了那个从长安来的西域和尚,康僧渊! “那么大师,你能不能说说看,究竟是因为什么从座上宾成为阶下囚的呢?” 赵川看着康僧渊那跟中原人完全不同的眼睛,带着揶揄问道。 “抹了神油的那个试药人死了,我就被司马昱抓来了,罪名是企图谋杀王亲贵族。” 康僧渊对着赵川摊摊手,一脸无奈。 那药肯定被人动过手脚,或者试药的人被下过药。 东晋世家水太深,他跟赵川一样,都是图样图森破。 赵川嘴角挂着笑,看着倒霉的长安来的西域和尚,心里却是感觉寒冷。 这样也可以?太离谱了吧?葛洪可是明火执仗的杀人啊! 如果说赵川是把人家宝贝女儿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对方老爹来兴师问罪,这还可以理解。 这长安来的西域和尚,被栽赃的是如此生硬明显,司马昱做事这么不讲究了么? 赵川突然有点同情康僧渊起来。 “对了,你为什么被抓进来了,你也是被司马昱抓进来的么?”康僧渊认为赵川被抓的原因跟他一样,都是炼丹炼出来的毛病。 某人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是因为上了不该上的妹子,被人家逮住了。 两人同病相怜,都有各自的秘密,在牢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正在这时,牢房大门被推开,透过木质的栅格,赵川看到进来两个穿着盔甲的卫士,其中一个打开了自己这间的房门。 “老弟,看来大事不妙。”康僧渊不动声色的在赵川耳边悄悄说道。 “你,出来,跟我们走!”这个说话的卫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吩咐过,此刻是面无表情,但也不对赵川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 此时求饶或者询问屁用没有,某人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跟着卫士出了牢房门,就像是去赴宴一样。 不久之后,牢房负责审讯的密室里,赵川已经被脱光了上衣,被捆在一根很粗的木头柱子上。 两个卫士,拿着皮鞭,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我说两位大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还不行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赵川一脸谄笑的看着对方,这架势不是他第一次遇见,在长安的时候就进去过三次,跟牢头都混熟了。 后来因为长得太帅,差点把牢头的独生女拐走,之后再进去那家伙就不敢得罪他,一直当大爷供着。 “我们得到嘱咐,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只要把你往死里打就行。” 这位侍卫大哥依旧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嘱咐他的人是郗昙还是别的什么人,比如司马晞什么的。 赵川很快就知道对方不是虚言,两人轮流把皮鞭往他身上招呼,似乎还沾了盐水,他每挨一下就会惨叫一声,最后昏厥过去。 牢房的签押房里,郗昙和一个穿着庶民服饰的男子正在饮酒,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把赵川坑得不要不要的陆纳! “重熙(郗昙表字)啊,别打太狠了,毕竟是我儿子,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认。” 陆纳跟郗昙走了一个,劝说对方下手悠着点。 他拿出一块布,上边有一个红色的血斑,很像是女子初夜的时候留下的。把布递给郗昙,对方没有生气,似乎还如释重负的样子。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好在错有错招,葛神医说道茂已经身怀六甲,你难道希望孩子出世就没了爹?” 陆纳对着郗昙挤眉弄眼的说道,心中充满了得意。 先上车后补票,当年他也干过! “若不是这家伙夺了道茂的身子,我才不会跟你合作!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唉!” 郗昙嘴里满是苦涩,这场风暴会因他的发动而无限扩大,真不知道最后得利的是谁。 “你们郗家最是虚伪,两边下注,一边盯着王谢,一边投靠桓温。罢了,我要走了,郗嘉宾(郗超)这家伙太可怕,我不敢在他眼皮下玩花样。那么再会,亲家翁。” 陆纳款款而出,留下郗昙一人在签押房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风起于青萍之末,从郗昙带兵驻扎建康郊外“勤王”之时,晋国的大乱已经是无可避免。 大乱之后有大治,不把家里扫荡干净,让那些杂音都沉寂下去,桓温是无法独奏出绝世乐曲的。 这是郗超的想法,也是此时郗家的共识。 佛道之争,世家与流民之争,永嘉侨迁世家与本土世家之争,晋国汉家衣冠与北方崛起胡人新贵之争,都随着这一颗小石子,泛起涟漪。(本卷完) 第一章 失温症 这一天,天气晴朗,建康城本应该是充满了生机,但此刻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 大队的禁军士卒,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查!偶尔有人被抓走,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那些赶集的,摆摊的,全都不见了踪影,原本门庭若市的商铺,此刻全部歇业,话说回来,全城戒严,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 建康城为什么会戒严,原因只有一个,桓温死了! 晋国大司马桓温在奔赴建康的途中,所乘坐楼船被“水贼”袭击,船只沉没,船上无一幸存者。 这件事疑惑丛生,桓温死没死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艘船沉了,而且没有幸存者,而且不知道凶手是谁! 桓温乃是掌管晋国军事(名义上)的行政长官,他的遇刺,无异于往沸腾的油锅里洒下一勺子开水。 很多依附于东晋的流民统帅,之所以听话的让那些世家摆弄,无非是有桓温挂帅,谁不服,桓温就打到他服为止,因此淝水与长江之间的这一段区域,才能相安无事。 那里是安置北方流民的一大块区域,而能活着从北方迁徙回来没有死掉的人,是善男信女的可能有多大? 没有桓温这尊大神来镇压,那些妖怪们只怕要出来“吃人”了!无奈之下褚太后只能下令全城戒严。 桓温是死是活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现在认为他死了。这跟后世的“宣布死亡”是一个概念,只要桓温一天不公开露面,那他就是“死了”!哪怕活着也是一样。 郗家竹楼院子里有一口大水缸,上面一个木头盖子。这里刚刚演出了一幕人间悲喜剧,现在陷入沉静,空无一人。 “哎呀,真是太危险了!”木头盖子被移开,里面钻出来一个妙龄少女。 何法倪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急急忙忙的往后院的茅厕跑去。 憋了一晚上,她真的很想如厕,毕竟人有三急…… 不久之后,何法倪在前院一脸平静的看着郗超带着一队晋军士卒到门口,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苻融跟吕光还有护送他们来东晋的五百士卒一行! “赵川呢?人怎么不见了?”郗超的脸色不是太好。郗昙虽然是叔叔,但这件事并没有跟他通气,或者是来不及吧。 “不知道,被人抓走了吧。你随便问问就知道是谁了。”何法倪无所谓的说道。她说的是事实,这里又不是人迹罕至,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是私自行动,查出谁抓了赵川易如反掌。 “跟我走,去京口!” 苻融脸上满是惊喜,看到爱人恨不得扑上去,而郗超则什么都不想说,直接让何法倪跟着他们一起走。 城里到处是搜捕“叛党”的禁军,没人注意秦淮河边的郗超一行人,不久之后,来自襄阳的楼船离开秦淮河,驶入长江。 之前郗超去了一趟建康的皇宫台城,和褚太后密会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 整个上午建康都是人心惶惶,腥风血雨,到下午,街上才慢慢出现打探消息的世家奴仆。 这次禁军至少抓走了数百人,据说都是信奉天师道的信徒。但郗家,王家,谢家人其实也信奉天师道,不过似乎派别不一样,游走于其间的是天师道上清派掌门葛洪,同时他也是个医生。 这其间的关系似乎错综复杂,三言两语难以描述。 上位者稍微动一动,下面就会疲于奔命。 一时间赵川所在的大狱人满为患,各种叫苦骂娘喊冤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都跟某人毫无关系。此时,他已经被转移到监狱二楼的一个密室里。 这里除了没有门以外(有暗门),跟普通的签押房陈设并无二致,连胥吏们暂时休息的榻都有。 浑身是血的赵川,用盐水清洗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时不时疼得直咬牙,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我说,你演戏不需要演得这么真吧?我一下子就成了勾结天师道叛乱的逆贼了?你不觉得我一个秦国人,千里迢迢的到建康来造反,脑子很有点毛病么?” 赵川看着坐在胡凳上悠哉悠哉的郗昙,心里颇有一点怨气。 “你睡了我的宝贝女儿,我打你一顿真是便宜你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郗昙没好气的看着赵川,恨不得再上去把他打一顿。 赵川无话可说,这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他只是小心的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你要彻底治好道茂的病。”郗昙本来想告诉赵川郗道茂怀孕的事情,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有良心。 不出所料,赵川点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就算你不要求我,我也会去做的。” 赵川的那首《董小姐》,让郗昙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就像是在一群母鸡中站着一只仙鹤一样,这个男人,很不一样。 “好,那我提第二点要求,你娶道茂为正妻。我们会集中家族里所有的资源捧你,让你成为郗家的顶梁柱,下一个郗嘉宾。” 如果不是从郗道茂口中知道她爹是个什么人,赵川此刻真是想纳头就拜。 “是不是要入赘?或者我改名叫郗川什么的?”他不可能相信郗昙会好心到送大礼。 “入赘这是一定的,不过名字倒是不必改,长子姓郗,其余的跟你姓赵也行,我不强求。”郗昙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眼中饱含深意。 “长房有郗嘉宾,我们二房也需要一根顶梁柱。我现在还撑得住,可十年之后呢?”郗昙的说法很有远见。 “你来晚了一步。”赵川叹了口气。 比起老狐狸谢安,郗昙的手段还是太直接了点。 但自己如果不娶谢道韫为正妻,赵川相信谢安不介意自己去宫里从事太监这个有前途的职业。 如果得不到,又不能控制,那只能毁掉。赵川不相信谢安会是善男信女,将来打败不可一世的苻坚苻天王的男神,又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他已经让谢道韫跟自己睡一张床了,现在说自己把郗昙的宝贝女儿睡了,还要入赘郗家,你让谢安怎么想?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呵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不抵赖。”郗昙的话让赵川心惊肉跳。 “我没爹没娘的,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我的婚事当然可以自己做主。” “是这样么?随你了,你高兴就好。”郗昙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样。 “等会去签押房换件衣服,跟我回郗家大宅吧。道茂生我这个爹的气,不吃饭不喝水,要为你殉情呢。”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郗昙从暗道的门离开了。赵川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他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从郗昙的话里,听到了许多弦外之音。 历史上郗道茂与王献之结婚,又被逼离婚,娶了司马家的公主,其中谢安在里面起的作用很关键,也很隐蔽。 之后郗家被墙倒众人推,这一击很是重要。 历史上郗超和谢玄非常不对付,至于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但后来北府军大杀四方,短暂雄起,完全没郗家什么事。 历史上正是郗家的衰落,才让谢家人占据京口重镇,培养出闻名天下的北府兵,才能击败苻坚。 这里面套路很深啊!世家之间表面和气,背后的龌龊只怕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郗昙不傻,谢安更不傻,赵川觉得傻的是自己,还有那个除了爱以外什么都不需要的郗道茂。 远离建康的会稽东山,一场阴险的刺杀被化解,刺客服毒自尽,线索全部断掉。 东山的溪水边,两个穿着乞丐服饰的男子,倒地不起,七窍流血,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谢道韫小脸惨白的站在谢安身边,看着地上的两个,心有余悸。 这两个人是来杀她的! “看到了吧,我让你不要去建康是不是正确的选择?”谢安对着自家侄女翻翻白眼,一边的丁胜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却依旧是没有开口说话。 “查查这两个人的来路。”谢安淡淡的说道。 兵不在多,在于精。丁胜跟褚太后关系暧昧,旧情未了,可以随时跟当权者沟通。 又是武艺高强,心思缜密,而且长期卧底“黑涩会”,对江湖那一套十分了解,有这个人在,就是最大的保险。 “会稽本地的乞丐,并不会武艺,已经服毒自杀,看来他们知道得并不多。 他们的目的似乎不是来杀小姐的,你看这包药粉,人的皮肤粘上去之后会起红疹,然后溃烂,就是好了以后也是青一块白一块,绝色美人都能变女鬼呢!” 谢安的面色阴沉如水,这是有人要毁掉谢道韫花朵一样的美丽容貌! “哼,有人想浑水摸鱼,心思恶毒啊。”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达到目的。 谢道韫毁容,对谁最有利,只要看看谁是最大受益者就能猜到谁是元凶。 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有这个动机,那就足够了。谢安已经知道了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大概知道了谁是凶手。 对方或许根本就没想能不能成功,说不定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警告罢了! “叔父,这个?”谢道韫隐隐觉得是赵川在外面搞事情,让火烧到自己身上,但她不好明说。 “深居简出,老老实实写你的心学。我回建康,自然会带你一起去见那个臭小子。”谢安黑着脸往回走了。 什么事情让叔父生气成这样? “你啊,太矜持了。对付男人就是要善用自己的身体,明白吗?”看谢安走远了,丁胜悄悄的在谢道韫耳边悄悄的说道。 “你也没资格教训她,当年还不是一个熊样,去把尸体处理了,道韫你过来。” 没想到对方耳朵这么好,丁胜刚才教唆谢道韫宽衣解带献身于赵川的话被谢安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丁胜不好意思摸摸自己脸上丑陋的刀疤,走到小溪边搬运尸体去了。 本来谢安和谢道韫两人是在钓鱼的,刺客这么一闹,什么心思都没了。 三人在院子里,吃着丁胜做的烤鱼,气氛有些沉重。 “道韫不是普通小娘,你有事可以直说。”谢安沉声说道。 “那个,桓温死了,战船沉江,尸骨无存。”丁胜的语气很轻快。 谢安呵呵一笑,也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他咬了一口烤鱼说道:“郗嘉宾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看着吧,他们那些鱼钩出来,到时候建康不知道要流多少血呢。” 不管是谢安也好,丁胜也好,都没去怀疑桓温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或者说他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答案。 “叔父,不管桓温死没死,大家认为他死了,那就是死了啊。”谢道韫插嘴说道。 她本身就是思维敏锐,不然如何跟得上赵川的节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关键。 谢安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调笑的对丁胜说道:“看到没看到没,我找的这把锁威力怎么样,锁死赵川那个小妖孽。” 两人都哈哈大笑,弄了谢道韫一个大红脸。 她觉得叔父似乎是在夸她,但好像又不是什么好话。 “还有就是,郗家几乎倾巢出动,大军驻扎在建康城南,郗愔还进宫跟太后交涉了,这背后要做什么,看不懂啊。” 谢安摸了摸自己的美须,带着得意的对丁胜说道:“不要被眼前的小利迷惑,我们说不动就是不动,除非刀架脖子。就让桓温这尊大神跟那些妖怪们折腾。北伐回来之后,才是我们显身手的时候。” 谢家的根基是豫州,乃是与北方异族冲突的第一线,他们不动,不是不能,而是现在远远不是时机罢了! “主公,这是我查到的一个绝密情报。” 丁胜拿出一张纸递给谢安,对方看了之后递给谢道韫,最后扔到烤鱼的火堆里面,三人都是面色有异。 “郗嘉宾的人?” “嗯,桓温和郗超的算计,真是举世无双啊。” “你去盯着,有事随时回报。” 鱼还没吃完,丁胜就直接走了,谢道韫从没见过谢安的面色如常严肃。 第二章 胸怀 时间已经进入初夏,黄昏之后天渐渐暗下来,青蛙的呱呱声,夏蝉的鸣叫声,蚊子的嗡嗡声,汇聚成了一首动听的交响曲。 但东山竹楼里的谢道韫只觉得烦躁,本来想写一下心学的底稿,却完全没有心思。 因为情敌出现了,而且还是个劲敌! 世家里面是什么调调,谢道韫再清楚不过,别的不说,就说她最尊敬的叔父谢安,之前在东山隐居的时候,实际上是有个“秘密情人”的,是一位歌姬。 最后这位歌姬被谢安玩腻了就送人了!爱的时候要死要活,恨不得吃饭都抱着吃,送人的时候也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似伟光正的男神背后,其实都有一段故事,嗯,有些还挺龌龊的。 这也是为什么褚蒜子这样的智慧型女人对丁胜这样又丑又痴情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的原因。 虽然丑,但起码对自己一心一意啊!世家里才子英雄名士虽然多如过江之鲫,女人多半是陪衬和附属品罢了。 现在谢道韫也遇到这样的问题,抢男人的家伙来了,还是自己很不喜欢的一个很“矫情”的女人。 正如谢玄看不过神经质的郗超,谢道韫从前看郗道茂就很不爽了! 郗家的女人,一向都是很有勾搭男人的本钱的,女人味十足,身体的各个部位,怎么长得好看怎么长。 前有谢万家乱家宅的淑文,现在郗道茂也来插一脚,真是气死人! 谢道韫为人有点古板,又天生丽质不喜欢打扮,从来对男人不感兴趣以至于谢玄一度认为姐姐将来会出家。 但郗道茂不同,她长得特别好看,平日里谁都看不起,有点孤傲和冷淡,却和自家表弟关系暧昧,属于“早恋人士”。 如果这两人能看对眼,那才叫真见鬼! 现在倒好,是金子就会发光,好东西谁都想要,两人的筷子夹到同一块肉上面了,而且还是谢道韫先发现的。 “哼,背着我跟郗道茂卿卿我我的,看回来我怎么跟你算账!你就是找女人,就不能找个我看顺眼的么,非得给我添堵?” 南柯,你挑女人我不反对,这年头有本事的都这样,可郗道茂……那是能把我位置夺走的女人,你就没点感受么? 谢道韫把毛笔重重的按在纸上,留下一团乌黑的墨迹,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乌七八糟的。 慢慢的气消了,谢道韫开始回味丁胜对她说的话。 一夫一妻多妾的时代,就算是妻子,也是要固宠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两晋南北朝时期的江左,是封建时代妻子权利的巅峰时期(这个有据可查)。 她现在面临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要跟郗道茂争夺正妻的位子,郗家的嫡女,虽然不是长房,样貌和家世,已经够做赵川的正妻了。 第二个如何摆平赵川剩下的那些女人! 前一个是谢安跟郗昙之间的争斗,谢道韫看着就好。 后一个就是要玩心计了,但自己好像又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办真是纠结啊! “咚!咚!” 有人敲窗户! 谢道韫伸手抽出书案隔缝里的一把匕首,悄悄的靠近,沉声问道:“是谁!” “小姐,是我,丁胜。” 哈?丁胜? 他不是去建康了么?怎么又折返回来了?谢道韫感觉很奇怪。 这个人算是自己的长辈,家里后辈没人敢把他当奴仆看待,而且他也只听叔父谢安的,执行力超一流,每次都会把事情办得很稳妥。 丁胜在窗外打招呼只是不想当贼偷偷摸摸进来,谢道韫愣神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在屋子里坐好了。 “看看这个。”丁胜从鞋底里摸出一张字条,带着汗臭。很显然这消息非常机密,连谢安都不知道。 谢道韫捂住鼻子,字条上的信息触目惊心,吓得她小脸煞白,手指不住的微微颤抖。 “杀人还是救人,就在你一念之间,而且对方还怀有身孕,将来极可能是长子,你要怎么选?母以子贵,你应该不会想做妾吧?谢家最璀璨的明珠做妾,你叔父会悬梁自尽的。” 丁胜是谢家家奴不假,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有时候并不一定是按照谢安的思路走。 尤其是他知道赵川的“真实身份”!那家伙本身就是个妖怪,妖怪的潜力是无限的,说他以后会当皇帝丁胜都信。 “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我稍微拖着赵川一点,郗道茂就必死无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是谢家的威胁,你觉得呢?” 丁胜的话带着蛊惑,这也是他单独来见谢道韫的原因。 一来因为他是谢家的奴仆,二来他在谢道韫身上看到了某个女人的影子!那个每天都会在梦里出现的,自己却没有勇气正眼看的女人。 人都是情感的动物,必须要做的事情,有时候可以打折扣,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有时候却可以用必死之志去完成,全看有没有感情倾注在里面。 谢道韫不说话。丁胜继续劝说道: “这是上策,毫无痕迹,天知地知。如果小姐于心不忍的话,我这里也有无色无味的药让这个孽种留不住,如何?不过以赵川的聪明劲,也许会查到些什么,还是有些风险。” “罢了,不必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谢道韫想都没有想就摆摆手,当然,丁胜是出自好意,谢道韫不会去指责他。 丁胜意外的看了谢道韫一眼,似乎有所顿悟。不牺牲点姿色就能把赵川这样的家伙钓住,看来也不是普通小娘能做到的事情啊。 建康明珠就是建康明珠,叫这个名字并非因为长相,当然,长相也是其中一部分。 “也罢,是我枉做小人了。不过他们家要毁你容貌,你都不在乎?不要还以颜色?” “在乎,但是我是谢道韫,郗道茂,她还不是!” 这话充满了自信和霸气,一时间丁胜有些神情恍惚,似乎看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因为我是褚蒜子,你不是,所以我不能走!” 丁胜恭敬的给谢道韫行了一礼,带着敬畏说道:“难怪说谢家这一代男儿没一个比得上你,谢安石的眼光总是这么毒辣。好了,我有事去一趟建康,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交给那个负心汉的?” 谢道韫急急忙忙的找出来一个包袱,递给丁胜,里面装着许多心学的手稿。 “要不要我带句话?你想清楚哦,别乱跑啊,现在很多人想在你脸上划几刀呢?” 丁胜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道韫,对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走过来在丁胜手掌上写了好几个字。 “这…不是吧,真这么说?”谢道韫写的话让丁胜感觉这个世界有点疯狂,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 “哼,他只要敢要,我就敢给。”大概是被郗道茂刺激到了,谢道韫的话语异常坚定。 “那好吧,那好吧,走啦走啦。” “急男人之所急,想男人之所想,赵川这家伙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我去了。”说完丁胜纵身一跃,跳下了窗户,瞬间不见踪影。 “我其实是个小气的女人,但是不能让初心这个名字蒙羞啊!” 谢道韫无力的靠在床上,刚才她失去了做掉情敌的机会,或许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以后要和出身不弱于她的女子分享男人,谈何容易啊! 一只蚊子趴在她脸上,柔软的小手一打,白嫩的脸上瞬间留下一个红色掌印。谢道韫有点后悔,竹楼里的时候,两人躺在一起气氛其实很好的,如果那时候自己主动一点,或许……只是历史不能假设。 选择什么样的爱情,就会走什么样的路。谢道韫是这样,郗道茂也是这样,一切都不是偶然。 现代燕京城作为首都,有一种叫做“驻京办事处”的地方,相当于全国稍微大一点的机构和城市甚至县城,在首都留下的一个映射点,那里的人来了京城,就会在这里歇脚。 其实两晋南北朝的时候,江左的建康,一直都是首都,各个世家有人在城里当官,而家族的祖宅又几乎都不在这里,自然也存在“驻京办”这种地方了。 除了王谢两大家以外,其他的很多大世家,他们的力量并不是集中在建康城,而是在周边地区的会稽和京口,陆家和郗家,在建康,也只是属于“驻京办”的级别。 陆长生,陆纳长子,死去的夫人所生的嫡子,已经带着一百个牙将来到了建康的陆家宅院。这里面积不算大,容纳一百人已经是颇为拥挤,一间房要睡七八个人才住得下。 陆长生没想到这次来接应他的居然是自己的父亲陆纳! “这封信给赵川,他知道怎么做的。我拜托他为你治病,你以后就跟着他过江,在北方建功立业吧。我们陆家也要开枝散叶,家里的基业,就留给你弟弟了,我会对外宣称你病死了!” 当父亲的居然如此狠心!陆长生心里有点难受,但看到陆纳的眼睛里全是期待,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父亲不爱他不看中他。 恰恰相反,他父亲可能已经预示到有什么不好,所以才让他分出来,到别处去发展壮大! “孩儿明白了,谢父亲!” “这是郗昙的拜帖,你去建康城的郗家大宅去找赵川,然后和他一起去城北玄武湖附近的宅院,在那里住下来,就说那宅院算是我给他的见面礼了。” 哈?送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一处大宅?玄武湖附近的宅子价格可不低啊! 陆长生感觉一向小气的父亲,这次大方得有点不像话,心里略微有些奇怪。 “好了,你去找赵川吧,郗昙那边我已经打招呼了,赵川看了信以后会跟你走的。”陆纳的语气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陆长生毕竟跟父亲相处十几年,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习惯。 这个赵川,父亲非常重视,甚至可以说激动!究竟为什么?没有答案。 怀里还有紫韵(他一直暗恋自己的继母,也从来不叫母亲)的一封信,也是给赵川的。 这个人到底哪里特别了?陆长生一边想,一边朝着郗家大宅走去。 陆长生所思考的那个人,此刻正一脸无奈的看着郗昙,老太婆一样的郗道茂,旁若无人的挽着赵川的胳膊,一脸痴迷的模样,不管她老爹那欲哭无泪的表情。 地上跪着两个人,正是用皮鞭毒打赵川的那两位“路人甲”。 “赵川,我把他们两个出卖掉了,今后他们跟着你,奴契在此,要打要杀都是你一句话。” 郗道茂看着赵川,很好奇自己的男人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你抽了我五十四下,你抽了我一百二十四下,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差别会这么大么?” 赵川的话好像是来自地狱,在地上跪着的那两个健壮的家奴,居然浑身颤抖起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打,那你把多打我的那些,打到对方身上吧,打完了再来找我。” 赵川示威一样的抱着郗道茂的腰,两人来了一个缠绵的湿吻,就在郗昙的面前。等气喘吁吁的分开,赵川示威一样的瞪了气得浑身发抖的郗昙一眼,哼了一声拉着郗道茂的手就走了。 等他和郗道茂走远了,老太婆死死的捏了一下赵川胳膊上的肉,娇嗔的说道:“死鬼连我这么丑的老太婆都下得了手,你也不给我爹留点面子?” “你爹不老实,明明是套路,明明是火坑还偏要我去跳,等这些鞭子打完,我看他这游戏还怎么玩!” 果不其然,跪在地上的两人迅速爬起来,郗昙虎着脸问道:“刚才赵川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打了不到二十鞭子那家伙就晕了,都是胡编的。”一个瘦一点的家奴委屈的说道。 挨了几百鞭子,只怕现在已经躺床上呼呼了,哪能像他那样嘚瑟! “罢了,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他,你们下去吧,以后躲着他走,被他逮到只怕要打得你们半身不遂。” 郗昙大手一挥,这两人如蒙大赦,比老鼠跑得还快。 “有点意思啊。莫非是福不是祸?” 一想到郗道茂现在老态龙钟,赵川这厮居然都能像热恋一样捧着护着,郗昙觉得找这样的女婿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如果除开陆纳给他的羞辱的话。 第三章 命运的暴击 后世的南京,就是三大火炉之一。夏天来得早,而且热得快! 王家大宅靠近秦淮河,有点不好的就是,白天虽然很凉爽,但一旦热起来,晚上水会散热,并且水汽在空气中聚集形成薄薄的水蒸气,夜晚会很闷热。 这就是常说是湿热。 王孟姜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川拿着吉他,对着郗道茂弹唱的身影,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谢道韫宛如天上的皓月,和赵川几乎是天生一对,除了家世,这两人在人品,学问,样貌上,就是完全匹配的,说实话,王孟姜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但已经变成老太婆的郗道茂呢?莫非自己还比不上么? 王孟姜觉得赵川如果是一扇门,她并没有掌握这扇门的钥匙,甚至连钥匙孔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首《董小姐》,她隐隐觉得并不是一首情歌,而是有着很深的意思,董小姐并不是指的郗道茂,而是,嗯,只是一个符号! 她认为自己是懂赵川这个人的!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也许他能容纳得下很多女人,但河流也分主次,总有一个是主干,其他是支流。 王孟姜一直把赵川当老师,现在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后世迷恋上相貌英俊,谈吐不俗的年轻老师的那些无知女生一样。有些盲目,有些跟着感觉走。 这让一切都遵循理智,心思又非常缜密的王孟姜感觉不好,心像是脱了缰的马,有些控制不住。 打谢玄的那一耳光,完全是做贼心虚,真要她回答那个问题,她怎么回答呢? 谢道韫不喜欢郗道茂,甚至很看不惯她,但王孟姜却和两人的关系都很好,现在她们都陷入了情网的旋涡,理智的王家小妹不想再陷下去,又无法欺骗自己。 “好烦啊,我要去找点事情做!”突然想到了什么,想起了赵川以前给她讲课的一些东西,王孟姜兴匆匆的拿起纸笔,开始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就算在没有遇到赵川之前,王家小妹就一直想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能为天下人做一些事情的人,遇到赵川以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起来。 写着写着,当初自己中毒的那个夜晚,那个男孩不厌其烦的给自己讲解世家里面的游戏规则,不断讲解着天下大事,还隐隐说起了那些高深的学问,比如心学。 那时候自己是如此软弱,没有依靠,赵川就是一个好医生,不仅治疗着自己的身体,还充实着自己的灵魂,那时候和他说话,是一种灵魂的交流。 就像是此刻自己懂那首《董小姐》是什么意思,而表姐郗道茂只怕还以为是完全在写她,想把董小姐换成郗小姐呢。 王孟姜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起自己偷吻过昏迷的赵川,略微有些得意,就好像端上来一盘好菜,自己趁着没有其他人在,悄悄吃了几口,又把痕迹掩盖掉。 这种无人发现又无法说出来的愉悦感。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本钱颇少的前胸,想起表姐郗道茂那傲人的身材,甚至谢道韫都比自己强了几个数量级,不免有些沮丧。 “母亲身材那么好,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继承到我身上,我可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啊!” 王孟姜无聊的在写了几行字的纸上画画,不由得想起赵川那精湛的绘画技艺。 “如果他能帮我画一幅画,嗯,把我身上不好看的地方画的好看点,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她想入非非,觉得自己在赵川笔下一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想着想着,居然就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王羲之悄悄的进入王孟姜的闺房,看到女儿趴着睡着了,有些泛黄的纸上还写着“以工代赈”的标题,脸色微变,不过却不动声色的吹灭油灯,又悄悄的离开了。 赵川并不知道王家小妹又打他的主意,想让自己给她画画。 此刻在郗道茂的闺房里,他正在奋笔疾书的写话本《三国演义》。 郗道茂早已睡着,她是老人,不能跟赵川拼精力,那些男女间的缠绵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根本无法实现。 郗昙这里人多眼杂,显然不能写心学文章,只能先写话本打发时间。 外面风雨大啊,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折腾了! “炼丹大赛任务完成。获得文斗积分三千,获得回春丸配方,获得回春丸原料若干(不全),额外获得金丝软甲一套。 ” 赵川的脑中,小秘书的声音依然是冰冷的,但却让赵川松了口气。 总算是摸到回春丸的边了!东晋现在已经越来越危险,桓温似乎要发威,不知道到时候死多少人。 《三国演义》这本书,满满的都是套路,肯定会很讨世家的喜欢,这也是出名的好办法! 当初跟慕容雨讲过一些,现在回想起来很惭愧。 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结果自己却开起了后宫,别的不说,只怕现在跟谢道韫之间的事情,江北也都传开了吧!慕容雨的消息很灵通,估计现在早就知道了吧。 赵川一声叹息,自己在所谓“逼不得已”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名望,名望之后,才是才学和武艺,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游戏规则,不知道现在苻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自己来自后世,情感上肯定亲近于东晋一些,但在这里看到的,只有失望而已。所谓的汉家衣冠,带着太多陈旧的陋习,而且还是被人“发扬光大”的陋习,不从头再来,就不会有希望和明天。 这一点恐怕不止是自己,谢安甚至谢道韫,应该都有体会。一时间赵川觉得自己忧国忧民,完全是比干屈原一类的人物。 不过很快,他就受到了现实的嘲弄,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起来。 天才蒙蒙亮,赵川还搂着郗道茂老太太在睡觉,建康的郗家大宅门口,就来了一位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的青年,和陆纳的相貌,有九分相似。 都是那种身材很好,相貌一般,但看着很有气质的伪男神范。 他带着佩剑,背上一个小包袱,一看就是来找人的。 建康卧虎藏龙,这里下冰雹砸死十个人,至少有八个跟当官的沾亲带故,那些守门的家奴虽然放肆,在这座城市里却不敢造次!生怕为主家惹下什么不该惹的祸事。 门口的这人正是陆长生!他礼貌的递上拜帖,最后看门的家奴像是伺候爷爷一样把他引进了郗家正门! “你是陆长生?”郗昙的脸色非常和气,看到陆长生跟看到赵川是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陆纳的这个儿子,身体不太好,看上去有早夭的可能。人们对于短命的人,总是会有些同情和退让的。 “伯父,在下正是陆长生,我是奉家父之命,来带赵川走的。” 郗昙面无表情的点头,这是答应好陆纳的事情,人不可言而无信,除非有大得不得了的利益作为交换。 很快,赵川挽着郗道茂慢悠悠的来到会客厅,可以看到他身边的老婆婆异常不满的表情。 “伯父,能不能回避一下,家父说有东西要让赵川单独看。”陆长生语气非常卑微,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赵川看着郗道茂点点头说道:“你好好休养,我会彻底治好你的。” “嗯,我相信你。” 两人当着郗昙的面发糖,包括陆长生在内,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过赵川还是非常顺从的跟着他来到郗家宅院的大院子里。 “这是你的信,父亲说你看完就会跟我走。” 哈?陆纳那个老混蛋? 赵川觉得自己有很多帐要跟那家伙去算。 如果不是陆纳,自己不会夺去郗道茂的贞操,也不会发生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不是陆纳,自己不会在这个大漩涡里挣扎,随时有性命之忧。 他觉得陆纳欠自己一个交代。 “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紫韵,嗯,紫韵夫人的信。” 正当赵川打算撕开陆纳的信件时,陆长生在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卧了个槽的,我想看什么看什么还要你去管么? 陆长生的话让赵川有点不爽,但一想到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先看后看其实也无所谓。 “我先回房间,你在院子里等我吧。” “随你。” 陆长生平日里话不多,看着很沉稳。老实说赵川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或者说对方身上的资本比他多。 更年轻,更帅,似乎更加有学问,兰亭那时赵川的光芒四射已经不是秘密,陆长生认为自己是比不上的。 比自己强一点的人,在眼里总是别扭的,这是人之常情。 赵川回到房间,看到紫韵夫人那封很长的信,心里渐渐百无聊赖甚至无语凝噎,不想活在世上。 不过他女人不少,若是死了,只怕要么惨兮兮要么绿油油的,完全没有自杀的原动力,连死都不能死,其实这是最大的一种残忍。 “原来我竟然是个血统高贵的杂种么?这特么真是尴尬了!” 赵川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纳在坑他的时候,还那么“贴心”了,感情完全是在逗弄他玩! 紫韵夫人的信上面讲述了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鲜卑异族的一个美丽公主,身份高贵,倾慕中原文化,在关中游历的时候,遇见了一位风度翩翩的所谓江左名士,两人一见钟情干柴烈火。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她从未见过这么知识渊博又儒雅的男人! 总之是一个美的冒泡,一个风流倜傥,两人一开始就停不下来,郎情妾意,夜夜笙歌。 概率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并没有过多长时间,公主的肚子就被“老男人”搞大,不敢回去,不过对方也算有点良心没有走人。 最后在长安把孩子生下来,公主回了鲜卑部落,“老男人”回了江左,约定有机会再续前缘,故事以痴情妹和负心汉的结局落幕。 那个两晋“陈世美”回去后,估计是遭到了报应,妻子难产死了,正当他良心发现想接回那个鲜卑公主的时候,公主家的部落危如累卵,把信送到负心汉那里。 一边是玩过又给自己生了儿子的漂亮妹子,一边是朝不保夕的恶斗,负心汉斟酌再三,还是毅然北上救场,并且通过家族祖传的谋略和练兵方法,终于挽回了鲜卑间乱斗的局势。 那个部落感激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把公主带走,两人回长安接回了儿子,正当要返回江左的时候,儿子在长安的客栈被人偷走了! 然后再也没有找到,负心汉翻遍了长安也没找到,最后两人心痛欲绝的回了嘉兴府过起了居家小日子。 后来负心汉很疼爱这个公主,但他们却再也没有孩子。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某个从长安来的秦国人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两人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负心汉就是陆家当代家主陆纳,这个鲜卑公主就是紫韵夫人,真名拓跋雪,当今鲜卑拓跋部的老大拓跋寔的亲妹妹! 这个被遗弃在长安数年的倒霉蛋,就是赵川,当然,只是赵川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 他用系统的力量把自己变成了小鲜肉帅哥,所以爹妈都认不出长相了,但身上的胎记没有变,一个人的身材和气质也是很难改变的。 特别是赵川在女孩们面前侃侃而谈,优雅的勾引,那种不知不觉攻陷女人心防的套路,跟当初的陆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的心思最是敏锐,往往只是怀疑就能猜到事实的真相。 赵川来到这个世界,根据他自己的出身,制定的所有计划,要对付的对象只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世家大族,这是妖异的苍天大树,抢夺养分,遮挡阳光,必须要彻底改造,才能创造出他自己脑子里的王道乐土! 第二个就是包括鲜卑在内的异族,这些人该杀的要杀,该改造的要改造,让他们融入到汉家文化里,造一个比隋唐更有包容性和向心力的大中华! 但是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的一半血统,就是最野蛮的拓跋鲜卑,还是王族。他的家族几十年后就会横扫北方,建立北魏,一个稳定的异族政权。 他的另外一半血统,就是江左世家的陆家,虽说是庶子,但出身在主家,有继承家业的权利,如果他足够优秀的话。 赵川发现自己的努力方向,似乎是打算亲手“杀掉”自己这个身体的爹妈! 第四章 持续发酵 我特么居然是个胡人! 赵川看到紫韵夫人的信,已经明白,这就是他的便宜亲妈了。自己是个草根,别人没理由胡乱认亲。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更何况又不能决定自己的爹妈,还是便宜爹妈。 他总算能体会到乔峰大侠当年的感受了! 赵川很想找个角落去画圈圈,一时间满心的幽怨不知道跟谁去说。 等冷静下来,赵川拿起了陆纳的信,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开看。 算了,看一封也是看,两封还是看。赵川打开陆纳的信,里面的描述略有不同。 信中陆纳并不确定自己是他儿子,不过可能性很大,姑且认为是的。 至于郗道茂那件事,陆纳也并不认为在坑赵川,反而是在为他铺路,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嘴脸。 除开那些废话,信里面还是说了几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让陆长生跟着他一起,不要回江左了,这人也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陆长生身子骨不太好,陆纳求赵川帮忙治疗一下。 第二件就是建康位于玄武湖附近的陆家大宅,送给他用作联络的据点,便于在江左安插人手,无论他到了哪里,都是陆家人。 地契和房契在陆长生的包袱里。 第三件就是赵川本人已经被“卖给”郗昙了,留在江左肯定入赘郗家,陆纳让他有机会赶紧开溜,溜不掉乃是技不如人,活该到郗昙家做牛做马。 第四件就是陆长生那里除了有陆家训练牙将的卷宗以外,还有自陆逊以来,陆家历代先贤的兵法札记,这些帮助他在江北立足。 第五件就是陆纳提醒赵川,谢安乃是不出世的枭雄,心狠手辣不在桓温之下,冷酷无情更甚桓温,让他不要被谢道韫的美色所迷惑,大丈夫当断则断,每天有郗道茂暖床也就够了,没必要弄得家里两虎相争! 最后陆纳说赵川可以不认他这个爹,但却不能不认陆家,是陆家的种,就一辈子是陆家人,走到哪里都是,因为这就是世家。 两人的信,合拢在一起,恰好把整件事还原了。 母以子贵,同样的,子也以母贵! 陆纳宠信紫韵夫人,因为对方是鲜卑公主,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助力! 而赵川极可能是紫韵夫人的唯一儿子,所以值得投资,因为将来的某一天,拓跋鲜卑不是没可能入主中原,这是为陆家留一条后路。 以赵川对陆纳的了解,当年那桩风流韵事,很可能是陆纳知道了紫韵夫人,也就是拓跋雪的真实身份,刻意勾引,珠胎暗结,为家族留一条后路。 赵川不相信陆纳这种人会和胡人女子爱得死去活来,还是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世家中人,不缺女人,更不缺美女,不要把他们想得太痴情。 包袱里除了这两封信以外,还有几本书,都是手抄版本,还有兵法图。系统并没有响起声音,赵川明白,这些知识都是不能投机取巧,需要自己一点一滴去学习理解。 好吧,聊胜于无,不但多了便宜爹妈,还多了个便宜兄弟,唉!赵川满肚子苦水不知道跟谁去说,他对自己的身世极为不满,这简直是要把他坑死。 而且自己的身世也决定了,冉闵那一套已经完全不适合自己了,杀胡人不是杀自己么?所处位置真的很尴尬啊! 胡人看不起,汉人不承认,世家不屑为伍,穷人不敢高攀,尼玛的,你陆纳游历就游历啊,搞大鲜卑公主的肚子算是怎么回事? 紫韵夫人确实是貌若天仙,温文尔雅,看不出是野蛮的异族。但鲜卑人就是鲜卑人,世人不会管这么多。估计这也是陆纳不肯把紫韵的身世告诉自己的原因吧。 不知道如果谢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有什么动作呢? 赵川托起下巴,感觉这头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他。那家伙知道他的老底,使坏起来会不择手段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推心置腹的跟谢道韫谈一谈。 自己是怎么跟郗道茂搞到一块去的,这件事必须要跟谢道韫解释清楚。只要她跟自己一条心,谢安再怎么样都翻不出浪来。 心真的好累,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信念,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种感受,跟北魏孝文帝把姓氏由拓跋改为元差不多。 陆长生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也不见赵川出来。不过他涵养甚好,没有计较某人的无礼,坐在石凳上纹丝不动。这教养,不是小时候挨打挨够了,不可能像这样如同条件反射一样。 “走吧,我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来到院子,赵川已经收拾好心情了。既然爹妈是这样,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回到江北,这些掣肘都会消失不见。 陆长生感觉赵川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不同,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各怀心事。 玄武湖附近的陆家大宅离得颇远,赵川一路观察着建康城内的生态,察觉到一丝怪异的气息。 禁军已经退却,没有人继续搜捕,至少没有明着来。 但建康城的小巷子里,不起眼的店铺跟前,三三两两的有人在交头接耳,就是开水快要开了但还没有沸腾时的状态。 赵川心在下沉,桓温“死去”的影响,正在慢慢发酵。 如果是现代,建康城的这种状态很平常。 但是拜托啊,此刻的东晋并不是什么王道乐土,那些穷人哪里有时间聚在一起闲聊啊,为了混口饭吃忙都要忙死了。 这些一看就是穷人打扮的人,他们在搞什么?他们在一起又能搞什么? “陆长生,你觉不觉得现在城里有些怪异?” 走在身后的赵川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 “别出声,我们快点走,身边有家将就不怕,现在这状况,只怕要出大事!” 陆长生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老奸巨猾的陆纳教出来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一点观察力都没有? 此时的建康,是一座没有城墙(确实如此)的城市,因为城市规模实在太大了。包括东府城,石头城在内的一些军事据点,都是有城墙的,它们拱卫着建康的核心台城。 但整个建康,却没有用石头城墙包围起来。 这座城市,对内(江左地区)的防御,其实是相当差的,所依仗的就是长江天险。 “嗯,快走,回玄武湖把家将们武装一下,随时准备出击。”赵川现在就开始发号施令,陆长生心里不爽,但陆纳有过嘱托,务必要听对方的,而且还要指望这个人调理自己的身体,他只好忍了。 乌衣巷的王家大宅,王孟姜的闺房内,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正趴在书案上做春梦。 梦里她变成了表姐,变成了个老女人,但赵川却放肆的亲吻着她,两人情不自禁,紧紧的抱在一起,停不下来…… “哎呀,落枕了!”爬起来就是腰酸背痛的,而且脖子还是歪的!王孟姜想起昨晚那个梦,心情又变得很不好。 有些东西就像是之前自己吸的那种毒品一样,明明知道是不好的,不对的,却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自从知道表姐郗道茂跟赵川搞到一块去了之后,她心里的野草也开始萌发。 表姐现在那么丑,为什么都能做到,我却做不到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心中盘桓不去。 好不容易洗漱完,王孟姜顶着黑眼圈,歪着脖子,看到二哥王凝之和七哥王献之,两人一大清早的就聚在院子里一起喝酒。 一个是未婚妻谢道韫被赵川抢了,一个是还未订婚的表姐出事,自己不想要,被赵川捡走,两人的心情还真有一些同病相怜。 “我不甘心!” 王献之猛喝了一口酒,自己内定的女人,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老人,稀里糊涂的就跟了别的男人,他嫌弃表姐郗道茂绝世容颜不再,又不甘心她跟着别的男人走。 心情很矛盾,他情愿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赵川这家伙,着实可恨……”王献之现在还没想明白,他二哥王凝之已经想明白了,没有附和自己的弟弟。 不如就是不如,谢道韫选择赵川,他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却是服气的。 “明明是你自己不要,偏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王孟姜现在的样子虽然滑稽又可笑,但却义正言辞的指着王凝之,为赵川抱不平。 “有些事情你不懂,你还小。”王献之喝了一口酒,不想跟自己的小妹争执。 “不懂的人是你!” 王孟姜把自己跟谢玄一起看到赵川的最后一面,跟王献之和王凝之说了,最后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表姐变成老太婆,你就嫌弃了,现在有人愿意要,还拿着当个宝,你怎么说?”王孟姜的话里带着浓烈的酸味,不过王献之和王凝之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王家小妹说得有道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郗道茂现在最是需要人依靠,然而王献之却当了逃兵。 看到两个哥哥都不理自己,王孟姜气得跺跺脚走了,她不是在为赵川抱不平,而是对比起来,自家两个哥哥真是差劲透顶,跟她爹王羲之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真是的,我可不能像你们这样。” 洗漱完之后,王孟姜就回到自己的闺房,铺开大纸,准备继续昨天的思路写下去。 之前在堂邑赈灾,她认为把粮食分给那些灾民就够了,事实教育了她,那种做法是完全不行的。 赵川给她讲解的东西,启发了王孟姜,如果试验成功,甚至可以推广到别的地方。 那样的话,她总算是做成了一件大事,证明了自己并非只是一个字待闺中的千金小姐。她很想让赵川对她刮目相看! 种下了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一切看似无关,实际上慢慢在变化,发酵。 由于事态紧急,郗家长房的郗愔,再次入宫,与褚太后详谈。 郗愔与郗超是父子,但郗超对父亲始终是留了一手。 这种关系很难描述,郗超心里是向着家族的,哪怕跟着桓温。 郗愔内心是认同郗超的,但他是家族的掌舵,凡事要留有余地。 总而言之就是郗超在“欺骗”家族,郗愔装作不知道,不去揭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受害者,暗地里却会配合儿子的方略。 王家是盟友,谢家却不是,谢家一直盯着京口,那是郗家的老巢,结构性的矛盾不可避免,郗家跟桓温走得近,没毛病。 现在桓温“死了”,郗超没有跟郗愔通气,或者他不想说,或者不知道,现在干脆人也离开建康,一副要去找人的样子。 郗愔现在非常焦急,不过表面上还是很淡定,他虽然比王羲之小十岁,但额头上的皱纹不少,郗家这十年来,除了郗超异军突起,整体是下降的趋势。 “元子(桓温表字)给了我一封信,这次他是假死,方回(郗愔表字)啊,你莫要太过担忧了。” 褚太后面带微笑,安慰郗愔说道。对方是坐镇京口的一把手,家族势力虽然不及王谢,但位置很要命,他们倒向哪一边,对局势的影响极大。 “白天禁军搜捕天师道余孽,可有什么收获么?” 郗昙的本部人马,并不能在建康城自由活动,上次抓捕天师道杜子恭,乃是褚太后特批的,之后大军就被严格约束起来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褚蒜子,此时却是满脸愁云。 “都是小鱼小虾,孙泰等人一直都没有抓到,杜子恭似乎早有准备。他们背后的那些人啊,现在还不好动啊!”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世家不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桓温或者说郗超的计策,本身也不是要毁灭某些世家。 在不占道理的情况下采取断然行动,要知道哪个大一点的世家不是蓄奴过万?到时候在江南一割据,司马家这江山估计就坐不稳了。 褚太后现在已经捞了一次鱼,如果持续出手,反而会让人看出虚实来,她只是太后,并不是万能的。 “方回啊,且安心吧。你们郗家已经有一支大军在朱雀门那边了,还担心什么呢?” 第五章 露一手 郗愔满怀心事的离开,虽然褚太后说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他还是会有点心神不宁,就像是踩在厚冰上,不知道那冰川什么时候就融化,总之是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他觉得有必要去找弟弟郗昙商量一下(两人并不住一起),有点不对劲,情况的发展似乎在对手的意料之中,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背后站着的对手具体是谁。 渔夫虽然是在钓鱼,如果对手是一只吃人的大鲨鱼,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郗愔不掌兵,也不像郗昙一样信心满满,他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儿子郗超,这个喜欢“坑爹”的怪人。 建康城里的气氛虽然诡异,不过赵川跟陆长生两人还是非常顺利的来到了建康城北玄武湖附近的陆家宅院。 玄武湖附近地势开阔,隐约有王者之气,有山有水,乃是建康城的游览胜地。陆家在此地有一处宅院,他们在东吴的布局,比许多南渡世家要早得多,毕竟是地头蛇么! “刚才的那些人不对劲,你有没有想过太平道张角当年的故事?”来到这座模式的宅院,赵川的警惕并没有比外面少多少,依旧是忧心忡忡。 天师道和太平道有一定的传承关系,而且天师道除了上清派以外,基本是在底层混,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天师道,从来源上说,本身就是张道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所立。 而张鲁跟太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说是其四川的分支也不为过。 太平道黄巾起义,能干什么事情还用说么?天师道又打算怎么玩? 当初葛洪等人创立上清派,也是要和普通的天师道信徒划清界限,往晋国高层发展,避免遭到灭顶之灾! 要知道黄巾起义那些事情离现在也不过百年而已。虽然现在的皇帝由姓刘改为姓司马,但大家眼睛不瞎啊! 有过一次成功经验,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一旦乱起来,建康城并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陆长生跟着他爹陆纳,学的东西很多,唯独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此刻不由得紧张起来,论镇定是比不上游走于长安的某人的! 不过眼前这座宅院规模还可以,重要的是朴素不张扬,前院后院两个大院落,一看就是练武和练兵用的。有这一队牙将,坚守几天不成问题。 而后院靠着一个土丘,又从玄武湖引水造了个水池,前院有口深井,虽然简朴,还是费了点心思的。 陆纳心思缜密,这座宅院像是早有准备,但却不会是这几天建起来的。 此刻那些牙将们在一对一的操练,不需要赵川他们费心。 赵川和陆长生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旁,所忧虑的,都是建康城里几乎要爆炸的局面。 油锅已经开了,现在所差的,只是一颗火星! “对了,父亲说了,这些人交给你,也要你驾驭得住才行。如果你驾驭不住,这些人就是你身边的隐患,还不如杀了他们,所以,现在看你的了!” 父亲陆纳的话,陆长生是不会忤逆的,不过他也想看看这个赵川,到底有几斤几两!值得父亲和紫韵这样重视! 牙将不是阿猫阿狗,家里培养这些人,也是从小开始养,所花费的资源不是小数目,岂是说送人就送人的? “你要怎么弄?”赵川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不是很帅,但是有点气质的陆长生。 露一手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做英雄还是狗熊,也是这一竿子买卖。 “牙将乃是小范围厮杀,不需要懂什么军略战略,只要拳头硬就行。十八般兵器,你爱用什么用什么,把他们打服就行!” 陆长生的语气颇有一点不以为然,他可是文武双全,但看不出赵川这厮眉清目秀,身子也有些单薄的家伙有什么能耐。 莫非他真能和这些虎背熊腰的汉子刚正面? 赵川现在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世家大族里面经常豢养的那种“书童”,卖XX,捡肥皂的那种! “所有人,按自己的方位站好,十息时间不能集中,每人十军棍!” 陆长生撇了赵川一眼,然后对着正在操练的人群吼道! 他的气质突然一变,让赵川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在他发出声音的一刹那,那些人条件反射的扔下手里所有的兵器,其中最高大的一人领队,其余的人迅速寻找自己的同伴,十行十列的队伍,似乎只需要一息的时间就排列整齐。 精锐!而且是长期在高压状态下的精锐! 这些人光着上身,露出一块块鼓起的肌肉,上面很多细小的伤痕,是训练留下的,还是挨打留下的,那就很难说清楚了。 “你们是哪一队?你是队长么?你叫什么名字?” 陆长生对领头的一人问道,他并不认识这些人。 这些人跟他经常看到的牙将,并不完全一样,看上去还要凶悍一点。 “在下诸葛侃,我们隶属于白泽,由紫韵夫人亲自负责训练,大公子不认识也是自然!” 这个叫诸葛侃的,说话吐词清楚,调理清晰,不卑不亢,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满脑子肌肉的武夫。 “白泽”是传说中昆仑山上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 传说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据《云笈七签·轩辕本纪》记载,白泽曾向黄帝讲解关于动物(神兽及妖怪)的种种知识。 当时黄帝正在全国各地巡游,了解自己管辖地盘的各种情况,于是在东海边,他碰到了会说话的神兽白泽。 白泽博学多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过去,晓未来,对各种动物了如指掌,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 黄帝让人记录下白泽的所说的话,最终成就了一番霸业! 很明显,白泽属于“能够沟通”的神兽(不是一见面就PK的那种),而且很对统治者的胃口。 所以从很早开始,白泽就被当做驱鬼的神和祥瑞来供奉,《唐书·五行志》记载唐中宗韦皇后的妹妹用虎豹枕以避邪,白泽枕以避魅。 在军队的舆服装备中,“白泽旗”也是常见的旗号。 给自己的部曲起名为白泽,一点都不算稀奇,相反,这是对这支队伍寄予厚望! 只是这紫韵,也就是鲜卑公主拓跋雪亲自训练队伍,又交给自己的儿子,情况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此神兽智商爆表,博学多闻,善于投机(不然不会有圣人当皇帝才出来),实在是跟现在的赵川很像。 某人能感觉出自己这个便宜老娘,对他的关切和期望真是比海还要深,也更加含而不露! 这哪里是直来直去的胡人啊,七窍玲珑的心思不弱于任何世家千金小姐。 便宜老娘啊,你这套路可真够深的,只怕这些人你训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赵川在心中暗自嘀咕。 一个女人没有野心,却一直奔波劳碌,日夜操练牙将。 除了子女,所为的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这样吧,我用剑,你们随意用什么兵器。牙将也要讲究阵法吧?挑五个最厉害的出来,布阵打我,如何?” 赵川认为自己已经很慷慨了,但没想到诸葛侃和陆长生都流露出淡淡的不屑! 尼玛!被鄙视了!一看对方眼神就知道不对劲! “怎么回事?”赵川被对方的眼神弄得也有点不高兴。 “陆家牙将摆阵,最少都是十人参战,十人一个小阵,百人一个大阵,你让我们出五个人,连一套完整的阵法都演示不出来,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诸葛侃淡淡的说道,语气并不是那么尊敬。 原来如此! 良禽择木而栖! 诸葛侃这些人,肯定知道不可能骑在赵川头上为所欲为,他们只是想展现自己的价值,正如赵川需要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武勇一样! “十人当中,五人长兵器,三人短兵器,一人长弓,一人快弩!”诸葛侃向赵川说明了这十人的基本配置。 十个人并不是一样的作用,而是分工明确。 有点妙啊! 一个花队,可以互相支援,长弓于远处埋伏,伺机而动,快弩负责救场,哪边出状况了,只要几发快弩过去,立刻就能解除危机。 长兵器列阵,短兵器自卫,以正合以奇胜,这一套不简单啊! “诸葛侃,让人把弩箭和弓箭的箭头都拔了,长兵器全部用长棍,短兵器用木剑。” 陆长生很懂规矩,这个阵虽然是小阵,但也够厉害的,他以前见识过,万一弄伤了赵川,回家可不好交代。 诸葛侃招呼了一下,方阵里出来了十个精干的汉子,一看就是跟着他一起训练的,异常默契。 家将们就是这样,一起长大,一起训练,谁和谁比较熟,谁的功夫比较厉害,一目了然。诸葛侃招呼出来的这一队,乃是这些人里面最精锐的。 “激活临时任务:良禽择木而栖 任务说明:陆纳手下的白泽,乃是江左数一数二的私军精锐,为了收服他们,你必须要在他们的大阵中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任务奖励:八阵图第一卷 奖励说明:陆逊被诸葛亮困住之后,回家反复琢磨了三年,终于领悟其奥妙,习得后,此阵可以在要地布置牙门,配合陆家牙将使用,威力惊人。 ” 脑中的小秘书,语气都有些激动,可见这次是要看真功夫了! “有没有药可以用?或者说对方有什么弱点?”在脑海里,赵川和小秘书“谢道韫”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用五百文斗积分,可以兑换迅捷丸一瓶,在一个时辰以内,身体的最大速度会增加一倍,相应的,一个时辰以后,你会有脱力的感觉,用了多少力量,都会由你自己的身体所负担。” 赵川点点头,果然是有利有弊,能量守恒定律。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赵川试探性的问道。 “二十文斗积分自动扣除,你在郗忠那里学的步伐,用在这里很好,对方有一快一慢两个射手,注意对方的射击频率!” 尼玛!你就不能便宜点? 赵川对这个小秘书很无语。 连这点建议都要收费,他感到无比的怨念,不过一瞬间以后,东西都兑换好,520积分也没有了。 520?我爱你? 不,我恨死你了,什么小秘书了,都不会打折! 赵川不动声色的吃下药丸,并没有引起那些陆家牙将的注意。 他把包袱递给陆长生,拔出腰间的佩剑说道:“来吧,你们去拿自己的兵器,不必留手。 “你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吧!” 诸葛侃随手一挥,八个人就将赵川围住,诸葛侃拿着劲弩在一边指挥,还有个拿长弓的猥琐汉子躲在一边。 先不说玄武湖边的赵川是怎么收服那一百个如狼似虎的汉子,就说北方的邺城,已经是风云激荡的前夕了! 鲜卑入主黄河以北,第一次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所以难免有点膨胀! 大量的民力被调动起来,修筑邺城的皇宫,慕容俊病态嫣红的脸上,充满了志得意满! “陛下!吴王已经在邺城城外了,雨公主和他在一起。” 贴身的太监,不动声色的说道。 “嗯,五弟这一趟辛苦了啊,来,传唤文武百官,咱们一起到邺城城外去迎接!” 慕容俊激动的说道,似乎很为慕容垂的回归而激动。 身边的太监脸上充满了恭敬,心中却满是不屑。 如果慕容俊真的倚重这个弟弟,干嘛要把对方的原配夫人在大狱里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的所有人,只要不是白痴,天生都是政治的动物! 嘴上喊哥哥,手里摸家伙,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 鲜卑慕容,入主邺城之后,一切都向汉人看齐,所设官职与东晋别无二致,连后宫配置都一样。 皇后以下置贵妃,位于贵嫔之上,又以昭仪、昭容、昭华代修华、修容、修仪。 慕容俊的皇后乃是可足浑氏,长安君的亲姐姐,昭仪段氏(并非与慕容垂的夫人同宗)等人。规模还不够,但他已经是命不久矣,最多一两年活头。 那些美女,还是留给自己的儿子享用吧! 一边想着不着边际的杂事,一边领着百官到邺城城门,他看见了牵着马匹,一身戎装的慕容垂。 二人相见,都是眼神复杂,默然无语! 第六章 上山下乡 赵川摸了摸略微有点疼痛的小腿,即使是没有箭头,即使只是擦到一点,自己的腿已经受伤了,虽然只是擦伤。 没有箭头都能射得准,这队人马不简单啊,看不出陆纳这么舍得在自己身上下本钱。 是因为当初搞大拓跋雪的肚子良心发现?还是让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倒霉蛋于心不安? 赵川觉得陆纳想的事情很远,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到鲜卑拓跋部“混过”一段时间吧。 诸葛侃很显然是在放水,因为他的弩箭一发都没有射出来,嘴里不停的念着天干地支搭配五行的组合,赵川虽然听不懂,但知道这貌似是各人行走的位置。 五行代表的是人,天干地支是方位。 赵川剑法不弱,得到了丁胜的真传,单打独斗,这些人没一个能打赢他。但问题是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每每赵川要切到一个人时候,似乎猎物能够提前预料一样,用非常诡异的方式,或者后退,或者侧移,很容易就避开了赵川的杀招,同时还能够反击。 赵川的反射神经异常灵敏,速度也是快得惊人(吃药了),配合他从郗忠那里学会的步子,同样能够避开对方的反击。 这些牙将的阵法很奇怪,你不进攻,这里处处是破绽,等你一进攻的时候,却发现在你攻击最舒服的位置,总有人在妨碍你! 出剑的时候有人斩你的手,转身的时候长棍在扫你的腰!绝对不会让你有从容攻击的机会。 这架打得真是憋屈,赵川有想死的感觉! 但是不能分神,一旦落入对方的节奏,马上一波波的攻击就来了。 尼玛,一炷香的时间真是够长的啊! 丁胜交给他的那一套剑法,十六式他已经从头打到尾,又从尾打到头,根本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毕竟是被八个人围着打,他有一点失误被对方无限放大,而对方的失误,马上就会被同伴援救,打断自己追击的节奏。 “一炷香时间已到,任务完成,《八阵图》第一卷会出现在陆长生给你的包袱里,需要继续破阵吗?目前破阵的概率为0.2%,也就是几乎不可能。” 小秘书的语气还是那么冷,赵川知道,任何任务,其实都是包含隐藏奖励的,而且这个隐藏奖励,会异常的丰厚。 “这个任务可以以后继续挑战么?” “可以的,不过已经转到支线任务面板,奖励也为未知。” 得到小秘书的肯定之后,赵川不想白费功夫了,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万一在这里被打断腿,那才是见鬼呢! 赵川猛的一个剑花,利用缝隙突破了包围,这些人会意,说实话,赵川已经是所有人里面,在大阵中坚持最长时间的家伙了。 他们一齐退开,并排站好,也没有大口喘气。 “以后我们听主公吩咐!”诸葛侃平静的说道。 不能算是尊敬无比,但也可以算是心服口服,因为看一旁的陆长生,跟刚才的目光完全不同,对自己似乎信服了很多。 男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说那么多还不如打一架痛快! 正当赵川打算详细了解手下这些牙将的时候,门房里负责看门的人急匆匆的来到陆长生身边轻声嘀咕着什么。 陆长生很识趣的指了指赵川,这位中年大叔又不好意思的走过来,低声说道:“赵爷,葛洪仙师找您。” 看这人的样子,很可能也是信封天师道的,并且对葛洪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让赵川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忽略的问题,因为这个忽略,让他低估了天师道,或者说是杜子恭他们的力量。 郗道茂被绑架,被当做鼎炉,非常不人道。而且她还被脱光衣服,毫无羞耻的被捆在墙上,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简直比后世的人贩子还可恶。 世家中人,每个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但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呢? 郗道茂是长得漂亮,说不定人品也不错,平日里没做什么坏事,但那又怎么样? 她所在的家族,还不是巧取豪夺,蓄奴过万? 郗家人还不是霸占了老家所在的山川湖泊,根本不允许普通人去砍柴打渔,每次还要收取费用,雁过拔毛? 依附于他们的那些小世家,做的事情更过分,欺男霸女什么的不在话下,这就是世道。 那些穷苦人家,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世家千金被人这样折磨,说不定心中还充满了快意! 如果他们看到郗道茂那时候在赵川这个草根的身下婉转承欢,在药物的作用下,和勾栏里那些女人一样投入和放纵,说不定会在一旁欢呼叫好!! 所以之前赵川认为杜子恭他们不得人心,其实未必见得! 像谢道韫,王孟姜,甚至谢玄和王家葫芦娃这样的世家中人,虽然未曾作孽,但火山爆发的时候,那些暴民,依旧会一刀结果他们,不会去问这些人平日里是否行善积德! 这特么的就是世道! 心转如电间,赵川对着中年大叔点点头,一个人拉开门,站在外面的正是那位鹤发童颜的葛洪!就他一个人,没有任何随从! “那个,葛神医?你找我?” 葛洪对着他微笑点头。 “谢道韫和郗道茂,你看名字,就知道是我教中人,你想要哪个?” 赵川听到这话一愣,他也是觉得两个女孩的名字有点奇怪,果然是跟天师道上清派有关么? “能不能两个都要?”赵川弱弱的问道。 葛洪笑而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的胳膊就走,似乎默认了赵川那“贪心”的说法。 除了葛洪,赵川还真没见过哪个家伙拉着人就跑的。 “你啊,哈哈,别担心,跟老夫走一趟吧,江东顾家!” 哈? 赵川不是瞎子,江东本地的程顾陆朱,陆纳是便宜爹,其他的三族,那都是跟谢安他们对着干的,现在去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这样真的好么? “晋陵无锡,离这里并不算很远的,一两日便回,这就走吧,别想太多了。” 赵川被“抓走”,不知道是不是陆纳有交代,陆长生看到了只是跟某人挥手告别,却没有阻止,也没有过来询问,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 “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你究竟有几项?你心里是不是装着天下?很多事情是不能回避的。” 葛洪似乎意有所指。 赵川听到对方的话,就不再纠结,乖乖的跟在后面。 “当年伏波将军马援,远征南方的时候,汉军当中流传一种瘟疫,人会全身长痘,高烧不退,没两日就死去,而且附近的人都会得这样的病。” 葛洪的声音很低沉,赵川却差点笑出声。 尼玛那不就是天花嘛!有什么奇怪的? “这种病无药可救,但我却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这也是从你上次救人得到的启发!” 哈? 赵川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厮该不会想拿自己做实验吧?良心可真是大大的坏了啊! 建康到无锡没有水路,要走陆路。 葛洪早有准备,拉着赵川上了马车,走官道飞驰而去。 邺城的皇宫里,百官都在对慕容垂歌功颂德,站在最末尾的慕容雨看着那些夸张的奉承话,想起赵川曾经跟她说过的一些事情,感悟很深。 鲜卑慢慢的学会汉人的那些毛病,皇帝也更喜欢文官的那一套,而渐渐疏远那些能够带兵打仗的将领。 以文制武,崛起以后的任何一个种族,都会不约而同的走上这条路,汉族更是把这条路走到登峰造极! 现在慕容鲜卑也是这样。 慕容垂打了胜仗,兵权却完全丢失,只剩下军师祭酒这个可有可无,实际上被主帅所钳制的虚职。 太子太傅,柱国这样的虚衔一堆一堆的往慕容垂的头上安插,却是把这个人困死在邺城,此刻慕容雨的心中只想冷笑! 那个曾经和自己肌肤相亲,差点共赴巫山的少年,即使没有到过邺城,也把他们这些胡人的道道看得一清二楚! 来自心底的自卑感! 石虎因为自卑,所以要杀人。 鲜卑慕容因为自卑,所以拼命的学习汉人的一切,拼命拉拢北方汉人世家,争取做“人上人”! 能够在各方面都超过汉人,高人一等的优等民族! 要做“人上人”,就免不了带上东晋的那些坏毛病,过度内耗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慕容俊天下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开始防备自己的亲兄弟! 那些招数,也是豪门世家玩得腻歪了的! 果不其然,虽然身边谀词如潮,慕容垂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死死的盯着高高在上的慕容俊,几次想要开口,硬生生的忍住了! 因为他的原配夫人段萍,现在正被关在邺城的监狱里,饱受折磨!慕容俊所做的一切,他又岂会不知道! “圣人有云,不可因公而废私,也不可因私而废公,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五弟是英雄好汉,他夫人的那些叛逆行为,都与之无关,来人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慕容雨眯起眼睛,看到几个禁军卫士拉着一个被打断了腿的人上了大殿。 嘿,好戏开始了! 慕容雨觉得此刻赵川不在身边有些遗憾,听到他的那些点评,比读几年书强多了。嗯,那时候两人在床上没有做完的事情,她现在也很想做个全套。 “说吧,是谁指使你下蛊的?” “哼哼,我不会说的,你打死我好了。”地上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满口嘴硬!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那种一看就是演戏的,完全是侮辱人的智商,哦,你问什么是智商啊,就是……” 脑子里又想起赵川当时说的话,看到地上躺着,如同视死如归的勇士那样的家伙,慕容雨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笑出声来。 地上这个人当然不会“说”,但自己的老爹,恐怕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证据,直接间接的指向五叔的夫人,也就是平日里高傲的段萍,进而让人联想到五叔慕容垂。 地上的这个人越是“什么都不说”,就越是会让人觉得慕容垂御下有术,心中全是阴谋诡计,早就打算图谋造反! 这种算计就好像是阳谋,你明明知道事情是那么回事,却没办法破解。 慕容垂你有本事当面撕破脸,说慕容俊是在冤枉你么?你敢说他们是在迫害你的夫人么? 如果撕破脸,那最终慕容垂就会成为那个阴谋篡位,最终被反杀的倒霉蛋,如果忍了,那么对方还有下一步的打算呢! 慕容雨突然觉得赵川没跟自己回燕国是对的,或许他早已预料到有这样的情况!即使自己是受宠的公主,但正如慕容垂一样,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你总是这么睿智,是不是在晋国发现谢道韫比我好,就跟人家搞上了? 不知为何,慕容雨心里有一丝酸楚,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思维跳跃很快。而此时,慕容垂一言不发的看着慕容俊,一个冷静沉着,一个肆无忌惮! 慕容俊的眼神很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就是要玩死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陛下,我想见一见我那罪孽深重的夫人!” 深吸一口气,慕容垂嘴里吐出这句话,似乎背都佝偻了几分。 慕容雨看着慕容垂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的五叔,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怎么不一样! “一日夫妻百日恩,段萍的罪孽与你无关,去监狱里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不急于一时,晚上庆功宴之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慕容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手下那些文臣也回过味来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干嘛要说那么多奉承话! 刚才要是骂慕容垂是乱臣贼子,只怕今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罪臣家门不幸,岂敢在陛下面前放肆,参加庆功宴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慕容垂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来,放在地上,对着慕容俊深深鞠躬说道:“罪臣让陛下失望了,无颜混迹于朝堂,请让我辞去所有职务,解甲归田吧。” 说完他不顾慕容俊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转身就走! 他身上充满了暴戾的杀气,宫殿里的禁军侍卫竟然无人敢阻拦! 第七章 积德积福 一个时辰以后,吃药的综合症在赵川身上发作。 马车上的他,肌肉酸痛,全身无力,虚弱不堪,感觉要死!俊朗的面孔此刻已经完全扭曲,笑不像是笑,哭不像是哭。 尼玛,没想到系统给的药这么霸道,用的时候能开无双,脱力起来,现在连个小孩都能轻易杀死他! 看来以后真的要慎用才行!赵川在心里暗自做了评估,这药可以用,但不能经常用。 假如关键时刻脱力,那不是见鬼么? 小秘书提醒过赵川,不过他和那些酒驾的人一样,只要没出事,喝了酒开车,路越走越宽。 葛洪乃是神医,看到额头全是冷汗的某人就知道他不对劲,把脉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脉象很乱。 “赵大当家,你这是怎么了?上次你失血那么多,却也不像现在这样啊?” 面对葛洪的疑虑,赵川只有摇头苦笑,有些东西说出来对方也无法理解。 葛洪也知道赵川这人秘密甚多,很多事情也不适合打听,于是不再言语,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只听到马车车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突然赵川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葛洪:“天师道和上清派,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和上清派又是什么关系?” 葛洪明显跟杜子恭是认识的,跟王羲之和郗昙什么的也是很熟络,那个谢允也是上清派的人。 很显然,王家,谢家,郗家,都站在上清派一边。 葛洪是什么立场呢? “我和天师道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现在也变成没关系了。” 葛洪一向笑呵呵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他已经变相的回答了赵川的问题。 某人瞳孔骤然收缩。 历史的真相往往就隐藏在细节中。 几十年后的孙恩卢遁叛乱,打的就是天师道的旗号。 他们攻陷会稽之后,毫不犹豫的杀死了谢道韫一家(除她本人以外)所有人,恐怕也不仅仅是泄愤。 要知道,王凝之也是信奉天师道的,把这个人控制起来不是更好摆弄么? 杀这一家人,除了爽以外还能得到什么? 事情的真相恐怕就跟眼前的葛洪有关了! 因为他们是同一个教派里不同分支的信徒,彼此间下手,说不定比对陌生人还狠! 这在世界范围的历史上,都是一个共同现象。 想到这里,赵川突然觉得自己的到来,似乎改变了王羲之一家的命运,以后的历史走向,反而不太好说了。 谢道韫对东晋的政局影响微乎其微,但王凝之和王献之不一样,特别是王献之。他跟郗道茂之间的“被离婚”事件,可是谢家取代郗家控制京口的导火索和催化剂! 这是谢家和司马家合伙坑了郗家一把。 占据了京口之后,谢家这才有名震天下的北府兵出笼! 正是有了北府兵,苻坚最后才会在淝水之战被打成狗! 最后是取代东晋的刘裕,也是出自北府兵,这里面关系太大了。 东晋政治的核心,就在这条线上!类似于一个人的大动脉。 赵川占有了郗道茂的身心,对方跟王献之的婚姻就不复存在,郗家会比历史上衰落得更快! 只要桓温一失势,郗家立刻就会倒。 没想到郗道茂的作用是如此重要,比谢道韫的作用要大得多。 这一连带的反应,不知道会让历史的车轮偏几个弧度。 王家谢家的结盟被自己破坏了,郗家和王家联盟的巩固,也被自己破坏了。 是福?是祸? 一时间赵川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所谓道,就是要在兼济天下和独善其身之间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论是治病还是救人,道理都是一样的,对你对我也都是一样。” 葛洪意味深长的说道。正在思考问题的赵川一愣,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老头。 江左世家这边醉生梦死,不过天下总是不缺明白人,连王家小妹都看得到的危机,那些眼界开阔的人又如何看不到呢? 天师道往世家上层发展,又何尝不是规避从下面来的风险,上清派早已有意识的跟杜子恭那帮人做切割了。 有葛洪这样德高望重的名医出来做广告来站台,上清派安枕无忧,世家中人安枕无忧。 葛洪现在也是不动声色的在劝赵川,目的不明。 “你想让我加入上清派?” “呵呵,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安分,不为祸苍生我就要偷笑了。 对了,回江北以后,把你学到的东西用上。 瘟疫死人多,无论南北,无论汉还是胡,人命为大,懂么?” 葛洪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说的话都饱含深意,只是赵川现在还不能完全弄明白,也不好多问,只能应承着点头。 对方说这么多“废话”,是想拉自己入伙? 不太像。 “停下来!打劫!” 外面突然一声暴喝,马车急速的停了下来。 山丘两边树木林立。 中间的道路被一块大石头拦住,上面还站了个獐头鼠目的汉子! 赵川从昏睡中惊醒,拉开马车的窗帘就看到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之前马车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出了建康,道路就没那么好走了。现在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悬挂啊减震啊之类的东东。 某人好像习惯性的晕车了! 被人劫道?这是什么桥段? 赵川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腰间短刀的刀柄。 “各位好汉,我乃是天师道上清派的葛洪,现在要去晋陵无锡的顾家给顾家小郎治病,还请高抬贵手。” 葛洪慢慢的走出马车,对着山丘上观望的山贼头目拱手说道。 他的语气颇为自信,并没有恳求,似乎对方让开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赵川心想,莫非这年头老虎也开始吃草了么?你说高抬贵手,人家就高抬贵手了? 怜悯可以有,但把怜悯当饭吃的人,恐怕早就饿死了。 赵川不相信葛洪能“说服”这些山贼,说不得还要自己出手。 尼玛的,身体状态很差啊,不会被绑上山,菊花不保吧。 一时间赵川有点焦虑。 “连葛神医的马车也拦,你们几个不长眼的还不把石头搬开!” 赵川没下马车,害怕节外生枝,但山贼头目的话让他眼睛都要掉到地上。 “谢当家的,后会有期。” 葛洪不卑不亢,石头不一会被移走,马车继续往前,刚才那一幕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浪花,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晋陵无锡的顾家,乃是当地大族,刚才这几个打劫的,一听是葛洪出马给顾家人治病,还不等赵川出手,这些人就已经散去,看得出来,天师道的号召力,世家的影响力也真的很强大。 连这些打劫的都有所顾忌! 天师道的软实力,真是可怕! 世家的威慑力,也不可小看,赵川心中微微有些冷! 葛洪脸上没有得意,而是把一块令牌交给赵川。 “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我大概就这一两年就会魂归天外,到时候你就是上清派的掌门。” 哈?你在开玩笑吧? 赵川一脸懵逼的看着葛洪,不知道对方想玩什么花招。 就像出门碰到个乞丐,然后传授你绝世武功,让你当丐帮帮主一样。 武侠小说里都不会出现那种状况好不好! “上清派的宗旨是无为而治。我知道你野心不小,手段更是诡异,上清派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印记,说到底就是名望,你要牢记这一点,将来必有大成!” 葛洪说得很轻巧,不过赵川还是能理解。 历史上的上清派的人物均为士族出身,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和统治阶级上层亦有联系,说白了就是信奉道教东晋世家中人,把自己和那些泥腿子区别开。 但东晋王朝对江南士族怀有戒心,这些人的仕途也多不得志,而崇道入教,其中还有一些弯弯绕绕就不得而知了。 上清派是个松散的组织。 其成员多重于个人精、气、神的修持法,不重符箓、斋醮和外丹、贬斥房中术,注重个人修为。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路数了。 说得高大上,其实就是那些世家子弟各玩各的,教派不太干涉弟子的行为(也没办法干涉,大世家蓄奴过万,哪个教派敢随便乱来?)。 这些特性让上清派普遍为士大夫和统治阶级所理解和接受,也正是该派能较快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不用说,王羲之一家,谢道韫一家,郗道茂一家,都是上清派的信徒,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上清派的出现,反映了民间道教转向士族道教发展的变化,由于人才辈出,后发先至,大一统时期成为隋唐除了楼观道外影响最大的道教派别。 这是一张好牌,高手能打得天花乱坠! “你想要什么呢?”赵川接过青玉的令牌,沉声问葛洪。 “一个要死了的人,还能要什么?我无非想看到这天下没有战乱而已。你父亲陆纳再三恳求,向我保证你有横扫天下的志向,我也是矮子里面拔长子,和你也算有缘,没办法啊。” 赵川闭上眼睛,自从来到东晋,很多东西都隐隐能和后面的盛唐联系上。 比如世家门阀,比如这佛道之争,一切都是润物无声,直到遇到适合的时机,就猛然绽放! 隋唐的盛世,两晋时期早有基础。 上清派这张牌要怎么打,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好,我会继承你的遗志,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把东西拿来吧。” 赵川对着葛洪伸手说道。 “你呀,贼精贼精的。”葛洪笑着递给赵川一本书,封面上三个字“抱朴子”! “我毕生所学都在这里,莫要辜负我一番心意啊。世人都不知道我是上清派的领袖,锦衣夜行的滋味可不好受。” 嗯?这话信息量极大!葛洪话里有话啊! 这位葛神医交给赵川的,是权利也是责任,是福祉也是祸害,就看当事人怎么处理。 《抱朴子》是一本奇书,是东晋葛洪总结了战国以来神仙家的理论,从此确立了道教神仙理论体系的一本书。 此外它又继承魏伯阳炼丹理论,集魏晋炼丹术之大成。 可以这样说,后世道教的那些东西,都是出自这里!有了这东西,当个称职的神棍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这些对自己又有什么用么?那些重金属炼丹?那些看不懂的符箓? 赵川有些不明白葛洪的意思! 还是说让自己成为道家理论的先锋,当个有理想,有知识,有手段,有智商的“四有神棍”? 葛洪是个聪明人,或者说聪明绝顶的人,他不会看不出自己对那些炼丹什么的很反感,这是为什么呢? 赵川总觉得葛洪的举动有些违和,并不单单是因为他给自己这些东西。 只是一种直觉,让人很别扭! 而且系统也没有提示,那说明关键节点还没有到来。既来之,则安之。 先拿着再说吧! 赵川接过那本书贴身放好,继续假寐起来。 他们在马车里并不是一直睡觉或者沉默,这一路风餐露宿,葛洪的耐心很好,对赵川讲解了这个年代许多瘟疫的特性。 比如疟疾,比如血吸虫病,甚至流行感冒葛洪都有所了解,如数家珍的给赵川一一道来。 此人真不愧是两晋南北朝乃至中国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免疫学大师啊。如果赵川不是来自后世,只怕此刻早已纳头就拜了! “你说疟疾和水蛊,原理并不一样么?” 赶车的马夫在一旁烧水,赵川跟葛洪对坐在火堆旁,聊着后世小学生都知道的免疫学常识。 “老夫果然没看错你,这一趟你是来对了,只可惜...” 葛老神医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可惜我这一趟生死未卜,你怕找不到传人了,对么?” 赵川一边在弄之前抓到的兔子和鱼,一边对着葛洪翻翻白眼。 “嘿,这世间的某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你看不到瘟疫爆发的时候,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人死光光,大片良田无人耕种。你既然有能力,就要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 赵川默不作声,他很不喜欢史克威尔(做最终幻想那个游戏公司)的做派,玩家要打到大魔王拯救世界什么的。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情,他现在还不认为自己能当龙傲天。 能让眼前没有无辜惨死,就是能做到最大的事情了! 第八章 顾家小郎 野兔和湖里抓起来的鱼,在火堆上滋滋的烤着,葛洪走南闯北,马车的暗格里调味料不少,在加上赵川的“厨神”技能,即使是在野外,这顿饭也是吃得有滋有味。 老头啃鱼的姿势很丑,或者叫奔放也行,看得赵川直咋舌! “你觉得我一个老头会怕丑?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被世家奉为座上宾?” 葛洪擦了擦嘴巴上的油,不屑的说道。 世家人生病的时候,就算葛洪穿着乞丐的衣服,也能成为别人巴结的对象,一句话,有利用价值并不是什么罪过,相反,这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哟! 看不出来葛洪这厮还是个愤青呢! 赵川对着老头讪笑一下,侧过头继续烤鱼,显然刚才那只兔子要喂饱三个人很难。 “我这车夫是个哑巴和聋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找这样一个人么?” 葛神医满含深意的看着赵川。 还不是怕你治病的那些人,他们难以启齿的病症被传出去可不好看。 某人脸上神色变幻,葛洪点点头,摸了摸白色的长胡须,微笑着说道:“你很聪明,就是那么回事。” “顾家啊,还是缺了点气度,跟你爹比差了点。” 哈? 有个问题赵川一直弄不明白,葛洪是怎么知道陆纳是自己便宜老爹的?难道陆纳这厮是个大嘴巴? “不必左顾右盼了,当年在长安,就是我给你娘接生的,若不是有我,当时就一尸两命了。” 葛洪微笑着用自己沾满油的手,拍了拍赵川那灰色的袍子。 好像有点尴尬啊!没想到这些人早就认识的。 他现在才醒悟过来,只怕陆纳最早就是从葛洪的口中知道他,随后对方亲自和自己见面,进行求证,最后让自己把刚刚救出来的郗道茂“吃掉”,彻底落入大坑。 然后一切都在自己便宜老爹的节奏里,如同木偶一样跟着走,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葛神医啊,你可把我给坑苦了啊!”赵川脸上的五官扭成一团,看着十分滑稽。 葛洪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情,一切都在他的了解之中。 “你还会回江北的吧?有什么打算?”葛洪毫不在意的问道,在一旁用树枝挑了挑火堆,又加了一些柴火进去了。 “嗯,我打算在洛阳或者河东安家。”赵川想起了之前的计划,不拿回宝藏可是不行的,洛阳势必要走一遭。 “你那个身份,很是尴尬,不过拓跋鲜卑厚积薄发,将来问鼎中原也为未可知啊。” 赵川看到葛洪这样说,心里有一个怪异的感觉! 其实东晋的聪明人,真的很多啊! 慕容垂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拓跋家赶了下来,后来北魏和南边的宋(刘裕),齐(萧道成),梁(萧衍)对峙。 直到梁武帝时期北魏才灭亡,分裂成东魏西魏。 而现在就有人看出拓跋家可能会入主中原,他们并不知道历史大势,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为什么这么多“聪明人”,却拯救不了帝国灭亡的趋势呢? 一时间赵川陷入了沉默,让葛洪有些诧异,他觉得对方应该很多问题要问才对,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深沉,好像一辆飞驰的车突然停止。 此后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赵川都没怎么跟葛洪说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思考着将来自己所要面对的事情,那些都是很尴尬很难处理的矛盾。 谢道韫,郗道茂是世家千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们不争,她们背后的郗家和谢家会争,自己取得的成就越大,争得就会越厉害。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血统出自江东陆家,本身跟永嘉南渡的谢家郗家不是一路人,夫家(赵川必须要依靠的力量)和自己女人的世家,矛盾怎么调解? 更远一点说,梁影从千金小姐变成了影子人,会不会被欺负?她的丫鬟敛秋据说是冉闵的后人,慕容雨是鲜卑慕容的公主,而自己半边血统是鲜卑拓跋…… 鲜卑慕容和鲜卑拓跋的血海深仇数都数不清,慕容家的人杀鲜卑拓跋,比汉人杀得还多(这个有据可查,慕容鲜卑对汉族以外的异族,异常凶狠无情)。 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女人多了果然是坏事,这些人天然就分为几个阵营! 赵川已经可以想象自家后宅以后“热闹”的景象。 再远的路也会走完,一天以后,葛洪带着赵川来到了位于晋陵无锡的江东顾家。 晋成帝咸康七年辛丑(公元341年),罢暨阳盐署(升南沙乡)置南沙县(在今江苏省张家港市、常熟市),先属南兰陵郡,后改属晋陵郡,此时晋陵郡有八个县:丹徒县、武进县、曲阿县、延陵县、晋陵县、无锡县、暨阳县、南沙县。 顾家这一支祖祖辈辈都在无锡县(现在也叫无锡,没有改名)。 刘义庆在《世说新语》有云:“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 赵川不知道有这个说法,但他知道,越是被人们称赞忠厚的,背后的腹黑,越是不为人知。 世家里的管事之人,不可能有良善之辈,不然早被人连皮包骨的吞下去了。 刘义庆还说陆家忠厚呢! 看陆纳对自己的套路,还真是应验了《九品芝麻官》里的一句话:当贪官,要奸,当清官,要更奸,不然怎么斗得过那些贪官? 陆纳一点都不“纳”,应该叫陆敏才对!比狐狸还精,不管是勾搭妹子还是调教儿子都是把好手! 吴郡顾氏乃越王勾践七世孙摇汉之后,越王勾践子孙甚多,楚汉交锋之季,威震南方的梅鋗,就是越王勾践的子孙,跟刘备那个什么“中山靖王之后”差不多,中山靖王这厮身为汉武帝的哥哥,啥都不会,生儿子生了一百多个。 百年之后,估计黄河发一次洪水,都能淹死几个“中山靖王之后”。 扯远了。 三国的时候,顾家出了顾雍,即顾综的后人。 相传蔡伯喈(蔡文姬的爹)避仇于吴,顾雍跟着蔡伯喈学琴棋书画,蔡伯喈对此人惊为天人,东吴顾家从他这里发迹。 孙权当了会稽太守以后(实际上是割据),以顾雍为丞,行太守事,吴郡大治。 后来顾雍当了十九年丞相,深得倚重,子孙繁衍于吴地,累朝显赫了数百年。 当然就包括现在! 虽然在建康的力量,他们这些人远不如永嘉南渡的世家,比如王家谢家,但若是说晋陵郡这一处的话,他们这些本地世家可以翻天覆地,改朝换代! 葛洪要来的消息,顾家明显就知道,此时大门打开,家仆分列两旁,以最隆重的礼仪来迎接。 赵川如同初次进婆家门的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的跟在葛洪的身后。 现在是东晋世家表面上和睦的巅峰时期! 而实际上争夺朝廷的主导权,已经白热化。 江东世家在本地有力量,这是自西汉以来的世家传统,大世家垄断所在郡县的大部分中低阶官员,无论中央怎么任命,行政长官都会对当地势力妥协。 人的野心是不断膨胀的,王导的和稀泥政策,牺牲了普通民众的利益,调和世家关系,其直接结果,就是东晋的官员,大多贪赃枉法,比如郗超他爹郗愔。 按现代的法律来判,至少能判个巨额收入来历不明罪!双规妥妥的。 结果人家还能进宫跟当权的褚太后谈笑风生!这就是世家的做派。 底层民众,甚至次一等的世家,都完全看不到翻身的机会,大世家垄断了一切,包括晋升的道路,还有文化的资源。 赵川露出向下的嘴角,正如那个《董小姐》里面唱的一样,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平和的微笑。 “君叔啊,你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想到我这个歪门邪道的老头子啊?”葛洪看到院子里的人,一边走一边大声笑道。 进到顾家以后,赵川在院落里就看到了顾家现在的家主,顾悦之,君叔是他的表字。 《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这样说的。 顾悦之,字君叔,晋陵无锡人。少有义行,与简文帝司马昱同年,而发早白。帝问其故。 对曰:“松柏之姿,经霜犹茂;蒲柳之质,望秋先零。”简文帝悦其对答。 始将抗表讼殷浩,殷浩亲故多谓非宜,顾悦之决意以闻,又与朝臣争论,故众无以夺焉,时人咸称之,为扬州别驾,官至尚书右丞,卒。 虽然很简短,不过可以看出,这是个很刚硬很有原则的人!葛洪那话,纯粹的反讽。 “老哥哥啊,你又在说笑了,不是我让你来,而是我那个宝贝儿子要你来,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都不怕,我这个当爹的有什么好担心?” 顾悦之虽然说得轻巧,眉宇间的愁云依旧不散。 又是个天师道啊,赵川在心里暗自嘀咕,XX之,这种名字,全是信徒,王家葫芦娃加王羲之都是,难怪能跟葛洪勾搭上。 他不经意摸到腰间那块青玉的令牌,这天师道上清派,能量不小。 “家族有人死于掳疮(就是天花),我担心自家儿子,没想到他却想釜底抽薪,这是拿命在赌啊!” 顾悦之忧心忡忡的说道,这话让赵川心里一惊。 这家伙的儿子不简单啊!知道防微杜渐,在事情爆发之前解决问题,是个人才啊! “无妨,我也有个心疼的徒弟,百年之后要继承我衣钵的,哈哈,今天带来了跟你一起赌一把!” 葛洪豪气冲天的说道。 赵川听到这话只想翻白眼,尼玛又不是葛洪自己亲自出马,他当然不担心咯! 不过也无所谓了吧。 种人痘的死亡率只有5%不到,跟飞龙骑脸一样,你告诉我怎么输! 某人此刻心里是一点都不担心。 “来,凯之,这是你最崇拜的少年俊杰,从江北而来的秦国使节赵川。”顾悦之人如其名,和颜悦色的把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推到葛洪和赵川跟前。 凯之? 尼玛,这个小正太不会是顾恺之吧! 学过国画和山水的谁会不知道顾恺之是哪个啊!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还这么小! 顾恺之,汉族,晋陵无锡人(今江苏省无锡市)。晋代杰出画家、绘画理论家、诗人。此人博学多才,擅诗赋、书法,尤善绘画。他的画,精于人像、佛像、禽兽、山水等,不仅能画画,还能够雕刻。 时人称之为三绝:画绝、文绝和痴绝。 不过此时顾恺之连表字都没有,还是个八九岁的小正太,虽然古人早熟,现在已经有几分大人模样,不过还是差得很远。 “令郎还未及冠,应当没有表字,我听说此子自幼就是才华不凡,只不过,再多的才华,也要有身体去承载,不如叫长康如何?” 葛洪此次来就是给顾恺之种人痘的,长康这两个字,有祝福此次一帆风顺的意思。 果不其然,顾恺之的父亲顾悦之是个直爽的人,一听到这话那张脸笑得如同菊花一样绽放,对着葛洪大笑道:“葛神医就是不凡啊,收了个好徒弟啊,哈哈哈哈,长康,好,凯之,你以后就字长康吧!” 顾恺之也觉得这个表字非常不错,而且自从他听说赵川此人诗画双绝以后,心里一直当做偶像去崇拜,丝毫兴不起攀比的心思。 站在唐宋大神肩膀上的赵川,还不是东晋一个八九岁小孩可以挑战的,这种差距让人绝望! “长康,走,我们到专门的宅院里面去说。”顾悦之很疼这个儿子,一直都没什么父亲的威严,这在古代是很难想象的。 一行人来到大宅对面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只有两间厢房。 “赵大当家,你跟长康就要在这里委屈几天了。”当着外人的面,葛洪不好跟赵川太亲密,说的话也有所保留。 “那个,赵郎中啊,你的人品我也知道,王家大郎就是你救活的,现在我把儿子交给你了,这院子里什么东西都有,衣柜里有干净衣服换,对付几天没问题的。” 一直是顾悦之在说话,小正太顾恺之没表示什么,不过赵川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开心,没有半点玩命的架势。 骚年,种人痘,一百个小孩里面死个三四个很正常,你的心就这么大? 第九章 爱折腾的少女 在中国古籍的记载中,从东汉马援“击虏”那时候起,来自交趾的天花开始在中原传播开来。 东汉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征侧、征贰(一对姐妹),于交趾造反作乱,自立为“征王”。 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汉光武帝刘秀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平定岭南,汉军一路势如破竹,次年五月,马援斩杀反贼征侧、征贰,传首洛阳。 当时,南方被许多人视为“不毛之地”(当时也确实如此),那里气候炎热潮湿多雨,遍地都是毒雾瘴气,行军作战异常艰苦。 建武二十年(公元44年),马援班师凯旋。回朝之后,在清查军队人数时,才发现几乎有近一半的官兵因为瘴疫而死亡。 当时的“瘴疫”,其实就是天花,也只有天花,才能造成这么恐怖的死亡率。 随后这种可怕的瘟疫便出现在史书当中,偶露峥嵘! 隋唐时期,随着天下大一统,天花开始迅速的在北方大地潜伏,时不时就闹出点动静来,至于后来的明清时期,更是骇人听闻。 明代医学家万全在《痘疹世医心法》中记载:“嘉靖甲午年(1534年)春,痘毒流行,病死者什(十)之八、九。” 清代时,天花几乎成了“皇帝杀手”! 清朝的顺治皇帝,同治皇帝,都是死于天花。(其实是死于免疫力不足,要知道汉人已经被天花蹂躏了一千多年,多少会有点抗性)。 也就是说天花的传播,有一个地域的过程,基本上是起源于交趾(现今包括广西广东越南在内的很大一片地区),从南到北发展。 东晋时,天花已经偶尔出现在其领土靠南面的一些位置,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里面就包括葛洪! 此时赵川无语的看着葛洪,这个严谨的“科学家”,把两样东西放在赵川和顾恺之面前! “长康啊,你这几天把这件衣服一直穿着,五日内应该有效果。放心,很安全的,如果你发现赵川这家伙不对劲,就赶紧走。” 顾恺之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葛洪,弄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他也不太好意思问。 “赵大当家,你就要辛苦一番了。把这个塞到鼻孔里吧。” 葛洪拿出一个瓷瓶,想来里面就是种人痘的“痘苗”! 哈? 为什么我要和这个正太的不一样? 赵川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顾恺之“穿衣服”就行,为什么自己却要用“痘苗”? “别想多了,你那个成功率更大些,不过长康那个安全些。” 葛洪像是偷鸡成功的狐狸一样,笑呵呵的看着两人! 卧了个槽,你暗算我! 赵川已经无力吐槽,不过葛洪就在这里,他似乎不怕被传染,莫非……他已经种痘成功了么? “你们两个,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做了点事情吧。长康那个效果不太好,希望能行,赵大当家,关键还是要看你的啊!” 说完,葛洪就用一块麻布,把它放进瓷瓶,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湿乎乎的,不由分说的插入赵川的一个鼻孔! “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你们起了水泡之后,我拿来作为下一次的痘苗,应该安全性高很多,然后一代代传下去,这痘疮应该就能攻克啦!” 赵川和顾恺之两人面面相觑,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这一步,再逃跑也来不及了,只希望葛洪这家伙能靠谱点。 “我先去睡了,你肚子饿了叫我,我去做饭。” 一路舟车劳顿,不知是不是被种了人痘的关系,赵川感觉有点累,直接回院子里的一个厢房就睡了。 顾恺之年少老成,看着某人潇洒的背影,似乎有点感觉自己的决定太过于莽撞了。 赵川是逍遥了,他想不到的是,陆家祖宅里,紫韵夫人和陆纳爆发了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你把我的智儿送到葛洪那里去当实验品了?还让他去种那个什么痘疮?陆祖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紫韵夫人那细长而白皙的脸没有一丝颜色。 得而复失,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承受的,比没有得到还要让人肝肠寸断。不能相认也就算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进火坑,这……哪个母亲受得了? “这是他必须经历过的一关,以后那可怕的痘疮就威胁不到他了,如果避不过,那…以后他遇到瘟疫必死无疑!” 终于把赵川这个活蹦乱跳的小混蛋送走,陆纳今天心情特别好。 本来打算跟紫韵在床上大战几百回合的,没想到对方从陆长生那里知道了消息,一回来就是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紫韵这些年在陆家温柔如水,差点让人忘记她当初可是鲜卑的一个野丫头! “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他要有出息,就不能不经过这一关。世家是什么样啊,我最明白不过。” 陆纳眼中精芒一闪,和所有的事情一样,这些都是套路。 这个儿子,身份特别,他寄予厚望。越是这样,越是要磨砺,不能捧着,更不能让他回归陆家! “你当初说郗道茂必死无疑,让儿子去占占便宜开开荤,试试大世家嫡女的滋味,结果现在变成这样,他被郗昙威胁要入赘。 现在你又让他跟着葛洪混,你不知道葛洪是什么人吗?整天弄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的智儿弄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想?这些年我牺牲得还不够多吗?别的我不在意,你怎么能这样折腾我的智儿!” 紫韵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但陆纳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女人讲。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缺的是机会,自己能创造的,也只是机会而已。 如果赵川把握不住,那能怪他陆纳么。 自己这个儿子身份尴尬,只有光芒四射,功成名就之后,才能掩盖身份上的缺失。不过话说回来,赵川身上的气质跟陆纳年轻时一模一样,让他这个当爹的看了就不爽! 一哭二闹三上吊,紫韵折腾了一番,没什么效果,最后还是被陆纳哄上床,夫妻间人伦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紫韵甚至有再生一个的想法…… “病毒入侵,已查明病毒源,上古天花病毒,致死率:45%,目前没有特效药,宿主体质特殊,治死概率增加10%。” 一觉醒来,赵川脑子里就传来小秘书冷冷的提示。 纳尼?致死率45%? 画风不对啊! 赵川以前看过一本书,说清代有医师种人痘,一百个孩子里有五个以上失败(不是死亡),这医生就当到头了。 成功率高到你不敢相信。 为何自己遇到的危险这么大? 其实傻的不是赵川,而是葛洪。 此时还分不清“生苗”和“熟苗”的区别,熟苗的治死率大大低于生苗,但效果是一样的,很不幸的是,赵川遇到的是“生苗”,而且他那个半鲜卑的体质,似乎还加大了危险性。 莫非我会死于天花么…不是说穿越者有光环笼罩么? “有没有办法医治?” “没有,即使到了现代,天花病毒也是无药可医的。” 小秘书的话让赵川万念俱灰,早知道那时候在东山竹楼就该跟谢道韫来一发,说不定能有个后代呢。 “那顾恺之呢?他会不会得天花死掉?” “基本不会,他家里上一代有人得天花活过来了,存活率提高20%,再加上他只是穿的生病之人的衣物,综合死亡率仅仅2%,只要这两天没事不瞎折腾,不会死亡的。” 哈?一个2%一个55%,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2000文斗积分,兑换一坛天花耐受膏(历史上确实有类似的东西),位于火炉旁三天,可有效限制天花病毒再生,宿主死亡率为0。” 尼玛,吓死我了!文斗积分虽然重要,但不会比小命重要,至于在火炉旁呆三天,受罪什么的都是天意,大不了出来以后捅死那个可恶的葛洪! “那兑换吧,没办法了。” “是,已经兑换,在你的乾坤袋里,可供两人份使用。” 有买有送,不错。 不过很快赵川就知道厉害了。 几天之后 他的身体感觉极度不适。 一直寒颤,高烧,全身乏力,头痛,腰背部及四肢痛,腹痛,全身痛。 赵川一个坐在火炉旁边,小正太顾恺之非常细心的递上一碗稀粥,语气略带一些自嘲的说道:“葛神医说让你照顾我,结果我没事,你倒是病倒了。” 顾恺之种痘非常顺利,现在身体已经开始产生免疫,虽然也是感觉不适,但已经处于恢复期。 而某人虽然一直全身涂抹神秘药膏,也依然不能阻止他继续“病入膏肓”。 还好这小正太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普通世家子弟,而是少年老成,会照顾人的,不然这次赵川不死也脱层皮。 食物每餐都会从特殊的“狗洞”了递进来,换下来的衣服直接烧掉,顾家的服务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但赵川心里还是把葛洪恨得要死,想着出去以后怎么收拾这老头。 乌衣巷的王家大宅,王孟姜的闺房里,这位小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亲王羲之。 而她父亲正在仔细阅读她写的东西。 王孟姜的胸十分平坦,低头就能看到脚脖子,她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母亲担心她跟赵川搞一块,事实上她有些自卑,自己这姿色和竞争对手比起来毫无优势,还能玩什么花样啊! 当年父亲被母亲迷住,不就是因为母亲的胸长得好看么?男人不都一个样? 其实王羲之和郗璇之间是政治婚姻,但聪明而理智的王孟姜,常常会有自己的妄想和固执。 “这是你写的?最近字练得不错嘛!”王羲之的语气很和蔼,看上去挺高兴的。 这让王家小妹松了口气。 “是我写的啊,本来打算交给堂邑(今南京六合区)的刘叔叔,让他小范围试试看。” 王孟姜实话实说。 赵川跟她说过,小范围试点,出了事也能掩盖住,成功了这里就叫“特区”,进可攻,退可守。 堂邑是用来安置陈郡的侨民,位于建康正对岸,隔着一条长江。 那里是谢家人的地盘(谢家人的老家就是陈郡),理论上是安全的。堂邑郡的郡守刘仕也是南渡之人,跟自己比较熟。 为什么王羲之看到女儿写的东西很开心呢? 因为王孟姜写的东西,不是什么女儿家的情怀,而是堂邑赈灾的具体办法! 纵观历代的扶贫赈灾,所采取的措施主要有减赋、免征、平粜、赈济、借贷、安辑、抚恤等。 减赋、免征,即减免税收;平祟,即在灾年平价调拨卖出粮食;赈济包括粮赈、钱赈、物赈、粥赈和工赈;借贷,安辑,抚恤什么的就不多说了。 那些都是世家收集“家奴”的主要手段。所谓的灾年只是对平民百姓,对世家可是不一样的。 “工赈”是赈灾诸多的措施之一。 王孟姜写的就是“以工代赈”,让堂邑的灾民去修路,形成有组织无武装的半军事化“修路部队”,一户出一丁,养活全家,等灾难过后再来安置。 “修路部队”和这些人的家庭分离,只要家里人能活下去,他们不会闹腾。 王羲之掩藏着自己的情绪,他发现八个孩子里面,最贤能的居然是这个一向都不起眼的女儿。 只是,办法虽好,但世家不是晋国的世家,而天下是世家的天下,一心为国,又有何好处? 让她去试试也好,如果成功,这份功劳很快就会成为王孟姜某个哥哥的功劳,毕竟,一个女娃,难道还能做官么? “我让家里几个精干的仆从送你过江,把东西交给你刘叔叔,谈谈想法就回来,知道吗?你知道爹脾气的,要是闹出事情来,爹就把你禁足。” 哈!终于自由啦! 王孟姜像是苍蝇一样围着王羲之转悠。而对方眼中则满是忧虑。 自家几个儿子,书法是不错了,但政务么……似乎远远比不上天资聪慧的王孟姜,自家一连生七个儿子,为何才能却在女儿身上? 卑鄙是卑鄙了点,但哪个父亲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仕途上走得舒坦点? 他看着女儿纤弱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第十章 梅雨来临 得到父亲王羲之的默许,带着兴致勃勃和踌躇满志,王孟姜在王家两个健壮家将的陪同下,一叶扁舟,渡过长江,开始了她人生中改变命运的一次旅行,此先按下不表。 就说在她走后不久,建康城下起了瓢泼大雨。或者说江左地区,全是笼罩在延绵的阴雨之中,所不同的只是雨水多少而已。 中国南方的梅雨季节到了,天宫不作美,褚太后所策划的“选秀”,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场地,也不得不暂时推迟几天。 不过不要紧,那些世家子弟,几天时间还是完全等得起的。 反正只是走走过场,里面选谁不选谁,都是事先说好了的。 这些潇洒惯了的世家子弟不知道,褚太后准备了一个“大礼包”,等着他们在呢。 台城,显阳宫(又名建康宫,两晋南北朝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褚太后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或者可以叫报告。 这封信如果是其他人写的,她会完全不当回事,但写信的人是葛洪,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紧锁眉头,扁着嘴显得心情不是太好,脸上的阴郁就如同这天上的雨水一样。 “葛神医所说之事,你派人去调查了吗?”褚蒜子的声音很温柔,但带着坚定的力量。 身边的贴身宦官诚惶诚恐,一脸恭敬。 褚蒜子手腕高超,长袖善舞,不经意间就能把事情做成。 一个宫廷的宦官,还没胆子和勇气在她面前耍滑头。 “太后,已经派出司徒府的密卫去查探了,相信过两天就有结果。晋陵那边,还没有派人过去。” 阉人声音本就阴柔,这宦官话里还带着一丝恐惧。 也不知道是害怕褚太后,还是害怕褚太后所吩咐的事。 “密卫不需要回来,你带人替我走一趟京口,通知京口的王述,让他封锁大江。 到江左的船只靠岸以后,所有回来的人,都不许离开码头,观察三天,用热水清洗过后才能离开。” 这位贴身太监瞳孔骤然收缩,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若,若是……”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给楼船上火油,一把火下去,干干净净!” 褚蒜子的语气森冷!此刻她再也不是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妇人,而是可以生杀予夺的“肉食者”。 一个连丁胜都不敢直面的巨人! 贴身太监行礼告辞,匆匆离开。 随后褚太后马不停蹄的招郗愔进台城,商议要事。 东汉以来,并不是每天都有朝会。(如果每天都有,那谁还愿意当皇帝?) 汉地节二年(前68年),宣帝亲理国政,每五天一听朝,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这一制度后代大多沿用,所谓“历代通规,永为常式”。 也就是说,托了汉宣帝的福,大臣们,每五天才需要进宫一次,而实际操作的话,能达到这种频率很少(比如东汉末年,比如两晋战乱)。 外面大雨滂沱,今天并不是呆在建康的朝臣需要入朝的时机,但褚太后召唤,郗愔岂有不来的道理? 坐在马车打着伞,郗愔浑身还是湿透了,到显阳宫时,那样子跟汤水里面捞出来的瘦公鸡差不多,甚至更丑。 在太监的服侍下,郗愔在显阳宫的偏殿换了身衣服才跟褚太后见面,即使是这样,也早已形象全无。 “葛神医之前在江北发现了有人得痘疮,他已经处理好了,但不知道别的地方情况怎么样。” 痘疮?我的天! 别人不知道痘疮是什么东西,郗愔再了解不过了,当年他可是在京口混过的啊,又怎么会不知道痘疮是什么? 染上那种病,十个人里面要死七个,残两个,最后剩下那个也要满脸痘斑。 “这雨啊,大概还没下到江北,但谁说得准呢?这雨,来的可不是时候啊。方回(郗愔表字),你可有什么主意啊?” 褚太后叹息了一声。 计划不如变化,自己预计得很好的事情,都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所打断,这正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不让你成功,你想再多的办法也是白搭。 “重熙(郗昙表字)大军在建康,我心里也安稳些,但如果事情超出控制,这支精锐难免外调,到时候如果有意外,该如何是好?” 一旦疫情爆发,必然需要让军队出马,封锁疫区,只许进不许出。而这支军队一走,建康就只剩下禁军,至于建康的禁军么……那些很多都是中小世家子弟混迹的场所,忠心能有多少保证? 一面是江北的子民,一边是台城的安危,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 褚太后让人准备文房四宝,随后挥毫写下一份调令,递给郗愔。 “你们看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去吧,目前是没什么关系的,过几天就不好说了!” 他疲倦的挥挥手,郗愔安静的退下,消失在大雨之中。 褚蒜子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想得有点不同。 杜子恭死了,开始进行得很顺利,郗道茂成为把郗家拉下水的砝码,陆纳果然是智谋过人。 但之后对天师道一脉的搜捕很不顺利,抓到的尽是小鱼小虾,杜子恭的大弟子孙泰,出自永嘉南渡的世家,混得并不怎么好,但毕竟也是跟泥腿子区别开的,号召力还是有。 此人为什么一直抓不到呢?褚太后知道这个人身后一定有后台,却查不到他的行踪。 再就是桓温的失踪! 褚太后不相信桓温死了,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纵观东晋世家,一直到其灭亡为止,稍微正常点,能上阵杀敌,统领一方的男人,除了桓温以外,就只有现在还未成长起来的谢玄了! 区区几个世家私军所伪装的水贼,又怎么可能杀死桓温? 没一点本事,会让“盛德绝伦郗嘉宾(郗超)”心甘情愿的追随么? 褚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些破烂事一波一波的跟着来。 身边的太监宫女全被自己打发走了,此时她不希望被那些下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出来吧,你藏得很小心,只是你没注意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你脚下的水都要流到我这里了,唉!” 褚蒜子对着墙角的阴影处挥了挥手。 丁胜甩了甩头发,黑色的单衣贴着身体,脸上的刀疤看着狰狞,却带着一丝温暖。 “听说葛洪把赵川带到晋陵的顾家,我就知道瘟疫可能要爆发了,没有父亲不关心儿子的,陆纳就是再狡猾,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有迹可循,其实无非是帮这个江北来的家伙铺路罢了。” 褚太后走到丁胜跟前,很小心的帮他擦干头上的水珠。这个动作很熟练,似乎不是第一次做。 在这个过程当中,褚蒜子始终没有接触到丁胜的皮肤,丁胜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如果赵川有这个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只怕现在早就抱着妹子滚到床上吃掉对方了,可见人和人真是有很大不同。 他学会了丁胜刀法的精髓,却没有学到对方谨守自身节操的定力。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我也和当年一样,自私的享受着你的关切,一切,还是这样。” 褚蒜子虽然手腕高超,却是品性高洁之人,这和“心机婊”何法倪截然不同,她虽然余情未了,却至始至终没有想过那些苟且的事情。 丁胜也一样。 “郗昙的大军,不能离建康太远……世家你或许可以应付,但是桓温,就像是隐藏起来的猛虎,你那什么跟桓温斗?” 丁胜的语气似乎是在教训褚蒜子,不过话里话外,担心的始终都是褚蒜子这个人,而不是晋国的江山。 说实话,家奴出身的丁胜,又能对东晋产生什么感情呢? “桓温的主力,现在还在荆襄,他就算此刻在建康城现身,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褚太后不服气的说道,无论她多么机智,多么博学,在丁胜面前似乎跟当初一样。 “你似乎忘记了,桓家出自谯郡龙亢,桓温手下正好有一支私军,正好就叫亢龙军,长期驻扎在他的老家,全都是家族远房子弟,旁支和乡亲组成,乃是桓温手上的王牌,轻易不会出动。” “哦?你说说看?”褚太后没出过台城,这些秘闻她自然不知道,难道桓温会当面跟她说自己的底牌么? “几年前,桓温远征蜀地,当时已经要失败,粮草不济,连他自己都打算退兵的时候,就是这支大军,叩开了成都的城门,一举破城!” 这件事是东晋面对异族节节败退(当时蜀地的政权也是氐族人,虽然是李家而不是苻家)之时,所获得的最大之胜利,乃是数十年丢城失地之后,唯一一次夺回失地,并且巩固地盘没有再被异族夺回去! 很明显,桓温就是通过这次行动,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在军中众望所归,凭借这种威望,实际割据荆州,并向周边渗透。 那么这支“亢龙军”,就很值得玩味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茅塞顿开,大概了解了。桓温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如果他是省油的等,那天下大概没有什么灯费油了。”丁胜自嘲的说道。 “总之你小心点,禁军绝对不可靠,他们或许不会背叛晋国,但拿掉一个太后,绰绰有余!” 丁胜很明显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褚蒜子只能对他道谢。 外面雨很大,适合在被子里睡懒觉,愿意不顾风雨为她出去探听消息男人,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丁胜也有丁胜的立场,他是谢安的人,不会,也不能完全站到自己这边。 两人匆忙间告别,彼此的心里就像是这梅雨天一样,看不到一点阳光。 褚蒜子和丁胜嘴里的那个江北过来的家伙,也就是正在晋陵无锡的赵川,此刻在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 皮肤溃烂,整个人早就不是翩翩美少年,若不是因为有系统的外敷膏药,他早就因为天花病毒的入侵,得坏血症死掉了。 其实如果是真的传染,赵川的体质是很难熬过这一关的,但因为葛洪给他的虽然是危险性很大的“生苗”,再怎么说也是疫苗啊,跟原生的病毒比起来,威力还是小了许多。 一连七天,他一会要死,一会想死,他不知道郗道茂天天都派人去陆家那个宅子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谢道韫当了个宅女,天天帮他完善心学的理论,想来找他又怕惹出祸事。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娘亲紫韵夫人,几乎每天都要给陆纳脸色看,而一条路之隔的顾家宅院,葛洪和顾悦之天天下棋闲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面两个重要后辈的情况。 在这七天里,小正太顾恺之跟赵川的关系突飞猛进,若不是他们不好那一口,非得搞基一把不可。 经过这次天花的洗礼,两人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赵师父,你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这次难关,应该安然渡过了吧。” 顾恺之坐在石凳上不动,而赵川正拿着炭笔在给对方素描。 没错,这个懂事的小正太已经被自己收复,在用掉了一张小弟卡之后,已经是对自己死心塌地了。 “谢你吉言了,应该是不会死了,不过我这张脸啊,大概是废掉了。” 赵川头也不抬,依旧在给顾恺之画画,嗯,素描。 病差不多好了,但脸上的疱疹褪去之后,依然留下了白色的疤痕,虽然不多也不明显,但自己之前可是系统钦定的大帅哥小鲜肉啊,就尼玛被葛洪这厮给毁掉了。 “恭喜宿主脱离生命危险,获得终生成就:勇者荣耀 成就说明:伤口是勇者的记忆,外貌-2,魅力+20,对少女吸引力+10,对基佬吸引力+20 ” 正当赵川作画的时候,脑袋里的小秘书传来的信息让他松了口气。总算是有命出去找葛洪算账了。 赵川还处于生病的虚弱期,一张素描就已经让他感觉很够呛了,画完以后,身体明显比他矮很多的顾恺之,凑过来观看,不停点头。 “大家之前都说赵师父的画技神乎其技,而且别具一格,之前我还有一些心高气傲不敢相信,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啊。” 整张画非常协调,或者说写实。 赵川画顾恺之并没有特别的花心思,他只是刻板的把石凳上大病初愈的少年刻画了下来。 第十一章 不得不跳的火坑 晋代的谯郡龙亢,就是今天的安徽亳州的一部分。 亳州,它的西部、北部与当今的河南省接壤,西南部与阜阳市毗连,东部与淮北市、蚌埠市相倚,东南部与淮南市为邻。 换言之,龙亢是位于东晋领土的前沿地带,是河南省,江苏省,安徽省交界的地区,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后世元末有刘福通在这里起义,并建都。 一路风尘仆仆,桓温带着淑文,乔装改扮的来到龙亢,桓温的老家。 淑文美丽的小脸有些泛黄发黑,一路风餐露宿,多亏她身体还好,也没怀有身孕,不然非流产不可。虽然到了自家地头,但桓温依然非常谨慎,在县城外等着接头的人来。 “之前我还打算让你回郗家,不过现在看来,你是走不得了,什么时候见到你那相好,我再把你还给他吧。” 桓温递给淑文一个烤得有些糊的鱼,表明了立场。他虽然器宇轩昂,但有些不修边幅,打扮跟平常的东晋名士也不太一样。 桓温的好友刘惔说他的样子是“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鬓毛像刺猬刺那样硬而四向竖起,眉毛像紫石英棱角那样刚健分明),这种样子怎么也算不上是温文尔雅吧。 淑文是个很乐观的女人,否则家族里黑暗的那两年,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来。她对着桓温翻翻白眼,无奈的接过烤鱼。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摊上大事了!亲大哥郗超结结实实的坑了她一把! “我说温大神,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这里没有别人,我这个小女子也跑不了,难道你就不能说说么?” 淑文说话的口气和习惯像极了赵川,两人如同夫妻在床上“亲密交流”过许多次,跟什么人学什么人。 “我明白,虽然你是郗家的女人,但那个赵川是不同的,跟你说说也无妨吧。” 天色渐晚,桓温看着远处的山峦,渐渐变成了虚影,感慨的说道:“攘外必先安内,我要北伐,如果要取得成功,王家谢家就不能拖我的后退,江东那些陆家啊,顾家啊,朱家啊什么的,也不能拖我的后腿,明白么?” 桓温的话没有说透,但淑文明白这个道理。有人暗杀桓温,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调查,但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一不在,该跳出来的人,都会跳出来,他们认为我不在荆州,就像是没有牙齿的老虎,没有郗超在我身边,就像是没有翅膀的鹰,呵呵!” 这一声“呵呵”,霸气外露! “世家里没有真正的仇人,如果我不是荆州的主人,相信朝廷里每个人都可以和我喝茶下棋,游山玩水。但,就像那个赵川所说的,屁股决定脑袋,就算是亲爹,如果挡路了,那也是要挪开的。” 说到这里,桓温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淑文能够感觉得出来,桓温的心很大很大,也许这次包括王谢在内的世家,都是他的目标。 “褚蒜子跟我说过,她有些累了,想退下来歇一歇,让我想想办法,我想这次,我应该能够给她一个交代了!” 桓温给淑文递了点干货,对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谁不知道桓温是权臣,就是朝着曹操靠拢的。他居然能跟褚太后谈条件,似乎彼此之间还挺信任的,这让人颇有一些惊奇,至少淑文不能理解这种关系。 褚太后是东晋朝廷司马家的定海神针,没有之一,就是唯一的一根。 一直到它被刘裕篡夺,司马家也再也没有出第二根。淑文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但她也能感觉这次事态的严重性了。 是进是退,桓温与世家之间,桓温与司马家之间,甚至桓温与太后本人之间,都有非常微妙的博弈。这一路跟着桓温,淑文看出来了,她那引以为傲的大哥,是在辅佐桓温,而不是控制对方。 换言之,综合实力上说,桓温是超过郗超不少的。特别是郗超这个人有点愤世嫉俗和神经质,而桓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不冷,却也不热。 现在你不必担心他的屠刀,但却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好像自己的姘头赵川比起来还差得远啊! 淑文有些泄气。她已经找到给自己“洗白”的方法了,那就是赵川当皇帝! 只要赵川当了皇帝,她那寡妇的尴尬身份,她那见不得光的情妇身份,她那无法争夺正妻的家世,全都不再是问题。 她不动声色看了看身边的桓温,心里略有一些失落,无论是阅历还是家世,还是手里的本钱,赵川比桓温手上的都差了太多,等他夺得天下,自己会不会已经是老婆子了? 桓温看着淑文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时而失落,时而兴奋,时而想入非非,有些搞不懂这种二十岁不到的小女人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 桓温平蜀后,纳了成汉皇帝李势(氐族)的女儿为妾。 他的妻子晋明帝之女南康长公主,平日里很是凶悍妒忌(司马家的公主似乎都是这个德行)。 她当时还不知这件事,待后来知道了,就带着刀(身后跟着很多家奴,气势汹汹)到李女的住所,想杀了她。 当南康长公主看到李女在窗前梳头,姿色容貌端庄美丽,文静地扎着头发,然后合拢两手,面对着公主,神色娴静正派的说道:“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要是被你杀了,倒完成了我原本的心愿。” 公主于是丢下刀上前抱住她说:“你啊,我见到你也感到可爱,更何况那老家伙(指桓温)!”于是待她很好。(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家里司马家的公主已经很烦人了,后来收的小三虽然容貌惊为天人,但已经跟原配结为统一战线!桓温是宝宝心里苦,不知跟谁说。 现在任何女人对于桓温来说就是一个大写的“烦”字,幸好如此,不然以淑文这样的姿色,又是个大世家未生子的年轻寡妇,换了别人难保赵川头上绿油油。 正当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从山丘的背面传来几声诡异的猫叫,非常有节奏感。 桓温放下手中的烤鱼,也跟着叫了几声,一炷香之后,一个全身灰袍,相貌普通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主公,属下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到附近寻找,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动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桓温不经意的问道:“燕国有什么动静吗?” “燕国?貌似在大兴土木的修建邺城,据探子回报,他们好像盯上了鲜卑段氏在山东的地盘。此外,听说邺城最近非常不太平,我们也没有找到桓婧。大概,是没回邺城么?” 这人说话也带着疑问,似乎情报不怎么够。 “汜水关以西呢?苻家有什么动静?” “弘农的苻坚,好像准备攻打洛阳,但又担心鲜卑慕容出手,所以局势暂时还很平静。长安那边是郗超大人负责,我也不知道详情。” 淑文不懂战略军略,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桓温这家伙战无不胜,确实有几下子,一点点都不是运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知道我那宝贝亢龙军怎么样了!走!” 桓温兴奋的搓搓手,拍了拍来人的肩膀。这个人似乎一点都不怕桓温的样子,两人的关系似乎超过普通的上下级。 淑文不动声色的跟在桓温身后,来到了桓家的坞堡! 坞堡是一种防卫性建筑,也称坞壁。汉代豪强聚族而居,故此类建筑之外观颇似城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 不过桓家这坞堡稍微有点大,除了城堡本身的地域以外,外面还有一圈矮墙,两者之间的区域是校场和民居,颇有规模。 “别看了,鲜卑慕容若是真打过来,这里坚守不了多久的。” 桓温看淑文一副土包子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对东晋的防御是有自己看法的,总体而言就是以攻代守。 很明显的证据就是,桓温明明知道燕国在北方攻城略地,却依旧发动北伐,没有坐视对方胡来。虽然结果不好,但不能说他的方略是错误的,毕竟他的对手是慕容垂。 两晋南北朝,此人用兵可算得上第一人了,桓温已经做得足够好。 淑文心中所思念的男人,此刻正在江左的晋陵无锡。 许久都不露面的葛洪,终于打开了院子的门。 此时此刻,赵川正在跟正太顾恺之下棋,嗯,是象棋而不是围棋。他围棋的水平,大概跟这里世家子弟的三岁孩童差不多。也就是基本上不会。 “哟,赵大当家气色不错啊!”葛洪似乎忘记了是他把赵川坑成现在的样子。那张脸上带着心虚的笑容。 院子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赵川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目光不善的看了葛神医一眼。 他指着自己脸上留下的痘斑,呵斥葛洪说道:“我说葛神医,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本来就是个靠脸吃饭的人呀,你把我弄成这样,谢道韫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某人咬牙切齿,面部的肌肉都有些扭曲。 说恨葛洪,那是谈不上的。种痘成功,自己的生命多了一道保险,这绝对是好事。要知道,即使是当了皇帝,死于天花的,古今中外也不是没有。 但种痘而已,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的么? 顾恺之那个方法明明就很好,为什么要让自己试验危险的方法呢? “对了,赵大当家,你的痘浆,收集了么?”葛洪最关心的就是这样。 “收集了,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自己白死啊,我的和长康(顾恺之表字)的,都已经收集好了。” 赵川指着柜子里一个白色一个青色两瓷瓶。 “白色是长康的,青色的是我的,你自己去拿吧,别再折腾我了。将军!” 赵川一下把顾恺之将死,他走的红棋,比黑棋要多不少,看样子即使是小正太,某人下棋也是下死手,棋品很差。 “长康,去屋子里沐浴吧,水我已经烧好了,你的状况很轻,洗完澡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葛洪听到赵川的话,也对着顾恺之点点头,他恢复的情况确实比赵川要好,再加上本身是疫苗,毒性低不少,回顾家是不会有问题的。 顾恺之走后,葛洪凝神的看着刻在桌案上的象棋棋盘,带着欣赏的眼光瞟了赵川一眼,给了赵川一个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人民币一元钱! 小钢镚! 葛洪一直盯着赵川的眼睛,发现对方在看到这玩意时瞳孔骤然收缩,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十年前,我的师傅,把这个交给我,说如果有人认识这东西,那个人就是我们一脉的传人。现在,我找到了,就是你!” 哈? 赵川不可置信的看着葛洪。 他知道之前有个穿越者来过这里,不知道葛洪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 不过,葛洪之前不是说他是上清派掌门么?现在这口气,明显不像啊! “我表面上是上清派的掌门,但那只是生存需要,我本身是不认同这一套的。” 尼玛!你不认同还写一本“神棍手册”,你这是得有多闲啊! 《抱朴子》是道家神书,流传后世,没想到只是个套路,说出来谁信? 葛洪背后还有一个包袱,赵川原以为他要远行,没想到居然只是装书的。 《肘后备急方》! 居然是一本医书! “《抱朴子》那本书,读起来毫无意义,但你最好背下来,因为人不能靠着自己的喜好生活,门面上的东西,务必要过得去。这本《肘后备急方》,才是我真正要教给你的。” 赵川愣住了! 他一直认为东晋这边很多人都是傻叉,整天只会炼丹,葛洪更是炼丹的祖宗,都总结出神棍书来了,没想到对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科学实践者! “宿主请注意,任务免疫学研究II已经完成,得到弓术,宝弓,青蒿素萃取机,都在乾坤袋里。此外,激活了教派任务:天师道的传承 你获得了葛洪的认同,成为其关门弟子及真正传人,得到系统认证。同时系统不承认你天师道上清派掌门的身份,后续请谨慎行动。 入门派将会获得还魂丹一瓶,回春丸一瓶。还魂丹系统炼丹模块无法炼制,属于不可再生资源,请谨慎使用。 ” 点个头,郗道茂就有救了(至少不会死),那么,拒绝还是同意呢? 赵川发现面前的“火坑”,似乎不跳都不行了。 第十二章 穿越者的责任 《肘后要急方》一共有四卷,和普通医书大不一样。 因为这是一本古代关于免疫学的书。里面有许多现代才有的免疫学知识,当医生,特别是传统中医,古代不算稀奇,但免疫学方面的传承,可就少多了。 可以说葛洪是对赵川寄予厚望并且信任到了极点,才会把《肘后要急方》传给他。 什么?你说几本书不算大礼? 要知道东晋可是没有印刷术的,连雕版印刷都没有兴起,知识的传承全靠口述和抄书。这套书籍的分量已经很重,说是衣钵传人也不为过。 赵川拿着葛洪给他的包袱,感觉里面不是书籍,而是黄金,沉甸甸的! 不过话说这老头一向奸诈,这次为何会好心到这样的程度? 赵川一脸疑惑的看着葛洪,果然,对方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轻声说道:“建康对岸的堂邑地区,之前被我发现有人得了痘疫。 虽然那人已经被我火化,屋子也被焚烧,附近也没发生什么疫症,但还是劳烦你走一趟去看看吧。 梅雨季到了,一旦爆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建康城现在百万人居住,你想想这后果有多严重?” 葛洪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但赵川却懒得吐槽他,连答应都欠奉。 尼玛!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死?现在每天那么多人无辜惨死,那么多穷人家的女人被欺凌,我特么管得过来么? “作为我的衣钵传人,你必须要走一趟!这个绝对没有商量。你在外面杀人放火,勾引良家妇女,我都可以装作没看见,但这种事情,你作为我葛洪的传人,没有商量!” 赵川刚想反驳,突然脑中的小秘书冷冷的说道:“如果拒绝葛洪现在的要求,入派将被视为无效,还魂丹和回春丸,都会被收回!” 额……这样好像很过分啊!没有回春丸和还魂丹,郗道茂绝对要当一辈子老太婆,吃了人家的豆腐,总要负点责才行啊。 赵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幽怨的看着葛洪,无语凝噎。 “心里装得下天下,你才有可能得到天下。现在救下的晋国子民,将来都有可能是你的子民,你觉得如何呢?” “那我拿什么去救?”赵川终于还是松了口,葛洪虽然是在灌鸡汤,但他说得有道理。 有些责任,是不能逃避的,你可以看做是上天的考验。 “虽然我是道家,但佛家有句话说得好,有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你已经赌命得到的熟苗,只要用得好,你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熟苗,到时候在江左推而广之,可以救活无数的人!”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啊,葛洪这个心机boy!套路太深了! 长安有长安的套路,江左有江左的套路,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雨渐渐变得小了,赵川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仿佛是听到了赵川心里的怒吼,老天觉得这个旗子立得不是很高,还要加点料。很快他就发现,走一遭已经势在必行。 顾恺之洗漱完毕,穿上了朴素而质地优良的衣服,走到房间里和赵川两人相视而笑。 此时阳光已经穿透云朵,照在院子里,两人共同经历生死,虽然时间短,但积累的感情却不可小视。 “哐当!”一声,院子的大门被人用蛮力一脚踢开,一个浑身透湿的青年冲了进来,看到赵川,急急忙忙的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去,去京口,救,救孟姜,迟了来不及了!” 哈? 赵川跟身边的顾恺之都是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懂谢玄这是玩哪一出。只有葛洪面色阴沉,似乎预料到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顾恺之熟练的递给谢玄一杯水,对方一饮而尽,这下说话才利索了些! “堂邑爆发痘疫,郗昙已经带着大军完全封锁了那里,不能进也不能出。 孟姜早前从堂邑返回,也染上了痘疫,现在被安置在京口,她随同的两个家将已经病死了!” 不是吧!王孟姜得了天花?这怎么可能! 历史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王孟姜后来嫁给一个有才华的中等世家子弟,对她很关爱。 生了个女儿嫁给了谢玄的儿子,生了谢家文豪谢灵运!王孟姜最后是老死的,一生过得还不错,无病无灾,至少比被强迫离婚的郗道茂强多了。 她是怎么染上天花的? 要知道天花的传染率虽然高,但由于死亡率太高,一死一片,人员流动反而不多。 天花病毒在常温下存活的时间又很短,其大规模传播往往需要很长时间。 “她去堂邑是做什么?”赵川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写了陈条,想给堂邑的郡守刘仕看看,陈述利害,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谢玄的话里明显有一些焦急,救人如救火!不过赵川知道,天花乃是不治之症,早一天去晚一天去差别或许有,但绝对不是致命的差异。 “赵川,我求你了,我们之间以前是有一些误会,但在这里我恳请你救救她,我四叔已经解除了我跟王家的婚约,大家都已经把孟姜当个死人,只有你能救她!” 谢玄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把王孟姜当成了死人,现在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尽尽人事罢了。 赵川不为所动,因为谢玄始终没有解答一个疑问。 既然王孟姜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为什么他自己不去救,却来求别人? 如果是因为危险,那明知道生死一线,他却让赵川去跳火坑,这用心,恐怕是有些歹毒了。 如果赵川是顾恺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推掉这件事,但赵川本人是推不掉的,因为王孟姜是系统任务里面的人物,和谢道韫一样,身上的属性并不是“妹子”,而是给自己打工的重要人物。 不能死啊,死了任务就会取消了,没有活字印刷术,没有知识在寒门的普及和推广,赵川这细胳膊细腿,怎么跟世家斗呢? 就算谢玄包藏祸心,赵川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勇者无惧,这条路只能走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赵川觉得这世道挺艹蛋的! 系统也是这世道的一部分,常常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世风日下,胡作非为,该管不该管的事情都要管,该照顾不该照顾的妹子都要照顾。 赵川觉得作为一个有着猪脚光环的穿越者,难道不应该随便始乱终弃,都有妹子倒贴过来么? “葛神医,事不宜迟,那我这就去吧。” 赵川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面色复杂的谢玄,而是盯着葛洪的脸。 “也罢,治好王孟姜,对种痘的推广有极大的好处,只是人若是死在你面前……”葛洪没有说下去,但赵川知道,如果他没治好王孟姜,郗璇可是很看重这个宝贝女儿的,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你……”其实想说你可以不去的,但话堵在嘴边,谢玄就是说不出口。比较起来,如果非要死一个人的话,谢玄宁愿死的人是赵川而不是王孟姜。 男人间的误会,有时候一顿饭就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男人间结构性的矛盾,即使相处一辈子,在心里也会介怀。看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飞儿扑火的钻进赵川的怀抱,谢玄心里如果能舒服,那他简直就不是男人了。 “走吧!” 打点好一切,赵川翻身上马,跟在谢玄的马后面,渐渐消失在葛洪和顾恺之的视野里。 “长康,想不想为顾家做点事情?”葛洪笑眯眯的盯着小正太。 “那个,我随赵师傅一起去吧,就在京口帮下忙。”顾恺之也不傻,他跟赵川是过命的交情,经过某人的洗脑,葛洪的形象,早就是阴险,毒辣,卑鄙,无耻,毫无诚意,打死都不能相信。 顾恺之觉得如果自己非去不可的话,离赵川近一点比较好。 “心里装得下天下,你才有可能得到天下!” 葛洪对赵川说过的话,此刻又出自邺城监狱最深处,一个女囚的口中! 这里阴森恐怖,地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被捆在锁链上,站立不能动的段萍,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垂,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笑容。 “萍儿,我帮你把罪扛下来,那样你就能活下去了,我不能看着你死啊!” 慕容垂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没用的,他们就是为了剪除你的势力,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莫非我崇拜的大英雄,就这点见识?” 段萍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意识却异常的清醒,她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忍,百忍可成金!慕容俊活不了多久,他那个傻儿子慕容伟没什么城府,你不要留在邺城,尽量外放,一旦有事,这燕国就是你的!” 段萍的说法很有道理,脑中残存的理智告诉慕容垂,这是翻身的唯一办法,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段萍抬起手,两人十指紧握,她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对慕容垂说道:“夫君,来世再见吧,出去以后,就说我畏罪自杀,所有的阴谋到我这里就停下来了,切记不要冲动,活着,最重要!” 话音刚落,还来不及慕容垂反应,段萍的嘴角就渗出血迹,她咬舌自尽了! 段萍死得很惨,但她死得不冤枉。 无论是相貌还智商,她都碾压了可足浑氏,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母仪天下之人,怎么可能容得下比自己优秀的女人呢? 从政治结构上说,前燕皇帝慕容俊和吴王慕容垂之间,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任何一个皇帝,有慕容垂这样出色的亲弟弟,晚上都会睡不着觉,这不会因为任何动作而改变,除非慕容垂装疯! 段萍死的时候,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眼睛是闭着的,事后慕容垂的哥哥慕容恪看到了,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伍子胥! 伍子胥留下了一个鞭尸的故事,让慕容恪担心将来慕容俊会不会被弟弟慕容垂挫骨扬灰! 但他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燕国需要稳定,特别是现在刚刚经过潜龙勿用的阶段,准备一飞冲天,不能出任何意外。 慕容垂在离开的时候,杀光了包括典狱长在内的所有狱卒!近百人的死亡,当然会惊动慕容俊,不过当他知道慕容垂留下一句话:那些人我杀的,有事冲我来,之后,心下稍安。 只是失败者的发泄而已!那些狱卒,就算杀一千人又如何?他慕容垂已经被自己一撸到底! 一个政治家,失去了所谓的“势”,就算孔明再世也没有用,因为没有发挥能力的舞台,权力的游戏,就是这么残酷。 慕容雨发现自己的五叔慕容垂,此后遇到谁都是一脸微笑,充满着阳光,但他的眼神,自己已经完全无法看透! 如果是自己的话,现在应该是时刻想着谋反吧! 慕容雨觉得如果谁把赵川给折磨致死,她肯定跟那个人不死不休,更何况是慕容垂的发妻呢? 打掉慕容垂的势力,燕国的政权似乎更稳固了,但慕容雨觉得,好像有一颗不安的种子被悄悄种下,它每天都会长,现在还很不起眼,但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大树! 在枋头晃悠了许久的长安君,桓婧,慕容平等人,也得到了燕国皇帝慕容俊的诏令,即刻返回邺城,参加献俘仪式。 此时慕容俊还是很低调,诏令中特意强调,桓婧乃是东晋来的贵客,不得怠慢了。 先北后南,再平长安,乃是慕容俊的既定方略。北方,大概是可以安定几年了。南下的话,盘踞在山东半岛的鲜卑段氏,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攻击目标。 迁都大典和献俘仪式一起,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赵川和谢玄,一路快马,又坐船渡过长江,来到京口重镇。 这里分出很大一片区域,筛选坐船过江的人,你别说,还真发现得了痘疫人,比如王孟姜一行人,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了。 一个小院子,每天有人把饭食送到门口,毕竟是世家的嫡女,虽然已经被放弃,但这种待遇还是有的。 然后赵川就发现谢玄已经不再往前走了。 他眼中全是愧疚,但是,不能再往前了。 “你回去吧,哦,对了,我在郗道茂那里有一把琴,你有心的话帮我去拿一下,不愿意就算了。” 赵川对着谢玄摆摆手说道。 第十三章 还真是缘分呐 前面百米不到,就是王孟姜居住的院子,但这周围简直门可罗雀,谢玄和赵川并排站定,他却不愿意再往前了。 “相信我,只要你进院子,我确保你最后能把王孟姜娶回家。” 赵川盯着谢玄的眼睛不放,两人毫无顾忌的对视着。 “不了,谢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带兵,容不得我胡来。哪怕...” 谢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哪怕我最后会失去她。” 果然是世家大于天系列,赵川不屑的撇撇嘴说道:“这就是王孟姜看不上你的原因。如果是你姐姐在里面,我就是死也会跟她一起。 如果能救自己的女人却不尽全力,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不理会呆滞的谢玄,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川原以为王孟姜会躺在床上挺尸,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王家小妹在院子里看书。 “哟,你状态不错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赵川没心没肺的坐到王孟姜身边,看着满脸长痘痘的女孩,做了个鬼脸。 “哇!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办啊,我才十六岁啊,我这么小就要死了!太可怜了!” 王孟姜扑到赵川怀里嚎啕大哭。 尼玛,原来刚才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一见到熟人,情绪立刻崩溃了。 “等等,我这病会传染的,现在你在这那不是...”哭了很半天,王孟姜突然意识到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自己染上了痘疫,赵川出现在这里,还被自己抱着,那不是也会染病。 搞不好,赵川会被自己害死…她不敢继续往下想。有很多问题,深究起来,会很可怕,比如赵川是怎么到这里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得了痘疫,是谁让他来的,等等。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想这样的,要不,我的清白身你拿去吧?反正给你的话我挺乐意的。” 王孟姜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看着赵川,双手勾起对方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往某人的嘴上凑。 真是的,女人就是这样,一旦知道自己要死,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郗道茂当初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又被人“玷污”,几个小时后就主动跟赵川啪啪啪了,非常放得开,现在的剧情如出一辙,嗯,只是略有不同。 “哎呀,好疼啊!” 赵川把王家小妹头打了一下,疼得对方直叫唤。 “你在瞎想什么呢?早就跟你说过了,知识就是力量。我来是为了救人,不是送死的。瘟疫对我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一样,风吹一吹就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王孟姜并没有很高兴。相反她的话语里明显一些失落。 赵川在她面前总是占有绝对性压倒的心理优势,这个高度是如此巨大,让她有些气馁。还有她胸前那让人无语叹息的“海拔”,是对方看不上吧? “那个,谢玄让我来的,他大概也是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呢,我不会死倒是真的。”赵川觉得如果刚才自己装一下,收了王孟姜,给谢玄一顶原谅帽易如反掌。 不过做人还是要有点原则啊,诚哥那种,会被柴刀的。 “之前是帮你治病,现在又是帮你治病,我们之间还真是有些缘分呐!” “唉,我现在死惨了,家里那两个家将已经死了,我现在也长水泡了,估计很快就会完蛋。”王孟姜一边在那里自怨自艾,一边捶打着赵川的胳膊,发泄自己的情绪。 还好,暂时还没有内出血,应该有救。 赵川悄悄的松了口气。 “如果谢玄进院子,你会当他的女人吗?”赵川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他之前在谢玄面前说的话有些装逼。 “应该会吧,不过他现在未必看得上我了,你看我脸上都是泡泡,这么丑,唉。” 乐观的小娘,连叹气时都在笑。赵川觉得自己前世后世认识这么多女人,其中不乏春风一度甚至抵死缠绵的,唯独王孟姜最特别。 你说她矜持吧,她也能牵着谢玄的手嘻嘻哈哈的,你说她开放吧,对待感情却是异常慎重,轻易不会“入坑”,跟傻乎乎一头栽进去的谢道韫完全不一样。 在前世的话,这种女孩属于裤腰带很紧的那种,估计不到结婚那一刻,男人很难拿下她。 “喂,我要死了,你就不打算哄哄我吗?作个诗,唱个歌什么的?” 王孟姜大胆的抚摸着赵川的手,火辣辣的眼神毫不掩饰。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得寸进尺啊,走,进屋去脱衣服。” 哈? 王孟姜本来只是想借着现在“弥留之际”撒娇,没想到赵川直接到最后一步。 现在就脱衣服,那不是要……会不会快了点? “药在这里,把衣服脱了,涂抹在身上,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赵川虎着脸问道。 “额,我自己来吧。”王孟姜发现赵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这是要闹哪样啊? 许久之后,赵川在院子里听到王孟姜的呼喊声。 “有些地方我涂抹不到,你帮我吧。” 王孟姜坐在床上,背对着赵川,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上什么衣服都没穿,一身的水泡触目惊心。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有些地方涂抹了,你就不会用衣服盖起来? 赵川无奈的在王孟姜背上上药,女孩的背总是柔软的,不过因为长了水泡,反正手感很差就是了。 “我不管,我的身子已经被你看了,再说我就算好了也丑得没人要了,现在赖上你了,等病好了你必须要娶我为妻。你不答应,我就跟我娘说,你在这段时间非礼我,强迫我跟你行夫妻之实,夜夜笙歌。” “切,要死的人还迷恋床笫之欢,说出去谁信,你不要低估你爹娘的智商好不好?” 赵川把药放在床上,转身就走,懒得跟这小娘墨迹,一副大爷不吃你这套的做派。 “喂,喂,你真的走啊,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能这样啊。难道你现在不应该哄着我吗?死者为大呀。”王孟姜依旧是一副我吃定你了的架势。 赵川果然还是回来了,继续在王孟姜的背上涂药,看水泡的规模,大范围的高烧和败血症应该是要爆发了,天花病毒破坏了皮下组织以后,应该是要往体内发展了。 多亏自己来得及时啊,真到那时候,自己这药就没什么用了。 一点都不香艳的“治疗”完毕,穿好衣服的王孟姜捂住自己平坦得如男性一样的胸,眼神哀怨的看着赵川说道:“你已经对我这样了,我以后怎么还嫁的出去,你不是男人,你不负责任,我恨你。” 卧了个槽,你演戏能不能用点心,嘴角上都带着笑,怨妇不是这样的啊喂。 “行了,以后出去,你可以对外宣称我是三倍柳下惠,面对你千娇百媚的孟姜大小姐都不动心,比宫里的公公还忍得住,满意了吗?” 赵川看到王孟姜的脸扭成一团,感觉对方的身体都在颤抖,然后突然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川哥哥,你果然是不一样的呢!” 不知为何,刚才听到王孟姜那么多“逼婚”的话,自己都不当回事,现在这最后一句“不一样”,却让赵川的心里打了个冷战,听出来一些别样的味道。 “别多想了,我的手艺你知道的,近期我会让你家里送食材来,自己做饭,总之你就安心休养吧。” 赵川慌乱的离开屋子,王孟姜的眼神似乎在灼烧他的背一样。 “唉,昨天我发誓哪个男人进这间院子,我就做他的女人,现在真的要跟道韫姐抢吗?不要啊!” 王孟姜看着铜镜中满脸痘痕的自己,心虚又气馁的叹了口气。 剪不断理还乱,自己这边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可对方似乎一点都没那个意思。自己再怎么挣扎,阴差阳错,还是掉到这个深坑里了。 王孟姜的父母还是在关心她的,赵川把自己的需求用张纸贴在门口,下午就有人把东西堆在门口就离开了。 典型天花的病程,可分为前驱期,发疹期及结痂期三个阶段。其中,发疹期到结痂期这个阶段最危险,伴随着如败血症,脑膜炎一类的并发症,高烧不退是日常状况。 赵川来的时候,正好是“回光返照”的一段时间,下午两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好的,到了晚上,王孟姜就开始高烧说胡话。 白天说的那些什么我把身子献给你啊,我要做你的女人啊之类的,早已变成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天花病毒现在才开始显示出自己的威力。 高烧,昏迷,失水,醒来又喝水,少女的身上早就没有任何衣服了,赵川不断用热水擦拭王孟姜的身体,然后用毛毯盖好以防风寒,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欣赏王家小妹的身子好不好看啊。 如果王孟姜死了,她娘郗璇肯定会查为什么这小娘会去堂邑,然后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而且还死在自己面前,后果实在是…… 一想到这里,赵川觉得自己身上冷汗比王家小妹身上的热汗还要多! “川,你以后会疼爱我的对不对?我的胸好小,你会不会很介意?” 尼玛,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梦啊!谁又在意你的胸了?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好不好。 诶? 赵川突然发现,郗道茂的,嗯,很美,形状也好,手感更好。梁影的,很“伟岸”,谢道韫的,好像没……天啊,一想到这里赵川简直要崩溃,他被王家小妹带沟里去了,居然对自己的女人想入非非起来。 王孟姜在发高烧说胡话,估计连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说过些什么。自己好像也是神游天外,这状况弄得赵川哭笑不得。 高烧终于退了,赵川的药,对于杀死皮肤上的天花病毒有奇效,第二天王孟姜勉强可以坐起来吃稀粥了,不过情况还是在一步步恶化。 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呢。 “你对我做的事情,我会跟爹娘说的,你必须要娶我为妻,你逃不掉的。”王孟姜虽然虚弱,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 “行了吧,你从鬼门关回来再说吧,鸭子死了嘴硬。刚刚捡回来一条命,现在就开始要死要活的。”赵川撇撇嘴,王孟姜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弄不清她哪句话是开玩笑。 “把这个吃下去吧,或许会有点用。” 赵川递给王孟姜几颗绿色的药物,正是好不容易弄到的回春丸。 “吃了就会好么?” “不会,只能让你体质变强。” “那我不吃了,你这种偷吃了占了我身子又不想负责的男人,我不想欠你情。” 嘴上这样说,却是毫不犹豫的把药物吃了下去,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赵川,那样子很欠揍。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一个温暖而又乖巧的小娘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我哪里有做那种事情啊? 赵川发现如果王孟姜以后是个大嘴巴,他赵大当家的一世英名估计要毁在这娃身上! “其实你要感激谢玄,他不叫我,我根本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 王孟姜很虚弱,但还是握住了赵川的手不放开。 她听到某人说起谢玄,身体明显有一丝颤抖。 “他……我们真的不合适,感觉很别扭。” 王孟姜转过头看着赵川,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和你在一起很谈得来,我们相处很舒服。 “川哥哥,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我说的是,真正的不一样。” 赵川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感觉到一个温软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其实,你看不起这里的一切,虽然你对谁都很好,但那种感觉好像是,嗯,就像是我们觉得老虎豹子野蛮一样。” 顺杆爬的王孟姜已经搂住了赵川的胳膊,顺势躺在他怀里。因为生病还差点死了,赵川没有推开她。 “你那首《董小姐》,其实不是在唱给表姐听,是唱给你自己听的。因为这里的人,都不懂你,你很寂寞,心里有话却不知道要跟谁去说,只能在一旁借着机会自说自话。” 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家小妹真是太厉害了,这种用心去感知世界的小女人实在是太可怕。她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感觉是那么回事,那就行了。 第十四章 懂你的人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女人的感觉是敏锐的,越是单纯的女人,直觉往往就越敏锐,她们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不问证据,不管是非。 王孟姜得寸进尺,仗着自己是病人,现在已经完全挂在赵川身上,两人坐在床上,她被对方轻轻的搂在怀里。 “我今天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王孟姜的声音又软又糯。 我说大小姐,你有完没完啊。 我抱着你内心完全毫无波动啊,你就算想献身,也要我想要才行啊!更何况现在你已经病得要死了,他喵喵的!这小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真让这王家小妹宽衣解带,把身子给赵川,她倒真的未必肯了,只是喜欢这种口头花花,被人疼爱的感觉。 “对了,你是怎么染上痘疫的,是在堂邑出事的么?” “唉,说来话长啊。”王孟姜一脸苦笑,真是仁慈惹的祸。 王孟姜的奇遇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当她兴匆匆的跑到堂邑郡守刘仕那里,陈述利害的时候,被对方迅速泼了冷水。 刘仕只问了一句话:“你确保你以后会是谢玄的夫人么?堂邑是谢家的地盘,你若是谢玄的夫人,那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如果不是,那么你回去拿谢安或者谢万的书信也行。” 总之刘仕的态度就是很光棍,你得不到谢家的承认,就什么都别提,世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我也是个打工仔,身份不比你高贵。 王孟姜的想法有点超前,但并没有超前太多,后世赵匡胤就用过以工代赈这办法,组建了厢军。 初期效果还不错,后来为大宋的冗兵顽疾埋下伏笔。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王孟姜需要得到谢家的承认,而她不想自己再跟谢玄联系上。 这桩婚事,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它黄掉,大不了自己把赵川灌醉,和他睡一觉,鱼死网破。(她没有考虑赵川愿不愿意) 心情沮丧的王孟姜在返回途中,遇到个小乞丐,看着他可怜,就让身边两个家将送了点吃食给对方,回来的途中,船被官军押送到京口,接受隔离。 几天以后,身边两个健壮的家将,死了,得的是痘疫,也就是天花。而自己发病时间似乎要晚一些,然后在自己绝望的时候,就遇到赵川了。 大体上就是这样了。 至于谢家再次退婚,谢玄请赵川来治疗她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得病么?”赵川问王家小妹道。 王孟姜靠在赵川怀里觉得很舒服,像一只懒猫一样不想动,也不想去思考问题。 “你说呗,你那么厉害,什么都懂,为难我这个小女子有意思么?” 很明显,王孟姜和谢玄在一起时的表现,跟赵川在一起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谢玄在,虽然熟,但王孟姜还是会“装”一下,让人觉得她不是个心机女。 而在赵川面前,王孟姜显然是个直来直去的,一会说上床,一会说结婚的,毫无顾忌,其实这两样或许她一个都没认真考虑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感觉”,随口就说了。 反正也不会有啥后果。赵川既不会非礼她,又不会当真。 赵川开始跟王孟姜解释他不会得天花的原因。 “因为这种病得过一次就不会再得,葛神医让我去顾家,然后和顾家小郎一起,种了痘,虽然要死要活的很难受差点死了,但比你的状况要轻得多。” 赵川说得有理有据,容不得王孟姜不信。 “这是你以前提过的免疫么?你不得病并非是因为吃药,而是体内产生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抗体!” 一谈论起这些事情,王孟姜就开始兴奋起来,任何新鲜有用的知识,都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知识就是力量。谢玄如果有这个知识,他就能自如的进来照顾你,或许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你说是么?” 王孟姜默然无语,虽然赵川的话让人心里不舒服,但事实就是事实。 对于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她非常信服。 “我并非比谢玄勇敢,只是因为我底牌比他多,所以这里我能来他不能来。” “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把事情做成。能做成,自然就有道理,谢玄,可惜了。” 身上有包袱,自然就不敢赌,赵川扪心自问,设身处地的交换身份,自己未必比谢玄强。 “你脸上有痘斑呢,再也不是建康第一帅啦!” 王孟姜伸手摸着赵川脸上那点点的白斑,不但不觉得恐怖,反而带着别样的魅力,让自己的心跳加快,停不下来。 “切,真是肤浅。你在门外高喊一声,谁敢进来跟自己睡一觉,谁就是王家的乘龙快婿,你看有没有人敢进来。帅顶毛用,能当饭吃么?” “怎么不能当饭吃啊,世家里养了很多,那个,书童呢。” 其实就是家里养的“鸭子”,有些词汇王孟姜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快因为生病的王孟姜就陷入沉睡,随后身体越来越热,又开始高烧不退了。 “你啊,我前世肯定欠你的,说好了啊,这次就两清了。” 今天还来不及上药,赵川不得不把王孟姜脱成小白羊,嗯,长了水泡的小白羊,然后小心的涂抹膏药。 这已经是最后的存货,后面就只能靠对方自身的免疫力了。 嗯,继郗道茂之后,又一个世家女孩的身体被自己完全熟悉了,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赵川感觉自己似乎摊上什么大事了。 摊上这妹子,不仅自身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后续麻烦还一大堆,劳心劳力的救人,得到的就是麻烦,何苦来哉啊。 还是老套路,高烧失水,降温,补水,防止风寒。以这年头的标准来说,赵川的照顾可谓是比爹妈都要贴心多了。 这个对妹子不敏感的家伙也不想想,就算是块石头,这样捂着也捂热了,更何况是本身就对他有好感的王孟姜呢?他并不在知道经过这一次,他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已经产生了质变。 王家小妹的情况稳定下来,赵川靠在床边累得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放肆的春梦,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什么谢道韫啊,郗道茂啊,梁影啊,慕容雨啊,自己的这些女人,都躺在一起,大被同眠,轮流跟自己行夫妻之实,那场面简直荒淫无道。 现实中估计她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赵川的口水流到王孟姜的床上,嘴角还挂着坏笑。 夕阳照在他脸上,那残留的痘斑显得有些神圣。 虽然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很疲倦。 王孟姜醒了,身体感觉舒适了很多,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能,大概不会死了。 她有这种预感。 女孩看着赵川的眼神有些迷离,小手拨弄着对方杂乱的头发。 王家小妹突然不想自己的病好起来了。 如果病好了,赵川还会这么贴心的照顾她么? 恐怕不会了。 这个房间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就他们两人,感觉真好啊。 王孟姜情不自禁的吻了赵川的嘴,这次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同。 心跳好快,嘴唇发麻,全身无力,只想被他抱在怀里。 王家小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真的恋爱了,无法自拔,可惜只是单相思。 她不接受谢玄,其实内心的真正原因,就是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一向关系亲密的表姐,成了情敌。 一向尊敬的谢家大姐,也成了情敌。 王孟姜觉得自己似乎还没准备好跟她们争男人,本钱太少了啊。 “怎么了,饿了吗?” 赵川突然醒来,发现王家小妹看自己的表情很让他心虚。 “吃清淡点吧。” 感情要爆发的王孟姜,想起了之前赵川的那句话,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迅速冷静了下来。 喜不喜欢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搞定他,自己以后多的是机会,如果能…好像并不是不可以的。 王孟姜压制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自己想吃清淡的食物。 “你等着了,一会就好。”没心没肺的赵川并没有意识到王孟姜在“打他的主意”,对于自己信任的人,赵川一向没什么防备,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 离京口不远的建康城,乌衣巷的王家,此刻是哀鸿一片。 王孟姜的老娘郗璇的眼泪这几天就没断过,生怕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 “老爷,谢玄求见。” 王伯静悄悄的走到王羲之身边,在丈夫怀里的郗璇挥挥手,谢家背信弃义,王孟姜都还没死,他们就急不可耐的退婚,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她如果能给谢玄好脸色,那才是真见鬼。 “罢了,不关谢玄的事,是谢万的主意,见见也好吧。” 不久风尘仆仆的谢玄已经被领进堂屋里。 “伯父,我去晋陵无锡,带赵川来到京口,他现在在照顾孟姜。 赵川医术惊人,或许会有点帮助。” 郗璇停止了抽泣,赵川救过她的大儿子,说不定也能救她的小女儿。 只是,万一赵川自己也染上痘疫怎么办?为什么谢玄会让赵川去救自己的女儿?莫非他是想“借刀杀人”么? 这个谢玄,心思有点毒啊! 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会把这个人往坏处想,这是人之常情。 此时在郗璇眼里,赵川是个很好的人,谢玄是个不好的人,女人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赵川这人……会不会害了他?” 赵川对王家有恩,现在又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拯救自己的女儿,王羲之就是铁石心肠,也难免动容。 “我刚刚从京口回来,具体的事情还不知道,对了,赵川说需要他的一把琴,让我务必带过去,在郗道茂那里。” 嗯? 这是什么鬼? 王羲之和郗璇对视一眼。那种条件下还有心情弹琴?这个赵川,心很大啊!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 如果赵川不是个二货的话,那么他一定对治好王孟姜胸有成竹,没有一个要死的人,还有闲心去弹琴的。 “呵呵,贤侄啊,我跟郗昙关系可不一般,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送琴去京口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我会办好的。” 谢家屡次退婚,泥人也有三分火,王羲之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心中窝火得很。 只是大家这次认为王孟姜必死无疑,连她母亲郗璇都已经“放弃治疗”,难道让谢家的明日之星谢玄娶一个死人为妻? 所以这件事谢家也是占着道理的,若是王孟姜真的死了,也就无所谓了,但若是赵川把人给救活了……那好像真的很尴尬。 王家,谢家,王孟姜和谢玄,王羲之和谢万,貌似都很尴尬。 所以王羲之现在跟王孟姜一个心思,离谢玄越远越好,不要再跟谢家扯上关系! 给赵川送琴就是给女儿送琴,这种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谢玄再插进来。 谢玄走后,王羲之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他要去一下郗昙家。 千里之外的邺城,无数工匠正在大兴土木。 邺城曾经毁于冉闵的《杀胡令》,三天内几十万胡人在邺城及周边人头落地,至于汉人的死伤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想来不会少。 这座城池也被损毁得厉害。 邺城现在就像是个装修极差还漏水什么的二手房,新房东鲜卑慕容氏来了,自然是要“装修”一番的。 鲜卑慕容,未发迹之前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在某段时间内,很多汉人因为石虎的暴政逃亡辽东,被鲜卑慕容收留,当时的鲜卑慕容氏老大慕容皝,爱惜羽毛,跟逃亡的汉族北方世家合作,这才有鲜卑慕容氏的崛起。 桓婧站在长安君旁边,看着工匠在熟练的修建宫殿,修补城墙,心中也是一沉,为父亲的志向所担忧。 江左世家都以为北方异族是蛮族不开化,哪知道对方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汉化和进化之中。虽然依旧敌对,但把人家当野蛮人已经不合时宜。 要知道后来的隋文帝杨坚,就是出自弘农杨氏,地道的北方世家,而非是逃难到江左的世家。 北方汉族,无论是文化还是影响力,一直都是被低估的存在。 第十五章 长安君的妄想 桓婧看着邺城正在修建的宫殿发呆,身边的长安君也看呆了。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震撼于鲜卑慕容的“先进生产力”,一个纯粹是土包子进城,被吓到了而已。 “诶?这这这,好大啊,这里面要住多少人啊?”长安君一说话就像是个没见识的。 鲜卑慕容从辽东而来,而那个地方……不提也罢,跟邺城相比,一个是萤火,一个是皓月! “小姨,你以后也可以住宫里的。” 前燕皇帝慕容俊的儿子慕容伟,悄悄的来到两个漂亮妹子身边,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眼睛肆无忌惮的在长安君修长挺拔的傲人身材上反复扫着,像是扒光了对方的衣服欣赏果体一样。 慕容伟对自己的小姨没什么好色企图,只是纯粹是欣赏一下将要毁掉的“艺术品”。 既然是要死的人,长得又那么漂亮,多看两眼,也就那么回事吧。如果不是自己亲小姨,说不定他还会先来一发,夺了对方处子之身呢! “走开,见不得你这只苍蝇!”长安君也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厌恶直接写在脸上了。她扭着细腰拉着桓婧走了,乌黑的长发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 现在长安君已经是惊弓之鸟,连上厕所都要桓婧陪着,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姐姐可足浑氏,还有桓婧以外,谁都不信,只有这两个人不会害她。 “哼,拽什么拽,原本打算让你在慕容垂身下快活,被我们慕容家的人骑也不算辱没你,现在么,你给我等着,到时候我让十个壮汉伺候你,看你还拽不拽!” 慕容伟看着长安君靓丽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略有点苍白的脸看着十分狰狞。 桓婧现在是前燕的“贵客”,她在邺城“做客”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桓温脸上也是黯淡无光,当然,现在桓温已经“死了”,人们猜测桓婧的结局可能不会太好,因为没人去把她“赎回”了。 老实说,历史上慕容俊时期的前燕,蒸蒸日上,还是可以“讲道理”的。 他死了以后慕容伟倒行逆施,才开始“不讲道理”起来。 慕容俊很开明的没有监视桓婧,因为有长安君“盯着”她。桓婧没有武艺,而长安君自幼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别看那双腿又细又长,比例匀称,让男人们流口水想入非非。 若是你被踢到,少说要断骨头。 长安君虽然单纯,但杀过人,而且下得去手。 慕容俊并不知道慕容伟要对长安君下手,也不知道长安君早就跟桓婧一伙,准备随时开溜了。 两个妹子来到长安君的住所,带独立院子的小宅院。 这一看就是北方世家的手笔,鲜卑慕容刚刚入主中原,还没有那底蕴弄出这种居所。 可足浑氏对这个亲妹妹可是很宠爱的。 “长安君,你刚才的表现太明显了,我觉得慕容俊可能已经看出来什么?” “啊?我真的有那么明显吗?我明明没有说已经知道他想对付我呀?” 长安君一脸懵逼,白白的俊俏脸蛋上写着“我不知道”四个字。 “以前我不相信有人比我还心大,见到你以后,我就相信了,诶,你呀你呀。” 桓婧一屁股坐在床上,捂住脸不想看长安君。 桓婧觉得长安君这种智商的,贞操在机灵的赵川哥哥面前保持不了半个时辰,她会瞬间被男神吃得一干二净,如果赵川愿意下手的话。 话说赵川哥哥人品好像很好,长安君倒贴人家都一定不会要,那时候因爱生恨不是尴尬了么? 桓婧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想象长安君追着赵川跑的场景。貌似……这场面很诡异,武艺不太行的赵川哥哥不会被长安君强行那啥吧。 长安君看到桓婧一脸坏笑,神游天外,气鼓鼓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快帮我想办法啊,我要跪了呀!我真的好悲惨呀!” 某人的口头禅,从另外一个世界带过来的话,被某些不学无术的女人越传越广,奉为经典。 赵川在长安君的印象里就是浑身都是春药,女人见了都会扑上去的极品男神。 “咕咕,咕咕。” 窗外有诡异的青蛙叫声。 长安君不动声色拔出腰间的金刀!瞬间由懒猫变成了猎豹! 二货确实是二货,但战斗直觉不是盖的,这一点手无缚鸡之力的桓婧望尘莫及。 她不动声色躲在窗户旁边,很快从外面跳进来一个陌生的仆役。 “你是谁,再动我割破你的喉咙!” 战斗时的长安君,和平时里的她判若两人。 “小姐,我是主公派来接应你的,这位小姐,我相信我们不是敌人,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本来这人一副奴仆样,丝毫不起眼,此时气质却是如同猛虎! 长安君和桓婧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人非同小可。 “你是谁?我父亲帐下的?”桓婧让长安君松开金刀,站到对面问道。 “末将朱序,在桓公帐下听命,鹰扬将军,之前扼守江夏,总揽江夏军政。” 哈?鹰扬将军? 这虽然是个杂号将军,但也不是阿猫阿狗,父亲为了救自己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一时间桓婧的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长安君小心的关门关窗户,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燕国内乱在即,慕容伟背着慕容俊,打算对付姑娘你。”朱序指着长安君,对方先是一脸惊讶,随即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 “小姐,荆州军百人,潜伏在邺城郊外,随时准备接应小姐回襄阳。” 朱序说话沉稳,不卑不亢。 “我也想回去,只是,慕容俊手下光精锐骑兵就五万,我们如何逃走?” “过枋头,走洛阳长安,从南乡回荆州。” 苻健是个糊涂虫,秦国的管制也是最松懈的,百来号人乔装改扮在秦国来去自如根本不是什么神话。 只是有个问题,怎么过枋头呢? 枋头乃是前燕的军事重镇,离邺城也就百里不到,黎阳对岸,过了黄河就是。 近倒是近,但慕容俊打算对山东半岛用兵,对付鲜卑段氏,枋头人多眼杂,除非他们能隐形,否则没一点可能逃走。 “大典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想办法,你先藏起来吧,有事就到这里来找我们。” 桓婧的办法不算好,但朱序乃是足智多谋的人,自然会便宜行事。 小插曲过去,长安君又开始盲目乐观,她甚至开始幻想跟赵川约会的情景了。 坐在床上的桓婧却是思绪万千。 她父亲手下之人,当真是藏龙卧虎,这个朱序,绝对不简单,难道父亲真有当曹操的志向么? “喂喂喂,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天下第一男神了!”长安君满眼都是小星星,可以吓跑任何男人。 “嗯,再说吧,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桓婧没精打采的样子,她觉得慕容俊不是傻子,自己跑了难道对方不会去追么? 一路舟车劳顿,很快两个妹子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这两个马大哈睡得着,某些人殚精竭虑都要死掉了。 赵川的药已经用完,无法给王孟姜的皮肤涂抹杀死天花病毒的药膏,病情好转的王家小妹,继续高烧,皮下组织坏死。 女孩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赵川的眼中一览无余,但此刻他已经毫无欣赏的心情和心思,说实话全是水泡还有有白一块红一块的皮肤也是真够丑的。 “川,我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王孟姜躺在床上高烧说胡话,赵川也弄不清她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但自己好像没对这王家小妹做什么吧,除了救命以外的。 又喂她吃了一颗回春丸,情况稍微有些好转。 这瓶回春丸已经被吃掉一大半,没这药妹子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想知道王孟姜什么时候能够好。” 赵川问大脑里的小秘书说道。 “不好说。她已经产生部分免疫,完成度是35%,而天花入侵程度是60%,就看哪个速度快了。预测如果不吃还魂丹,死亡概率大约80%,残疾概率15%。” 尼玛,那不是没救了?赵川真想大骂卧槽!一想起对方死亡给自己带来的恶劣后果,他就打起了冷战。 “那吃了还魂丹会怎么样?” “因为跟回春丸产生了共鸣的作用,所以吃药后肌体的生长回复速度大大加速,存活率提高到99%,致残率0.99%,死亡率0.01%,基本可以确定脱离危险。 不过还魂丹是你改善根骨的时候必须要用的,而且只能通过任务获取,你确定要用在这里吗?” 小秘书的声音带着疑惑。 是啊,非亲非故,难道长得好看我就一定要救,说到底她又不是自己什么人? 说句难听的,救了郗道茂,以后有个给自己暖床生娃的女人,救了王孟姜能得到什么?这笔生意非常的亏,如果把这当做一笔生意的话。 王孟姜在床上微微扭动着,发烧产生的酸痛让她不断呻吟,脸色通红。 赵川再次擦拭她全身,物理降温之后,还是决定用还魂丹救她一命。 她是妹子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是因为她是世家当中不太多见的“好人”。 虽然自己一直强调“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标杆。 药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命没了还能复活吗?如果好人都不救,那这不是在鼓励自己身边的人都去“当坏人”么? 这样的领袖真能走得远么? 赵川觉得自己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一杯温水,一粒还魂丹,王孟姜彻底的安静下来,睡得如同婴儿一样甜美。 据说要病死的人,常常会有新的感悟,甚至出现一些超自然的现象。濒死前的体验,弥足珍贵,活下来之后甚至能让整个人升华。 王孟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在噩梦里,无数的妖魔鬼怪从地上伸出手去抓她的脚踝,想把拉入未知的深渊。 身边一个穿着软甲的卫士在保护自己,斩断那些“鬼手”,两人手拉手往不知名的地方奔逃,那个卫士在梦里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赵川无疑。 缓缓的睁开眼睛,王孟姜发现毛毯里的自己没穿衣服,这很正常,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她完全信任某个人,那个人绝不会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她就是相信这个人,从心底里相信,更甚于自己的父母。 但今天稍微有些不同,身体有点变化,嗯,不要想歪,不是失身了,而是……一直被自己嫌弃的胸部,嗯,似乎变得非常好看了,真的很好看。 果然是有胸的女人就有魅力啊,连自己都迷住了呢! 王孟姜好奇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前,一边呵呵傻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样,看你以后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幼稚的认为自己貌似有资本跟自家表姐啊,谢家大姐啊什么的争一争了! 你们有的,我也有,而且我更年轻呀!你们的年纪可都比赵川大呢! 想入非非的王孟姜,完全没发觉,赵川已经醒来,一脸错愣的看着上身都光着的她,一直在摸自己的胸口,表情诡异。 “咳咳咳,那个,你好点吗?” 一大早就看见如此香艳,让人要喷鼻血的场景,果然是好福利,但赵川只能装作自己没看见。 心有所属的王孟姜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对方看呢,旁若无人的穿好衣服,她郑重的对赵川行了一礼。 自己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这个感觉非常清晰,这条命就是对方救的。 “川哥哥,我身上好脏,想沐浴,你去准备水吧?” “你这是想死么?要知道我为了救你已经倾家荡产了啊,能不能消停点?” 赵川完全拿王孟姜没办法,病刚好一洗澡,估计还要再躺一周! “那你过来。”王孟姜示意赵川离自己近一点。 “什么事啊,你这家伙……”赵川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他的嘴唇已经被王家小妹堵住,而且对方得寸进尺的开始深吻。 赵川的手不自觉的搂住对方的细腰,两人都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品尝对方的滋味,十分的大胆投入。 没有东西比生死不离更能让女孩沉醉了! 王孟姜的心已经彻底被俘虏,沦陷了。即使为对方献出一切,她也心甘情愿。 院子的矮墙上,正在偷窥的王羲之目瞪口呆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激情热吻,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第十六章 柴刀渐近 王羲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乖女儿”,以及她和谢玄,赵川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很投入,很大胆,很火辣,热情得要把人烧掉。王孟姜的吻,让男人没办法拒绝。 王献之不想偏袒自己女儿,他亲眼看到王孟姜主动亲吻赵川,停不下来,反而是赵川有所顾忌,比较矜持。 这家伙是想把世家里的漂亮妹子一网打尽? 背靠着院门,王羲之若有所思。 他不像是好色如命的人啊,以赵川这条件,三妻四妾有难度么?明明知道谢道韫,郗道茂,王孟姜,都是大世家的嫡女,他还要去招惹,像是满足怪癖一样去收集,这样有意思吗?是嫌脑袋不够砍? 在东晋,这三家中任何一家可以轻易捏死他。 王羲之也不能理解此刻跟王孟姜抱在一起“互啃”的异常嗨皮的赵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关键是他又不能进去,万一被传染了痘疫那就乐子大了。 万般无奈的王羲之看着手边那奇怪的琴,见多识广的他,貌似以前在哪里见过,这很像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一种六弦琴,形状略有差别。 赵川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现在女儿看样子是不会死了,只是走出这院子,还会是完璧之身么? 他痛苦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决定回家先不要声张这件事,看看后续的发展再说。 赵川虽然多才多艺,但王羲之自认还拿捏得住他! 把这奇怪的琴放在门口,王羲之悄然上了马车离开了。 昏天黑地的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头晕目眩,紧紧的抱在一起。 “川,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王孟姜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 “孟姜,这不可能啊,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好了。” 热吻的感觉有些异样,可能是因为自己很久没“吃到”女人了,但赵川现在对这个有些乖张的王家小妹,确实没感觉啊。 “好了,刚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奖励你的。” 王孟姜心中酸楚,但她还有杀手锏,不怕赵川飞出手掌心。 人最怕的是不明白方向,弄明白方向,一切就好办了。王孟姜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孤男寡女已经捅破窗户纸就容易出事。 已经看过女孩的身子,就注定了赵川和王孟姜之间的关系不会纯粹。 之后几天,阴雨连绵不能出门,王孟姜的病几乎痊愈,按照葛洪的吩咐,赵川万不得已褪去了对方全身的衣衫,小心的收集着水泡干枯掉的结疤,这些都是种痘所需要的绝佳材料。 虽然难堪,但或许这些就能救活几十个人,赵川不能拒绝葛洪的嘱托。 心思已经改变的王孟姜,成功的再次和赵川热吻,之后已经无法自控的两人还伴随着男女间不可描述的亲密活动,多亏某人意识清醒及时刹车,不然将来知道女儿失身的王羲之真会杀人的。 只是欲望的闸门打开就再也无法关闭,王羲之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在这紧张,害怕又刺激的奇怪氛围里,赵川和王家小妹在欲望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白天的打情骂俏已经没什么亮点,晚上的同床共枕更是刺激非凡。 底线被一次次突破,女孩的身体也一次次失守。 只有残存的理智让赵川没有迈出最后一步,但再这么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这种感觉,很像是失德的丈夫跟小三偷情,明明知道不可以,未来也很难,却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王羲之不知道赵川跟王孟姜两人已经彻底搅在一起,他回来后就情绪不高,等着赵川送王孟姜回来,然后再兴师问罪。王孟姜出格的举动,他没对任何人说,而是思考着对策。 比如,将错就错! 建康台城里的褚太后,对最近延绵不绝的阴雨天气失望透顶,不过好消息是,天终于晴了,而且近期似乎不会再下雨了。 显阳宫内,郗愔,孙绰,司马昱,全都在场,这些人都是“选秀大赛”的支持者和主持者。 “这次大比,是要选出我晋国的栋梁之才,为我儿亲政提供羽翼和台阶,诸位,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 褚太后今天心情明显不错,这场“选秀”,是既定事项之一,而且是不可或缺的一项! “太后,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能举行,今日需要把玄武湖附近的场地修整一下,还要搭台子。” 郗愔是负责场地的,孙绰是负责“赛程”和比赛内容的,司马昱是负责筛选名单和裁判的,三人分工明确,而且安排得很合理。 “太后,人员名单在此。” 司马昱把一卷帛书递给褚太后。 “把这个人划掉!直接让他进复赛!” 褚太后指了指帛书上的一个名字说道,上的那两个字不是别人,正是“赵川”! 三位重臣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大概明白了褚太后的意思。 本来这个人就是褚太后吩咐加上去的,现在又直接让他晋级复赛,看来别有深意啊! “行了,你们回去吧。明日我和陛下都会去的,希望这场大比不会让我失望。” 你当然会失望啊,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什么德行么? 不过太后本身就不是残酷苛刻之人,司马昱这些人又怎么会故意给她难堪呢,这种话当然只会憋在心里了。 而此时乌衣巷的王家大宅,谢万表情尴尬的坐在王羲之夫妇对面,看着手中王孟姜写的那份“以工代赈”,类似于后世赵匡胤收编“厢军”的策略,心中暗叫可惜。 这个女孩将来会是个有见识又能干的儿媳妇,比喜欢读死书又顽固坚持的谢道韫强,只可惜了。 自己如果能等几天那该多好!谁又能想到赵川这厮居然能把奄奄一息的王孟姜救活呢? “堂邑的事情,孟姜一直念念不忘,那里是你们谢家的地盘,你看看这东西有没有实行的余地?” 谢万看这份“计划书”的表情很精彩,又是欣赏又是惋惜,王羲之只在心中冷笑,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以工代赈的想法很好,只是……” 只是对我们谢家没有好处啊,好处被国家拿走了,那我又是何苦来哉? “这样吧,我让谢玄送孟姜再去一次堂邑,让堂邑郡守刘仕想想办法,这就休书一封,你看如何?” “这样最好不过了,来人啊,笔墨伺候!”王羲之顺杆往上爬,一点都不客气。 谢万一脸苦笑,他要为谢玄和王孟姜相处创造机会,却没看见王羲之嘴角那神秘的微笑。 谢万的图谋注定不会实现,王孟姜身上的疤痕每个小时都在减少,而她身上的吻痕却每天都在增多,当然,赵川身上的更多! 京口的某个小院子里传来悠扬的吉他弹唱,王孟姜一脸幸福的靠在赵川肩膀上,享受着恋爱的甜蜜滋味。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噢噢噢噢噢~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庾澄庆的《情非得已》,偶像剧开山鼻祖《流星花园》的主题曲。赵川的弹唱,不比原版的差。 “虽然呢,我知道这首歌不是写的我,不过好像还是很高兴呢!” 王孟姜看着赵川,调皮的眨眨眼,她脸上白点点的痘斑不仅没有破坏原本的秀美,反而还增添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活力。 赵川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天花病毒改变了对方的体质,或者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看着不一样,反正他明显感觉到王孟姜现在充满了小女人的味道。 又是热情而缠绵的吻,王孟姜抚摸赵川脸上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喃喃的说道:“看到你脸上也有痘疤,我就感觉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离开你身边,来自内心最真的感受。” 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要把赵川吸进去,两人间弥漫着一股无法分离的羁绊之情。 已经明白对方意思的赵川将王家小妹横抱起来,走到屋子里放到床上,然后轻轻的压了上去。 死就死吧,让她做我的女人吧,难道我还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么! 王孟姜安静的平躺着,眼睛里妩媚得要滴出水来,温柔的帮赵川宽衣解带,不久房间里就传来男女间快乐的音符。 “咚咚咚!”“咚咚咚!” 命运就是这样,当你下定决心想要的时候,往往又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 赤诚相见的两人,已经准备行周公之礼,结果被院子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王孟姜气急败坏的穿好衣服,不耐烦的走到院子打开大门。 后面一队兵丁,前面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 “那个,舅舅有什么事情么?” 王孟姜疑惑的看着郗昙(郗璇是郗昙和郗愔的妹妹,两人都是王羲之的小舅子),还有郗昙身边的葛洪,弄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放心,葛神医已经给我种痘了,不会有事的,我现在是带赵川回建康的。”郗昙慢悠悠的说道。 他已经察觉出自己这个外甥女的异常,但是没有证据。脖子上的吻痕,王孟姜也可以说是疤痕,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而葛洪则是表情诧异的看着王孟姜那有些规模的胸口,实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他的思考角度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王孟姜一定有奇遇,只是这个答案只能让赵川来回答了。 “孟姜,你回乌衣巷吧,我忙完了会去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王孟姜的心高兴的要跳出来,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淡然点头。 赵川被郗昙带走了,还有他收集的那些“痘苗”,他没有问郗昙为什么让他走,冷静下来之后,赵川发现那个院子比龙潭虎穴还危险,千娇百媚的王孟姜,比毒蛇猛兽更厉害。 他甚至已经看到王家,郗家,谢家,如同三头猛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能碰不能碰的女人,他都碰了。之前郗道茂是因为被暗算,这次是因为什么? 好像亲着亲着就停不下来,果然是女追男,隔层纱啊。 “这次是太后亲自点名,让你去观摩观摩选秀的初赛,一边看着就行了。” 很快三人上了楼船,直接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准备停靠秦淮河。 趁着郗昙不注意,葛洪不动声色的来到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世家的美女被你一网打尽,搞不定跟师父说,包你享尽齐人之福。” 赵川面部抽搐,无奈的对葛洪摊摊手,没承认也没否认。 葛洪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的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多人恋爱”。反正可能被柴刀的又不是他,怕毛线? 如果男女间相互认同,也许他们离睡一张床就已经很近了,所缺的往往只是一个契机。 赵川走后,王孟姜拿起那把“奇怪的琴”,轻轻的拨弄着琴弦。 “我知道你谁都看不起,瞧不上,不过也别太小看我啊,你真以为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么?” 王家小妹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纤纤玉手开始弹奏起来。 “虽然经常梦见你; 还是毫无头绪; 外面正在下着雨; 今天是星期几; ……” 赵川对郗道茂唱过的那首《你要的爱》,此刻王孟姜熟练的弹唱着,她本来就是女声,又是小女儿家心思,颇有一些原唱的韵味。 如果赵川在此地,一定眼球都会掉到地上,王孟姜的颜值和才艺,后世当个网红绰绰有余。 一曲弹奏完,她有些气馁的放下吉他,叹了口气。 “唉,别人不知道,我知道,那些看似写给我的歌,其实只是你寂寞时的消遣,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的心里,装着一个很大很新奇的世界!”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残留的斑痕,像是变脸一样露出小女人的娇羞和扭捏。 和川哥哥之间的那些缠绵,感觉真是太好啦!完全停不下来! 王孟姜觉得自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第十七章 选拔俊杰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开始于周王朝,据说出自周公旦。 周王官学要求学生掌握这六种基本才能。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五礼者,吉、凶、宾、军、嘉。 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五射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五种射箭的技巧,此按下不表) 五御为:鸣和鸾,逐水车,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老司机的驾车技巧) 六书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九数为《九章算术》,魏晋时刘徽为《九章算术》作注时说:“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褚太后要求的选拔,内容就是“君子六艺”! 但是!东晋是扭曲的汉人封建王朝的“正统”。 这次要考察的,跟上面所说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历史发展到魏晋南北朝,君子六艺的许多东西已经不合时宜。 礼变成了分辨士族和泥腿子的标杆(有些事情,士族可以做,平民不可以做,包括穿着打扮,否则就是违法!),乐被发扬光大,射更是武人的首选,御已经被淘汰,马夫是低贱职业。 书变成了诗词歌赋,成为了一种时尚和主流,而数不被人重视。 所以这次大比,选拔俊才,说是六艺,其实只考礼,乐,书。 另外的射,御,数,完全被抛弃。 而所谓的礼,就是看你是不是世家出身,如果不是世家出身,自然就没有所谓的“礼”,你连参赛资格都没有,哪里还能跟我在这里谈笑风生? 玄武湖上旌旗招展!郗愔沿着玄武湖布置了浮台,用铁链拴在一起,浩浩荡荡,所有参赛选手,都要在上面比赛。 这些浮台虽然靠近湖面,但却并没有挨着岸边,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只是因为围观的群众实在是太多了! 建康城几乎是万人空巷,都来观看俊才选拔,还有那些世家小姐,都在看哪家的郎君不错看得上,回家以后跟自己父母说,想想办法完成心愿。 古代婚姻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很多史料都记载了,这句话只是比较概括的说法,事实上,子女在个人婚事上,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特别是程朱理学出来以前。 谢道韫看不上王凝之,后来遇到赵川,她就不嫁了,谢安也没说什么,就那么回事。 湖中心有一个几层高的大楼台,下面是“考试”的考场和考官,而褚太后和她儿子,东晋皇帝司马聃,就在二楼的高台上端坐,低头就能看见在浮台上等待的士子。 “赵郎中,你看这晋国的俊杰如何啊?” 褚蒜子看着身边的赵川,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川坐姿很不错,不过脸上肌肉抽搐,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最后言不由衷的说道:“很好很不错,哈哈哈哈,这江左果然是人杰地灵,苍龙卧虎,我的崇敬之情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睁眼说瞎话张口就来,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说什么有营养的话。 这帮所谓“才俊”明显都是来游山玩水的,此刻喝酒划拳的,逗鸟的,甚至还有带着侍女的。 木质的浮台上有很多木墩,那些所谓“俊杰”们大多都在欣赏这晚春初夏的湖光山色呢。 “哼,这一场只是意思意思,等下一场,你就知道厉害了。” 赵川的态度让褚太后有些生气,这少年虽然在打哈哈,但脸上的不屑溢于言表。 你特么站在旁边看笑话,但江左是我在掌舵啊!你以为我看不到下面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么? 气愤而又无奈! “传令下去,把刚才在那边喝酒的,逗鸟的,带着侍女入场的几个给我轰出去!直接淘汰!” 褚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自己的脸被某个小她十几岁的孩子打得啪啪响,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这个...那两个谢家子弟也要赶走吗?他们可是内定的......” 褚蒜子什么背景,别人早就一清二楚,她可以说是谢家走出来的女人,打娘家的脸,这样不太好吧? 宦官猛然间看到褚蒜子铁青的面色,聪慧的闭口不言。 这位太后颇为隐忍,连桓温都敬重其为人,但不代表她是个脾气好的人,事实上,这一位太后历史上后期就开始吃斋念佛。 不理朝政是一方面,压制自己的火爆脾气是另外一方面。 正因为她的进退有度,再加上谢安等人的瞎搅和,桓温篡位才没能成功。 “母后,今天请到的评委是谁呢?”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司马聃好奇的问道。 褚蒜子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又一闪而过。 她儿子司马聃,如果不是皇帝该多好,这明显是做戏的选拔,他居然还当做一回事?还问评委是谁? 褚太后又看了看站在身边,脸上带着淡淡斑痕却不影响其俊雅睿智的赵川,心里也认同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句话。 同样大的年纪,一个虽然身份高贵,却是个被人摆弄的傀儡,另一个靠自己的能力,已经可以出来搞风搞雨了,为何差别会这么大呢? 这一刻,褚蒜子有想过,如果她当初跟了丁胜,他们的子女或许不会蠢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褚蒜子只是母亲也就罢了,司马聃虽然还尚未亲政,但毕竟是一国之君,褚蒜子不可能像一般家庭母亲教育小孩一样教育一个皇帝。 她心里很失望,却没有表达出来,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你看那边,那一位就是王羲之王逸少,他负责考评诸位才俊的书法。” 褚蒜子指着端坐于他们这个高台下面的一排木桩上的几个人。 魏晋风物讲究贴近自然,附庸风雅,并不崇尚石崇那穷奢极欲的排场,那种暴发户的场面,不是东晋的主流,虽然那些大世家个个都是蓄奴过万,财力雄厚。 总而言之,竹林七贤那种放荡洒脱才是高逼格。 赵川看着下面端坐的王羲之等人,就有些明白这江左的玩法有些不一样,评委和被点评的“才俊”,“形式上”是地位平等的。 可能是感觉到了赵川的目光,王羲之抬起头,看着有些错愣的某人,神秘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赵川此刻满脑子都是王家小妹火辣热情的吻,温软香甜的身子,让人无法自控的沉醉,面对她老爹难免会有一些做贼心虚。 毕竟差点睡了人家的掌上明珠。 他讪笑着跟王羲之打了个招呼,随即心虚的把目光移开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如果他知道跟王孟姜那昏天黑地的一吻被王羲之逮个正着,估计此刻想死的心都有。 “怎么样?有没有打算下去露一手?我听说你可是诗画双绝啊。” 褚太后发现赵川表情僵硬,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她话里有话,让赵川无言以对。 “哪里哪里,下面的才俊,个个都是皓月,我这种萤火,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吧。” 赵川打哈哈说道,他注意到下面评委里面有一个奇怪的人,就坐在王羲之身边,跟王羲之有说有笑。 不对,应该说此人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着的。 而且特么的他还是个和尚!又是个和尚! 王羲之不是信道教的么?跟一个和尚打成一片,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诶,那不是支道林先生吗?他怎么来了?” 赵川不认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认识,站在褚太后身边的司马聃就对此人很熟悉。 魏晋时代,玄学流行,名士清谈,蔚然成风,当时的竹林七贤就是其代表人物。 哦,忘记说了,谢道韫也是清谈的高手,而且战力爆表! 《世说新语》里面记载过谢道韫帮小叔子辩论,大败客人的事迹。 支遁(字道林,一般都叫他支道林),他精通老庄学说,佛学造诣也很深,他家世代崇信佛教,到了中年之后写了《圣不辩之论》,《道行旨归》,《学道戒》等论书。 以上关于支道林的介绍全是废话,估计谁都记不住这是个什么人。 不过只说一点,就知道这家伙多厉害了。 在《即色游玄论》中,支道林提出“即色本空”的思想,创立了般若学即色义,成为当时般若学“六家七宗”中即色宗的代表人物。 也就是说,佛学里面经常说的“色即是空”,就是这家伙提出来的,光看这一点,此人就不能小视了! “聃儿,道林公就是此次玄谈的评判,他觉得不合格的人,一律刷掉。” 噢? 不是说这次只是走形式么?褚太后要动真格的?让自己在上面观摩是虾米意思? 赵川觉得自从自己回到建康,似乎就陷入一个荒诞的棋局里面,当然,他依然是棋子。 在长安是棋子,到了江左,依旧是棋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这个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和尚,会刷人下来么? 关键是我他喵的回家补补瞌睡多好啊?伺候王家小妹可是很累的,为什么要我来观看这么无聊的“选秀”啊,而且还是初赛! “诶,这人这么年轻,他也能当评判么?”赵川指着下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问道。 “这是戴逵,字道安,隐居在谯郡铚县(今安徽濉溪),我也不知道孙绰是怎么把他弄来的。” 褚蒜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川一眼道:“赵郎中,他精通音律和绘画,和你颇有一些相似,不如你们切磋切磋?” “哈哈,我那三脚猫的水平,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惭愧惭愧。” 赵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感觉褚太后似乎在针对自己。 这种臭泥坑,他在不去跳呢,谁愿意表现谁就去表现呗,他只想在这里当个安静的美男子,看着那些所谓的才俊装逼。 “通知下去,开始清场,把那些围观的人全部赶远一点,不要干扰选拔。让那些玩得正开心的家伙们也消停点,侍读的选拔开始了,聃儿,你好好看着吧!” 褚蒜子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禁军就开始行动起来,不一会,这场面就安静了许多。 东边日出西边雨,在江左搞这种“无聊”节目的时候,谯郡龙亢的桓家坞堡内,桓温指挥手下最精锐的龙亢军,练兵正如火如荼。 淑文原本是不懂军略的,跟着桓温,倒是学了点皮毛。 桓温手下的这龙亢军,大概就是晋军当中精锐中的最精锐了,桓温已经可以做到如臂指使的地步。 列阵,冲击,破袭,每一样都是行云流水。 一炷香的时候,坞堡内“模拟”的“洛阳城墙”就被攻破,淑文张大了小嘴,里面可以放一个鸡蛋。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淑文会知道那个建筑就是“洛阳城墙”,因为墙上清晰的写着,“破洛阳城墙者,赏百金,升三级。” 桓温的奖赏,就是这样不加掩饰。 为了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桓温似乎并不打算动用坐镇荆州的大军,那样动静太大。 这次北伐的目的,就是为了洛阳,或者换句话说,是为了洛阳一日游,迁走晋代司马家的祖坟回江左,然后找到宝藏。他的目标,始终都是在江左。 先成为江左的主人,然后再横扫天下,这是郗超给自己出的方略,顺序不能乱,否则他最多就是下一个祖狄! 这里提一下祖狄为何人。 祖逖出身于范阳祖氏,曾任司州主簿、大司马掾、骠骑祭酒、太子中舍人等职,后率亲党避乱于江淮,被授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但受到东晋朝廷排挤,一直抑郁不得志。 建武元年(317年),祖狄率部北伐,得到各地响应,当时胡人根本不知道怀柔,使得祖狄一时间声势浩大,数年间收复黄河以南大片领土,使得石勒不敢南侵,进封镇西将军。 这是祖狄事业的巅峰! 但因势力强盛,受到东晋朝廷的忌惮,司马家担心祖狄取而代之,多方掣肘。 太兴四年(321年),朝廷命戴渊出镇合肥,以牵制祖逖。祖逖见目睹朝内明争暗斗,国事日非,忧愤而死,追赠车骑将军,部众被弟弟祖约接掌。 北伐大业也因此而功败垂成。 值得一提的是,“中流击楫”“闻鸡起舞”这些成语,都是出自祖狄。 淑文饱读诗书,自然知道,桓温能力不在祖狄之下,野心更是在祖狄之上。 这家伙,会不会结束一个时代? 第十八章 无聊的把戏 王羲之,支道林,戴逵三人,分别代表着东晋这个畸形的国家,在文化方面所看重的东西。 书法,玄学(就是整天不干事的“哲学”清谈),绘画。 不能说这些学问不好,只是一个国家如果点错了科技树,那是有可能要亡国灭种的,一个社会如果崇尚的东西出了问题,那也是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赵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些“裁判”们的表现,除了以上三人以外,还有一个他熟悉的人,此时东晋的文坛领袖孙绰! 此人不仅在朝堂上当大官,而且交游广阔,朋友圈很广。他也是这次的组织者之一。 第一次见面,赵川就觉得这家伙对自己很热情,也许是真的一时手痒,然后就亲自上阵了。 嗯,这跟某些导演喜欢在自己拍的电影里面饰演一些无关痛痒的配角一样。 果然,“导师”们开始出题了。 王羲之在一块很大的木板上写了一句话,或者说是一句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要求每个接受考验的才俊,把自己写的这句话复刻在纸上,模仿自己的字体,谁写得他觉得还不错,谁就算是通过了。 赵川看到这里表情微变,因为这句话是当初他写给谢安的,谢安还对他写的字嘲讽了一番,现在王羲之写这句话,似乎意味深长啊! 果不其然,王羲之抬头看了赵川一眼,指了指放在旁边的那块牌子,随即又变得面无表情,似乎是让某人下来露一手! 赵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会下去的,褚太后不发话,他什么都不会去做。 身边的褚蒜子和皇帝司马聃像是老僧入定一样,什么都不说。 既然是选拔才俊,而且是初赛,肯定不会要求所有的题目都答得很好,事实上,褚蒜子的要求非常低。 四位裁判,其中任何一人点头,都能算是过关。 支道林的题目很有意思,虽然老,但是也不太简单。 “为什么白马不是马?” 木板上的题目很简单,但这跟后世的八股文一样,里面的思辨并非那么简单的。 白马非马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答案,或者处处是答案的题目,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行。 公孙龙(前320年-前250年)字子秉,战国时期赵国人,曾经做过平原君的门客,名家的代表人物,其主要著作为《公孙龙子》。 白马非马,这是一个逻辑陷阱,但是也有其他的说法,可以说是一个开放性的议题,考验的正是清谈的能力。 “白马”就是白色的马,一种有特定属性的动物。“马”就是马这种动物,是范围限定到“种”这一层次的一个生物类群的总称,这一点被所有人(包括公孙龙)所认定。 但对于是和非,就很有讲究了。 “是”表示属于,也可以表示“等同于”,而”非“表示不等于,也可以表示“不属于”,这当然是怎么用都可以,存乎一心。 所以白马是马,也可以说白马非马。 公孙龙把”是和非“的表达定义刻意的模糊,于是保持着自己的逻辑清晰。 后来有一次公孙龙过关,关吏说:“按照惯例,过关人可以,但是马不行。”公孙龙便说白马不是马,一番论证,关吏听了后连连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请你为马匹付钱吧。”这个典故也和对牛弹琴类似。 这个故事正是赵川想说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些玄学什么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果说王羲之是故意放水,那么支道林的良心则是大大的坏了!他这个题目,也许那些大佬在一起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 完全是说多少算多少的游戏。 赵川眯着眼睛,看着这位总是笑呵呵的和尚支道林,不禁想起有人说过一句话,和尚里面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不知道这支道林究竟是什么成色的。 至于戴逵出的题目就简单了,以他自己当模特,然后让这些接受考验的俊才们画一幅画,看得顺眼就行。 赵川仔细看了看戴逵那路人甲一样外貌,五官粗短,样貌憨厚,身材一般,略有发福,这尼玛就是个刚刚进入中年的大叔嘛。 这种人很容易画,但是要能画出神韵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是初试,不过也不是说闭着眼睛就能过。 孙绰的题目最简单,以湖水为题材,写一阙或者一首五言或七言诗,能写出来就算过关。 赵川觉得其他几个人的水龙头都很紧,估计放水的闸门在他这里。 四个评委,随便“答对”一道题就行了,不过现场的这些才俊,居然都有些傻眼,似乎节目跟他们之前想象得有些出入。 “赵郎中,如果你要过关,会选哪一个?我觉得支道林的那个什么白马非马,很适合你。” 褚蒜子侧过头看了赵川一眼,随即不再言语。 “九日春阴一日晴,强扶衰病此闲行。 猩红带露海棠湿,鸭绿平堤湖水明。 酒贱柳阴逢醉卧,土肥稻垄看深耕。 太后莫道浑无用,解与明时说太平。” 陆游的诗,改了两个字,赵川堂而皇之的念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一首诗也是偷,十首诗也是偷,无所谓了,这就是所谓的债多不压身。 赵川脸皮厚如城墙,但这首诗却在褚蒜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真看到赵川此人现在出口成章,不但不是假的,甚至比传说中更猛! 这家伙不愧是谢安看中,宁可牺牲谢道韫的终身幸福也要抓在手里的人! “你倒是喜欢偷懒,一首诗就把这精彩的盛会打发了,太可惜了。” 褚蒜子表面上已经是波澜不惊,不过城府还不够深的司马聃已经大声为赵川叫好起来。 “赵郎中在兰亭里一步成诗,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确实不需要参加这样的初试。” 司马聃一脸崇拜的看着赵川,后者只能点头谦虚一番。 精彩的盛会?你们还真是敢说啊! 此刻赵川心中有个疑问。 王羲之家里七个葫芦娃,这次就算不全部来,至少也会来一部分。 如果他们有真才实学,那也是沾了老爹的光,书法什么的,过关不要太容易。 如果他们没有真才实学,考官是自己老爹,而且王羲之看上去也是个很护短的人,那么这几个葫芦娃过关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这样真的公平吗? 或者说这声势浩大的“初赛”,真的有意义么? 写字是最简单的,其次的作诗,再就是作画,最后才是玄学经意,也就是论述那个“白马非马”。 和赵川预料得一样,几乎是所有人都排队在王羲之这边,依次在纸上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 这些人……赵川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兰亭盛会的时候来了不少年轻人,这里面一个都没有。 看到最后,居然王家的葫芦娃,都一个没来! “不必找了,你想知道的那些人,都是不需要参加初赛的,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大世家的庶出,还有中小世家的嫡系,才需要走一遭。” “你算是特例了!” 听到这句话,赵川瞳孔骤然收缩! 不会是陆纳这个大嘴巴,把自己的身世告诉褚蒜子了吧,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等会要不要下去试试?我送你一件珍贵的礼物。” 哈?珍贵的礼物?你能送我什么珍贵的礼物。 赵川思索的时候,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剧变! 看到这边的旗语,从岸边上来许多的小船,依次将四门科目全部被淘汰,或者自己放弃比赛的人接走,一时间两边船只来往频繁,浮台上的人瞬间被接走大半,几乎是少了三分之二的人。 “看样子,这次淘汰率还挺高的呀。” 看到这么多人离开,赵川似乎感觉褚太后似乎是处心积虑的在酝酿什么东西。 “赵川小子,给我下来,老夫还没有考校你呢!” 在下面已经闲下来的王羲之对着某人大喊大叫。 以前王羲之跟赵川几乎是平辈论交,现在明显是长辈和后辈,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 一时间他心有惴惴,慢慢的从楼台上走下来,朝着一脸微笑的王羲之走去。 除了这点小插曲之外,一切都很正常,现在所有的“获胜者”,都在围观王羲之考校赵川,这两人之间的“战斗”。 赵川下去以后,楼台上就剩下褚太后母子了。 “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褚蒜子哀叹了一声,似乎对情势的发展很不满意。 “母后,今天的选拔很顺利啊,您还在叹息什么呢?”司马聃觉得很纳闷,母亲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蛇不出来,老鼠在洞门口闹得再欢腾,又有什么意思呢?”褚蒜子一脸失望的看着司马聃,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自己这个儿子如果掌权,他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是上天庇佑!这个国家难道还要自己保驾护航一辈子么? 离此处两里不到的一个山丘上,全身短打装扮的中年男子,带着身后十几个精壮汉子,一声不吭的盯着浮台上的表演。 他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动作。 “孙掌门,我们现在要发动吗,几千兄弟都已经是摩拳擦掌,就等着您下令呢!” 身后离此人最近的一个汉子,脸上带着一丝急切。 “不必惊慌,这是褚蒜子在引蛇出洞,不必搭理她。咱们回去,密切注意。这选拔还有两场的,多的是机会!” 一场惊天动地的危机,并没有化为无形,它只是潜伏起来了!下次爆发的时候,可能更为猛烈。 这位孙掌门,就是接替杜子恭,继承天师道的所谓掌门! 天师道已经正式的分道扬镳,不再承认上清派的所属地位。 上清派也主动跟天师道划清界限,甚至葛洪将掌门的令牌都给了赵川,实际上是因为赵川乃是北方的人,跟这边没有利益纠葛。 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中,有一条很鲜明的主线,那便是统治地位的世家,跟江左平民百姓之间的尖锐矛盾,如果没有这些矛盾,杜子恭不可能被人捧若神明,天师道在民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市场。 褚太后对此洞若观火,已经死去的杜子恭,更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而某个深陷漩涡的少年,对此完全没有概念,此刻他已经被端坐着的王羲之看得不好意思了。 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还有那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沉稳。 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挺直的鼻梁和略微白皙的皮肤,却不带着女气,脸上那淡淡的痘斑更增显出活力与亲切。 修长的身材似乎刚刚长开,还有一些纤弱,但整个人却又像是打盹的老虎一样,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他没潘安帅,但比潘安有气势。 此时的东晋是一个男神辈出的年代,如果你只有才华而长相不行,走街上一样会被无知妇孺扔臭鸡蛋的。 赵川这样貌,王羲之从来没有以女婿的标准来审视,今日一见,非常不错,自家闺女有眼光! 想起女儿王孟姜跟这家伙热吻的事情,王羲之觉得将错就错也不是坏事! 谢道韫不是放了王凝之的鸽子么?谢万不是嫌弃王孟姜要死了退婚么? 把赵川弄成自家的东床快婿(这个成语就出自王羲之本人),貌似不仅能出气,而且还能占大便宜啊! 一时间王羲之看赵川越看越满意,至于他跟王孟姜之间的风流韵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只要把肉烂在锅里,那些等于是提前当夫妻了,不是啥大事。 “赵川啊,我听说你诗画双绝,没有一手好字,那可是不行的,要不你也来试试?” 王羲之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脸错愣者有之,不屑一顾者有之,淡然漠视者亦有之。大家都在等着赵川的回答。 他喵的,不是说好了让我免试晋级的么? 现在这一出是玩得什么鬼? 赵川现在觉得那些所谓的肉食者,实在是太不讲信用了! 第十九章 这是什么来着? 现场人虽然很多,却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当然,还有湖水波浪起伏拍打浮台的声音。 赵川拿起毛笔,无奈的在纸上临摹了王羲之写的那句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魄力雄强精神飞动; 气象浑穆兴趣酣足; 笔法跳跃骨血润达; 点画峻厚结构天成; 意态飘逸血肉丰美。 魏碑的口诀,赵川前世就倒背如流。 临摹起来毫无压力! 前世他的书法是由兰亭序起步的,临摹王羲之的字,又有什么难的? 赵川的字,在系统的帮助下,已经隐约有一点“登堂入室”的感觉,至少是比“写得好”要高一个水准。 这这里接受考核的,也并非是东晋这里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赵川露的这一手,还是把不少人震住了! 王羲之得意的摸了摸胡须,赵川这家伙的字虽然好,不过比王孟姜写的差,缺少一点神韵! 真实的历史上,唐朝曾经出土过王孟姜写的碑文,那书法被唐太宗所称赞,毕竟是书法世家,就算只是个女人,从小练字也不是赵川现在的水平可以比拟的。 “赵贤侄的字果然是不错啊,哈哈哈哈。” 王羲之干笑了几声,颇有一点言不由衷,不过赵川知道这并非自己的强项,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玩这么一出,但很有可能是“奸情败露”了。 除非是逼不得已,不然没有一个当爹的看到女儿和一个小白脸搅在一起还喜笑颜开的。王羲之已经近距离“品评”过赵川,自觉满意,也不想太招摇。 赵川的字不算是惊世骇俗,也并没有让“围观群众”惊为天人,一件本可以引起轰动的大事,就这样平淡收场。 不想节外生枝的褚蒜子,决定结束这场荒唐的“选拔”。 在禁军士卒的驱赶之下,这些“获胜”的人都乘船陆续离开,浮台上只剩下赵川,还有王羲之,支道林,戴逵,孙绰等人,再就是楼台上的褚蒜子和东晋儿皇帝司马聃。 声势浩大的亭台水榭,就剩下这寥寥数人。 “这位小兄弟,你的字不错,像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造诣,那可是非常不简单的事情啊!” 和尚支道林笑眯眯的看着赵川,那眼光让某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过奖过奖,小子的道行还差得远呢。”赵川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不想搭理对方已经是溢于言表。 “你还没告诉我,白马到底是不是马呢?是马呢?或者不是马呢?”支道林打蛇随棍上,根本不想让赵川离开自己的视线。 哈?你们有完没完啊? “四大导师”都已经围过来,像是在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赵川,似乎每个都想跟他切磋一番。 “行了,赵川今天的身份,就是个来随便看看的路人,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后面还有机会的。”褚蒜子从楼上走下来,给某人解了围。 后面还有机会? 赵川苦着脸看着走过来的褚蒜子,无语凝噎,老铁扎心! “来人啊,把祥瑞带过来。”褚蒜子吩咐下人喊道。 祥瑞? 赵川看着这位传奇太后,弄不明白她是想干嘛? 一个禁军校尉抱着一只纯白带着黑色斑纹的“大猫”过来了。 这“大猫”看着十分可爱,而且乖巧,谁都想亲近,完全不怕生,被人抱着还挺享受的。 “这是一只从西域进献过来的祥瑞,养在台城。不巧身怀有孕,生了好几只,不如你带一只回去给秦主,表达我们的善意,如何。” 大猫么? 赵川看着被校尉抱在怀里的那个动物,看着一脸神秘笑容的褚蒜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毛茸茸的耳朵,健壮的四肢,明明是幼崽,体格却和养了好几年的猫一样大,这一看就是老虎好吧! 至少是大型猫科动物! 赵川真是想指着褚蒜子破口大骂。 你们眼睛是不是瞎了,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一只猫啊!这分明就是生长在孟加拉的白老虎好吧! “宠物面板激活任务开启:虎虎生风 褚蒜子送给你的这个就是孟加拉白虎,还是母的哟。把老虎带在身边,它会是你事业的好帮手。 答应褚蒜子的条件后激活宠物面板,以后可以饲养其他神兽。 任务奖励:神兽日志,用来记录各种珍奇猛兽的书,凡是见过的动物,都会得到关于它们的详细信息。 ” 系统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包括他跟王孟姜玩心肝宝贝游戏的时候都处于静默状态,现在突然听到小秘书说这样的话,把赵川吓了一大跳! 养这个老虎么? 会不会太招摇了? 结果还没等赵川想明白,校尉怀里的那只老虎,就已经跳到赵川的怀里,拼命的撒娇,发出老猫一样的嚎叫,让其他的人都看呆了! “获得宠物:白毛虎,宠物大脑,接入中,开始匹配,宿主大脑准备接入……” 小秘书说着赵川不懂的话语,然后他就能感觉到怀里白色老虎的思维和情绪,一人一虎互相对视,感觉似乎可以理解对方的意图。 “匹配度,65%,宠物可以听宿主的话,但强硬的不合理要求不会服从。” 嘛,还是不错的呀! 赵川摸了摸小白虎的头,对方乖巧的用舌头舔他的手,似乎是“一见如故”! “赵郎中啊,这小家伙跟你还挺投缘的啊,不如以后就跟着你吧。好了,我们回宫了,你们各回各家吧。” 褚蒜子带着司马聃离开了,跟着她走的还有孙绰,似乎是要进台城商量什么事情。 王羲之拉着赵川,死活都要他去一趟乌衣巷的王家。 对方越是激动,赵川越是觉得诡异。 借口自己目前就住在玄武湖附近,想回去休息一下,赵川摆脱了居心妥测的王羲之,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找王孟姜商量一下,既然已经勾搭上了,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有些渣男了。 想办法把王家小妹弄过江再说,这是唯一的出路,两人不可能偷情一辈子,总要有个说法。 等自己成了一方霸主以后,这些还会是问题么? 赵川无耻的想到。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久就来到陆纳给他的那个大宅子里,从外面就能听到里面喊杀声震天响…… 天色渐晚,京口的军营里,郗超一边阅读着近期送来的情报,一边抓耳挠腮,心烦意乱。 人算虎,虎亦算人!猎人和猎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和桓温的目的都是北伐,或者说为桓温获取功勋和名望,其余的事情,都要靠边站。 现在桓温和郗超就像是个某个足球联赛的组织者一样,要控制旗下各个球队的平衡,要让场面好看些,等等。 江东本土世家联合那些东吴的中小世家,想借着天师道这股东风搞事情,他当然可以理解,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毕竟北伐还需要这些人出力。 但这么闹下去,他们连桓温的主意都敢打,天知道野心会大到什么程度才会收敛? 给个教训是必然的事情。 还有人才荟萃的谢家,连赵川这种未知的大变量都被谢安拉过去了,谢家的一飞冲天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大概率事件。 谢家的目标一直都是京口。 而京口是他们郗家的大本营。 郗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早前他就和桓温商量好了,他坐镇京口,主持大局,而桓温作为奇兵,不必露面。 谁敢冒头,就狠狠的打! 现在的问题是各方面似乎都太沉得住气了,燕国人不会等他们准备好,那些家伙对洛阳似乎志在必得! 军营的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何法倪正“一脸幸福”的靠在苻融的肩膀上,什么也不说。对方的手搂着她的腰,两人间的气氛十分美好。 “融哥哥,你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啊?当然是儿子了,你生了长子,自然就是正室。”苻融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苻家是关中的主人。 苻融作为苻坚的亲弟弟,谁是正室,不是他能说了算的,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何法倪,毕竟对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我不要生什么儿子,当正室恐怕也危险得很,只要你疼我就行了,生个女儿,别人也不会把我当做威胁。” 何法倪这话显示出自己高超的政治智慧,果不其然,苻融感动得几乎要痛哭流涕。 “倪妹妹,我苻融今生绝不负你,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就是容易被这些简单的“心机婊”套路所哄骗,根本不知道,何法倪肚子里的种,根本就不是他苻融的,而是另一个男人的。 真真假假,苻融对何法倪可能有80%的真情,而何法倪对苻融能有8%就很不错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深深的套路。 而他们的路也不会是一帆风顺,前方有太多的荆棘和坎坷。 苻融和何法倪之间那些虚伪和欺骗,赵川现在已经是完全顾不上了,他自己因为几个女人都已经焦头烂额。 此刻站在自家宅子的院落里,他一脸错愣的看着陆长生在指挥手下的那些家将进行短兵相接的阵型演练。 一边二十人,阵型交替变幻,期间经常有穿插分割,小范围个三个打一个,四个打一个这种打法,看得人眼花缭乱。 陆纳给他的这一百牙将,当真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仅彼此间配合默契,而且非常听指挥,纪律性很强! “停!” 陆长生一声令下,两边的人立刻都分开站好,十分迅捷。 “主公,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我也安排了值守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吩咐的?” 赵川看了陆长生一眼。 对方身材还可以,脸长得不太好看,不过相貌也是中等以上了。 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不是心服口服,但对方还是很听陆纳的话,留在身边,还是挺好用的。 赵川把小白虎递给陆长生,对方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么大的“大猫”,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去吧,这家伙喜欢吃肉糜,你这段时间有空就喂喂它吧,如果我不在的话。” 小白虎很谄媚的舔着陆长生的手,样子十分讨好。 于公于私陆长生也不能站着不动啊,他麻利的下去,准备在屋子里给小老虎安家。 “陆长生是得了什么病,需要怎么样才能治好?” 赵川问脑子里的小秘书道。 “你现在文斗积分不足,我拒绝回答,可以透露一下,他的经脉似乎有问题,有早夭的迹象。” 嗯,赵川也觉得陆长生的面色不是太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川打开那本陆家的“秘籍”,里面讲述了怎么“批量”训练牙将。 牙将的训练不是孤立的,跟建筑学也有很大的联系。 首先,你要知道怎么样建立“牙门”这种防御性建筑,怎么样让它的威力变得最大! 然后,找到一个场地,建立一个“模拟牙门”,然后将牙将分为固定的两队(多于但不限于两队),分批次的进行攻防演练,找到破解门牙的办法和防守门牙的办法。 每一个镇守的门牙,地形都不一样,有的有水,有的有山,有的是扼守的峡谷,这些演练方法都是不太一样的。 每一卷,都有详细的叙述!只是赵川现在根本没时间看! “文斗积分么?似乎下次选拔俊杰的时候,我也会出场啊,到时候再说好了,反正陆长生暂时也不会死去。” 到了晚上,赵川让陆长生派人弄来1只羊,然后宰杀。 自己在院子里点起了篝火。 全羊宴,也就是吃掉整个羊,做一桌(未必只有一桌)酒席。 一只羊要做菜80多种。在制作上,刀工精细,调味考究,炸溜、爆、烧、炖、焖、煨、炒,醇而不腻,清淡、口味适中、脆嫩爽鲜。 这玩意最适合在这里提高逼格了。 陆长生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卖弄自己的厨艺,那些牙将们吃得差点把手咬掉,一只羊居然能做出那么多花样来。 既然是吃羊肉,又怎么能少了撸串。 在篝火旁边,赵川递给陆长生几串羊肉,两人并排坐着边吃边聊。 “你父亲说起过我的事情么?” “没有,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陆长生看了赵川一眼,有些沉闷的说道:“以后尽量不要把我当做陆家的人,我以后会在江北,世家的规矩,就是这样。” 第二十章 进击的天王 一个人不论怎么魂淡,他一生当中也会存在所谓的“机遇期”。 把握好了“机遇期”,人生就能大进一步。 比如赵川到东晋的种种遭遇,就是爱情机遇期。 各种妹子周游身边,芬芳四溢。 而苻坚苻天王,也迎来了事业起步的“机遇期”。 把视线转移到北方,现在局势虽然相对平静,但实际上只是在酝酿下一轮的风暴罢了。 弘农,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东边是洛阳,西面是潼关,潼关过后,长安无险可守。 它位于黄河以南,北面正对着的就是战略要地河东,河东以北就是易守难攻的并州(吕布曾经在那里发家)。 自古以来,弘农就跟洛阳的关系紧密相随。 现在,苻坚占了这块好地方,能够觊觎中原的“皇都”洛阳,苻健召唤他回去,他反而是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打下点根基,跟这里的北方世家谈好了条件,如果就这样走了,那纯粹是为他人做嫁衣。 但苻健毕竟是秦国的皇帝,实质上的统治者,胳膊肘扭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还是知道。 父亲苻雄的教诲,他也没有忘记。 在机遇来临之前,他不会去做先出头的橛子! 苻坚可不认为能当关中主人的家伙,会是个善男信女。 于是面对苻健再三的召唤,苻坚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表。 词藻很华丽,引经据典。 不过说穿了,大概意思就是说,现在鲜卑慕容对我们苻家是敌友难明,远期看肯定是你死我活。 东晋桓温乃是虎视眈眈的准备进攻洛阳,下一步搞不好就是潼关。 关中的西线,压力实际上非常大,不亚于战国时期的大秦。 所以弘农这块地方,是潼关的战略纵深,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此外,一旦桓温北伐的目标是洛阳,那么浑水摸鱼的可能性就会变大。如果来了一个不熟悉情况的,有可能错过战机。 自己在弘农这里刚刚有了点成绩,梁安也刚刚编练了一支新军,还无法单独无法担当大任。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弘农形式小好,还需要巩固加强,自己走不得。 这封奏表,被人送回长安,摆在苻健的书案上,有点糊涂的秦国皇帝,看了苻坚“言辞恳切”的表白,也不免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苻坚是不是想找个好地方,像是洛阳这样的,自己玩自己的,然后玩管理层收购什么的? 虽然苻健设身处地的思索,也感觉这不是太可能,但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 万一呢? 万一苻坚利令智昏呢? 这年头利令智昏的人还少么?石虎不是个摆在眼前的例子么?而且殷鉴不远啊! 苻坚已经把球踢回来,他是爽了,但苻健却难办了。 谁都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乃是家族下一辈的翘楚,占着洛阳周边这么敏感的位置,养虎为患怎么办? 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这年头亲爹为了利益能杀亲儿子,侄子算毛线? 话虽如此,但如果强行让苻坚回来,弘农也确实需要一位镇得住场子的人,来主持大局。 潼关前面的战略纵深,异常重要,不能随便抛弃。 目前苻坚也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好像是两难的选项啊! 利弊确实让苻健头疼,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太子苻苌,在民间形象不错,当然,跟苻坚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但好在名正言顺啊。 这家伙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太子和皇帝,始终都是有利益冲突的,自己死了,苻苌就是最大受益人,苻健对苻苌,也是带着提防。 让苻苌带着潜龙军,去“支援”苻坚,顺便监视,让他们互相斗,这样难道不妙么? 想到这里,苻健拍案而起,奋笔疾书,没两天,诏书就送到苻坚的案头。 苻健的决定让苻坚异常不爽,但是能做的有限。 自己的这位叔父,乃是掺沙子的高手,别说是侄子了,就连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苻苌还是太子呢! 面对这种权术高手,以不变应万变,成为了唯一的办法。 苻坚现在做的事情,就是那句古话,“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 一边练兵,一边屯田,东面盯着洛阳,随时准备动手,西面防着潼关。 苻坚就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然而除了等到了苻苌的“援军”以外,鸟屎的机会都没有,苻坚表面上还是信心满满,心里却是暗暗着急。 他身边缺了一个可以商量大事的幕僚。 以前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跟赵川聊聊,现在赵川不在,他遇到什么事情,只能放在心里。 这天夜里,在苻坚在弘农的大宅里,他等来了目前对自己而言特别重要的人! 太子苻苌! “堂弟,你这茶是怎么弄的,清香四溢,虽然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真不错。” 赵川的一切习惯,都是苻坚模仿的对象,他那大名鼎鼎的“炒茶”,自然也成为自己日常饮用的东西。 而且这种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让他再像其他人那样喝有姜末什么混合的“茶水”,他也受不了。 “堂兄啊,多谢夸奖,来,满饮此杯。” 苻坚那俊郎而刚毅的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氐家人身上普遍有的土气,和江左最讲究逼格的大世家子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生而贵族! 这个是人们对苻坚的普遍印象。 看到苻坚的仪态,苻苌颇有一点自惭形秽。 他很给面子的喝完一杯茶,苻坚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位王爷都是我秦国的俊杰啊。这次洛阳的事,还得靠你们精诚合作才行啊!”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赵川很熟,还有点渊源的人! 吕婆楼! 赵川的小弟吕光的亲爹!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苻苌又为什么会来拜访苻坚,这就是吕婆楼的功劳了。 很明显的,吕婆楼是苻苌的人,一直都是。 儿子吕光,苻苌手下潜龙军大将,曾经帮过猥琐大叔王景略“搬家”。 这次跟着苻苌一起来,也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吕婆楼分析了一下形势,觉得苻苌这条船,不是特别安稳。 千说万说,其他都是废话,其实还是自己信心不足。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苻苌这个人,不似人君。 他不是坏人,但正因为他不是坏人,所以他当不了一国之君。 这跟赵川曾经对他说的“当清官要更奸”的道理如出一辙。 自己是苻苌的心腹,而苻苌跟苻坚并行不悖,自己想要“变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世道不论怎么变化,对二五仔都不会太宽容,推己及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无论多强大的人,都会担心自己的心腹在关键时刻捅刀子。 如果想从苻苌手下,“跳槽”到苻坚这里,怎么说,怎么做,这都非常有讲究。 不动声色的牵线搭桥,似乎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苻坚担心苻苌会对自己的行为掣肘,苻苌何尝不担心苻坚对自己不利呢? 吕婆楼看出苻苌的忧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立刻就被苻苌接纳。 吕婆楼的办法很简单,收服苻坚不太可能,但合作还是很有基础的。 就算你以后当了皇帝,莫非潼关就不要人把守了? 现在跟苻坚打好关系,让他在弘农安定下来,苻健死了,你就是长安名正言顺的主人,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甚至更进一步,达成隐形的攻守同盟,这是在为太子之路做铺垫啊! 苻苌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被吕婆楼这么一劝说(忽悠),便迫不及待的让他去跟苻坚接洽,两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堂弟啊,你说这慕容家,究竟有什么打算呢?” 苻苌不聪明,但基本的态势还是看到出来。 对他们苻家威胁最大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桓温。 桓温虽然厉害,但背后却有无数世家来拖后腿,只要顶住一时,他们会不战自败。 当初桓温进攻关中,苻家是怎么顶住的,还不是因为桓温粮草不济么? 桓温粮草为什么会不济,还不是因为江左那些世家,根本就是在背后使坏,不然富庶的江南,何至于连大军粮草都供应不起? 但慕容家不一样。 慕容俊是皇帝,慕容恪是宰相,两人都是以家族目的为大。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燕国的锐气很足,说实在话,苻苌心里有点虚。 “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慕容俊已经病入膏肓,非药石可以医治,他死后,燕国必然陷入内乱。到时候自然会出现解决的办法。” 苻坚自信满满的说道。 以拖待变,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过苻坚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自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对了,那个赵川,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苻融是跟他一起吧?去江左真的没问题吗?” 苻苌养尊处优,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他似乎继承了苻健的一些外貌特征,看起来如同那些店铺的掌柜一样,这也是吕婆楼认为他“不似人君”的原因之一。 “赵川么?他呀,真是......一言难尽啊!” 苻坚听到苻苌的问话,一脸古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某人一些奇怪的名声传到苻坚的耳朵里,感觉和他平日里认识的赵川不太一样,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个人,身上总是会有不同的方面,你换一个角度,或许结论已经完全不同,雾里看花之间,究竟哪些是实质,那些的表象,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苻坚是误会苻苌的意思了,苻苌哪里会在意赵川这个家伙,今天跟谢道韫说我爱你,明天跟郗道茂玩心肝宝贝,后天跟王孟姜吻得难舍难分。 他最关心的问题是,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将吕光,什么时候可以回归! 没有吕光在,潜龙军的战斗力下降了不少。这苻坚该不会是想借不想换吧?(苻苌一直认为赵川是苻坚的人) 谈妥了今后相互扶持,井水不犯河水,还约定了将来苻苌登基后的种种许诺,他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 老实说苻坚做了很多让步,不过他心里清楚,盟友的地位,都是靠硬实力去维护的,现在说的一切,将来必要的话,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解读”。 可以这样说,苻苌和苻坚,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离苻坚大宅不远的梁安大宅,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梁家的仆人都是死契,而且都是梁安老家的人,口风极严。 梁府御下很严,而且是相互监督。 内宅的一处不起眼的房间里,一个中年大叔躺在太师椅上,打扮异常朴素,相貌却让人惊艳的妙龄女子,在给中年大叔捶腿,这场面有些香艳,却不让人觉得违和,好像一切理所当然。 “义父啊,救救女儿吧,帮女儿出出主意啊,这...那种大世家的嫡女怎么好相处?” 赵川魅力非凡,一过江就跟谢家长女谢道韫打得火热,风流韵事(其实他们之间还真就是精神恋爱)已经传到江北,成为闲人谈笑间的谈资。 “梁影啊,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争就是不争,不争就是争,只要做好自己的输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原来这少女正是赵川内定的女人梁影,而猥琐中年汉子正是江北谋略第一人的王猛王景略。 听到王猛的解释,梁影稍微安心了些,不过依然还是有疑问,如果将来谢道韫对自己不依不饶,那应该怎么能? 她梁影本身也不是个喜欢跟人争抢的性格,谢道韫的背后是江左谢家,陈郡谢氏啊,现在江左最炽手可热的世家,这一辈人才辈出! “天道是补不足而损有余,赵川不是傻瓜,他有分寸的,不过你如果还是担心,我这里倒是有个计策。” 王猛在梁影娇小的耳朵旁边轻声言语,对方羞得满脸通红,疑惑的问道:“这样真的能行?” “绝对可以,而且据我对谢道韫这个女人的了解,这样做的风险极小。” 风险极小么? 梁影托起下巴,开始认真思考王猛的建议。 是件大事,但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死要活的后果,要不就试试看? 她沉思者没有注意到王景略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考验 梁影不算聪明,模样倒是很出众,总之才华是比不上外貌的,当初也是一步步落入赵川的爱情陷阱之中,无法自拔。 总而言之,她不是那种绿茶,心又比较善,玩心机是玩不过别人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梁影觉得自己很笨,和其他女人争斗也许会很吃亏。 不过她认的“干爹”王景略聪明绝顶,一个强大的助力往往可以是自身最坚实的后盾。 梁影现在就跟历史上的苻坚一样,紧紧抱住王景略的大腿不放,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 就算十个谢道韫加一起,智谋也是比不上王景略的,梁影对此很有信心,将来不会落在下风。 赵川的后宫成员还未见面,内部就已经开始准备宫斗的戏码,某人未来要头疼的事情,三言两语都描述不清。 有得到就会有失去,人与人之间多少都有些套路,特别是女人之间,心思往往更为复杂。 怎么样平衡各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位合格帝王的必修课。 夜深了。 梁府的小院落里,敛秋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屋子的木质梯阶上,看着天上的一轮皓月,为梁影守夜。 刚刚才把王景略送走,对方临走时看自己的目光,好像能透视自己的身体一样,让人非常不适。 那猥琐中年人的神秘笑容,也让自己感觉非常不好。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就像是当时那些偷情的事情被对方知道一样。 虽然跟赵川有过肌肤之亲,但敛秋还是觉得自己跟那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天上这一轮明月那么远。 自己一直都是处于被动地位。 面对已成定局的谢家长女入侵,很可能是大妇的地位。 官宦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梁影尚且感觉压力山大,就跟别提她这个小丫鬟了。 到时候能被赵川选中暖床,结局就很不错了。 现实总是比预想得要残酷,似乎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她无奈叹了口气,好东西总是不会轻易拿到,要跳一跳才会有机会。 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挣扎,其实总是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远处似乎有动静,敛秋怒吼的警告了一声,赶紧的跑去看情况。 敛秋的职责,就是保护梁影假死的秘密不被泄露,凡是有可疑的人来,一定要清理干净。 院子角落里的神秘黑影,一跃而上围墙,随即消失不见。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动物,看得很清楚是个人影。 对方虽然身手矫健,但速度并不算快。 敛秋心中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那微微隆起的胸前剧烈起伏,拔出短剑,全身肌肉紧绷,同样一跃而上墙头,极速奔跑的追了上去。 追得越来越近! 对方的身形,很明显是个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在等敛秋一样,逃得不紧不慢的,让敛秋能够慢慢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最后在一片麦田边上,敛秋终于追上了这名神秘男子。 敛秋感觉对方应该没有恶意,而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一样。 她对这人的身形好像有点眼熟,貌似以前见过。 只是自己眼熟的人,可能是恩人,也可能是仇人。 如果是仇人的话...结果实在是不敢想象。 那些人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 “丫头,你现在的功夫好俊啊,董叔叔已经老了呀!” 敛秋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转过身来,看到此人模样,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敛秋的眼泪如泉水一样喷涌! 她情不自禁飞奔扑到对方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董润叔叔,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被慕容家的人杀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敛秋的话语信息量极大,许多尘封的往事慢慢揭开一个小小的角落。 敛秋真名叫做冉秋,乃是武悼天王冉闵的亲生女儿,这点梁安都不知道。 当年就是这个名叫董润的汉子,在冉闵被鲜卑慕容击败以后,护送只有七八岁的敛秋突出重围,最后两人在逃亡中失散。 受了伤的冉秋,一路东躲西藏,来到长安后,被梁安收留。 在发现冉秋有武功根底以后,梁安便悉心教导她,随后就当了梁影的贴身丫鬟,顺便帮自己做一些平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一直到今天。 “丫头,我一直在弘农等着,你父亲有宝藏在洛阳,如果我们拿到宝藏,就可以复国,我们就可以恢复汉人的江山,我们...” 董润的情绪很激动,不经意就说出了那个大秘密。 他那已经提前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董润还要说下去,却被敛秋打断了,她对这种事情似乎没有半点兴趣,迅速的岔开了话题。 “董叔叔,那些都要从长计议,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么?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敛秋压下心中的激动,关切的问道。 这个叫董润的汉子,脸上出现一丝落寞,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我混口饭吃还不成问题,多好就谈不上了,本就是忍辱偷生而已。” 想了一会,董润继续道: “弘农杨家,前几年想要恢复元气,于是招收流民,编练私军,修建坞堡。 我因为一身本事,现在在私军里面担任教头,不过兵权倒是很低微。 小姐,只要策划得当,我们不会没机会啊!” 董润明显有自己的打算,拼命劝说着敛秋。 他能力不凡,否则当年就不会是冉闵的左膀右臂,但现在弘农杨氏显然对他并不算是推心置腹,毫无前途可言。 “董叔叔,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不想你有事,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吧。” 敛秋当然知道有了宝藏可以做些什么,但她一个女人,称王称霸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知道自己的未来和赵川绑在一起之后,敛秋的心思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个时代的女人,总是需要依托着男人才能活下去,无论怎么掩饰,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敛秋那秀丽的脸上带着犹疑,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当年她看到父亲直接或者间接杀了很多人。有些该死的,有些却并不算罪孽深重,但是那些人都死了。 自己认识的很多人,也几乎都死光了,以至于她到梁影家来之前的那段时光,几乎已经完全成为了回忆。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敛秋也想找慕容家讨回血债,自己父母的死,别的不说,至少慕容俊和慕容恪是要负责的。 但问题是,现在鲜卑慕容如日中天,已经雄踞北方,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而牧马。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连丈夫都没有,也没有依靠和后台,谈复仇不是很可笑么? 再说这些年,她复仇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于是敛秋和董润又随意攀谈了几句,约定好联络的方式,随后就互相告别了。 毕竟现在黑灯瞎火的在麦田里,也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回到家的敛秋,一直是心事重重,她觉得或许凭借宝藏,自己就可以在赵川面前获得一些从前不敢想的地位,只是这些关节还需要仔细思虑清楚。 董润没有自己独吞宝藏,开启机关的秘密,一定在自己身上,人性就是如此的。 不论董润是报仇心切也好,是利令智昏也罢,他完全可以撇开自己去做。 而现在这样硬是拉自己出马,显然是需要自己的某种能力。 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一定要等赵川回来再说。 人心是会变的,现在董润究竟藏着什么心思,敛秋也是捉摸不透。 此刻感觉困惑的人不仅仅只有敛秋,还有远在建康玄武湖附近的陆长生。 院子里的“全羊宴”已经散场,那些心满意足的牙将们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赵川坐在石凳上,似乎是在石桌上比划着什么。 天色太暗,基本上只有月光和院子里点起的篝火,赵川此刻的行为非常怪异。 他蘸着清水,在石桌上写着“天师道”,“世家”,“桓温”,“郗超”,“孙泰”,“堂邑”,“宝藏”等字。 这些是看不太清楚的,实际上他只是在强化这些人和地方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间不断有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隐隐有一条清晰的脉络,只是自己现在还无法完全参透。 “你这么做虽然是收买人心,但上位者应该有上位者的威严,你去给他们做饭食,这是明显的本末倒置!” 陆长生悄悄的来到赵川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严肃和不悦。 这种事情若是在陆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这样。 陆纳强调手下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根本就不会花时间去“讨好”这些牙将。 “你呀,太过于死板。要知道,有时候吃的好,就是直接提高战斗力。算了,跟你说了没用。” 赵川站起身,拔出短剑,指着陆长生说道:“陆纳那家伙,教导儿子肯定是拳头说话,你让我低头可以,陪我过两招呗!” 陆长生一脸古怪的看着年轻而英挺赵川,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还真是了解自己的父亲。 陆纳一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为人严谨不苟言笑。 堂弟有一次行为轻浮,被陆纳打了几十军棍,这就是历史上出名的“陆纳杖侄”。 如果在公务上有不同意见,好说,赢过他就行。 文的就来文的,武的就来武的,只要你能赢,陆纳很好说话的。 陆长生拿出佩剑,跟赵川两人来到院子中央。 打一架势在必行! “你先来,我可以让你两招。” 赵川大言不惭的说道。 陆长生失望的摇摇头,长剑如同毒蛇,直取某人的咽喉。 很快的剑,只是有点“直爽”,赵川轻轻偏过肩头,左手变成掌,直拍陆长生的胸口。 这一招很精妙,不过陆长生的力量还没有用老,左手轻轻一点,赵川一掌落空,急忙退了几步,两人几招之间互有攻防。 总体而言,还是赵川略微占一点优势。 “还要来么?继续?” “哼,我觉得你也是不过如此,吃我一剑再说。” 赵川的漫不经心,激起了陆长生的好胜之心。 只可惜,陆长生的剑法有些刚猛,抵挡住还行,若是赵川故意卖一个破绽,他就会直直的跌落到陷阱里面。 “停停停,你这剑法是不是还差下半部?” 赵川突然这样一问,可把陆长生吓到了。 事实上,因为身体原因,他无法修炼下半部分的剑法。 “我这一套剑法,需要双修才行。我只学了一部,阳之篇。” 哈?双修? 陆纳这么猥琐?这都教的儿子什么跟什么啊! 陆长生看到赵川似乎还有疑问,于是说出了这部威力奇大,修炼也颇为奇怪的剑法。 男人练阳之篇,女人练阴之篇,然后下一步就复杂了。 所谓物极必反,陆长生的阳之篇,过于刚猛,当他遇到一个修习了阴之篇的女人,然后和对方对打。 在交手中,他会从对方武艺中得到启发,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术,这衍生的剑谱,才是真正的杀招。 三下两下,陆长生就变得呼吸急促了。 赵川摸了摸陆长生的脉象,面色凝重。 对方的脉象很奇怪,现在如同钟鼓鸣放,沉重而有力。 陆长生的脸色也变得薄如金纸,冷汗直流。 “吃下去,别墨迹。” 赵川递给陆长生一颗回春丸,立竿见影的,对方面色缓和下来,脉象更是慢慢平和。 “你生病了回房休息吧,你这病我还需要想想办法。” 赵川哪里知道什么办法,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俊才选拔”中独占鳌头,文斗中获取文斗积分,让小秘书告诉自己治好陆长生的办法。 看来暂时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只有等选拔结束了,自己才能给陆长生对症下药。 对了,还有郗道茂的病也是这样。 时间,好像已经剩下不多了。 陆纳回去休息以后,赵川发现自己之前的思路已经是完全找不到了。 褚蒜子的种种行为,都表明她对目前的形势有着很充分的认识。 桓温的假死,已经让很多人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 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信息。 很要命! 第二十二章 长安君遇险 深夜,赵川从陆长生的房间出来。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病症还真是相当怪异。 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一样,一只手是热的一只手是冷的。 脉象势大力沉!真不知道他从小是怎么长大的。 难怪自己那便宜老爹陆纳要把陆长生交给自己。估计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陆纳,你给的筹码太少了,就算我是你便宜儿子,你也不能这么扣吧! 几十个牙将就把我给打发了做人不能这样啊! 儿望父做马,父望子成龙,怎么到你这里反过来啦? 真是魂淡! 赵川在心里骂了陆纳一顿,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其实也不能怪陆纳抠门。 陆纳认为把绝色美人郗道茂送到赵川床上,千金都买不到这种机会,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父亲对儿子还不够好么? 大世家的嫡女,还花容月貌的,是你想玩就能玩的么? 通常情况下,草根奋斗十辈子也换不来春宵一夜。 而且这种事情,操作起来有风险,万一被郗昙知道,就是结下死仇。 陆纳觉得自己对赵川很不错了。 但某人似乎并不买账。 我口渴你就该送我水喝啊,给个汉堡是什么意思? 有为的父亲和有才的儿子通常都没什么默契,容易发生争执,陆纳和赵川之间也是这样。 “郗昙大概心里会有想法了,看来是要人跑一趟郗家才行。” 已经过了子时,赵川依然睡不着觉,他点起油灯,给郗道茂写信。 虽然做渣男挺不好的,但更不好的却是始乱终弃。赵川琢磨着措辞,给郗道茂写了一封情意绵绵却又不露骨的信。 回春丸还剩下半瓶,跟这封信一起,装进一个小木盒子里。 他赌郗昙不会拆开信看。 赵川在信里面,对郗道茂有一个承诺,自己在离开的时候,会带她一起走。 说实话,杜子恭绑架她那件事沸沸扬扬,她被人玷污失身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至少在世家当中已经是人尽皆知。 就算留下来,也不会有人明媒正娶,或者说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赵川相信郗道茂会跟他走的。 写完信,赵川依旧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之前在院子里得到的一些灵感,又重新恢复了。 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复杂的人物关系,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葛洪跟杜子恭关系很深,而且知道对方的一切。 相信杜子恭想做什么,葛洪是一清二楚的。他把上清派的令牌交给自己,应该是为了某个时候能让自己代替他整合上清派的资源,对付杜子恭留下的阴谋。 杜子恭的支持者,都是中小世家,他们跟江东本土的程顾陆朱张等大世家,应该是合作与相互利用的关系。 孙策时代,江东本土世家就是桀骜不驯的,与当权者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直到现在,这些世家,都一直垄断家乡所在地区是绝大部分中级低级官吏职位,用土皇帝形容也不为过。 褚太后,谢家走出来的女人,心也是向着娘家。 谢家的一飞冲天,依靠的是与琅琊王家的合作与联盟。 但之前王家是与郗家联合,这里面,又是一个更大的局。 赵川设身处地的想,或许除了谢家以外,其余所有的世家,都希望褚蒜子能够隐居幕后不要再干涉朝政。 桓温是这样想,郗家是这样想,王家在中枢地位异常稳固,他们实际上觉得无所谓。 而江东世家他们希望的是改天换日,如果实在不行,那上来一个可以钻空子的皇帝也不错。 褚太后离开,对他们而言也是极好的。 赵川终于明白褚蒜子的打算是什么了!或许对方只是希望是缓缓降落而不是跌落罢了。 一个个人物的关系连接起来,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 桓温和郗超要北伐要名望。 王家要稳定。 谢家想雄起,想要宝藏。 郗家不想失势,不想失去京口的控制权。 褚蒜子想退又不想掉下来太惨。 杜子恭一脉想复仇,想夺天下。 司马晞害怕东窗事发。 司马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中小世家想在杜子恭一脉闹事后浑水摸鱼。 江东本土大世家想要取而代之,却没有合适的“主公”。 蝉,螳螂,黄雀,蝮蛇,蜜獾甚至猎人! 这些人里面或许谁都有胜算,或许谁都不能完美的掌控局势。 东晋这一潭水,居然可以浑浊到这样的地步。 “嗨,我管你们这些破烂事干嘛,到时候只要带着我的妹子回江北潇洒快活就可以了,我不会跟着你们混的。” 赵川伸伸懒腰,其实他还可以继续挖掘,但是这种事情死脑细胞又没好处,一点意思也没有。 还是让谢安这样的老狐狸操心吧。 赵川决定明天让那个什么诸葛侃的去送信吧。 前两天才跟王孟姜你侬我侬的,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如果天亮去找郗道茂...貌似自己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想着想着,赵川居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川就让诸葛侃去送信,而自己则是不动声色的来到建康城南的一个打兵器的铺子,名叫“百炼钢”。 他要打造一套飞刀,以备不时之需。在武艺还不够凶猛的时候,多为自己准备点后手不是坏事。 赵川走进铺子的大门,没有察觉他已经被人跟踪了。 邺城,吴王府。 这里是慕容垂的宅院,而此时气氛却是异常悲凉。 段萍被自家二哥慕容俊陷害,目的就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性格刚烈的段萍自尽了,尸体刚刚才下葬,深爱她的慕容垂,没有流一滴眼泪。 慕容俊不许慕容垂办丧事,不许家里白衣素缟,甚至不许设灵堂,因为段萍是“罪人”,是想谋害他和夫人可足浑氏的罪人,你慕容垂要给她开灵堂,是看不起我这个燕国皇帝么? 慕容俊的打压就是这样不择手段,而慕容垂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有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 自己刚刚立下偌大的功勋,不但没有奖励,而且老婆被害死,自己丢官免职被猜忌,连祭奠夫人都不可以。 换成是你,忍得下来么? 慕容垂也是心高气傲的人,满腔的怒火不知道找谁发泄。 家里原来的那些奴仆,因为出了内奸,所以所有人都被他杀了,现在的奴仆全部是新人,而且他已经又杀掉两个了。 卧室里全部是空着的酒坛,慕容垂靠着床板,喝得烂醉如泥,身上很重的一股酸臭味。 “主人,雨公主来了,就在大门口,要去开门么?” 慕容雨? 慕容垂回过神来。 自己这个侄女,可能是他唯一不想杀的人了。 他和慕容俊之间,迟早有一笔账要算。 如果他们之间算不完,就让自己很慕容俊儿子慕容伟算。 不让老二这一脉付出血的代价,怎么洗刷自己恨意和耻辱? “你去跟她说,我喝醉了谁也不想见,如果她执意要进来,你就带着人把她打出去。 只要她进了院子,我会处死你们所有的人,还不快去?” 慕容垂冷冰冰的吼道。 “是,是的,主人我这就去。” 下人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出了屋子。 这个奴仆客客气气的转达了慕容垂的原话,最后,不想为难下人的慕容雨,极为失望的离开了。 她知道很多事情已经进入恶性循环,无法收拾了。 她走后,受到刺激的慕容垂又开了一坛酒,胡喝海喝起来。 “谁,谁在那里,快,快给我,出,出来!” 听到房间里面有动静,慕容垂故意装作不清醒的喊到。 “切,亏别人还说你是慕容家最厉害的人呢?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说话的是个年轻妹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健美的四肢带着活力,不仅青春无敌,而且搭配着白色襦裙,身上没有一处不美。 这位美女正是那个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的长安君。 “噢?那我真是谢谢你哦。要知道我夫人被害死可是你姐姐一手操办的,现在你不请自来大放厥词,还好意思说我么?” 想起夫人的惨死,还有面前比桃李还要娇艳的长安君,在酒精的刺激下,慕容垂身上的邪火冒出来了。 如果我把仇人的妹妹玩了,想来可足浑氏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吧! 如果我做了那样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之下,慕容俊也拿我没办法吧。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把长安君从头看到脚。 这女人真好,当然,仅仅看外貌! 吃下去应该滋味很不错吧! 话说自己很久都没有亲近女色了,现在来了一个这么美味的,果然老天还没抛弃我么?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欲望会吞噬人的本性。 换做其他女人,察觉到这样的目光或许早已落荒而逃,但长安君是天生就少根筋的傻妹子,居然还在不断挑拨慕容垂那脆弱的神经。 “你不知道吧,慕容伟早就打算对付你。 现在不是马上要献俘吗? 庆功宴的时候,他打算杀了我然后灌醉你,把我送到你床上,等你醒了就成为杀我的凶手了,我说你到底急不急啊!” 长安君还未取得慕容垂的信任,就把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如果赵川知道了,肯定会认为这种女人活不过二十岁,除非傻人有傻福。 “喂,你起来呀!你快...” 她跑去踢慕容垂的手,没想到对方动作更快,一下子搂腰砍脖子,制住了这个冒失的漂亮妹子。 长安君双眼泛白,晕倒在慕容垂怀里。 她一下子不注意,就着了慕容垂的道。 把长安君放在床上,慕容垂小心的关上门。 “既然慕容伟想让我对你做什么,那我也不客气了。” 他凑近了闻了闻长安君身上的香气,荷尔蒙的诱惑让他有些迷醉,不能自控。 这朵美丽的鲜花,今天就是要被他摘下了,至于以后,先玩了再说。 罪恶之手开始解开长安君襦裙的搭扣,一颗,两颗,三颗...... 建康的兵器铺里,赵川跟店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我说客官,您是来我这里打造兵器呢,还是来故意捣乱?” 店家脸上带着不屑,胖乎乎的身躯似乎都气的发抖。 那长满老茧的手指着某人说不出话来。 “那个,这里不是有图纸么?为什么你们做不出来?” 赵川一脸懵逼,搞不懂为什么他要的暴雨梨花针,店家根本不能打造。 暴雨梨花钉,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以银制成,外观扁平如匣,长七寸,厚三寸。上用小篆字体雕出:“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当然,这是武侠小说里的解释,这个世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之前赵川在给王孟姜治病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然而早上起来的时候,系统的小秘书却告诉他,获得了所谓暴雨梨花针的图纸,需要人打造。 “客官,你想想啊,这东西如此精巧,我们这里没这个手艺啊,您还是换别家吧。” 掌柜对赵川这种“高人”很无奈。 这种“非标产品”,都需要家族里的能工巧匠打造的,自己这里只是一个贩卖“标准件”的店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这样吧客官,我们朱家可能会有人能做,要不您晚上再来?” 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然后对他慎重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内有乾坤! 赵川也点了点头,不作声的出去了。 朱雀大街很是繁华,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又窄又黑的巷子里伸出来,一把就把赵川拉进了黑暗之中...... 头有些晕晕的,长安君醒来发现自己上身的衣物都被褪到腰间,幸好没有被家奴们看到。 她大惊之下急忙穿好衣服,发现一切还好,自己似乎没怎么吃大亏。 至少贞操是保住了。 而慕容垂晕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脑补了一下,长安君觉得是慕容垂应该想非礼自己,但酒喝太多,刚刚动手,这个家伙就醉死了。 情况大概是这样,虽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还是急匆匆的离开了。 慕容家的人全是魂淡大色狼,长安君再也不想留在燕国了。 她要去找她脑子里脑补的那个又帅又文雅又有才情和本事的“赵川哥哥”,让他保护自己这只“可怜的小绵羊”。 长安君一走,房梁上就跳下来一个和尚,施施然的对着慕容垂行了一礼,喊了一声“罪过”就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 若隐若现 邺城此刻是一个巨大的工地,皇宫和贵族的宅院,都修建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 吴王府里的慕容垂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想起之前的事情,顿时面色阴沉。 尼玛的! 被人暗算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记忆回到一个时辰以前,慕容垂热血上涌,已经开始解开长安君襦裙的搭扣。 当解开第三颗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颓然的坐到地上。 即使他夺取长安君的贞操,甚至把对方肚子搞大,他的原配夫人段萍就能活过来吗? 出气是出气,然而受伤的又不是罪魁祸首。 除了伤害这个无辜的女孩以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是事情已经做到一半,即使停下来,长安君醒了以后就会原谅他么? 万一她去告发自己怎么办? 慕容垂琢磨了一下,他感觉恐怕结果不会太好,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看了看床上昏迷的长安君,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开始蠢蠢欲动。 一时间慕容垂也很犹豫和纠结。 正当他站在长安君跟前,脑子里思前想后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来了一下。 出手快准狠,这个人是个高手,脖子挨了一手刀的他,整个人软软的晕倒在地上。 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长安君就已经不知所踪,想来是自己离开了。 又或者被人救走。 总之情况对他十分不妙。 如果他和长安君的记忆合到一起,就会知道他们之间都缺了一段很重要的片段。 在两人都昏迷的时候,是谁褪去了长安君的上衣,嫁祸给慕容垂? 是谁阻止了慕容垂的欲望,保住了长安君的贞操? 那个房梁上跳下来的和尚又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件事却把长安君逼上了绝路! 某些还在犹豫的事情,已经是义无反顾了。 长安君过来找慕容垂,就是为了能顺利逃脱邺城,希望得到这个人的配合。 结果对方居然不知死活打她身体的主意,这种男人,死了活该! 然后盟友似乎只有桓婧一人了! 劫后余生的长安君,跑到邺城的皇宫去找姐姐可足浑氏,想对她控诉慕容垂想非礼她的事情。 结果走到后宫内,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提这件事,好多缘由说不出口。 比如她是怎么出现在慕容垂那里,跟对方说了些什么,自己有什么打算之类的,这些完全无法跟可足浑氏说。 “唉,我真是太笨了!跑这里来做什么!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长安君小声的咕哝道。 因为她在姐姐房间里没有看到应该看见的人,却看到了姐夫慕容俊! 小姨子一向都是姐夫的半个屁股,通常拿下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长安君是个例外。 她一向不喜欢慕容俊的阴沉,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和没有心机的桓婧交朋友的原因。 今天慕容俊虽然病得不轻,但此刻的精神和体力却是处于回光返照的良好状态。 很久没亲近女人的慕容俊(因为生病和国事),看到越来越水灵,已经是大姑娘的长安君,心里也动了邪念! 慕容俊不是慕容垂,他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就算可足浑氏现在在场,慕容俊也敢直接拿下长安君,摘了这朵鲜花。 他直接赶走皇后可足浑氏寝宫的下人,搂住长安君的细腰就要亲对方的脸。 皇帝玩女人,哪个敢反抗?更何况是自己的小姨子,现在不玩,难道要等自己死了以后再玩? 常规来说,长安君此刻应该被吓傻,慕容俊不是没机会。 只不过之前在慕容垂那里一肚子火的长安君,现在对慕容家的男人,感观已经是差到了极点! 她奋力推开慕容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了对方一耳光! “臭流氓,想让我服侍你,下辈子做梦去吧,不要脸!” 长安君脸上带着委屈的泪水,对着慕容俊怒吼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差点把刚刚走进来的可足浑氏撞倒在地。 “刚刚长安君来了,她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可足浑氏不是傻子,看着妹妹脸上有泪水,慕容俊的半边脸有五个鲜红的指印,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姐夫想办了小姨子,结果反而被拒绝和羞辱。 现在这一幕让慕容俊感觉很尴尬,好在他城府甚深,不动声色的闷哼一声,走了出去,离开了可足浑氏的房间。 男人一旦有了心思,难保不会偷腥,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但这也是可足浑氏无法容忍的。 怎么办才好呢? 可足浑氏额头上的皱纹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大的川字。 长安君回去之后,跟桓婧诉说今天两次差点被非礼的经历,听得对方一脸古怪。 “你是说你魅力无限,是个男人见到你都无法自控?也太臭美了吧?” 桓婧无法理解长安君要表达什么意思,是要炫耀自己多么吸引男人,还是别的什么。 “你是说你打了慕容俊一耳光?” 桓婧觉得这小娘现在还活着,真是老天不开眼。 打慕容俊耳光的人,除了他老爹慕容皝,大概是长安君算是第一人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这样生气。现在都要死了啊,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长安君在一旁哀嚎道,一脸的口嫌体正直。 两次都差点被非礼,多少证明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吧,在这点上,长安君还是感觉很受用的。 “不行,我一天都等不了了,今天就要离开燕国。” 突然,长安君语气十分笃定的说道。 哈? 桓婧一脸懵逼的看着说风就是雨的长安君。 这家伙完全凭着情绪做事,根本就不考虑其他的事情啊。 跟这种人在一起还是挺为难的啊。 桓婧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长安君,两人说了很久的话,长安君才暂时忘记了这件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友,桓婧总算明白赵川当时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长安君就是个地道的“猪队友”。 这一天,长安君的心中感觉怪怪的,痒痒的,希望跟心仪的男人发生点什么,又害怕被不喜欢的男人强迫。 那是少女怀春的奇怪滋味。 长安君一直脑补的某帅哥,此刻正在建康城朱雀大街的一条窄巷子里,无语的看着某个面相极丑的男人,无语凝噎。 “我说丁大哥,丁大神,为什么又是你呢?” 对啊,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把赵川拉进小巷子的人是丁胜。这个人自从他到了江左,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连形容。 “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嘛。” 刀疤脸丁胜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似乎意有所指。 “好了不废话了,谢道韫让我给你带句话。” 丁胜露出猥琐的表情。 哈?带句话? 赵川一时间有些心虚。 这段时间他可是做了许多对不起谢道韫的事情啊。 “是这样的,你听好了。” 丁胜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着,对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里可以放一个鸡蛋。面部肌肉似乎都要凝固了。 “道韫真这么说?” 赵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丁胜。 对方的话太过于荒谬,让人无法理解。 “千真万确,还是你当年在长安说的那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自己看着办吧。” 嘛,有点纠结啊。 难得古板严肃的谢道韫提出来,拒绝不太好吧。 赵川想入非非了十几秒,看到丁胜一直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抹掉嘴角的口水,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你这么机密要见我,该不会只是为谢道韫传话吧。” “这场选秀,其实就是褚太后的计谋,你别太当真就行,反正最后你不会被选上的。” 褚蒜子算是丁胜的老相好,这个刀疤脸自然能得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不过光这点似乎还不值得丁胜特意来跑一趟。 赵川也没指望这种满满都是黑幕的“选秀”,他能讨什么好。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回春丸啊魂淡!可惜这些不能跟丁胜说。 “还有事么?你是想我请你喝一杯,还是我们各回各家?或者你想去我那里坐坐么?” 赵川没时间跟丁胜在这狭小的巷子里墨迹。他的事情还很多。 “有时候,人就只能看见头顶上的一片天,就像现在这样。” 丁胜依靠在一面墙壁上,这巷子很窄,抬头看天,还真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我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出于我自己的意志,你信么?” 老丁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感觉像是林黛玉一样? 赵川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毕竟是在长安共患难过的人,我从来都是把你当结拜大哥看待的。” “有你这句话,我这趟就没白来。 听我一句,你手下那些人,自然能回长安,不过你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谢安要看你的能力如何。” 赵川无奈的摊摊手问道的:“那我就赤手空拳去洛阳找宝藏?搬东西都需要人呢。” 丁胜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是那个意思。 你手下不是有陆长生和一支精锐牙将么?靠他们就行了。 至于机会,去堂邑,郗超在那里布了个大局,你要火中取栗。 不借助桓温北伐,你连洛阳的城墙都摸不到。 我言尽于此了。对了,你的儒家心学,谢安已经帮你散播出去了。到时候褚太后会举行辩论大典,你要做好准备,各种准备,包括跑路的。” 丁胜这话意味深长,赵川还在思索中,对方就已经离开巷子,消失在茫茫人海。 丁胜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总之就是指了一条明路出来,至于前面有没有大坑,那还真不好说。 自己总要回归江北的,如何脱身,真需要一个契机。 “暴雨梨花针的打造,需要什么条件?” 赵川问小秘书道。 “借助这里最大的打铁作坊就行。朱家是一个好选择。图纸不妨送给他们,反正除了系统,其他人也打造不出来。” 原来是借鸡生蛋!赵川已经约好晚上去城东的朱家大宅一趟,现在还是先回家养精蓄锐再说。 他走出巷子来到朱雀大街,路过乌衣巷的时候,不禁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唉,如果你们不是住的一个胡同就好了。现在若是见面,还真是挺尴尬的呢。” 谢道韫和王孟姜之间无疑是认识的,或许关系还不错,只是以后二女共侍一夫,王孟姜还好说,谢道韫那里,想想都有些头疼。 这天在头疼的不只是赵川这个花心大萝卜。远在邺城的可足浑氏,也是为自己的妹妹伤透了脑筋。 她很明白慕容俊是什么人,被这个男人觊觎的女人,逃不掉的。 而自己又不希望妹妹进这个火坑。 慕容俊身体已然不好,还能活多久? 妹妹难道要十六岁就去守活寡么? “皇后陛下,道安大师求见。”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来禀告。 道安? 他不是已经离开邺城了吗? 可足浑氏觉得很奇怪,不过对方身份不一样,不能轻慢了。 很快,道安大师就被引进寝宫。 这样做是不合时宜的,但道安这两个字,就能保证不会有什么龌蹉的事发生,因为他是道安,江北第一得道高僧! “这么晚了,道安大师前来所谓何事呢?” 两人面对面的跪坐,十分守礼,毕竟此处人多眼杂。 看见道安不说话,可足浑氏对着宫里的下人挥挥手,很快这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大师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您一直以来都是慕容家的贵客。” 可足浑氏的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反正道安也不会太在意对方怎么想。 “当年先生对我说,若是慕容垂凯旋归来,就把这封信给你,然后贫僧必须远离燕国。现在预言的事已经发生,先生的密信在此。” 道安递给可足浑氏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看不懂的符号,也不怕被人看去。 可足浑氏这些年都是慕容俊密碟的掌舵人,在这种事情上,慕容俊也只可能信任自己的老婆。 “先生稍等,我去去就来。” 这种密信,可足浑氏当然知道是来自那个当年帮他们崛起的那个人,只是......今天长安君差点被慕容俊非礼,晚上道安就来了,这会是巧合吗? 第二十四章 国之祸水 可足浑氏手里拿着一张字条,这玩意不是她第一次见,但“翻译”却是第一次。 那位“先生”,每每料敌先机,而且对于情报方面的知识和储备,对于鲜卑慕容一直处于碾压状态。 对方不是国家,却有着超过鲜卑慕容的情报能力。 就算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他留下的“遗产”也是相当惊人。 即使慕容家接收的只是一部分,也搭建起现在燕国密碟机构骨架了。 一百多块木板组成的“密码字典”,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汉字的对照,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完整的记录下来。 按图索契,一个或几个符号对应一个汉字。 要命的是,这些并非是完全一一对应的。 必要的时候,还存在“补充编码”这种东西,需要“二次翻译”。 不过这难不倒可足浑氏。 只要“字典”齐全,翻译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道安像是睡着了一样,在密室外数着佛珠。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像是佛祖一样,没有人能看透。 “江山美如画,慕容失俊杰。” 第一联翻译出来的话,就让可足浑氏面色惨白。 第一句暗示慕容家的争霸事业蒸蒸日上,第二句说的似乎是慕容俊命不久矣。 俊杰,代指慕容俊,已经很直白了。 慕容俊完蛋了,她可足浑氏难道能落到好? 孤儿寡母的,权利真的保得住? 更何况现在慕容俊身体确实不行了。这种事情矢口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能预测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能用鬼神莫测来形容了。 这两句话让可足浑氏对那位“先生”,无比的畏惧。 或者说那种畏惧从未消失过。 “王者据关中,霸者取长安。” 这句话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里的王者和霸者,是同一人么?如果是不同的人,那他们又会是谁? 长安乃是关中核心,按道理应该是同一个主人,除非这里另有所指。 可足浑氏有一丝不安,似乎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在这里成为可怕的预言。 可足浑氏翻译得非常慢,一个字往往要找很长时间。 终于,她拼出来第三联。 “江左有雄兵,幽燕易其主。” 看到这里,可足浑氏那有些肥胖的身体都在发抖。 虽然是姐妹,但可足浑氏比长安君的年纪大得多,美丽这个词跟现在的她,是联系不上的。 她如果真有姿色,慕容俊又怎么会急不可耐的要吃掉鲜花一样的长安君? “拓拔扫中原,天下二分图。” 最后的字符翻译出来,这张纸上的信息,是一首五言律诗,至于内容嘛,除了第二联,似乎是在预示着天下大势。 “大师,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 可足浑氏拿着翻译后的五言诗,流着眼泪,半跪在道安面前,泣不成声。 可足浑氏跟着丈夫慕容俊从东北而来,经历过无数的风雨。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害怕过。 “先生并没有别的吩咐,只是让我护送长安君离开邺城,他说此人红颜祸水,会让燕国亡国。她若是走了,这国家或许还有救。” 可足浑氏突然愣住了。 她并没有把字条上的诗给道安看,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 长安君,这三个字像是闪电一样在脑海里划过! 既然霸可以是慕容垂(慕容垂原名慕容霸),那长安君用长安代指,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么? 她下午一直在想,丈夫慕容俊既然已经开始打长安君的主意,自己那个胸大无脑的妹妹被自己的丈夫搞上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如把妹妹许配给慕容垂,一来这样可以暂时稳住慕容家的不稳定因素,二来妹妹也算有个归宿,不至于跟自己二女共侍一夫。 她这个设想还没有变为现实,结果就遭到了当头一棒。 第二句如果这样解释,或许更有说服力。 霸者,不是称霸的人,而是单单指慕容垂。 因为慕容垂,原来就叫慕容霸。 长安也不是说的地名,而是指的长安君。 取,应该是“娶”,指慕容垂娶长安君为妻! 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 慕容俊死后,自己为了稳固江山,把长安君嫁给慕容垂做妻子。 随后燕国大乱,被拓拔鲜卑取代。 这里的“王者据关中”,应该说的是苻家出了一个雄主。 一切都跟现实对上了! 那位“先生”曾经说过“亡燕者霸”! 现在又有这种预言! 对方并没有说谎,只是时代在发展,后面的事在应证前面的预言罢了。 把长安君送走,是不是就能解除潜在危机了呢? “道安大师,麻烦你跑一趟晋国,把桓温的宝贝女儿送回去,就说这些其实都是误会。 顺便把我妹妹在江左安顿一下,让她永远都别回来了。” 咬了咬牙,可足浑氏觉得只要送走了长安君,或许这个预言里面的事情就会有所改变,此外要严防慕容垂夺权。 话说回来,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把长安君许配给慕容垂,大臣们才会认为他还有能力,没有完全失势。为慕容垂东山再起提供了机会。 思前想后,可足浑氏觉得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长安君的未来,等慕容垂死了再说吧,反正她今年才十六岁不是么?有的是时间等待。 “夫人,需要把消息告诉燕主慕容俊么?” 道安慢悠悠的问道,那语气根本不把可足浑氏当回事。 此时这个女人已经六神无主,也没把道安的无礼放在心上,或者说她还没反应过来。 “不行,不能让我夫君知道。这样,你去通知一下长安君,我派一队人马绑架她们,把她们隐藏到棺材里。 送到黎阳以后,大师你再护送她们过黄河到枋头。 最后送到桓温家的故居龙亢,就行了。 若是桓温看得上,长安君就算是送给他做礼物了。 ” 长安君绝对想不到一向疼爱她的姐姐居然心肠如此冷硬。 无情最是帝王家。 在家族利益面前,在国家大事面前,一个弱小女子算什么呢? “桓温的夫人是司马家的公主,恐怕他没有这种心思。 不过夫人所说我已经知道,那我这就去跟长安君支会一声好了,告辞了。” 道安和尚对着可足浑氏行了一礼,随后就离开了皇宫。 刚刚做出决定的可足浑氏,全身冷汗的坐在床上,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天的午后,可足浑氏做出一个很难说是对是错的重大决定,历史的车轮,被颗不起眼的小石头跘了一下,微微的偏离了原本运行的轨道。 慕容俊被长安君打了一耳光,回去之后就因为吃不到小姨子,反而被扇耳光,气的怒火攻心,中了风邪一病不起。 而可足浑氏没想到的是,道安并没有按照她的命令带长安君等人去江左,而是直接去邺城的郊外,找到了隐藏在这里的朱序及他手下的精锐。 至于这道安为何要这样做,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从朱序看到这个和尚的惊讶表情,可以知道这个道安并不是桓温的人,也不在郗超的计划之中。 对于这些事情,赵川连根毛都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有天意,很多本不该产生联系的人,产生了联系,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匪夷所思的发生了。 建康的郗昙家宅院,郗道茂已经吃下了赵川送来的回春丸,嘴角还挂着笑容,安静的睡着了。 郗道茂今天呕吐了好几次,父亲郗昙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如果是赵川的孩子那还好,如果是那次被人玷污时留下的种,就极为糟糕了。 不过郗道茂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一个“秘密”,赵川就是夺取她贞操的那个人。 她的第一次,是给了自己的男人。她只是提前尽了妻子的义务。 这种事情,顶多算是年轻男女之间的情不自禁,比被人掳走玷污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之前赵川反复暗示郗道茂,她一直假装听不懂,心中却是窃喜得要醉了。 因祸得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郗道茂此刻甚至有些感谢那些天师道的人。 郗道茂不知道的是,其实郗昙也知道赵川干的好事,因为这是大嘴巴陆纳告诉他的,陆纳还把自己的私生子赵川卖给郗昙,随意他处置。换取郗昙的支持。 相对的,郗昙也需要陆家的支持来对抗咄咄逼人的谢家。 这是互相需要的买卖。 郗昙没有把这些事告诉郗道茂。 现在的情况就是每个人都认为别人不知道所谓的“秘密”,其实秘密也早已不是秘密了。 看到了赵川写来的信,郗道茂很高兴,因为赵川是个好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变成老人而抛弃她。 赵川承诺带她回江北,以后不离不弃,还说自己志向远大,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裂土封王更是大有可能,到时候身边不会缺名分,让郗道茂一切安心,保重身体为大。 男人强大了就能三宫六妃,赵川在暗示郗道茂不要害怕谢道韫当正妻,她当小妾,这个男人不会亏待她的。 自己的男人都已经做出这样的保证了,郗道茂已经心满意足,等着赵川来带她走,那半瓶回春丸,更是证明了对方的责任感。 女人就是喜欢听好话,且不说赵川本身就是情真意切,郗道茂这种情况,就算是渣男虚伪的应付,也会当做救命稻草一样。 以后做他的女人,养育儿女,应该很幸福吧,我终于也定下终身了。 郗道茂像是吃了蜜糖,甜在了心里,并不知道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 如果不是因为老得丑得不能看,郗道茂真想飞到赵川身边,怎么样都不离开他身边。 有时候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盲目。 回春丸吃了以后,郗道茂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老树发芽,生机在慢慢恢复。 当时赵川跟她说过,半瓶药是不够的,至少还需要一瓶半。 赵川并不是在哄她开心,而是对自己的病很有把握,看来恢复花容月貌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封信上也说,赵川这两天俊才选拔以后,就会把药送过来,让她摆脱身体的衰退,虽然还是不能变年轻,但身体与年轻女人已经差别很小。 体力,精力,注意力,都不会比同龄女人差。 这件事一直匪夷所思,郗道茂不明白赵川为什么可以救她,而包括葛洪神医在内的其他人却不行。 母亲曾经教育她,男人有男人的事情,如果想好好经营下去,只要对方不说,就不要去问。 女人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外面的天空,男人们会撑起来,既然选择了,那就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郗道茂原本想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内定的夫君,表弟王献之。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路,如果没有那次意外,自己绝对会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只是世事无常,表弟已经渐行渐远,另一个更优秀的男人,得到了她的身心,现在连孩子都怀上了,还有退路可以走么? 除了赵川,还有依附于自家的家族以外,那个正经的世家还敢接受自己? 郗道茂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成亲,但和有丈夫也差不多,自己早已不是少女,反而是九个月之后就做母亲了。 不论是她,还是父亲郗昙,都没有提过也没有想过打掉这个孩子。 陆家家主的私生子,勉强配得上郗道茂的身份了,郗昙觉得这笔买卖并不亏。 所以赵川的那封信,他没有拆开看,而是尊重女儿的隐私。 错有错着,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在郗昙眼中,赵川是世家子弟当中的第一人,虽然和陆家联合,对家族的帮助有限,但只要女儿高兴,也就随她了吧。 父亲对女儿,总是会多一分关心和体谅,这和对待儿子完全不同。 赵川的信和回春丸,平息了郗昙这边的事情,而当夜深了以后,下起来瓢泼大雨! 赵川一身斗笠,蒙着脸,来到了位于东府城附近的朱家大宅。 张文朱武,朱家一直是江东本地大族的武胆! 东汉末年到现在,朱家的武将层出不穷。 不过不为人知的是,建康最出名的兵器铺“百炼钢”,也是朱家名下的产业。 赵川今晚就打算试试朱家的水深如何! 第二十五章 实力雄厚的朱家 大雨滂沱,位于建康东府城附近的朱家中门大开,似乎是专程的等待赵川。 某人刚刚进门,就被人领到专门房间里换上干净的衣服,木屐,擦干头发上的水,异常讲究。 待一切整理完毕,才被人领到一间堂屋,里面坐着一名样貌略有点粗犷,一看就是能骑马打仗的中年男子,他周围还有许多工匠模样的人,似乎是家族里专门负责兵器打造的师傅。 “没想到是赵郎中,幸会,我是朱绰,西阳(今安徽亳州市涡阳县东南部)太守。”这名中年男子说话不卑不亢。 夕阳?还朝阳呢! 赵川一时间有些无力吐槽对方的官职。 大概是被误会得多了,朱绰补充道:“是西边的西,涡阳附近的地方。” 赵川这才恍然大悟。 涡阳,他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后来的北魏,与南朝反复争夺的地方,就在涡阳。 在南北朝中期出现的频率极高,白袍战神陈庆之,一生当中就在涡阳大战过多年! 朱绰此人是占据如此要地的太守,很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司马家就算再昏庸,这么重要的战略据点,不可能交给一个废物,而且还是被打压的江东世家的废物。 看得出来,朱家的底蕴还是很深厚啊,不过这个人不去涡阳镇守,跑回建康做什么? 赵川有点看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赵川是对东晋世家的玩法不太明白,他认为江东世家打算叛乱,就会明火执仗的不服就干,而实际上这样的世家,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能活到今天么? 从司马家入主江左,东晋成立,到刘裕取代司马氏为止,这里发生过数不清的动乱,每一次的背后,都有世家的黑手。 没有世家撑腰,钱粮,兵员从哪里来?真以为泥腿子就能成事? 但世家真正全部压上梭哈,亲自上阵叛乱的次数,却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原因也很简单,跟赌博一样,买定离手,输了就止损,没必要为了一个赌局就赌手赌脚,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的。 朱绰此时回建康,当然是跟目前的局势有关,比如家族要不要玩一把,玩多大,押哪边,怎么抽身,这都不是其他人能决定,需要家主亲自拍板的。 “赵郎中,你把图纸给这些师傅们观摩一下吧,我们朱家注重的是家族长久的发展,断然不会占你的便宜。这司马家搞不好哪一天就不在了,但我们朱家,肯定不会因为朝廷的崩溃而崩溃。” 卧了个槽的,你还真敢说啊! 这话说得是如此直白,不愧是武人世家的作风,赵川竟然很有同感的点点头。 比起他那个又当碧池又立牌坊的便宜老爹陆纳,这位朱绰可谓是直来直去的真汉子了。 赵川掏出竹筒里的帛书,在书案上摊开,自然引起了除了朱绰以外所有人的围观。 “赵郎中,这东西如果有用,我们会给你想要的条件,当然,能力范围内。如果没用也不会让你吃亏,打造这个暴雨梨花针的材料,我们朱家包了。” 朱绰的豪爽倒是让赵川有点不好意思。 看得出来,江东世家比永嘉南渡的王谢要好打交道,也更直白,没那么造作。 也许是因为他们即使作秀,也不会得到司马家的全力重用,还不如做自己比较好。 赵川说话很谨慎,在一旁和朱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全是没有油盐的废话。 在那些“工匠大师傅”没有讨论出结果来之前,两人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彼此需要才是合作的基础。 不久,朱家那些“资深砖家”们终于得到了比较一致的结论。 第一,这玩意造价不菲,根本就不可能大批量装备。 第二,威力不大,没有大批量装备的必要。 第三,再填装复杂繁琐,重复利用率低,战场上给斥候用维护不便,给将军用却也用不上。 第四,作用范围太小,只能用来防身,优点是体积极小,可以用于暗杀及室内无盔甲状态下的贴身护卫。 总而言之,这玩意就是个鸡肋,说它有用吧,实际上却没什么卵用,说它没用吧,关键时候用得好有奇效。 赵川也是一脸囧然,我特么就是给几个妹子送件防身的东西,你们至于这样兴师动众的么? 朱绰脸上写满了失望,每一件新式武器的发明,对他们朱家而言,都是一次崛起的机会。 只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在热兵器诞生之前,冷兵器的发展是有瓶颈的,特别是作为进攻用的武器,现在的潜力已经被挖尽。 “朱工,你去把家里的那把摘星拿来,送给这位赵郎中。看赵郎中的样子虽然马术不怎么样,不过在地上的功夫还是很俊的。” 那些工匠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朱绰,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去吧,我自有计较!”朱绰不耐烦的说道。 他回头看了看愣住的赵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我和你父亲相交二十年,前几日他托我送你一件趁手的兵器,思前想后,只有家里的宝贝才送的出手吧。” 这话说得让赵川又想哭又想笑的。大嘴巴的陆纳恨不得让所有世家中人都知道自己出了个又帅又有文采的儿子。但是这个便宜爹也一直在给儿子铺路,这是不争的事实。 宝贝拿上来了,装在一个两米多长的大盒子里,连个人都能睡进去。 这玩意不禁让赵川想到了40米砍刀那个梗。 一柄奇怪的长矛,足足两米长。 前面是木杆,刷了白色的漆,前面套了个三四个巴掌那么长的“矛”,两边开刃,呈现棱锥形状,还开了血槽,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这玩意跟南北朝横行的某样“高富帅”兵器有点像。 “这是马槊?”赵川试探性的问道。 朱绰含笑点头说道:“不错,当年我们家抗击曹魏有功,孙权赏了一大笔钱,于是花了五年时间,定制了三柄马槊,分别叫:破日,捧月,摘星,这便是其中一柄,它手上至少有几百条人命,你可莫要小看。” 乖乖啊,杀过几百人,这尼玛都是妖刀了! 看到赵川一脸懵逼,朱绰继续补充道:“它的制作要三年时间,你可以想象过程的繁琐,这是哪里也买不到的东西。” 这点赵川当然知道!李世民手下的尉迟恭,就是马槊的高手。 南北朝和隋唐,大将马上作战,主要兵器就是马槊(除非你是实在没钱)。 槊杆根本不像普通枪、矛所用的是木杆(很好取材,这年头的制式兵器就是木杆铁头的长枪),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 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有点类似于诸葛亮火烧藤甲兵里面的藤甲) 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成年人胳膊粗,丈八长(长约两米四),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 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两米一左右)。 然后套上槊头,就成了马上作战的杀人利器,尤其是大将之间的PK,没有好马槊就输了一半。 史书的记载很清楚,槊兴起的时间就是两晋南北朝时代直到中晚唐,许多猛将的传记里都有一句“善使槊”的记载,而无论是高敖曹、尉迟恭还是程知节、李存孝妥妥的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将门之后。 一句话,“摘星”这个高逼格的名字,对得起朱绰这柄马槊,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赵川觉得这不仅是专属于将门高富帅的马槊,而且还是其中质量极好的佼佼者。 “无功不受禄,这么好的东西,我拿着烫手啊。”赵川面不改色的说道。 朱绰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摆摆手说道:“投资要趁早。你父说你将来必定是北方的一方雄主,功业不下祖狄。我相信有他在背后相助,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柄摘星,专门摘将星的,你莫要辜负它的凶名。只当是伯父我买个交情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赵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是陆纳在背后跟别人有了什么秘密交易。 摊上这样的便宜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你说什么他又不会听。 “行了,让朱工带你去兵器坊打造暴雨梨花针吧,图纸就留我这里了,送你一件宝贝,总要放点血啊。” 没有代价的东西,将来一定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世上没有免费午餐的说法,赵川非常认同。 既然朱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这个硕大无比,完全无法随身携带的东西收下了。 马上战斗,貌似挺危险的,难道冥冥之中,自己必须要过这一关? 赵川想起历史上苻坚不断征战,一统北方的各种战斗,发现便宜老爹陆纳的担忧还真不是多余的。 还是先把妹子用的防身物品打造好再说吧。 他跟着这个叫朱工的老头一起来到朱家大宅后面的兵器坊…… 河东地区是中华民族的主要发源地之一,是华夏文明的摇篮。 这是华夏基本盘中的核心地带。 自汉代以来,河东所辖的地区范围不断发生变化,但其疆界基本上以现代的山西西部为中心,有时也包括今河南北部、安徽北部的一小部分。 这虽是一个弹丸之地,但由于它介于两大名都长安和洛阳之间,与其它州郡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形成了当时中原所在地的中心。 说实话,这地方,其实比长安洛阳重要多了,得到了河东,进可以得洛阳,退可以下长安! 它跟弘农隔着一条黄河,相隔不远却又是难以逾越。 河东薛氏是蜀汉灭亡后从蜀地内迁至河东的一支豪强家族。五胡十六国时期由于长期紊乱的政治局势,再加上它雄厚的地方实力,薛氏一直采取“凭河自固”的政策对抗各民族政权。 说明白点,薛氏在河东这个地方扎根以后,有着极为强烈的民族倾向,根本不跟占据中原的胡人合作,更别提通婚什么的了。 之前不论是前赵后赵还是冉闵,薛氏都是采取的不合作态度,更别提投靠了。 薛家有一支强悍的大军,名为“破虏军”,薛家子弟个个习武,不乏万人敌,哪个都不敢招惹。 再加上他们也从来不会主动出击,所以包括凶名赫赫的石虎在内,就只当是自己的腋下长了个疤痕,反正装作我看不见,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还是有不信邪的人。 后来苻健看中了河东这块地盘,派苻坚过去劝降,结果被人灰头土脸的骂回来! 骂苻坚的这个人叫薛强,这一代薛氏的家主,不到三十岁,为人性格刚烈,或者也可以叫顽固。 薛家利用地势,依山傍水的建立了一座不亚于任何大城(只是尺寸小很多)的坞堡,内外都是戒备森严。历史上这地方从未失守过,所以薛强现在心也比较宽。 宝宝心里苦,实际上是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但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河东,承载着汉家文明和衣冠,怎能落入外族之手? 薛强有一好友和知己,名叫王猛,字景略,正是某人的师父。 此刻薛强拿着王景略写来的一封信,十分犹豫,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信里面说,他收了一个徒弟,胸怀天下,将来说不定能匡扶汉家江山,希望适当的时候,能让此人到他的薛家堡来,两人见见面喝喝茶。 王猛此人眼高于顶,薛强很明白这一点。既然这个人能得到王猛的极力推崇,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俊才。 虽然王景略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纳头就拜,但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见一见也好吧,据说王猛现在就在弘农,隔着一条黄河,到时候他们师徒两人一起来,看不上只当是招待客人了。 如果真像对方说的那样,倒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第二十六章 你很有慧根 长安君躺在床上,全身都是冷汗。 她今天一天都是恶心、呕吐、腹泻、头晕、乏力,面色发白、出冷汗。请了郎中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没啥大事,她就是痛经了!这个年代非常不重视的一种,不是病症的病症。 因为最近受到了各种惊吓,还差点被非礼,前段时间还在枋头吃不好睡不好,让这个鲜卑姑娘的身体处于一种不太好的状态。 “长安君啊,道安大师虽然是形貌黑丑,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呢,你就把这个药吃了吧!” 桓婧没心没肺的在一边苦劝。道安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因为名气太大了! 那身材高大却显得黑瘦的道安大师,此刻额头上的一边眉毛略微上扬,心里哭笑不得。 这两个丫头完全是一对活宝,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或许实话实说比较好吧,绕弯子容易把心思单纯的人绕晕。 “唉,桓温一生英雄,怎么生出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来的呢?你娘不是那个凶悍的司马公主吗?” 长安君此刻真的不想说话,桓婧一直在打岔。 可是她不说也不行,这道安大师在国内名声是如此响亮,此刻前来,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关键是,他一直是慕容鲜卑各个贵族家里的座上宾,手眼通天,地位并不普通。 长安君虽然幼稚,但却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女孩。 “桓施主,我与你父当年在长安郊外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贫僧一直敬佩你父亲的能力和为人。现在可否给贫僧一个面子,让我跟长安君单独说些事情呢?” 道安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恳求,比在可足浑氏面前要谦卑得多。 桓婧有些不放心长安君,但想想道安的为人,似乎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最后还是安静的走出房门,在门口候着,一旦有什么情况,她可以立即冲进去解围。 “把这个吃下去,你应该就不会疼了。”道安拿出一片形状很奇怪的药,长安君是富贵人家的女人,却也没见过这种形状的药,因为造型实在是太精致了。 长安君想了想,这个和尚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人吧,至少在这件事上不会害她。 味道很奇怪,很涩口的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长安君就感觉好多了,这种药效,完全是不可思议。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世间的奥妙,你完全想象不到。”道安叹了口气,颇有一些感慨的说道。尽管是对牛弹琴,不过很多秘密憋在心里,也需要倾诉的对象。 这句话道尽了佛教禅宗的精髓。 只不过。 佛教此时在中土传播的时间还不是很久,禅宗什么的,也是在唐朝惠能之后才成气候,这句话此时从道安的嘴里说出来,十分的怪异,但长安君不是赵川,并不能分辨这些诡异的因果关系。 此时长安君只觉得这句话十分的高大上! 这种鲜卑野丫头,虽然长得漂亮,但对那些人生哲理,文化修养什么的,没有一丝的抵抗力。赵川的便宜娘亲当年遇到陆纳也是一个德行。 这是女人有了外在美之后,寻找内在涵养的必经之路。 “姐姐说燕国有道安大师你在,不亚于十万雄兵镇守江山,我今天却是信了。” 长安君喃喃自语的说道。 哪知道道安大师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二十年前,我刚刚跟随先生的时候,曾经说过跟你类似的话,当时他只对我说了句傻逼!” 傻逼这个词,长安君从桓婧嘴里听说过,对方说是从赵川嘴里说出来的一个骂人的词,此刻听到被国内鲜卑贵族惊为天人的道安大师说出这样的词,长安君心中产生了一种怪诞的感觉。 总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来。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让她的心有点乱,总感觉原来想象的东西,似乎在慢慢的崩塌。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今天对你姐姐说了个谎。嗯,弥天大谎。” 道安把今天在可足浑氏那里发生的事情,包括那张纸条,都和盘托出,包括鲜卑慕容的密码系统,全都告诉了长安君! 纯洁得像白纸一样的女孩,哪里知道这燕国有这么高深的东西,嘴巴张得成了一个O形,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鲜卑慕容崛起的引路人,那个神出鬼没的“先生”,压倒性的密碟系统,充满着高深的智慧和无穷无尽的知识体系。 就算长安君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也能感受得出那位“先生”泰山压顶一样的压力。 可以这样说,只要对方想当皇帝,那只是探囊取物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长安君没听过,却不妨碍她的理解。 “这,这,那位先生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呢?”长安君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思维。 “对啊,这就是为什么你是个无知小丫头,我是个臭和尚,他却是个能左右天下大势的先生的原因啊。” 道安话里有话,长安君似懂非懂。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以先生留下的预言,燕国要灭国?”长安君这才想起字条里面的预言。 道安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得意的说道:“那些只是我编的而已,因为,所谓的密码字典,已经在我这里!” 这位黑瘦的和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就算没有说明,长安君也知道这本密码对照的“字典”,会是多么庞大! 这位道安大师居然全部记住了!这可是死记硬背啊! 你特么得多无聊啊,去记这些枯燥的字典,编这些东西出来啊! 长安君此刻真的很想骂人,对,就是赵川说过的,那个叫“傻逼”的词。 “你要捏死一直蚂蚁,难吗?”突然,道安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这有什么难度啊,就算是一只兔子一条蛇,我弄死也跟玩一样啊。”长安君觉得道安这问题问得很是莫名其妙。 道安拿出一块玉牌,递到长安君面前说道:“这块玉牌,原来上面有一个字符,先生死后,就消失了。很多事情,他明白,我不懂,所以很困扰,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能体会啊,我一直都很想见到赵川啊,他被桓婧说得那么好,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夫君啊,我想我这种心情跟你应该一样吧。” 长安君此刻的眼睛里都是星星,一副花痴的模样。 道安觉得好多事情跟这个女孩说完全就是鸡同鸭讲。这特么和他说的一样吗?连最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都欠奉? “嗯,你果然很有慧根,我没有找错人,嗯,就是这样。”道安言不由衷的说道。 “唉,你就是想说我们这样的人,追求的东西很低级嘛。男人就是想做皇帝,女的想找个好男人,我知道我笨,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啊。我确实没什么追求嘛!这又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长安君大言不惭的说道,似乎根本就不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好像羊吃草,狼吃肉一样,天生就是这样想,无可指责。 这下轮到道安吃惊了,刚才他说话是讽刺对方,现在变成真的感觉这个长安君很有慧根,很能抓住事物最根本的主干! 自己所追求的那些,其实跟长安君需要合适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高端低级。自己果然还是跟先生当年说的一样,容易着相。 “我会带你去洛阳,在那里已经打点好一切,你见到赵川,就把这玉牌给他,让他去长安的大兴善寺找我。” 道安把玉牌塞到长安君手上,并不打算拿回去。 长安君一脸懵逼,完全弄不懂这和尚冒着天大的危险带自己离开邺城是为了什么。还有就是他是怎么知道赵川会去洛阳。 “先生有预言,并不是那张字条上的内容,不过我不能说。我就是想看看,先生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道安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狂热的虔诚,让长安君无法理解。 这跟没见过手机的人,无法理解有的人一天到晚走路都低头看手机玩手机是一个道理。 “但是那和赵川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你那个先生?” 头脑简单的人,只会从字面的意思去寻找相对的关系。 或许换了谢道韫来,就能体会出道安话语里面的诡异了。 “赵川……他是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或者说,我想让他改变一下你的命运,看人能不能争得过天!” 道安大师说这句话的时候,霸气外露。他是“先生”手下的人,所追求的东西,自然是金字塔顶端的一些“上层建筑”,而不会是吃饱穿暖或者找个女人。 哈? 这一下可真把长安君吓住了! 赵川对于长安君来说,就是个幻想中的“情哥哥”,最多是跟自己卿卿我我,了不起就是把自己吃了,让自己当他女人的那种男人! 这在鲜卑女人的思维中再正常不过,那个少女不思春? 但听道安这么一说,赵川的形象就开始神秘起来。 能让道安大师费这么多心思的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看到长安君还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安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个和尚,追求的自然不是帝王将相,更不是什么国师之类的虚名。好多事情你不懂,多说无益。” 他已经失去了跟长安君对话的兴趣。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你说破天她也是一脸懵逼。 道安选中长安君,是因为她是“先生”预言里面的一个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容易受到自己的操纵和摆布。 在道安的眼中,只有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善恶的分别。他的是非观念,和常人有着很大的不同。或者说对于他坚持的那些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脱掉长安君的上衣,嫁祸给慕容垂,也可以陷害无辜的段萍,慕容垂的夫人,下大狱丢掉性命。也可以救长安君出火坑,也可以顺便救出桓温的女儿不求回报。 这样的人就像是传教士一样,他们只遵循自己的准则,追求自己心中的答案。世人眼中的善恶,在他们的眼中,并非是决定性的行事标准。 道安离开了。桓婧进屋发现长安君一直沉默不语,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和尚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道安大师走的时候说,庆功宴的当天,他会接我们走,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这段时间你不要出宅子,以免节外生枝。” 桓婧拉着长安君的手,对方只是默然点头,好像在思考什么深刻的哲理。 “我突然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啊,实际上是什么也做不了,甚至看到的东西,也只是头顶这片天那样大。” 长安君从嘴里说出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有哲理的一句话。看来道安大师的话,确实让她很有震动,主要是对方所追求的东西,或许真的是超出自己的理解。 不求财,不求色,不求权利,不为虚名,不要享受,那你或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长安君也很困惑,她觉得有一天如果见到赵川的话,一定要找机会去问一下。 世界很大,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去见识见识! 自从认识了桓婧以后,长安君才知道了江左风物,道安展示出的种种,又让她知道了很多不能理解的神秘。 她第一次开始嫌弃自己的出身,开始嫌弃早年鲜卑部落中那些野蛮的习俗和气息。 汉人行为,有时候很造作,但不可否认,他们比自己这些人,有智慧,有深度。 长安君脑子里有智慧有深度的某个人,正在朱家的兵器工坊里发呆。 “什么?你是说,这套图纸,打造四套暴雨梨花针,就会作废变成死物?”赵川看着脑子里的小秘书,对方冷着脸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开始解释其中的“原理”。 系统无法单独存在,需要借助这个世界的外物,不足的就需要用所谓的“积分”(文斗或者武斗)的补足。 打造暴雨梨花针,需要消耗自身的武斗积分,赵川多次遇险,好歹积累了一些,不过也只能打造4套而已。 罢了,四套就四套吧,只能坑朱绰一把了呢。 第二十七章 有人请吃饭 赵川把装着“暴雨梨花针”图纸的竹筒,递给朱绰。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是完全无法打造出来的,也只能看看而已了。 反正自己怀里揣着系统制作的4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估计财大气粗的朱家也不会太在意的。 赵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穷人,这次只当是劫富济贫了,反正朱家这么有钱。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江东的朱家,未来甚至在刘裕手下都是风生水起的,混得相当之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朱绰这一支。 来到朱家大宅会客的堂屋内,赵川无语的看着地上那个硕大的木盒子,长两米多,宽半米,这玩意自己一个人怎么能拿得动?重量倒是好说,体积已经大到没边了,一个人是完全没办法拿走的。 老实说,这宝贝现在收着,还真有些尴尬。 要了吧,现在没机会骑马打仗,这玩意真是个累赘。你说不要吧,这柄名叫“摘星”的马槊,很显然异常名贵,而且杀人无数。不给老朱面子,人家心里能好想么? 硬生生把可以结盟的人推到对面去,这是怎样一种脑残! 所以这下就弄得某人非常纠结。 大概是看出赵川的为难,朱绰十分随意的说道:“等会我派人直接送到你府上,玄武湖边那个宅子吧,当年你爹就喜欢那个地方,几十年了,果然他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听得出来,朱绰跟陆纳只是以前很熟,可能他去当西阳太守之后,跟陆纳的联系就少了,毕竟陆纳还是司马晞的府里的重要人物(名义上从属)。 有故事啊! 不过不方便打听。 赵川对着朱绰拱手告辞。 他走了以后,有人对朱绰把那柄马槊送给不认识的人颇有微词。 “家主,摘星乃是当年老爷子用过的,杀了晋国的骄兵悍将无数,司马炎都恨之入骨,您就这么给一个外人了?” 说话的是这个叫朱工的工匠,似乎地位很不一般,明显比其他的工匠高一筹。 “很多事情,你不懂。只要记住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就行了。摘星再怎么厉害,也是死物,也能重新再做一个,无非是多花点时间。但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时间就不能再倒回去。” 朱工不是特别明白,不过似乎家主有自己的考量,那就不必再过多的劝说了。 一个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其位谋其政。这把摘星杀过太多的人,传给子孙后代也有点不吉利,远远比不上家里的另外两柄。 “等会找两个可靠的家伙,你亲自带队把摘星送到玄武湖的陆家私宅。” 丢下这句话,朱绰就进了卧室,没有再说话的兴趣。淡然是淡然,必要是必要,一柄绝好的马槊送出去,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大气魄如朱绰,此刻也是没了好心情。 赵川手里拿着一个“暴雨梨花针”,反复的查看。 原料都是取自朱家,但“工艺”完全是靠系统实现的,如果积分够多,完全可以批量制造武器。 赵川有些肉痛的看了看武斗面板上已经被清理到个位数的积分,感慨这种事情完全不可取,除非是专门为自己或者特定大将打造兵器。 “果然什么事情都是有局限的啊,这条路也不是自己的捷径。” 此刻天上已经是一轮夕阳带着晚霞,不知不觉,他居然在朱家“打铁”了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不出来还没感觉,一出来简直是人困马乏,想睡觉又特别饿。 本来应该往城北的玄武湖走,结果不知不觉却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城南朱雀大街! 朱雀桥就在朱雀大街上,穿过朱雀桥,就是乌衣巷,赵川本不想此时来这个地方,却鬼使神差的故地重游。 朱雀桥对面正好是一个酒楼,名字居然叫“一人一口酥”,红字蓝底的旗帜,在空中吹得呼呼作响。 “有意思!” 这酒楼虽然不够大,但是很雅致,位置也是极好,赵川的心微微一紧。 建康的权贵遍地走,此处的位置类似于后世帝都的二环三环,寸土寸金,而且面对朱雀桥,对面就是王谢居住的乌衣巷,是个方便监视对方的极佳地点。 名字叫得这么文青,看来肯定是世家在经营。 “赵郎中,里面请,家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时酒楼的掌柜已经出来了,第一句话就让某人惊掉下巴。 “呃……敢问你家家主是谁啊?”赵川被此人问得一脸懵逼。 “晋光禄大夫张澄!” 光禄大夫,相当于战国时代置中大夫,汉武帝时始改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顾问应对。魏晋以后无定员,皆为加官及褒赠之官:加金章紫绶者,称金紫光禄大夫;加银章青绶者,称银青光禄大夫。 西汉后期,九卿等高官多由光禄大夫升迁上来,并没有具体职责。只不过,这个跟明代的翰林院一样,都是“大佬”进阶之前的最后一步。 所以说这个叫张澄的,官不算特别大,但是地位却很重要,而且是一直在中央厮混,混得好的话,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也有可能在光禄大夫这个职位上老死。 “里面请!”酒店的掌柜,不卑不亢的说道。 赵川对着掌柜点点头,走进去以后上二楼,就看到靠近窗户的桌子上有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人,胡子已经花白,看着慈眉善目。 “当年老父亲过世,我请了颇善风水堪舆的郭璞为我找一处风水宝地,但是他却说人世间不可能有十全十美,有一处地方,我可以年过百岁,甚至官至三司,但子孙后代却不兴旺。 另一处地方,我的寿命要减去一半,而且只能担任乡学小官,可是我的子孙后代会显贵。” 刚刚坐定,这个不认识的老头居然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赵川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这个张澄想说什么。 比起朱家的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这个姓张的,说话实在是太过于含蓄。 “赵郎中,你会怎么选择?” 张澄直直的盯着某人的眼睛,然后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很简单啊,怜子如何不丈夫,自己好无非是烈火烹油,福及子孙才是家族繁盛的大道,您说是么?” 赵川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张澄一定会选择后一个。 “你没来的时候,老夫一直在想,我在这里等待是否是浪费时间,但听你刚才一言,老夫顿时觉得,赵郎中若是在江左,定是世家俊才中的第一人,好比这江上的一轮朝阳。” 张澄不动声色的给赵川戴了一顶高帽子。 “这家店是老夫家族的产业,今天就尽地主之谊,请赵郎中吃顿便饭吧。” 赵川现在非常饿了,感觉这个叫张澄的真是异常贴心,感激的点点头。 “江左呢,就是要吃鱼。这道菜是把完整的黑鱼,用尖头棍自口真戮到尾部,煮浓盐汤,多加花椒,姜末,冷后从口灌入,用细竹穿过两眼,十个一串,挂北檐下,经冬冻透,至于二、三月鱼成,生刳取五脏,用酸醋浸食。 来,试试味道如何。” 卧了个槽,做条咸鱼都这么讲究,这些本地世家中人还真是会吃啊! 张澄又让掌柜上了一小壶黄酒,接下来的菜除了一条蒸鱼以外,其他的都是时令水果和蔬菜。 酒过三巡,肚子也吃得半饱,张澄把酒杯放下,叹了口气说道:“赵郎中可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 黄酒没啥度数,赵川听这话心里一惊,脑中出现某个看似严谨的无良中年人。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啊,不错,是你父亲陆纳来张家,跟我的想法一拍即合。他有儿子,我也有子孙啊。” 果然,又是陆纳那个大嘴巴,把自己的身世到处说,这厮难道就不知道闷声发大财,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吗? 赵川的脸垮下来,却又是写满了无奈,谁摊上这样的爹,恐怕都会感觉很尴尬吧。 “将来你若是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我想派张家的年轻一辈子弟去历练历练。 你母亲紫韵夫人虽是鲜卑异族,但比大多数的世家贵妇更知书达理。汉家衣冠,入华者为华,入蛮夷者为蛮夷。 陆纳说你有大志,老夫想赌一赌。” 哈?不是吧?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赵川真是从江东本地世家中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忧患意识。 “我知道有个氐人叫苻坚,比汉人还崇拜儒学,平日里一切习惯都像汉人靠拢,为何你们不把宝压在他身上?” 赵川有一点很不明白。比起苻坚之后的一切异族统治者,这家伙对待汉人简直可以算是圣人了,为何江左之人如此不待见他呢? “因为你母亲虽然是鲜卑公主,但父亲好歹是我们江东吴郡的本地人啊。 再说了,那个苻坚什么的,就算再重用汉人,所重用之人也必定是些寒门庶族,可我们是大世家的人,如果跟了他,还能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么?”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赵川对江左世家这些弯弯绕绕的游戏规则真是要跪了!你们做事就不能直白点吗? “天师道的事情,你怎么看?” 趁着赵川不注意,张澄低沉着声音问道。 某人的脸上骤然变色,随即变得平静。 “嘿,少年爱色,你跟郗道茂之间那点破事,只怕世家中人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不定茶前饭后还会谈论那些风流韵事的细节呢。 我跟你问下天师道的事,你别跟我说不知道啊!”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川不透露出一点干货出来,那实在是有点对不起他此刻的名声了。 “杜子恭死的时候,就在我身边。他手下那个孙泰,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处是张家的乌衣巷附近的一个据点,谈话应该是绝对安全的,赵川也就实话实说了。 “嗯,孙泰准备玩一票大的,毕竟天师道的信徒,江左可是有几百万人,一旦发动起来,这股力量可以毁天灭地!” 张澄的话语里,也带着一丝畏惧。 他们家可能蓄奴过万,子弟众多,但跟天师道在民间草根的信徒比起来,却又不算什么了。 “所以呢?你们打算?” 赵川问了个很二的问题,就算人家准备玩管理层收购,难道还会光明正大跟你说不成。 “听说赵郎中很善文学,博弈术数也不赖,曾经在荆襄之地大发神威。 你应该知道,赌的话可以压大小,也可以两面下注,甚至大小通吃,不是么?” 张家一直以来都是东吴孙家的首席内政和智囊。 “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这话就是当时东吴政权的写照。张家子弟一向都以文才和内政擅长。 张文朱武,今天这一天都让赵川见识了,也真是够荣幸的。 张澄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沉着说道:“我们原本压了杜子恭一票,但现在情况有变,孙泰这厮是个疯子,他想毁掉江左所有的大世家,建立他口中那个什么天道乐土。” 怪不得! 人和人都是会变的。 孙泰看到杜子恭死了,一定觉得是被大世家逼死的,他的出身是中小世家,又怎么可能真的跟江东本地世家一条心? 信任的根基是相互需要,一旦孙泰起事,发现东晋朝廷不堪一击,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比如把所有大世家全部消灭! 江东世家的打算,应该是两边相持不下的时候,他们可以获得极大的自主权,想押哪边,无论是褚太后那边,还是孙泰那边,对方都要给足了好处。 只是现在孙泰引而不发,这些江东世家,心里也有点发怵。 最明显的征兆就是,当初没有决定参与行动的陆家,成为了关键时刻保命的退路。 这些人与其说是给赵川面子,倒不如说是给陆纳面子,这场博弈当中孙泰和朝廷都是输家,王谢和江东世家是小赢,而陆家,确切的说是陆纳,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就算看不惯陆纳这个家伙碧池一样的行为方式,赵川也忍不住想点个赞,说一句“干得漂亮”。 弄明白了双方的想法,这顿饭吃的就很惬意了。 正当酒足饭饱的时候,赵川看到一身淡雅襦裙的王孟姜,背上背着吉他,如同天桥上的音乐少女一样,站在朱雀桥上,看着秦淮河水在发呆。 第二十八章 男人的屈辱 王孟姜觉得自己长成大姑娘了,不光是因为一直让她沮丧的三围发生了可喜的巨变。 身上莫名有了女人的魅力,更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经历过生死,对很多事情已经大彻大悟,有了自己的主见,一切都不再犹豫。精神上的淬炼形成了气质上的温婉从容。 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就像是经历过风雨的鲜花一样,在狂澜过后,绽放出更娇艳更鲜亮的容恣。 王家小妹,真的长大了,各方面都是。 “…… 我明白, 我要的爱, 会把我宠坏; 像一个小孩,只想在你怀里坏; 你要的爱, 不只是依赖; 要像个大男孩, 风吹又日晒; 生活自由自在!” 悠扬的琴声,婉约的歌声,配合着朱雀桥下的流水声,似乎心灵都会被净化。 朱雀桥上,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孩,轻声弹唱着吉他,宛如书画里的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引来很多行人的驻足,但他们都是离得很远。 因为这些人虽然都看到了王孟姜美好的一面,却也没有精虫上脑,失去理智上来调戏,更不会认为这个女孩是个戏子。 这是琅琊王家的掌上明珠,王羲之儿子七个,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建康城里摸过她的男人没有,知道她是谁的男人却是如过江之鲫一样多。 听说她还差点成了陈郡谢氏的媳妇,哪个不开眼的敢上来搭讪? 最最关键的是,离王孟姜不远的地方,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痴痴的盯着她的倩影,像是中邪了一样。 看来是名花已经有主,没有哪个家伙愿意来触霉头。 “我说谢玄啊,你在一边看着不累吗?我现在痘疫已经好了,你就不能站近一点?我的技艺还是很不赖的吧?” 王孟姜转过头看着谢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眉毛略微一挑,嘴角上扬,对着他招了招手。 她这一笑,让谢玄的心都在颤抖, 此时此刻,那曾经不起眼的女孩已经美得让人有些炫目,她那清纯的气质里已经带着一丝妩媚,还有发自内心的开朗和温暖,就像是田野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向日葵。 谢玄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王孟姜让他过去,他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低着头满是愧疚。 是的,王孟姜不喜欢他,这只是一个女人固有的权利。 人家不喜欢,难道你还强迫别人去喜欢不成?这些谢玄都是无可指责。 而谢万做的事情,是乘人之危,是落井下石。 在王孟姜病危的时候退婚,为人所不齿,其实换了王家,对方的选择恐怕也是一样的。 但是自己也没好哪里去,想利用难得的机会把赵川弄死也好,惜命不敢进去跟眼前的女孩同生共死也好,这些都让两人渐行渐远。 王孟姜是聪明人,很多事情都知道但是不说破。自己想利用侥幸的机会害死赵川的心思,对方一定洞若观火,理解自己的立场但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人。 谢玄在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很多事都是造化弄人。当初自己把赵川找来,让他去给王孟姜治病,其实也是没安好心,治好王孟姜和赵川病死,两样目的达到一样就是赚了。 谁会知道赵川居然可以扭转乾坤啊,十死无生的痘疫啊,哪个不怕,这家伙居然就敢! 当时谢玄一离开就盼着赵川死。 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没死算他命大,但万一死了呢?万一呢?魔性的念头,一旦在心中种下,就再也难以摆脱。 谢玄并不是一个阴谋家,至少现在还不是,他毕竟才十几岁。 但少年间因为妒忌和争风吃醋产生的嫉恨,下手却比成年人要狠得多。至少谢安对付仇敌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借刀杀人。 不教而诛是为虐,你都不去表明自己憎恨的态度,然后就在背后放冷箭,盗亦有道,世家的规矩也不是这么玩的。 谢玄不这么想,至少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后果,也没有什么证据,如果真出事的话。 赵川愿意去救王孟姜,如果感染痘疫死了,那不是活该么?他可以拒绝啊!当英雄不需要付出代价么? 这是谢玄当时的想法。只是现在看来,他已经彻底的输了。 有些游戏,只能说玩不起的不要玩。王孟姜成为了别人的女人,那也别怨天怨地,终究是自己玩不起,与赵川无关! “没有你通知赵川来救我,这次我就死定了,所以谢谢你啦!” 王孟姜看着谢玄的眼神饱含深意,结合谢玄打赵川后脑勺的事情,对方想什么,这王家小妹心里都是知道的。 不过也算是她跟赵川之间的媒人吧,若不是这次的痘疫,她跟那个慢热的家伙不知道要墨迹到什么时候,哪像这次,快刀斩乱麻,直接拿下! 女孩子有时候也是很狡猾的! “我……我只是个逃兵,并不值得你感谢。” 谢玄低下头,不敢看王孟姜的眼睛,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就是进了屋子,也只是搭上性命而已,白白送命又是何苦,你做的一切,我真心感激。” 王孟姜说得很诚恳,她不知道在朱雀桥对面的酒楼上,赵川正一脸古怪的看着王家小妹和谢玄说话,谢玄的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孟姜,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自己不要再当懦夫了。我会到你家里去负荆请罪,现在婚约还没有正式取消,北伐以前,我就会娶你过门,孟姜,我……” 谢玄情不自禁的拉住王孟姜的袖口,那表情好像是什么都愿意为对方去做。 没想到刚才还笑容满面,仿佛早上十一点钟太阳的王孟姜,此刻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我不想要这样的婚姻,因为家族而结合,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没有意义,变得乏味而黯然失色。” 王孟姜甩开谢玄的手,把吉他背着,面色也变得淡然,嘴角似乎还带着嘲讽。 “怎么会没有意义,我愿意啊,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朱雀桥上人不少,已经有吃瓜群众在围观这一场世家男女的感情虐恋! “闭嘴!你只想到你自己,但是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王孟姜像是发怒的狮子一样,对着谢玄怒吼道,态度异常的决绝。 “孟姜,退婚这件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谢玄伸出手想去抓王孟姜的胳膊,忽然,手腕被一个长着老茧的大手抓住,牢牢的钉在原地不能动。 “呀!川哥哥你来啦!我刚刚才下船,就在朱雀桥上弹这首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看到赵川抓住谢玄的手腕,王孟姜兴奋的像是兔子一样跳起来,跑到他身后,死死的抱住他的腰,然后对着谢玄吐舌头挑衅。 妹子啊,你弹的那是吉他,不是钟鼓楼的大鼓,我哪里听得见啊。 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我在旁边的酒楼二楼吃饭呢!身后还跟着张澄这个老家伙呢! 赵川回头一看,身后哪里有张澄的影子?这家伙已经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也许已经潜入吃瓜群众当中看自己的笑话呢! “孟姜说不要,你就不要动粗!” 赵川和谢玄面对面,两人都很帅,个子也差不多,赵川稍微纤弱点,都会武艺,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这是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的戏码,而那个女人的表现,倾向已经很明确了! 王孟姜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赵川身上,还能说明什么问题,他谢玄又不是瞎子! “赵川,我提醒你一句,谢家还未正式与王家解除婚约。还有,我姐姐那里,你打算怎么交代?” 谢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说话,咬牙切齿。 赵川也是一脸无奈,俊朗的脸蛋耷拉着毫无生气。 反正吃了郗道茂已经算是渣男,再多拐带一个也不算什么吧,莫非他跟王孟姜在那个小院子里几天的缠绵都是假的?谢道韫看上自己这样的人,只能算她睁眼瞎了。 赵川在心中无耻的安慰自己的良心。 “谢玄,你扪心自问,当初是谁提出来的,又是谁要悔婚,是谁老是在背后做小动作,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不管是做妻做妾,我都跟定他了,你给我走开。” 在赵川感慨王孟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时候,女孩温润的嘴唇已经亲吻到自己的脸上,王家小妹示威一样的看了谢玄一眼,然后拉着赵川就往朱雀大街走。 只剩下谢玄失魂落魄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也不知道要怎么追,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但某人其实是不情愿的。 王家小妹,我看错你了! 赵川在心中埋怨道!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王孟姜啊,我的女神啊,咱们之前的那是偷情,你就这么大鸣大放,生怕建康的人不知道王家的掌上明珠看上了谢道韫看上的男人,想玩一出二女争夫的曲目? 如果把“残花败柳”郗道茂也算上,赵川简直可以算是江左茶余饭后谈论的第一人了,嗯,从江北来的“情圣”和“接盘侠”。 估计他写的心学没人看,如果写一本《把妹秘籍》,建康城内跪下来的单身狗必定成百上千! 王孟姜的体力不怎么样,跑了一会,到没人的地方,就让赵川背着她走了。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的。”王孟姜把头趴在赵川的肩膀上,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和赵川在一起没有一点做作,没有那么多假的虚的,很舒适的感觉。这是王孟姜的第一感受。 “人活一张脸啊,就算谢玄不要脸,谢万还要呢,你怎么不想想你爹的处境啊。” 某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不是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吗?我爹为我善后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王孟姜亲了下赵川的脸,大言不惭的说道,似乎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 赵川头一次感觉如果东窗事发,王羲之有可能会把他大卸八块。 两人沿着秦淮河走,来到了镇淮桥的边上。(此镇淮桥并非五代十国建的那座石桥,此刻只是木桥,经常需要重建) 这里一端被封锁了,根本就不能通过。 这两天的经历让赵川明白了一个道理,最近一段时间完全是外松内紧,私底下的巡查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作为国家政权的首脑褚蒜子,不会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川哥哥,来这里。” 王孟姜带着赵川来到一片幽静的竹林,貌似是哪个大宅子旁边的“风水竹”,里面还有石凳石桌可以用来下棋,投壶。 “别担心,没人来的,旁边的宅子本来是打算给我大哥大嫂住,毕竟他们已经分家了。只不过大哥到现在都还没出仕,这件事也就暂时拉下了。” 王孟姜伸了伸懒腰,坐到赵川的腿上,秋水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把头慢慢的凑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起来。 很久之后,王家小妹羞红了脸,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没想,两人十指相扣,只想这一刻能永远不变,永远定格。 “送给你的。” 赵川把那个小巧的,山寨版的“暴雨梨花针”拿出来递给王孟姜。 “其实是想去你家里找你的,不过却在朱雀桥上看到那一幕,唉,世事难料。”赵川的话语颇有些感慨。 天已经被捅破,就看是下冰雹还是下刀子,反正不会下烧饼就是了。 “这玩意怎么用?”王孟姜早已不是弱势小娘,她明白赵川不会吃饱了没事送花给她,反正她也不喜欢那样的人。 赵川很详细的跟王孟姜解释了什么叫“保险”,什么叫“击发”,什么叫“再填装”。 王家小妹什么都没说,用一个让人窒息的热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川哥哥,你能不能让我触摸到你心里的那个世界?” 王孟姜的眼睛充满了爱意,也带着好奇和祈求。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赵川感觉很奇怪,王孟姜的直觉太过于敏锐了。 对方那单薄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颗单纯而强大的心。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叫夏洛的烦恼。”赵川让王孟姜坐到他对面,两人抱着总是会情不自禁。 “谁是夏洛?” “一个名字而已,他也可以叫赵川,或者王孟姜,或者王献之什么的也行,名字只是个代号。” “既然名字是个代号,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叫阿猫阿狗?” “你还听不听,不听我亲你啦!”赵川装作一副大灰狼的样子。果然王孟姜老实坐下来,听着某人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拉开一条缝,展露给她看一眼…… 第二十九章 为你加油 夕阳很美,照在竹林里,地上全是金色的斑驳。赵川和王孟姜聊得很开心,那样子不太像是恋人,倒很像是相交了几十年的老友,可以把自己的心事完全倾诉给对方听。 在竹林的角落里,王羲之悄悄的蹲在一片灌木后面,看着两人聊天。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赵川和王家小妹已经热吻过了,所以之后的场景相当“规矩”。 朱雀桥上发生的事情,近在咫尺的王羲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他如果出来,女儿的事情就要直接去面对了,这样并不是太好,对于赵川这个人,他还想再看看,女儿和对方在一起,一直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而不是相反。 王羲之希望能妥善处理这件事。 如果光靠情绪就能解决问题,当年叔父王敦发动政变之前的一次密谋,自己就可能没命了。 那时候他也很小,恰好在房间里睡觉,等察觉不妥的时候,叔父和大将密谋兵变后已经发现他在,已经有杀他的意思! 如果那时候自己哭了,或者叫了,后面就没有王凝之,王献之,王孟姜等等这些儿女了。当时自己灵机一动,把口水涂抹在脸上装睡,才逃过一劫。 从那时候起,王羲之就知道凡事冷静应对,合理分析,快速决断,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 现在情况也一样。 王羲之觉得女儿好像陷得很深,她跟那个该死的赵川之间,有着很奇特的精神交流,说是知底交心也不为过。 这种情形很麻烦,因为严格来说,女儿不是被骗色,她是对所有的事情认真分析过,最后才投入赵川的怀抱。 王羲之庆幸自己引而不发,没有让王孟姜知道她的事情已经败露。不然到时候一棒子下去,也许王孟姜会直接私奔。 每个父亲都知道,自家女儿,总有一天会跟一个小白脸或者小黑脸什么的走,然后陪那个家伙睡觉,给那个家伙生孩子,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怎么综合考虑,在家族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让子女们幸福,这是一件考验家族掌舵人的事情。王羲之看得上赵川,是因为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特异独行而非放荡不羁,才华横溢而光芒内敛,有能力,有担当,更特别的是,跟自己女儿有缘分,而且是很深的缘分。 这种人可以先看看再说。 这家伙已经“上了车”,作为售票员的父亲,也很无奈啊! “笙歌散尽凄凉甚,不如惜取眼前人。” 赵川跟王孟姜说完了“夏洛”的故事,最后用这样一句话点评。 故事里,一个白天在家要老婆照应着,晚上去后海酒吧驻场的三流歌手,在暗恋女神嫁给糟老头的婚礼当天,喝醉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一飞冲天,万人敬仰。女神也成了老婆。到头来发现自己特别空虚,围着转的人都是在利用自己的“才华”,而当年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却始终没来打扰他。 最后当年的女神和别的男人睡了,被传染了花柳,他也被传染,最后死翘翘,家产都做了他人的嫁衣。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婚礼上喝晕了。 梦里烈火烹油的功成名就没有发生,梦里被人利用最后凄凉死去的悲惨也没有发生,他依旧是后海酒吧夜间的驻场歌手,住着很小的房子,守着一个又凶又狠但也爱他的黄脸婆,但生活一点点的变好了。 不止是王孟姜听呆了,就连王羲之也听呆了! “所以你现在就在类似的梦里?你就是那个夏洛?”王孟姜疑惑的问道。 赵川对着王孟姜白了白眼,他会蠢到让自己的女人陪前任睡?这得多二心多大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啊! “哦,好像是不太可能。”王孟姜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王孟姜觉得她通过这个故事,看到了赵川所有伪装下的真实,哪怕只是真实的一角。 “小时候,父亲一直要求练字,其实我不喜欢写字,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告诉你个秘密,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承蒙厚爱。”赵川发现系统对自己外貌的改造,真的很厉害,这份新手礼包真是刚刚的。 “不过呢,这种感觉,和当初要嫁给谢玄,是不冲突的。 我是王家的女儿,如果没有能说服我跟你走的理由,我想我还是会按照父亲的安排走下去。” 王孟姜拉起赵川的手,放在手掌中摩挲着。 躲在小树丛后面的王羲之一屁股坐下来,面色变得缓和温柔。 女儿是真正懂事的,或许应该好好听听她为什么选赵川。 “你的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世界,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其实这次痘疫,挨着我的人必死无疑,你不死只是因为你知道你不会死。而让你不怕这种瘟疫,并不是因为你是神,而是因为你有不同寻常的准备。” 王孟姜的话让赵川无言以对,这小娘其实什么都知道。 “知识就是力量。你身上有无限的可能性。我想跟着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江北,更不是那些异族,我是想看看你内心存在的那个世界。” “其实,我也回不去了。不过,我想在这个世界里,创造一个那样的地方。” 这是赵川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人敞开心扉,哪怕只有那么一条缝隙。 “哈!我猜对了!你果然是不一样的!”王孟姜像是小孩一样跳起来,抱着赵川的脸就是一顿猛亲。 幸好这妹子不染唇,不然某人根本不敢走出这竹林。 “你是什么人呢?你是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天啊,我喜欢的人居然是个神仙!” 王孟姜哈哈大笑,兴奋得不得了。 旁边的王羲之也是吓了一跳。 这年头,天神下凡为人什么的,已经是俗套的传说了,耳朵都起茧了。 不过赵川这厮文采斐然,神乎其技,却也不好说。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弄明白,你从哪里来,你要做什么,你要到哪里去。”把新奋的王孟姜按在石凳上坐好,赵川跟王家小娘娓娓道来。 “我从哪里来呢,有一天我睡觉起床,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乱葬岗,随后发现似乎到了一千多年前。” 赵川对着王孟姜摊摊手说道。 “哦,那你说说看,我原本的夫君是谁?是谢玄吗?” “肯定不是谢玄,不知道是谁(其实赵川知道,故意不说)。历史书上没有记载你的事迹,大概,是默默无闻吧……” 王羲之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传出去赵川走不出建康城。 “谢玄应该很厉害吧,将来。” 王孟姜幽幽的说道。 “嗯,托他和谢安石的福,谢家风光了几十年。”赵川并未隐瞒,实话实说。 “那我爹呢?我爹怎么样?”听到王孟姜问这个问题,躲在树丛里的王羲之竖起耳朵在听。 “挺好的,寿终正寝。史称书圣,书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羲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哦,那……你还知道什么?”好奇宝宝王孟姜问赵川道。 “醒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关于你们家的,大概就这些了。”赵川看着王家小妹,意味深长的说道。 给你点甜头就好了,还想在我这里挖老底啊。赵川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完全看透他。 “嗯嗯嗯,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不问了。” 王孟姜一把拿过吉他,递给赵川,笑眯眯的如同偷了鸡的狐狸。 “弹一首歌我听吧。今天真的很高兴!” “真要听?” “嗯。随便什么都好。其实我只是想看你弹琴的时候那帅气的样子。”王孟姜笑着用胳膊轻轻的撞了一下赵川。 “那好吧。”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有难过也有精彩!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 就独自看一看大海;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疗伤;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不知多少孤独的夜晚。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哩哩哩哩啦啦啦啦啦啦! 从昨夜酒醉醒来!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 就独自看一看大海;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醒来; 让我们干了这杯酒, 好男儿胸怀像大海; 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 这笑容温暖纯真; ” 那洗尽铅华的旋律在赵川松弛的弹奏下仿佛那些逝去往事的阵阵回响。 这是一首对青春岁月的怀念之歌和无悔宣言,仿佛在告诉王孟姜,赵川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 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位独行侠!没有人真正懂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想做什么。 这首歌字里行间中所表露坚定的勇气和自信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力量,就像他本人一样! 勇敢而不失从容的气度!深邃而不故弄玄虚! 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果然不是自己失信于人,放着这个魅力男人不选,瞎子才会选谢玄呢! 此时王孟姜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忍不住流泪。 “川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管我们多老了,我都不会走!” 两人紧紧相拥,赵川拍打着王孟姜的背说道:“傻丫头,又没发生什么事。好了,我们之间有秘密了,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 “那当然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了呀。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嘛。” 王孟姜背起吉他,开心的拉着赵川的手就往外走。 “这琴我真的很喜欢,不还给你了,表姐要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咯。” 她看着赵川,眼波流转,带着绵绵的爱意,两人手挽着手仿佛神仙美眷,夕阳下的影子拉得好长。 不久就消失在了王羲之的视野之外。 “天选之人么?苍天,你究竟安排这个人想做什么?”王羲之坐在刚才赵川坐过的石凳上,闭着眼睛冥思苦想。 事情的真相已经超过了他所知的范围,未知的东西是让人畏惧的。 赵川这个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不能控制的“大变数”! 假设他来自未来,那么这个人一定知道历史的走势!也就是说,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先知道结果,真的不要太爽啊! 但是怎么从这家伙嘴里套话呢?王羲之的内心有点纠结,主要是他并不算是控制欲很强,权利欲很强的人,远远没有谢安那么喜欢掌权。 而且赵川到底知道多少发展大势呢? 王羲之扪心自问,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大概也只是记得点滴吧,大方向可能知道,那些细节却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整天好像就是写字,写字,写字。 将心比心,对方知道得,也未必有很多自己需要的。 “嘿,儿子多了,顶用的一个没有,女儿就一个,眼光贼准,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王羲之慢悠悠的往回家的路走去,他还怕走太快和赵川他们碰到,等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他刚刚走到侧门口,就看到王孟姜送赵川出来,两人吻别以后,自家女儿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川哥哥,明天我会去玄武湖给你加油的。我爹据说也是评委呢,他敢欺负你,我一年不跟他说话。” 呃……这算是女生外向么? 王羲之有些哭笑不得。 按照内定的“剧本”,赵川属于隐藏在选手中的“大魔王”,不过最后也是要被淘汰的。不按套路出牌,褚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这件事有点难办啊。 回家后郗璇就发现丈夫王羲之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而且对女儿的态度特别好,还以为是王孟姜大病初愈,他心情很好呢。 第三十章 消失的纽带 琅琊王家的王羲之一脉,已经很久没有全家人开心的在一起吃饭了。 王家小妹王孟姜死里逃生,虽然脸上留下一些不太明显的疤痕。 “孟姜啊,你最近身体觉得怎么样啊?”郗璇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其实她最关心的是女儿和赵川之间的“奸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是一垒,二垒,三垒,还是本垒打。 “很好啊,似乎身体比以前还好了,娘不用担心了。”王孟姜脸皮厚如城墙,即使察觉到了母亲的意思,也懒得解释。 看到郗璇还要说话,王羲之对夫人使使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询问。 “孟姜啊,吃完饭就去休息吧,爹娘没什么要问的,你回来就好。这次你能活下来,多亏了赵川了。” 诶?父亲今天吃错药了? 王孟姜吃惊的看着王羲之,有点弄不明白她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时可是大庭广众啊,自己都说豁出去了,现在建康城都知道我和川哥哥的事情吧,你居然都不问一句? 王家小妹终于有点不淡定了。 引而不发,跃如也!板子什么时候最可怕,要打下来却还没打的时候。 其他的七个葫芦娃都是面色古怪,很多事情想问又不敢问,在下面互相交换眼神,气氛显得很怪异。 “父亲,母亲,我吃饱了,去院子里活动一番。”王凝之脸上带着黑气,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就出门了。 赵川先把谢道韫抢走,自己未婚妻跑了。现在又跟宝贝妹妹搅在一起,王凝之心里是最不痛快的,他心中有怒气,又不好意思表露。 连王孟姜都不介意赵川有别的女人,他能怎样?皇帝不急太监急? 所以王凝之饭吃到一半就离开了,看到他走了,随后王家的那些葫芦娃也都陆续走了。 “孟姜,你去歇着吧,爹有些事要和你娘说。” 王羲之大手一挥,把忐忑不安的王孟姜赶走了,堂屋里就剩下他和郗璇两人。 “逸少,孟姜的事情……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啊。”郗璇有话欲言又止。 郗璇知道的事情,王羲之也知道,郗璇不知道的事情,王羲之还是知道不少,信息是相当不对称的。 所以这个被历史上称为“书圣”的男人,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仿佛又置身于几十年前的少年时代,那个叔父王敦一脸狰狞,却故作微笑看着他的下午。 “能成正妻,自然是好,如果斗不过谢安石的话,只要不让谢道韫成正妻,我也能接受。”沉思了一会,王羲之淡淡的说出了让郗璇震惊的话。 哈? 郗璇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逸少,我是在问你,那个……”一向能言善辩的郗璇似乎结结巴巴的,好多话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女儿真要嫁给江北的庶民?寒门?搞不好连个正妻都不是?郗璇有些不敢相信。 她问的是进赌场还是进菜场,王羲之说的是赌桌上压大还是压小,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逸少,赵川能娶了孟姜乃是他修来的福分,已经是我们对他极大的恩德了。 难道我们王家的嫡女还要去人家那里做小?”郗璇的脾气上来了,王羲之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火大。 “没事,我自有主张。非常人行非常事,很多事情,我觉得可以接受。总之,不让谢道韫压一头就行了。” 王家和谢家本来会有的联盟关系,因为赵川的乱入而被打断。 王羲之想得很远,一个普通人,从赵川那里得到的信息,即使有前瞻性,也毫无意义。 这种感觉就像是1911年的乞丐知道1931年会东北沦陷,也没有办法去阻止。 但一个富商或者军阀知道了,那就不一样了。或许他们可以做一点有限的事情。 对于王羲之来说,梁影父亲梁安那种级别的,最多是个平民百姓,而谢安这种,就妥妥的是大军阀级别的了。 对于江左首屈一指的门阀来说,如果有机会能预知未来的运势,一个女儿算什么? 再说孟姜跟赵川两人情投意合,相交又知心,这买卖简直一本万利,而且是顺水推舟。 只是王羲之不能把心思说出来,说出来,被赵川知道,就不能显示自己对他的恩德了。 看到王羲之态度异常坚决,郗璇心中哀叹,但又想起赵川对女儿真的很不错,为了救人几次冒险,这次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大概……就只能这样了吧。 “唉,逸少,男主外,女主内,这事你看着办吧。” 郗璇有撂挑子的趋势。 “老爷,夫人,谢万带着谢玄求见。”王羲之府上的管家王伯,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进来通报。 谢万? 王羲之和郗璇对视了一眼,都是心中一沉。 谢家先是悔婚,现在又厚着脸回来。 郗璇有点后悔,当初就是自己一时心软,没把对方的婚书退回去,只是收回了自己这边的婚书。 理论上这桩婚事还是有效的。 “谢万来了,不见是不行了,让他进来吧。” 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羲之明白,自家的女儿,对于王谢联盟,十分重要,他从赵川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今后几十年当中,谢安和谢玄叔侄,将会在朝堂上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注意到赵川当时跟王孟姜说的词语是“一飞冲天”! 其实此时把王孟姜嫁给谢玄,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赵川此人,羞辱不得啊。 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自己是他的“岳父”,要什么得不到?又何必枉做小人,硬生生的拆散他和孟姜,让女儿一辈子痛苦呢? 这个选择题,王羲之看得很明白,不能跟夫人郗璇说明白是最大的缺陷和遗憾。 很快,谢万就领着谢玄进了堂屋,王羲之夫妇领着他们二人落座,面对面。 “谢玄想娶孟姜为妻,我这个作叔父的有罪,前来负荆请罪,逸少兄不必客气,只要能促成这桩婚事,只要能给的,谢家都会给。 金庭(今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人杰地灵,我让人算过,作为祖坟地可以旺子孙,福及后世。本来我想将来葬在那里。 现在只要你同意婚事,除了聘礼以外,金庭的大片田产都算是附赠,这是最基本的价码,你还需要什么,可以直接提出来。” 现在王孟姜和谢玄之间,已经谈不上什么感情,谁都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投入赵川的怀抱,还能讲什么感情? 谢万的意思很清楚,婚姻就是两个家庭结合过日子,你需要什么,开个价,能给的我不会吝啬。 这个价码可以是地盘,可以是钱财,甚至可以是精锐的私军。 只要王羲之敢要,谢万就敢给! 不得不说,如果王羲之在前面没有跟踪赵川,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或许对谢万的筹码真的动心了。 但未来的压倒性优势,和那些死物比起来,好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万石(谢万表字)贤弟啊,人不能言而无信,退婚了就是退婚了,就算你现在把会稽城送给我,也不能让我答应孟姜跟谢玄之间的婚事,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羲之说得斩钉截铁,根本就是没有留后路。 连郗璇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完全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硬是要把女儿往赵川怀里推。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王羲之不点头,郗璇就是希望促成王孟姜和谢玄的婚事,也不敢在丈夫面前造次。 “逸少(王羲之表字)兄,这话说得恐怕有点言不由衷吧。今天在朱雀桥上的事情,那么多人看到,究竟是为什么孟姜不想嫁给谢玄,你心里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谢万嘴上绵里藏针,却又是不依不饶,根本就没打算空着手打道回府,只有谢玄在一旁面色灰败又难堪。 “没有什么事情,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女儿现在还是黄花闺女,云英之身,随你怎么说,真金不怕火炼,我怕什么,这婚事说没得谈,就是没得谈。” 王羲之这么说,就算是泥人,此刻也是要动火气,更何况谢万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逸少!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知道赵川是什么人么?他是道韫的内定夫婿,你不嫁女儿给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跟谢家抢姑爷,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万也是豁出去了,桌子一拍就要怒发冲冠。 谢万的三哥谢安说得很明白了,无论如何,要把赵川这小妖孽留在谢家,现在王羲之明火执仗的抢人,要把女儿王孟姜弄成赵川的正妻,谢万能不火大,能不着急么? 这不是一件事,这是两件事!两次被王家耍着玩,他谢万还要脸不要! “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们还要说,那就请回吧,王伯,送客!” 王羲之压力山大,硬着头皮把谢万赶出门,对方临走前可是丢了一堆的狠话,看来王家主导的江州,将会和谢家主导的豫州摩擦,明刀明枪的未必有,暗箭只怕是少不了了。 谢万和谢玄叔侄走后,王羲之的面色从容了不少,但郗璇还是一脸的担忧。 “谢家这一代和下一辈我都看了,人才辈出,你不嫁女儿也就算了,何苦得罪谢万呢?他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啊。” 郗璇是世家嫡女,嫁过来之前和之后都是耳濡目染,又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呢,为什么自己的丈夫这么坚持? “孟姜以后嫁过去,注定跟谢道韫不是一路人,我们家和陈郡谢氏,利益冲突得太厉害,也注定要敌对,除非有一边能退下来。 你啊,不需要想太多,只要让赵川知道我们把女儿嫁给他,付出了很多东西,让他以后珍惜孟姜就行了。” 王羲之也掌握了说谎的精髓,九真一假,居然把郗璇说的深信不疑起来。有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堂屋的门外悄悄离开…… 旋涡中心的某个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晚上回来,发现朱绰已经让人把那柄名叫“摘星”的马槊送到陆家的宅院,陆长生正带着人看守这件硕大的宝贝。 “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过马槊,这柄看起来不是凡品啊,比司马家的仪仗用的要威风多了!” 看到赵川来了,陆长生在一边啧啧称奇。 陆家,一直走的都是军师的路子,上阵砍人不是他们所擅长的,所以才会花费很多时间去研究牙将的训练,还有小范围内短兵相接的阵法。 这正是所谓的缺什么补什么。陆家不缺谋划的,缺乏的是执行力。执行力是决定家族兴衰成败的关键。 到陆纳这一代,家族明显有腾空而起的架势。 “拿着,这个给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赵川把一个银白色的“暴雨梨花针”递给陆长生,自己就进了卧室不出来了。 打造的这玩意有四个,王孟姜一个,郗道茂一个,谢道韫一个,正好还多一个。 你说给梁影吧,她是江北的,跟这边的妹子不是一个路数,还是不要给了。 陆长生是自己的便宜大哥,看在他爹,也是自己的便宜老爹陆纳为自己一直铺路的份上,就送他一个保命吧,看陆长生病病歪歪的样子,风不吹自己就有可能会倒,多个保命的手段没坏处。 “啊!” 一声怪叫。 赵川连忙跑出去,看到一棵柳树上全是银针,入木颇深。 陆长生受了惊吓坐在地上。 “忘记跟你说了,这玩意是暗器,杀人见血的,回收特别麻烦,你自己慢慢弄吧,明天我还要去参加那个无聊的选秀,先去洗澡睡觉了。” 赵川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坐在地上的陆长生,直接往洗澡的沐浴室走去…… “爹,你来了,现在好晚了呀。” 王孟姜看到王羲之不动声色的进来了,有些心虚的往床头移动一点点。 “孟姜,刚才谢万带着谢玄来提亲,不想悔婚了,爹跟他们吵了一架,拒绝了。”王羲之语气有些低沉和遗憾。 “哦,是啊,刚才我都……哈哈,没什么,爹你继续说吧!” “关于赵川,你是怎么看的?” “其实,那个,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王孟姜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第三十一章 煮熟的鸭子要飞 王孟姜对自己的父亲王羲之一直都是又敬又爱又怕。 他有时候很严厉,比如自己上上次去堂邑,被流民冲击,回来就被执行家法,被打了十鞭子。 但他有时候又很宽容,这次自己跟赵川之间的风流韵事,父亲肯定知道了,却没有责难。 甚至连问都没有再问,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这让人更加害怕了。 “孟姜,告诉爹,你觉得赵川这个人怎么样?” 看到坐在床头的王孟姜不吭声,王羲之突然问了一句。 “爹,他真的很好,我好喜欢他啊,但是家里的事情...我也很害怕啊。” 王孟姜说得不明不白,但王羲之偷听过她跟赵川之间的谈话,所以明白女儿的意思。 他也没问自家女儿跟对方是否有私情,那样太掉智商。 “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爹顶着,你只说你乐意不乐意吧。” 王羲之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美须,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的眼睛。 哈? 王孟姜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王羲之摸了摸女儿的长发,感慨的说道:“女儿都是要嫁人的,躲不过这一遭。所以如果可以,还是选个喜欢的,将来不会后悔。” “但是道韫姐那边...”王孟姜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小。 她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跟赵川之间的关系,在这年头有点大逆不道哇。 “无妨,只要你开心就好,爹会让你当上正妻的,就算不能,也不会让谢道韫压你一头。” “爹,谢谢你!你对我最好了!” 王孟姜扑到王羲之怀里,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真是太不容易了,她想过很多结局,甚至包括私奔,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难道现在这个父亲是假的? 王家是王羲之一言九鼎,上次郗璇想庇护她,这家主执意要执行家法,最后还是十鞭子打了下去。有了父亲的承诺,王孟姜彻底把心放下去了。 “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儿,爹不疼你疼谁呢。快睡吧,这件事爹来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安抚好女儿的情绪,王羲之就出了对方的闺房,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是该和这小子开诚布公的谈谈了。谢安石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当初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让谢道韫进王家,现在看来,凡事都快人一步的谢安,也是看穿了赵川这家伙的底细啊!” 王羲之突然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谢家今后文有谢安掌舵,武有谢玄冲阵,还有个可以“预知未来”的女婿,哪怕此人最后是回了江北,难道就不能写信么? 谢家能不能颠覆司马家的局面且不说,就说纵横朝野,掌控几大州郡,成为一个“加强版”的桓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退一万步的讲,赵川若是在江北混发达了,谢家随便把豫州的门户开一开,里应外合之下,让长江以北的土地易主,左手倒右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人,在江左大世家的帮助下,能取得多大成就,这还需要怀疑么? 王羲之突然发现了这个才十几岁的男人,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他不敢说谢安是在下大棋,但从目前知道的信息看,让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啊! 谢安把谢道韫送到赵川怀抱里的出发点绝不单纯。至少和侄女的幸福毫无关系。 “逸少,你还是在操心孟姜的事情么?” 晚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气,郗璇把一件单薄的衣物披在王羲之身上,挽着丈夫的手,并排而立。 岁月在郗璇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但从面相上也看得出,她当初的美丽是不弱于郗道茂的,而且跟着王羲之这辈子也挺幸福,老爹没选错女婿(毕竟是东床快婿的主人公么。) 此刻郗璇的脸上带着忧愁,她很担心女儿王孟姜的婚姻大事。 谢家,江左世家的后起之秀,崛起速度惊人。 而且这一代人才辈出。 谢安对赵川这个人是什么态度,王羲之家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否则他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硬是把谢道韫的婚事退掉。 现在女儿王孟姜也看上赵川了,只能说是好东西人人想要,谢家能下手,莫非我王家就不能下手么?这种事情还分先来后到? 榜下捉婿,是后来的传统。大世家对才俊的笼络,多半是联姻的方式,这与爱情无关,纯粹的利益出发。 更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个郗道茂,虽然是亲戚,但这女孩已经毁了,名声和身体都是,谢安不会把她当成威胁。 然而现在换成王孟姜,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因为这简直是在跟谢安抢肉! “我为官多年,一直顺风顺水,说明白点,其实我们这一脉就是王家和其他家族的纽带,比如谢家,比如郗家。只是赵川这小子一搅和,与谢家的全面交恶已经不可避免了。” 王羲之叹了口气,他知道了郗璇不知道的事情,也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家,可以通过谢道韫,从赵川口中得到需要的信息。自家当然也能通过女儿王孟姜从那小子嘴里套话。说明白点,这就是一种直接的竞争关系。 更何况,女人不论多么大方,争宠是必然的,而且是激烈的。 所以王家和谢家已经不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如果郗道茂不死,一定也会出现在赵川身边,她跟王孟姜是表姐妹,说到底是一家人。 这是王家的一个强援,所以王家还是会继续和郗家的政治盟友关系,而谢家一直在跟郗家作对,争夺京口的控制权,所以王谢交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谢安石的套路,太尼玛深了! 王羲之在知道赵川来自未来,知道“历史大势”之后,谢安和谢家的一切图谋,似乎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不然活不到现在,他们这一脉,在世家斗争中始终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和特殊的角色。 “孟姜不能当正妻就算了,那个位子也未必好坐。但不能让谢道韫坐上正妻之位,不然谢家要膨胀,江左要变天。 在竞争当中,我们不能落后,却也不必遥遥领先的跑在前面,明白么?” 郗璇明白个鬼!她只觉得自家夫君现在已经是不可理喻了! “逸少?我们的宝贝女儿,连个正室都当不上?”郗璇的语气已经是相当不好,爆发的前夕了。 “你啊,真是在侮辱谢安石的智慧,谢道韫的名气比孟姜大多了,谢安舍得,我就不舍得?别多想了,回房间吧,明天我会会那小子再说。” 丈夫很顽固,也不反驳她,反正就是不同意不听劝,郗璇也是毫无办法。女儿已经把“名声”传出去了,如果最后跟赵川喜结良缘呢,那叫浪漫,万一没成,那叫不知廉耻。 王家这一老一少,让郗璇一个头两个大,也只好由着他们胡来了。 这一天,除了王羲之做出了一个让人诧异的决定外,远在千里之外的邺城,也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 燕国的迁都大典,正式开始! “身居高位”,被封为“国柱”,“太子太傅”等职位的慕容垂,穿着汉人的服饰,主持迁都大典。 至于他为什么要穿汉人服饰,原因很简单,因为鲜卑慕容想当天下人的主人!在习俗上迁就一下汉人,掉不了几块肉,但却能极大的笼络人心! 鲜卑文字是一种比较悲催的语言,因为它只有读音,没有文字! 后世出土的文物中,几乎找不到同时期的所谓“鲜卑文”,但却有许多奇怪读音的“汉字碑文”。 无论是后来的鲜卑改汉名,还是汉名改鲜卑名,都是无缝对接,原因只能是鲜卑人没有可以书写的文字。 说明白点,鲜卑人长期的习惯,特别是入主中原以后,所实行的,就是用相近的汉字读音,去记录鲜卑文,所以后来的北魏孝文帝全面汉化,并非是脑子有病,而是现实需要! 把汽车当三轮车开,是一种脑残和倒退,凡是思维正常的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整个邺城,到处都是欢乐的海洋,迁都就会带来大量的空位,还有国家制度的改革,那些跟着慕容家打天下的鲜卑贵族们,早已对权利饥渴难耐了。 不过这一切跟慕容俊无关!他此刻正在卧榻之上,面前的是他的四弟慕容恪! 这个弟弟,比慕容垂可靠得多!慕容俊总觉得慕容垂会毁掉燕国的基业,不单单是那位先生的那个“亡燕者霸”的预言。 “四弟,我身体大概不行了,慕容伟难当大任,我怕这燕国会毁在他手上,不如,你来当这燕国的主人吧,遗诏我都写好了。” 哈? 慕容恪吓了一大跳! 自家二哥身体是不好,不过不知为何,似乎这两天就突然老下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二哥,入主中原,咱们部落那一套不行了,还是得跟着汉人走,家天下,讲究长幼尊卑,立嫡不立幼,一代代传下去。二哥有儿子,我也有儿子,如果我当了皇帝,你让我们的后辈怎么办?” 慕容恪说得很诚恳,慕容俊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叹了口气,紧紧握住慕容恪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慕容伟这家伙不顶事,你就把他给我废了,你来当燕国的主人,我们慕容家的基业,不能垮!” 听到慕容俊的话,慕容恪立刻就跪下了,磕头说道:“不可不可,我们鲜卑慕容不要做野蛮人,伦常万万不可废,臣弟愿意赴汤蹈火辅佐慕容伟,二哥你就放心吧,如果我有异心,万箭穿心而死。” “唉,到时候你看着办吧。以后慕容家的江山就靠你了。” 慕容俊在卧房里与他的四弟慕容恪演出一幕兄友弟恭的剧目,似乎是在托孤。 不过这看似温情的戏码里面,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套路,反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总而言之,慕容恪此刻已经是大权在握,慕容俊还交给他一个任务,那便是“看管”好慕容垂,别让那家伙惹出什么幺蛾子! 不论换了谁在老大的位子,似乎都不会给慕容垂任何机会,还真是造化弄人啊!现在宁可让他在邺城里当“主持人”,也不愿让这个将星参加马上对鲜卑段氏的战略进攻! 那位先生不经意的一句话,居然可以毁掉慕容家最有前途的一个俊杰,最高手段的攻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慕容俊本不会这么快就病得不能起床,因为他想对小姨子长安君下手却没得手,急火攻心,才会卧床不起,也算是一饮一啄吧。 而此刻的“罪魁祸首”,却是在院子里下棋,丝毫顾不上外面盛大的献俘仪式。 “喂喂喂,我走错了,我要悔棋,上上上步,如果不吃你那个马,就不会被你将死了!” 长安君的棋品很差,悔棋是经常的事情,她甚至还想卒子当车用,象当马用,马不会別腿,嗯,她的不会別腿,桓婧的会。 “真无耻啊,打扑克牌你出老千,走象棋你悔棋,人品太差了!” 桓婧脸上全是嘲讽,不过也习惯了,两人在这里实在没什么事情干,出门又怕慕容伟使什么手段! “我不管,反正我年轻又漂亮,总要有点特权吧,那就,把车当炮用吧,你输了!” 长安君飞“车”,隔了一个棋子,吃掉了桓婧的“帅”。 “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啊,唉,我服了。” 桓婧说出某人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口头禅,引得长安君哈哈大笑。 “你别说,我每次听到你这样夸我的时候,就觉得特别自豪,那位赵川哥哥能说出这么精辟的话,他的魅力真是无法抵挡啊,我真的好想在他怀抱里……” 长安君越说越离谱,桓婧已经习惯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花痴了,明明连对方人都没见过,该花痴的人难道不该是我么?为什么我的内心毫无波动呢? 正当两人嬉笑打闹的时候,已经混入府里的朱序,轻声在桓婧耳边说道:“小姐,慕容伟来了,估计是来接你们赴宴,等会道安大师会接你们出城,我先去城外准备了。” 桓婧和长安君都停止了嬉笑,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原来你是小强 幸福将近,很多心性不稳的人,难免会得意忘形,比如慕容伟。 这一天,他穿上了华丽的盛装,带着仆从,赶着马车,来到了长安君居住的别院,来“接”自己的小姨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对于他来说,最近是好消息不断啊! 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身体突然就不行了,只能卧床休息。 说实话,自己从懂事开始,就觊觎那个位置,说自己不动心,那是假的。只不过父亲慕容俊心机深沉,自己也不得不小心隐藏,对此,慕容伟心里很是不快! 现在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还有那个猎物长安君,居然也乖乖的没有到处跑,自己还特别组织了一支搜捕队伍,一旦长安君逃跑,就离开带人追捕,似乎这些都用不上了。 最大的威胁,吴王慕容垂,最近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心甘情愿的被父亲解除了兵权。在一些不重要的岗位上干得“热火朝天”。 总而言之,一切情况都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杀掉长安君,嫁祸慕容垂,一定能够激怒母亲可足浑氏,然后慕容垂这家伙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谁都救不了他。 “小姨,今天是迁都的大典,晚上的宴会快开始了,母亲特意让我来接你。” 慕容伟彬彬有礼,贵族范十足,只不过他的演技还不是很到位,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虚假,估计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特意,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吧! 长安君虽然单纯,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是提前知道了对方的计划,上了马车之后,估计就会被慕容伟弄晕,然后就是那些破烂的戏码。 桓婧在一旁对着长安君使眼色,差点就要打她一顿了!长安君这个单纯的家伙才忍下心中的暴怒说道: “好啦,你在前面带路吧。”长安君不耐烦的摆摆手,跟桓婧两人对视了一眼。 道安说让自己完全信任他,慕容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长安君也觉得不是太靠谱,但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了。 现在也是不得不赌一次。 逃走太早,慕容伟一帮人会有察觉,即使自己有了可足浑氏的命令,也难保对方不会胡来。这也是长安君一行人到现在都还乖乖呆在邺城的原因。 而逃走太晚……估计自己都成煮熟了鱼了,小命都保不住还有啥好说的? 长安君挽着桓婧的胳膊,两人提心吊胆的上了慕容伟的马车,奇怪的是,一路上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根本没什么阴谋,她们很顺利的就来到了邺城新修的宫殿。 当然,这里只是一个偏殿,是宴会主办的地方,因为入主邺城时间还不长,其主殿还没有完全完工,目前不能使用。 “父亲身体抱恙,此次的宴会,是为了庆祝我的五叔慕容垂,大胜高车族,更是因为咱们慕容家迁都邺城,将来还要称霸中原,一统天下,来,干了这杯酒!” 慕容伟这话说得中规中矩的,并不算很出彩,只能说客套。 晋国无能,天下人皆知。你不要的东西,自然有人来要。 慕容家想要横扫天下的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目前统一北方的战略,也在慕容恪的主持下,一步步推进,纵横捭阖,异常稳定,有着明确的目标和战略步骤。 慕容伟主持宴会,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但这一幕传递的信息却不算少。 首先,这种场合,主持的人应该是皇帝慕容俊,但他却没有出现,而是他儿子代劳,背后的意味很耐人寻味啊。 其次,慕容伟说自己的父亲身体抱恙,究竟是年少无知说漏嘴,还是故意为之,希望有忠臣主动投效,这一点也很值得琢磨。 最后,此次宴会有一个强烈的暗示。新的大胜,击破高车二十万,斩首俘获十万,新的都城,雄踞黄河以北,水系发达,人口稠密,经济发达。 鲜卑慕容已经雄踞黄河以北,俯瞰天下! 伴随着这样的重大利好,这场宴会也有些特殊。 鲜卑慕容,会不会在这次换一个新主人? 参加宴会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怎么会看不到这其中的诡异? 可口的饭菜迅速被端上来,还是鲜卑的老口味,羊腿,羊汤,乳酪,瓜果。 最近一段时间桓婧已经吃够了游牧民族那种粗犷的菜肴,现在看到这些就有些反胃。但身边的长安君却抱着个羊腿猛啃,那表情像是一年没吃饭一样。 “我真是有点怀疑啊,你一直都吃这么多,为什么身材还这么好呢?你吃的肉都长哪里去了?” 单纯的人是幸福的,桓婧真的很羡慕长安君的“大心脏”。 明知道慕容伟都要害你了,居然还能在宴会上吃这么欢快,这叫傻人有傻福?还是无知者无畏? “道安大师说让我安心,所以现在不能露出破绽,而且啊,你不觉得羊腿烤的很香么?还有这乳酪也很好吃啊。” 好吧,以后你遇到赵川哥哥,吃了他做的菜,就会像一条小狗一样跟在他后面。跟赵川哥哥的美食比起来,这都是些什么辣鸡啊,完全是浪费食材。 桓婧才吃了一口,就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再动一筷子了。 “诸位,秋收之后,我们就会对盘踞在泰山以东的鲜卑段氏用兵,各位,近期请加紧操练兵马。皇姐!皇姐?” 慕容伟说得得意忘形,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到他姐姐慕容雨的身影,连慕容垂都在这里坐着在啊。 “殿下,雨公主今天负责邺城的卫戍,没有参加宴会。陛下的意思。” 一个小太监小声在慕容伟耳边说道。 “我知道了。皇姐辛苦了,来,为了慕容家的巾帼英雄,干了这杯!” 慕容伟让大家为慕容雨干杯,之前长安君本来很开心的,一听到慕容雨的名字,小嘴就瘪了,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怎么了?刚才你还很开心的啊?”桓婧看到长安君的面色像是变戏法一样的由晴转阴,都要下雨了。 “这个讨厌的女人,什么都要压我一头,出身比我好,追她的男人比我多,长得也比我好看,嗯,只有一点点,而且还会带兵打仗,懂的东西也多。那也就算了,连赵川哥哥,也要跟我争,怎么能这样啊!” 长安君十分生气,把小刀插在还没切掉的羊腿上搅啊搅,好像那把小刀插慕容雨胸前一样。 你不是吧? 桓婧惊讶的看着长安君玩弄她的“刀法”,把羊腿切成小块,一边在那里碎碎念,像是个七老八十的怨妇一样。 “那个,好像赵川哥哥并不认识你啊?你们又没什么关系,这是在吃什么飞醋啊?” 人家慕容雨跟赵川很早就是一对了好不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桓婧一直觉得长安君这个人“骨骼惊奇”,脑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想法总是和一般人格外的不一样。 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就让她神魂颠倒,至于么?难道是自己洗脑的功夫太厉害了?或者说鲜卑妹子天生就好骗? 桓婧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程度的花痴。 “哼,连认识赵川哥哥的时间都在我前面,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是不是?” 长安君用满是油的手把桓婧摇来摇去的,对方都要被她晃晕了。 这妹子的习惯真是……桓婧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忽然,一个侍从把酒送到长安君和桓婧所在的那个几案,他不动声色的摊开手掌,上面清晰的写了两个字“装晕”。 然后神色如常的把两杯酒放到两个女孩面前,最后悄悄的退下了。 桓婧注意到慕容伟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这张桌案上,那个侍从是他的人?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但这个人何必多此一举? 在酒席上想让一个人喝酒,完全不是什么问题,桓婧不是长安君,她想得还有点多。 刚才那个侍从,绝不可能是慕容伟的人,或者说他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极有可能,本来给自己跟长安君的酒,是有问题的,但现在被人调包了。 “诸位,为了燕国的未来,为了各位辉煌的前程,满饮此杯!” 慕容伟阴森的目光,一直盯着长安君手上的酒杯。 不过对方看到桓婧毫不犹豫的喝了酒,长安君本身就是个喜欢喝酒的,咬咬牙,一下子也喝完了一杯。 两人脸上都是惊愕的表情! “怎么了?小姨?这酒不合你口味?要不要给你来点葡萄酿?” 慕容伟慢慢的走过去,长安君十分夸张的趴在桌案上,不省人事,随后桓婧也“晕倒”了,慕容伟脸上的表情才好起来。对着身边的近侍吩咐了几句,不久就有几个女奴把“醉酒”的两人扶了下去。 夜幕之中,一辆双马的马车,悄无声息驶离邺城的皇宫。赶马车的,正是那位其貌不扬的侍从。 “这位,嗯,那个,壮士,你送我们走,难道慕容伟不来找你的麻烦么?” 桓婧有点疑惑,事实上,刚才宴会上,她和长安君喝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清水!所以两人才会有那样惊愕的表情。 “慕容伟吩咐我送长安君去吴王府,桓婧小姐去驿馆,不过他大概不知道,我是给道安大师做事的,他那种纨绔,又怎么指挥得动我。” 此人能单枪匹马的执行绝密任务,可见深受慕容伟的信任,在其身边已经很多年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道安的人,这个道安,真的只是个和尚么? “一个时辰以后,慕容伟大概就会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大概不会亲自来追,因为他担心这是慕容垂到将计就计。如果追来的是慕容平,那就好办了。” 哈? 你是认真的?你们真的万无一失么? 长安君翻翻白眼,不耐烦的问道:“道安大师当初不是说绝对没问题的么?听你语气似乎并不是那么有把握啊。” “几个人一起挑水,每个人都认为对方会用力,桶是空着的时候没什么,一旦桶里面有水了,大家都会指望伙伴们会去用力,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以长安君那么小的脑容量,居然也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这个侍从不知道叫什么,却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邺城,之间被盘查过很多次,愣是没有一次出问题。 “切,慕容伟真的很废柴,那个慕容平也不行,道安大师的后手一个都没用到。估计事后他肯定满世界的找我,如果他能找到长安来,那真算他能耐了!” 侍从的话语里全是对慕容伟的嘲讽。 或许正是身边的人,才对自己的所谓“主人”知之甚深,而越是简单的计策,往往越容易成功,也越容易出现反转,比如慕容伟信错了身边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你叫什么名字?”桓婧轻声问道。 “为那位先生做事,需要名字做什么,那些我早就忘记了。道安叫我小强,说是先生起的,我很喜欢,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叫我这个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侍从的话,桓婧捂着肚子,在疯狂的大笑,笑的都停不下来。 “有何可笑?”赶车的侍从语气明显有些不爽。 “如果我们平安脱险了,一定告诉你,哈哈哈哈,你再让我多笑一会!” 桓婧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长安君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如此失态。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 一声暴怒的呼喝,长安君等人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此刻虽然出了邺城,但却被一支精锐的鲜卑骑兵所包围。 “来人啊,搭弓上弦,一旦有人异动,一律射杀!” 四处都是火把,围成一个大圈,将马车团团包围,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出现了领头的马背上,她留着短发,手上一把手弩。 细细的腰带扎着身上贴身的衣物,灰色的皮靴上沾满了青草,骑着的白马喘着粗气,似乎是经过急行军赶来的。 “奉燕主慕容俊之命,拿下叛变燕国,打算投靠秦国的长安君可足浑氏,剥夺其封号,即刻下狱。 燕国贵客桓婧,我主还有要事相商,不可离开邺城。不必挣扎,束手就擒吧。” “慕容雨,你敢妨碍我的好事,我诅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长安君叉着腰,下了马车,细长的胳膊指着马上的慕容雨,满脸寒霜! 第三十三章 浅薄无知的女人 邺城郊外,数百全副武装的鲜卑骑士包围了一辆马车,如无意外,马车里的人插翅难飞,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哪怕现在是晚上! 英姿飒爽的慕容雨,拿着一个火把,下了马,看着眼前对她咬牙切齿的长安君,一脸古怪,完全莫名其妙。 这尼玛还讲不讲道理了,冤有头债有主。 自己只是奉了病床上的慕容俊的命令,前来捉拿长安君和桓婧,特别是桓婧。 当真是慕容俊下令的啊,慕容雨根本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即使有,那也是出自老爹,作为女儿,又是负责城防的,她要是不追,那才真是失职。 现在人家正主桓婧都没有出声,你这个添头有什么好哔哔的?我跟你又不熟? 慕容雨很清楚,长安君的姐姐是皇后可足浑氏,自己的父亲慕容俊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今天的命令更多是政治上的做戏,做给国人看的。 长安君这家伙她到底在激动什么?我得罪她了? “我说,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也不必这么恶毒的诅咒我吧?你放心,我肯定有人要,不劳你费心了。” 慕容雨淡淡的说道。 在赵川的女人里面,慕容雨是最放得开,心胸最开阔最不计小节的女孩,那些女儿家的奇怪小心思,她根本就意识不到。 再说了,她也没料到长安君现在跟她起了“抢男人”的心思。长安君暗恋一个没见过的汉人,这说出去谁信? 慕容雨的态度激怒了长安君,她愤恨的拔出金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对慕容雨说道:“狐狸精,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现在就自尽在你面前,我姐姐本来就看你不爽,她绝不会放过你的。 哼,我现在就诅咒你,跟情郎不能再见面,到死都见不到。” 长安君的话让一向好脾气的慕容雨额头上青筋暴起,赵川是她的逆鳞,今后她放着这个鲜卑公主不当,也要跟情人厮守在一起的,长安君的诅咒,让她异常火大! 对她来说,哪怕诅咒慕容俊也比诅咒赵川要强啊! “行啊,你不是很能耐么?那你自尽啊,你快往脖子砍啊!你怎么不动手?” 慕容雨看到长安君她们都跑不掉,干脆下令让手下都收起弓箭,她抱着手臂,看着一脸紧张的长安君,带着嘲笑,想看这个被她姐姐,皇后可足浑氏宠坏的小姑娘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慕容雨随行的几百骑兵,看到这两尊“神仙”打架,心里都是直打鼓的。 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是皇帝的小姨子,她们两个无论哪一个出事,皇帝都不会处理另外一个。 但跟着慕容雨的自己,那就很难说了! 万一慕容俊少根筋,一骨碌把自己这些人都砍了陪葬,似乎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啊! 副将急了,一直跟慕容雨使眼色,对方装作没看到,就是要看长安君的笑话。 此时长安君肠子都悔青了。 这下真是骑虎难下了! 当时嘴快一时爽,事后尴尬难收场。 长安君手里的金刀有点抖,还有点飘。 额头上一滴冷汗流到她那高跷小巧的鼻梁上,最后落到嘴唇上。 她这个人一向都是嘴巴凶啊,做人没一点心机。 她也只是嘴巴上爽一下,不想在慕容雨面前落了下风。 为什么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啊!你难道不应该劝我放下刀,然后放我走么? 长安君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往哪里去倒。 现在是不砍自己脖子就是怂了,要是砍自己脖子...本来出来就是为了逃命,自尽又是何苦来哉? 正在这时,一支弩箭速度飞快,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正中慕容雨的左肩膀。 此箭乃是铁箭,洞穿了慕容雨的肩膀,没有飞羽,也没留在体内,估计就是根铁杆而已。 这种无羽箭在宋代,特别是南宋,大规模使用过,但此时还是数量稀少,主要是脑洞有限和工艺不过关。 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和尚把慕容雨一只手放在她的纤腰后面,另一只手掐住她天鹅一样的细长脖子,大吼一声:“道安在此!奉皇后可足浑氏之命,送长安君过黄河,你等怎敢阻拦!” 声如洪钟,战马开始烦躁不安,大批的骑士都被掀翻在地,异常狼狈。 但奇怪的是,慕容雨耳边的声音却是极小,而且说的话语还不一样。 这很可能是传说中的腹语,但一时间慕容雨大脑当机,早已无从分辨。 “解除包围,你们都退后,越远越好!”慕容雨听清楚了道安的悄悄话,没有犹豫,立刻下令手下退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 “小强,让长安君上马车,我有些话要单独跟这位慕容公主谈一谈。”道安对着长安君挥挥手,这丫头虽然很单纯,却不是傻子,只好悻悻的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又离得很远,根本听不见道安和慕容雨说什么。 “大师,你为何射伤我?”慕容雨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悦和埋怨。 对方伤了她,不给个说法就太不像话了。 “你现在兵权在握,不久你爹慕容俊就会死。虽然你跟他没什么感情,但他总比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慕容伟强。 你有才能,慕容伟必然忌惮,你父亲死后,你外嫁范阳卢氏基本可以确定,毕竟人家多次求婚。 所以我故意射伤你,让你有借口推掉身上的军职。 你回去复命以后就立刻去黎阳,到你四叔慕容恪大营当中当个监军什么的,参加马上来临的对鲜卑段氏的战役,有机会培养自己的班底。 慕容恪应该可以保你三年平安。三年之后,就是你自己想办法了。” 箭伤不用取箭头,或者说那铁箭根本就没有箭头。慕容雨的伤看着吓人,染红了衣衫。 而实际上没伤到腑脏和肌肉,异常的精准。 “谢道安大师指点迷津。”慕容雨接过道安递过来的一瓶外伤药,很豪放的撕开肩膀上的衣服,把伤药涂抹好,血马上止住了。 “此去中原,我会去见见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你选人确实有眼光。让长安君走吧,对你自己而言,这个人情要得。你也看得出来,慕容家四分五裂在即,别瞎搀和了。” 三言两语,道安说到了点子上,慕容雨已然明白对方肯定知道赵川这个人,至于详细的,恐怕只有她跟情郎相聚之后才能得知了。 “那,大师,后会有期了。”慕容雨对着道安行礼。本来想问赵川的消息,害怕节外生枝,最后还是作罢。 对方手下留情,取自己的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再想着留下对方一行人,就有些顽固不化了。 道安说放走长安君对自己个人有利,不妨信他一回吧。 “回去跟你爹慕容俊说,长安君留在燕国是祸害,这是先生留下的信息,信不信由他。我觉得他不会为难你的。” 慕容雨点点头,事情就这样,也容不得说不同意,不妨赌一把吧。 这道安武艺极为恐怖,身上秘密又很多,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轻松但说不上愉快,慕容雨看着道安钻进马车,这一行人越走越远。 “唉,赵川啊赵川,这道安会不会去找你呢?他究竟是敌是友?你可别跟他打起来啊,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走不过三回合吧。” 带着满心的疑惑,慕容雨带着人回了邺城跟慕容俊复命,此先按下不表。 就说道安一行人离开慕容雨的拦截队伍后,马车里桓婧一脸崇拜的看着道安,激动的说道:“大师可一言退敌,我父亲帐下真是藏龙卧虎啊!” 道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替你父亲做事的?” 哈? 桓婧和长安君同时惊讶得长大了嘴,看着道安。 “我以前是给先生做事,十年期限已满,现在我已经是自由身,完全是给自己做事了。只不过送你们离开燕国恰逢其会罢了。” 道安说得不清不楚,有所保留,长安君和桓婧本来兴奋的心情,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很快就有马蹄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来人正是朱序,和他麾下的精锐晋军骑兵百人,桓婧看到自己父亲的手下,心中大定。 这道安来历不明,居心妥测,不是很靠谱。 但朱序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是晋国的鹰扬将军,而且地盘就在父亲治下,很明显是父亲派来营救的奇兵。 “小姐,属下现在麾下一百骑,即使粉身碎骨,也定要护送小姐回晋国。” 道安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朱序,开始无聊数手上的念珠,懒得搭理这个人。 像这种热血汉子他见得多了,没几个活到现在的。 逃亡的队伍开始壮大起来。 不过俗话说好事多磨,长安君一行人没有走多久,在去黎阳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一支鲜卑骑兵和步兵组合的队伍,打的旗号是慕容。 他们拦住了长安君等人的去路。 这些人不算少,人数少说也在五千以上,足够打一次像点规模的战斗了。朱序手上这点人马,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不出意外,长安君一行人被这支大军团团包围。 “既然人都来了,为何不下车一叙?” 成熟的声线,磁性的声音,听到声音的长安君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在火光照耀下显得诡异。 “你来是想拦着我么?是想捉我回去当夫人么?哼,跟慕容伟比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跟你哥哥慕容俊都是一路货色。” 长安君一脸嫌弃的偏过头,看都不看眼前的男人,慕容垂! 在真实的历史上,他们是真正的夫妻,或者说是长安君的身子被对方玩腻了,但对方却时刻想杀死她的那种“夫妻”关系。 由于某人的乱入,这两人的命运被改变,但相互看不顺眼,却依然如故。 “我夫人段萍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我生平也最敬佩有头脑有担当有胸襟的女人,像是雨儿那样的。 真是庆幸慕容伟的诡计,如果真让我娶你这样没头脑的,还不如杀了我。” “你!” 长安君愤怒的指着言语刻薄的慕容垂,本来想质问那时候他为什么脱光了自己的上衣图谋不轨。 你那么讨厌我还打算非礼我,什么德行? 不过此时大庭广众,这种事情说出去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搞不好赵川会很介意,长安君仅剩的理智起了作用,算是没脱口而出。 而且那件事也确实不是慕容垂干的。 “罢了,你以为我是来捉你回去的么?别开玩笑了。 行了,看你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可怜你一把,这些金子拿去路上花吧,你可以不要,我不介意收回去的。” 慕容垂打了个响指,手下士卒抬着个小箱子出来了,打开盖子里面金灿灿的,也不知道是黄金还是铜饼。 长安君被慕容垂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差点就要上去抄刀子砍人,结果忽然想起她出来的时候带的钱其实不太够。别人施舍的钱到底要不要,这真是个问题呀。 骨气重要还是肚子重要,这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长安君想起慕容垂当时要非礼自己,连上衣都脱了,可能让对方揩了不少油,这点钱就当是补偿自己的损失吧。 有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难以接受的事情就变的无足轻重了。 长安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俏脸涨的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那好吧,小强,你去把钱收起来吧。” 在燕国境内大概是可以骗吃骗喝,出去了慕容俊和可足浑氏的名头就不太好用了。慕容垂虽然嘴巴说得难听,但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收了钱,慕容垂看着长安君窈窕的背影上了马车,大手一挥,大军分开一条路,对方十分从容的离开了。 “你的姿色配我绰绰有余,只可惜完全是个绣花枕头,就外面好看。 我慕容垂又岂能跟你这种浅薄无知的女人过一辈子,真是笑话。” 慕容垂脸上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表情阴寒,似乎并不是为了长安君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的女子。 第三十四章 砸场子的? 一大清早,赵川就在院子里打五禽戏,嗯,跟陆长生一起。 陆长生只是身体不好,先天原因,并非是因为他不注重锻炼。 两人的动作颇为一致,看上去很有默契。 “朱家真是舍得,连镇家的马槊都肯给你,他们到底图个什么?” 打完一遍五禽戏,陆长生已经是满头虚汗,坐在石凳上休息。他想起那柄名为“摘星”的马槊,越想越奇怪。 “我也很奇怪,以我现在的臂力,不借助工具的话,根本没办法在马上玩得转。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赵川抓起石桌上的布,给自己擦了擦汗,对于朱绰的意图也不是很理解。就算是世交,也不必这么仗义吧?这年头世交值几分钱? 王谢两家还不是世交,二十年后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昨晚赵川就试过那柄马槊,握住木杆,脑子里就传来小秘书的声音 “臂力不足,匹配度仅为46.3%,在马上不如使用长枪,至少匹配度为96%。” 尼玛,果然如此。 这马槊的重心相当奇怪,有一点靠前,力臂相当大。 所以它能挑能刺能砍,挥舞的时候就像是把长斧头。 但无论程咬金也好,李存孝也好,这些“善使槊”的大将,无一不是臂力惊人!别的不说,就单单看朱绰此人,就是个虎背熊腰的家伙,臂力绝对完爆自己。 没有一个世家是傻子,朱家到底看上自己什么呢? “我知道这东西好,但没什么办法啊,细胳膊细腿的用不了,还是短剑好用。” 赵川对着陆长生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自己的便宜老爹为何当年不带自己回江东,偏偏扔在长安一户普通人家里? 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带自己回鲜卑拓跋,害得自己这身体先天不足,舞文弄墨还可以,上了战场,那就是妥妥的一道菜。 “咚咚咚!” 天色才刚刚露出鱼肚白,就听到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赵川和陆长生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是疑惑不解。 这年头,没有急事,是不可能早上天刚刚亮就去敲人家门的,非常不礼貌,莫非是家里来人了? 但听敲门的节奏,似乎又不太像是打上门来杀人放火的。 “跟诸葛说,带人列阵,今天提前半个时辰操练,我去看看哪个家伙不长眼这么早就来敲门。” 赵川吩咐陆长生回院子里准备一下,他很好奇开门会碰见谁? 莫非是王孟姜? 这一大清早就来约会,好像不太好嘛。某人虚伪的想到,兴奋的搓着手。 大门一开,萌妹子半个也没看到,面前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长得一脸方正,孔武有力,穿得颇为落魄,但一脸傲气表露无遗。 这人的气质好奇怪! 赵川在心里嘀咕着,看不透面前的人是什么来路。 他身后跟着九个随从,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老兵,身上散发着杀气。 莫非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的? 心里觉得诧异,就算眼前这群人战力惊人,可这宅子里住着百人,都是陆家训练出来的牙将,估计还是家中牙将的精锐,对方满打满算十个人,是不是太托大了? 心转如电,赵川脸上堆起了职业性的微笑,开口问道: “请问,你们这是找哪位......” 对方神情肃穆,站的笔直,看眼前这架势,赵川心中一沉,脑子里出现的就是《精武门》里的场景,愣头青陈真上门踢馆霍元甲大侠。 “请问,赵川赵先生在么?” 领头的青年表情虽然很严肃,但话语却颇为温和,还称自己为先生,赵川的心放下大半,故意清了清嗓子,一样庄重的说道:“在这里,我就是赵川,请问你有什么事?” “太好了!我是来向你讨教功夫的!这里是陆纳先生的书信!” 哈?又是那个不良中年人?自己这个便宜爹到底有完没完啊!陆长生挺识趣的,自己勉为其难的就带在身边好了,反正多一个不多,现在这位又是谁? 赵川脸一板,退后了一步,沉声问道:“一大早就上门挑战,你又是谁?” 对方一身粗衣打扮,看上去不像是世家子弟,可身后又跟了那么多随从,一看就是家将,以眼前这少年为主,怎么看怎么怪异。 “啊,失礼了,这是陆先生的书信。小人吴兴沈劲,前来向赵先生讨教武艺和战阵。” 赵川接过书信拆开,里面就八个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尼玛的陆纳,说个话也不说明白,起码告知一下眼前的是什么人吧?这是让自己收小弟么? 正在这时,陆长生已经带着全副武装的牙将出来了,瞬间将对面一群人团团包围,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手持长棍,结圆阵防御,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 赵川幽怨的看了陆长生一眼,他只是说让牙将做好准备,结果出来的人连盔甲都穿好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行了行了,都把兵器放下,一大早在家门口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呢!” 一声令下,牙将们回到院子里,站在陆长生的身后,沈劲的人也收起棍棒,刚才那一幕谁也没有再去提起。 陆长生悄然走到赵川身边,在耳边悄悄问道:“这个人怎么来了,他家可是很敏感的啊!” “哈?你认识他?一大早就上门是为什么?” 赵川一听陆长生知道些情况,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精彩。 陆长生也不管站在一边,十分尴尬的沈劲。他把赵川拉到一边说道:“这沈家曾经参与过王敦的谋反,然后沈家沦为刑家,跟贱民一类。这沈劲一心想立功恢复家业。” 赵川还是听不明白,这沈劲想恢复家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现在有谁愿意庇护沈劲啊,他已经跟过街老鼠差不多了,这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的,起码你是个汉人啊!沈劲一直想收服洛阳,为家族正名。” 赵川顿时无语凝噎,自己身上一半的拓跋鲜卑皇族的血统,一个立志恢复汉家河山的人跟着自己,这样真的好么?画风感觉很奇怪啊。 “你爹爹信,看看!”赵川无语的把陆纳的信递给陆长生,对方看了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爹这是让你收服沈劲吧,据说这家伙可是一员猛将啊,若是他家里没出事,现在估计早就镇守一方了。” 陆长生的语气里颇为惋惜的样子。 听了自家便宜大兄的话,赵川总算明白了沈劲是什么意思,陆纳又是什么意思。 东吴时期,陆家世代都是大都督一类的官职,主要还是走的从军一类的路线,和张氏,顾氏的纯文官,毕竟不是一个路数。 沈家本身就是东吴本地的世家,当初押宝押错了,现在急着翻身也是无可厚非。 沈劲找了很多大世家,估计王谢都问过了,结果人家像是避瘟神一样躲着他,这家伙根本没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冤屈,结果就找到了陆纳。 陆纳这个便宜爹,估计也是害怕陆家受到牵连,所以直接把皮球推到自己这里了。看上去好像是为自己增加助力,其实只是怕麻烦罢了! 真是个坑儿子的爹! 但既然上门投靠,要挑战是什么意思? “激活挑战任务:沈劲的野望 任务说明:收服沈劲,并在将来攻占洛阳,最少一日。 任务奖励:近代水力机床套件。 奖励说明:将来在弘农种田,武力是少不了的吧?板甲,近代步枪什么的你就没想过? ” 哈? 奖励居然如此丰厚? 这沈劲不简单啊! “提醒你一下,打赢了沈劲,可以用小弟卡一张,收服为铁杆小弟,只要你不疯狂作死,对方是不会反叛的。” 脑子里传来小秘书的提示音,赵川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果然是这样! 系统会根据自己的情况,给出相应的提示,有些事情是多余的,比如泡上王孟姜,系统一句话都没有,而遇到有用的事情,只要触发就会有对应的任务。 自己如果能力逆天,当然也可以不搭理系统,过自己的日子,但如果想当皇帝,甚至要更得更多,就必须跟着“主线剧情”走,系统那些奖励是自己非常需要的。 “你想怎么比?”赵川已经整理完一切,他像是看见小鸡的狐狸一样,眼睛眯着,盯着沈劲不放,让对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很简单,我跟你对打,你赢了我跟着你,你输了我掉头就走。我身后是沈家的精锐家将,以一当十没问题,你若是带着你身后的人能打赢他们,他们也会跟着你,永不背叛!” 噢?这小子挺自信的啊!然而你不知道啊,哥可是开挂了的男人,拥有猪脚光环“真*主角”,虽然你沈劲当主角,屌丝逆袭,攻占洛阳,光耀门楣也很励志,但你毕竟没有系统帮忙啊。 “随便你,请把,用什么兵器请自便。” 陆长生把赵川的短剑递给他,对方拿的是一根木棍。兵器长度差了几倍! “喂,你行不行啊。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分险。陆家的家将信得过,我让诸葛带着一队人马上,不信打不过他。陆家不是哪一队人马都能有编号的,叫白泽的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陆长生在赵川耳边苦劝,他不相信对方这九个人打得过他们家的精锐牙将,特殊的训练让这些人短兵相接的状态下是无敌的。 “我自有主张,定然让他心服口服。” 赵川一眼就看出沈劲的功夫很可能都是战阵上用的大开大合,而自己学的东西,类似于刺客一类的游侠技能。 论单打独斗,对方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再说如果打不过这个人,以后对方会心服口服么? 让陆长生站在一边,赵川跟沈劲面对面,对方的长棍看上去不简单,通体漆黑,似乎还有些韧性,应该也是复合杆,跟那马槊一样。 这年头,复合杆是王道,有点条件的武将,都会给自己弄一根。 力气奇大的,就玩纯铁的硬杆,这沈劲估计也不是以力气见长的,当然,比自己还是强多了。 “赵先生,我这杆打身上很疼的,你多担待了!”只是一瞬间,沈劲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嗜血起来,黑色的长棍在手上都能抖起来,像是毒蛇吐蕊一样。 某人心中一沉,握紧了手里的短剑。 就在离赵川和陆长生宅子隔了一条街的某个大宅里,几个穿着灰长衫的人,正在调校一架床弩。 “孙仙师,这床弩虽然威力巨大,但准头却不是太好,至少得五架集中射击,才能比较有把握能击杀目标,可是我们只从宫里弄来一架,军械库现在更是守备森严,怎么办?” 负责调校床弩的技师,忧心忡忡的对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说道。 “我孙泰一直都信命,那地方我们已经堪舆好了,这次能射杀褚蒜子更好,如果时机不对,那就暂时不要暴露了,我还有后手呢?” 原来杜子恭死了以后,天师道这一脉居然就隐藏在玄武湖附近,而且还弄到了一架床弩,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的。 “孙仙师,我们这……有伤天合,万一城里的人死太多,不是造孽么?” 手下另一个方脸的汉子,好像有些不同意对方的“神秘计划”,想劝阻又担心对方发火。 “怎么可能会死很多人?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仙药吗?没有这些东西,那些愚民,会把我们撕碎的。如果他们不需要求着我们,我们又怎么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呢?” 孙泰的眼睛里全是残忍,当然,还有贪婪。 他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计划,他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这一局,他不是棋子,而是地道的棋手。 这一次,所有的世家还有司马家的政权,都会被他连根拔起!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汉子匆匆忙忙的推开门进来,他满头大汗,一进来就走到孙泰旁边,来不及擦汗就喘着气说道:“孙仙师,一切都已经办妥,三日之内,建康城保证就会乱起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做得好!成败在此一举。准备出门吧,把床弩藏在马车里。咱们去玄武湖的高处,看看那些士子们的丑态!” 第三十五章 千钧一发 孙泰那猖狂的大笑,隔着一条街,赵川不可能听得见。更何况他现在正陷入危机之中。 托大了! 沈劲的棍法估计是祖传的,扫,挑,打,缠,抽,戳,每一样都像是行云流水一般。 赵川清零了武斗积分,买了十分钟的危机报警,每当沈劲的棍子要过来的时候,他都能提前一秒作出应对。 即便如此,他也是被打的异常狼狈,只有招架的功夫,没有还手的力气。 “赵先生,你的剑法果然精妙,我靠着长棍胜你,确实是有些胜之不武。但战阵之上,只有你死我活,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招,你必败无疑!” 沈劲的话里带着自信,但并没有说假话。他手里的棍子,力道更加大了,赵川的剑,根本就砍不断这棍子,他总算明白这种复合杆的妙处了。 不容易折断,不握住死砍根本就砍不断,而且还有韧性,可以反弹。 只要棍法合适,这简直是无往不利的东西,估计朱绰也是心疼得要死吧! 赵川不无恶意的想到。 正在这时,赵川带回来的那一头小白虎,出现在院子里。也不知道陆长生是喂的什么给它吃的,才一两天不见,居然就大了一圈。 正要一棍横扫过来的沈劲,看到这头白虎,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跪下磕头,赵川趁机把剑横在他脖子上。 这就跪了?好像有点莫名其妙啊? “神兽啊,得神兽者得天下!”沈劲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对着赵川磕头。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已经收服沈劲,需要用小弟卡绑定么?”赵川脑中的小秘书问道。 “嗯,先绑定吧。”这场面有点看不懂啊。 打了那么久,对方似乎还要反杀,结果白老虎一出来,对方就要跪,这是要闹哪样啊?这不是动物世界啊! 赵川不动声色的把沈劲扶起来,心里已经要开骂了。 “主公,当年有位先生算到我家会家道中落,沦为贱民。当时当然没人信,后来家里果然因为王敦的事情而沦为贱籍,那位先生又路过我家,给我画了一副画,说画中人将来就是汉家之主。” 沈劲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掏出一副画,龙椅上的人,只有轮廓,而且画的像是周星星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小鸡吃米图》,右手边的一只白老虎,却是栩栩如生,用的还是素描的技法。 左手边一个站着的女人,身材窈窕,韵味十足,唯独脸是空白。 赵川脑中出现了某个神秘的老人,那个号称自己能预知未来的家伙,该不会是这家伙的手笔吧。 “怪力乱神,不足为信,不过你刚才输了就是输了,战场上功败垂成,也是常见的。” 赵川的话非常装逼,但此刻用在这里却是没有问题的。沈劲无奈的点点头,输了就是输了,他用的长兵器,人家是短剑,又何尝讲过公平公正? “主公,还有一场。我手下这些人都是打老了仗的悍卒,我投靠你,不代表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跟你,你看是不是……” 沈劲的话意思很清楚,他是他,他手下人是手下人。 这些人都是因为被沈家培养出来,才跟着自己的。但如果没有沈家的面子,对方也未必会那么听话。 “长生,你让诸葛带十个人布阵吧,别丢了白泽的名头。人家好歹也是纵横八荒的神兽啊。” 赵川走过去抱着白老虎,还让沈劲摸了摸宠物的脑袋,两人就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下人“打群架”。 “那个,主公,我叫诸葛侃,以后叫我的全名就好了。” 诸葛侃走到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 “没问题诸葛,你快去把那些人料理了吧。”赵川很明显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达文西的梗玩的啪啪响。诸葛侃一脸郁闷的回到队伍当中,十打九,白泽队伍略微占优。 嗯,人数上。 一开战,所有的一切都在赵川的意料之中。 自己这边除了诸葛侃以外,其余的单打独斗,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布阵以后就不一样了! 自己这边,是花队,长短兵器都有。而对方的兵器,清一色的长棍,优劣很快就有分晓。诸葛侃作为主t,在前面挡住了大部分进攻,而其余人则是交替掩护,贴身,远端的兵器,攻击和防御都没有死角,很快就把局面扳回来了。 到后面诸葛侃越战越勇,有一招直接把对面两人都扫倒在地! “停下来吧,不需要再打了!” 赵川拍拍巴掌,两边都停了下来。 “晋室暗弱,神州陆沉,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我们下一站就是洛阳。” 赵川站在沈劲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果然,他看到了热切,还有野心。 话说,恢复家业就真的这么重要,为何不反了丫的?司马家还不是靠着造反上台的,有什么资格说“忠”? 褚蒜子一个指头能捏死他,赵川这句话可是不敢公开说的。 “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无聊的俊才选拔?”陆长生很奇怪赵川为何到现在还稳坐钓鱼台。就算选拔的地点是玄武湖,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也太过于悠哉了吧。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这个什么选拔,本身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以为褚太后会让我选上么?怎么可能!到那里去完全是浪费时间,唉!” 最后一声叹息,说明自己虽然不想去,也不得不去,谁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 赵川跟陆长生一起安顿沈劲一行人在这里住下,整个院子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再也住不下哪怕一个人了,除非有人跟赵川或者陆长生同房。 位于建康东郊,东府城的郗家,郗道茂给自己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银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上还戴着发簪,光看头发,异常美艳。 只是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完全拿不出手,不得不蒙起来。 “娘,我觉得肚子里的小宝宝,一直在踢我呢!” “傻闺女啊,那赵川真的不是个负心汉么?他现在都不来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郗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抱着女儿,语气带着哽咽,还有埋怨。 因为她并不知道赵川和女儿郗道茂之间是有约定的,那个让女人重获青春的约定。 “娘,你不要再说了,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是自愿的,他没有强迫我。” “你啊,你啊,娘说不过你。今天既然你要去玄武湖看俊才选拔,那就去吧。”郗夫人哼了一声,女儿大了有主见了,弄得她心里也很不爽。 现在世家里所有人都知道,郗道茂是双破鞋,被天师道的那些奸人玩坏了,而赵川是个倒霉的接盘侠。 以后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赵川入赘谢家,而郗道茂跟着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有些违和啊。 郗夫人心中一百个不痛快,她只盼着赵川带着郗道茂远去江北,不必再忍受这些流言蜚语。 至于谢道韫,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谢家势大,不是她一个妇人所能抗衡的,而丈夫郗昙似乎想让赵川入赘,怎么看怎么不现实。 “娘,我这就去了啊。” 郗道茂换了一身干净而朴素的褶裙,蒙着面纱,看上去像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小姐,不过她确实也是,只不过中了邪术,样子变成了老人。 “嗯,路上小心,我派两个得力的家将送你去。” 郗夫人大手一挥,就不再搭理这个女儿,她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家里事情不断,丈夫现在又在堂邑镇压民变,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暴风雨之前的压抑让人异常难受。 建康城南核心区域的乌衣巷,在王家大宅内,王孟姜看着母亲首饰盒里那些玲琅满目的各类首饰,有些傻眼了! “爹,我应该戴什么样的首饰出门啊,还没想好呢。” 郗璇在生王孟姜的气,也在生王羲之的气,觉得他们父女两人都疯了, 自己家的门第,可是江左第一的琅琊王氏啊,王孟姜是嫡女,如何配不上赵川,需要这样低声下气?需要去跟谢家的谢道韫去争? 欷璇完全无法理解王羲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天女儿要去观看那个什么“俊才选拔”,想做什么事情简直就是昭然若揭,欷璇完全没兴趣告诉女儿,应该佩戴什么首饰去参加这种活动。 “孟姜啊,赵川那家伙写过一首诗,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现在的样子正好,不需要戴首饰了。穿件朴素大方的衣服直接去吧。我看赵川这人也不喜欢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魏晋男人涂脂抹粉是常态)。” “哦,好吧!” 王孟姜答应了一声。 怎么说呢,她希望自己盛装出现,挽着赵川的手,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多么漂亮,赵川有自己这样的“女朋友”是多么有面子。 但王羲之考虑的显然是这种公共场合,人多眼杂,打扮得太鲜艳是非太多,容易招蜂引蝶。 最后,王孟姜穿着一件白色的褶裙,没有化妆,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跟着王羲之一起走了。 确切的说,是除了欷璇和王玄之的夫人何氏以外,王家几乎是倾巢出动。 王家的那七个“葫芦娃”,都要参加选拔,而王羲之更是书法的评委。 分别乘坐两辆马车,王家人出门去了城北的玄武湖,留下欷璇在家里生闷气。 郗道茂和王孟姜这对表姐妹,肯定想不到会在会场里相遇。 而刚刚出门的赵川,刚刚拐出自己住的那条街,就看到一队可疑的人! 脚步稳健,手臂挥动有力,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前面这群人,看上去有古怪!” 赵川,诸葛侃,沈劲,陆长生,四人一起出的门,这几位都不是在家读死书的料,一看就明白前面的那群人,很不一样。 “别出声,我们慢慢跟在他们后面。“ 赵川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他们远远的跟在那群人的车队后面。 “这群人护卫的马车很奇怪,好像是定制的,貌似……太宽了一点。” 诸葛侃是家将出身,对这些细节很熟悉。 世家里常用的马车,都是有制式的,长短和宽度差不多,也都是专人打造,很多都是批量制造的,绝不会一辆车一个标准。 汉字的书写虽然不利于标准化,但标准化作业,在秦代就是常见的行为,后来大秦崩溃,这些虽然有所反复,但也别太小看古人的智慧。 标准化在零件更换和配套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世家出行经常用马车,又怎么会不知道制定马车的标准呢? “太宽了一些吗?看车轮的痕迹,似乎并没有装太多人啊?里面装的,会不会是军械,比较大的那种?”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这几个人都不是蠢人,他们的猜测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我看到了一个老熟人,虽然脸好像不一样,但身型和气质没办法改变!” 赵川在队伍里看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但却是印象深刻的人,那就是天师道杜子恭一脉现在的继承人,孙泰! 脸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和原来的样子不同。但整个人的气质,几乎和从前一样,而且这个人似乎是练的腿脚功夫,走路的气势很足,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得出来的。 “我看这些人去的似乎是玄武湖旁边的那座小山丘,那个马车里装的,会不会是……床弩?” 沈劲家里造反过,对这些军械很熟悉,他本人从小就学习兵法,对这些东西几乎是如数家珍。如果单单看尺寸的话,这玩意确实像是床弩! 听到沈劲的话,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今天玄武湖上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褚蒜子褚太后会出现! 儿皇帝司马聃会出现。 “皇叔”司马昱会出现。 朝廷很多重臣,比如孙绰,比如王羲之,都会出现。 这时在会场的高处如果有一台床弩…… 只要死一个人,就是天大的大事,更何况死的人还有可能是目前东晋的最高统治阶层! “长生,你家里的背景高一点,快去衙门禀告这件事,我们跟着这些人!” 四人分开行动,沈劲跟着赵川,两人负责跟踪,诸葛侃和陆长生一组,找衙门去报告这些事,去搬救兵回来。 如果猜测得没错,前面这些人是天师道杜子恭一脉的精锐,并不好对付。 第三十六章 重要的事情 在赵川和沈劲两人跟踪孙泰一行人的时候,东晋朝廷所主持的选拔,也正式开始了。 上午,大部分的选手和评委,观众,都到了玄武湖的会场,依次接受“安检”,然后乘坐专门的船只,到达湖中心的木质浮台上。 玄武湖说达也不算大,比起鄱阳湖,洞庭湖来,玩去是不值一提。只不过,这个湖的来历和经历,也很是不凡。 中国历史上大概不会有哪一个湖泊比玄武湖更加的命运多舛。 它的出现比建康这座城的出现要早得多,而且是这一代最适合人生存的地点,六千多年前就有人类在这附近居住。 历朝历代,它经常被人工开凿或者填埋,形状和大小都不太一样; 历朝历代,它的名字也有些差异,或者干脆就没有名字。 换一个统治者,但凡有能力的,都会在玄武湖这里“动刀子”。 东晋时期,玄武湖是晋军水师训练的场地,跟长江相通,面积也比后世的南京玄武湖公园要大得多。 上次初赛的选拔,建康城人人都能过来观看,并没有什么限制,但这次情况明显有些不同。 每个进入会场的人,在上船之前,都要搜身。 而会场外围,有禁军的好几道封锁线。 伴随着流动哨,防卫异常严密,如果谁指望从陆地上搞事,破坏会场,那可是打错了算盘。 不仅如此,比赛场地虽然依旧是湖上的浮台,但所有的浮台都已经离开岸边有相当的距离,如果一些毛贼想从岸上混进人群,刺杀浮台上面的重要人物,那只能是痴人说梦,没有一丝的可能。 这年头水上漂是不存在的,那只是武侠世界的一个传说。 除此以外,褚太后还专门调用了京口大军中的几艘楼船,让世家中人乘坐,用来观看木质浮台上的“俊才选拔”,借此烘托气氛。 楼船上吃的玩的什么都有,能考虑到的事情都已经考虑到了。 可以说这场“盛会”,是世家精英汇聚一堂,是东晋独有的世家盛宴。 由晋军水师专门拨出来的“走舸”,负责两边人员往来,包括从楼船到岸边,从楼船到浮台。 这样便于控制人员往来,就算有歹人混上船,想接近褚太后一行人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负责“现场安保”的扬州刺史王述,也专门派出一支机动灵活的水师,船只数量不少,而且航行速度飞快,早早的就驱离赛场周边所有渔船,画船,并在浮台周边保持警戒,保证绝对的安全。 晋军水师的主力,还封锁了玄武湖在长江上的出口,防止有水贼从长江水道闯入玄武湖。 要知道,东晋对异族唯一的优势兵种,就是水军了。 这次的“俊才选拔”,里层外层的防卫几乎是森严到了极点! 如果说初赛的现场安保相当于乡镇运动会的水准,那么现在的复赛,就是相当于北京奥运会的安保水平,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真是难为褚太后了。想出个在水上搭台比赛的点子,把心怀不轨之人搞事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传统的刺杀,被完全杜绝。 此次选拔,是不对普通民众开放的,所面对的对象,全都是大世家,还有他们的附庸。 上品无寒士,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东晋,泥腿子要翻身,还得等到孙恩卢遁叛乱,北府兵成为东晋的国家支柱,才有了那么一丝曙光。 现在会场里的人,里里外外,都是世家的人。 这些人都是东晋统治阶层的精华,而且还包括了下一代的精英。 谢家宝树(历史上谢道韫曾说谢家这一代人才辈出,如同宝树),王家葫芦娃,甚至包括赵川的两个女人,都在现场的浮台和楼船上。 如果出了事,可以说东晋不仅现在没有了,连未来也没有了。褚太后如此谨慎不是没有原因的。 楼船上,王孟姜很不巧又碰到了谢玄,或者说对方是专程在等她。 很不巧的是父亲和七位大哥都已经去了浮台上,她要独自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人。 更不巧的是,表姐郗道茂,蒙着面纱,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跟谢玄面对面说话。 她不可能认不出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跟赵川的事,毕竟那天黄昏的朱雀桥上,经过的路人不计其数,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建康大概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那个,谢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谢玄拦住自己,王孟姜对着他嫣然一笑,明明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找她,却依然装作茫然无知的问道。 “赵川和我姐姐有婚约,他们之间又没有闹掰。你为什么要插一脚破坏我姐姐的幸福?孟姜,就算不是因为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王家书香门第,难道就是教你破坏他人姻缘?” 谢玄的话让王孟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抢男人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很光彩,更何况被人家当众指出来。 赵川跟谢道韫在先,跟自己在后,凡事确实讲个先来后到。 “没办法呀,好东西她想要,我也想要,我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啊,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只好跟道韫姐说声对不起了。” 王孟姜脸上带着笑,对着谢玄摊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让对方心都碎了! 谢玄从来没想过王孟姜的心思会有这么,还不太好形容,嗯,姑且算是恶毒吧。 他并不知道碧池这个词,不然肯定会骂出来。 “你…孟姜,我们认识十几年,我今天才算真正看透你的为人,你无耻!” 谢玄已经怒发冲冠,这话说得很过分。 其实严格说起来,赵川和谢道韫那荒唐的婚姻已经作废,连婚书都撕掉了,而真正定下终身的婚姻,却还没有明证。 要说赵川跟谢道韫什么关系,其实也跟王孟姜一样。 谢玄只是为姐姐不忿。 姐姐谢道韫一生公正,行得正坐得直,没想到看上的男人,居然是这样的花心大萝卜,而当“小三”的,居然是她的闺蜜王孟姜。 他们三人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啊!姐姐一不在,王孟姜就开始抢她的男人,这很有些卑劣。 谢玄虽然骂得凶,不过王孟姜也不是吃素的,她立刻反唇相讥道: “我有选择吗?我中毒的时候是谁在我身边,我重病要死的时候是谁在我身边,除了赵川,我还能选择谁? 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啊。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找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人么? 他对我那么好,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你认为我就不动心么?我也想有这样一个男人时刻在身边啊! 我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幸福,这也错了么? 我哪里做错了?莫非我不选赵川,还选择你不成?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凭什么我要为家族牺牲我的幸福,我王孟姜哪里差了?是缺条腿还是断只手?”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谢玄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赵川跟谢道韫没结婚,人家跟王家小妹在一起也是自由恋爱好不好?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嘛,讲究你情我愿,人家王孟姜甘愿当情人,甘愿当第三者,甘愿跟谢道韫分享同一个人,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她父亲王羲之似乎根本不反对的样子。昨晚他跟着叔父谢万去了王家,王羲之的态度就是想招赵川为王家人。 莫非王家也看上赵川,打算抢女婿? 谢玄的头脑冷静下来,发现事情已经变得复杂,不再是个人情感上的事情,而是关乎到家族的联姻。 “哼,你好自为之吧,这件事我们谢家不会就这样算了。凡事都要讲究给说法。” 虽然很想“眼不见为净”,但谢玄毕竟是谢家子弟,他还是需要跟家族的步调保持一致。 谢万已经给谢安写信,让他处理王家的事情。 “人家喜欢谁爱谁,关你们什么事?谢道韫都没出来说话,你激动什么?有话让谢道韫当面来说,其他人没资格说三道四。表妹,我们走吧。” 蒙着面纱的郗道茂走了过来,挽起王孟姜的胳膊,丢下一句话,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气得谢玄站在原地牙痒痒的,又毫无办法。 总不能对两个女孩动粗吧?就因为人家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实话? 郗道茂领着表妹来到楼船上一处僻静的地方。 “表姐,对不起,我知道那些事情,但是就是忍不住,我真的好喜欢他,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接近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让我离开他,怎么也做不到,心里都是这个人。” 刚才谢玄的恶语,让王孟姜心里非常不痛快,她可以跟对方吵架,却不能在已经是可怜到极点的表姐郗道茂面前摆谱。 王家小妹日常温和的笑容下,是高超的情商智商。 “没事的,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呢,以后好好帮他养大孩子就好了。江左我已经呆不下去,他离开的时候我会跟他一起走的。” 王孟姜听到郗道茂说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味道不对,过了很久才明悟过来,一脸惊讶的问道:“表姐,你有孩子啦?但是葛神医不是说你只有一个月的命了吗?” 消息太过于劲爆,难怪郗道茂说江左她呆不下去了,一个女孩未婚而“肚子被搞大”,这年头已经没办法在世家里立足了! 一时间王孟姜有些羡慕和后怕。 她当时和赵川差点做了那种事,运气好说不定也怀上了,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咦?没发现赵川的人啊,他去哪里了?” 郗道茂的眼睛在浮台上的人群里不断扫描,就是没发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对啊!我也没有看到呀!”王孟姜顺着表姐的目光往前看,也没发现赵川的身影,莫非,这个男人今天居然没到场? 赵川不是世家的人,但这个场合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两人都不认为赵川会放弃这个机会在家睡大觉。 郗道茂皱起眉头,王孟姜的脸也变得很难看,她们都在担心赵川会不会出事。 比如谢家现在安静得可怕,谢安甚至都没有回建康,他们会不会一出手就是大动作? 谢家或许很不满赵川这个人,不过此时此刻,郗道茂和王孟姜确实冤枉了他们,某人此刻不在会场,另有原因。 赵川和沈劲隐藏在树丛里,他们屏住呼吸,看到眼前可怕的一幕。 赵川一直相信,任何时候,其实真正的高手,是在民间隐藏的,而此时的天师道杜子恭一脉,正是走的平民百姓的路线,这跟葛洪有本质区别。 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床弩,看上去像是制式装备,赵川上次去台城的时候,貌似在宫墙上见过类似的。 但这一个很明显是属于diy版本的,加了绞盘和特殊的支座,看上去体积大了不少。 “这是禁军中的蝎子弩,不过改装了很多,我也不知道性能如何。如果只是蝎子弩,弩箭肯定是够不到玄武湖上的浮台,负责布置水师的校尉,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沈劲对军械很熟悉,他的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赵川注意到对方说的是“应该”,而眼前的床弩明显是个射程力度加强版的,能不能射到浮台,那只有天知道,或许孙泰他们这帮人也弄不明白。 “孙仙师,晋军调整了浮台的位置,我现在也不能确保命中,大概……能射到地方吧?” 一个灰衣劲装的汉子,在调整床弩头上的准星,赵川一看就明白,这是根据抛物线在设定余量。 古人不知道抛物线原理,但早就根据实际情况总结出经验了,大军之中的射手,对普通蝎子弩的射击距离和精度有着相当的把握。 “没事,意料之中的事罢了。今日来只是校射而已,根本就不是杀招。”孙泰摆摆手,似乎根本没把“技师”的话当回事,而且他的底牌依然很多。 孙泰的表现让赵川的心往下沉。 那种急不可耐,想成事的家伙,最后都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而孙泰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根本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种对手很可怕。 第三十七章 大乱将起 建康城的“俊才选拔”,并非所有的世家中人都很关心,比如谢安! 特殊的时节,水面下的暗涌不断,唯独谢家,安静异常。 会稽东山的溪水边,号称江左第一风流名士的谢安,拿着一根竹竿在垂钓。 朴素的装扮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淡淡威严。 身边站着一个刀疤脸的随从,正是纵横长安黑道的八水帮第一客卿丁胜。 四周只有溪流的声音,偶尔传来水鸟的鸣叫,这里依山傍水,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听你的意思,这王逸少,是有些别的心思咯?”谢安语气沉稳,不紧不慢的问道。 丁胜已经把建康城里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谢安说了。 包括王孟姜得了痘疫死里逃生,被赵川所救,然后又投入了对方的怀抱。 包括朱雀桥上,王孟姜当众拒绝了谢玄,谢安苦心经营的王谢联姻,变得不再可能。 包括王羲之对自家女儿跟赵川之间的“奸情”听之任之,甚至乐见其成。 包括谢万出马,带着谢玄,前去求情,也未改王家坚决退婚的意图。 包括以及建康城近期诡谲的局势,还有褚太后的种种应对。 “你辛苦了,王谢两家联姻,我自有主张。王孟姜不成就换别人吧,但小妖孽可不能让他跑出手心。你盯着那家伙就行,其余的事情别管了。” 谢安的回答让丁胜有些诧异。 赵川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没有人比丁胜更加了解,这是自己在长安城盯了几年的“妖孽”,这种重要人物,谢家不惜抛出建康明珠谢道韫来笼络住他。 现在王家也出手了,打的是一样的主意,谢安居然不慌乱?还是对谢道韫太有信心? 中国历来奉行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上到帝王,下到黎民百姓。正妻只能有一个,若是王孟姜当了正妻,那谢道韫不是只能作妾? 这种事谢安也能忍?恐怕乌龟也不过如此吧? “对了,还有件要紧事。 你那相好,近期搞不好有一场大难,你直接去台城没错的,正好也去看场好戏。 我们谢家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要做,该怎么乱就怎么乱,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收拾局面的。” 谢安的长美须在风中飘舞,缓缓流淌的溪水,被吹开一道道波纹,当代男神的心思,无人能够猜透,就如同当年他宠爱无比的舞姬,随手就送人,毫无征兆一样。 对于谢安,丁胜是服气的,虽然他一个人可以打五十个谢安都没问题。 上者劳人,中者劳智,下者劳力,谢安无疑是劳人和劳力的结合,用最小的资源办最大的事情,就这一点看,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 “你去吧,我和道韫过不多久就会回建康收拾局面的。那小混蛋就让他先蹦跶着。桓温的事,你别去碰,北伐就北伐吧,让谢玄好好跟在后面学学。” 钓到一条大鱼,谢安放到鱼篓里,抬起头对着丁胜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胜在谢安的眉宇上看到了一丝…恼怒? 丁胜走后,谢安似乎也没了垂钓的心情,把鱼竿放在一边,看着溪水发呆。 “女人的数量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女人的身份啊!小混蛋,我说不得也要用点手段了。”谢安叹了口气。 他不太喜欢用阴谋,但该用的时候,一样不会手软。郗道茂他可以忍,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废了”,但王孟姜的威胁太大了。 这个女孩或许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但她背后的家族呢?那可是琅琊王氏!江左第一世家,稳压谢家一头! 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心情也变得阴霾起来。 谢安提着鱼篓,回到竹楼,发现侄女谢道韫依旧在写书。还是那本《儒家心学》。 她一身文士的打扮,发髻高高盘起,咬着嘴唇沉思的样子十分俏皮可爱。 “和你从小玩到大的王家小妹,开始跟你抢男人了,你就这么自信,还能沉得住气来写书?” 谢安开始揶揄自家的侄女。 谢道韫的父亲谢奕,不像个文士,倒很像是个武夫,和桓温和谈得来,子女又特别多,所以长女谢道韫和七子谢玄都是交给谢安养大的。 说是侄女,其实算作女儿也不为过,不然谢安为谢道韫的婚事也不会操碎了心。 “叔父啊,想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我就是我,以后我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一个影子,他在我就在。我能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 嗯……谢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时候看得太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呀! 自家这个侄女,就是太聪明了,是真正的大智慧,而且认死理! “罢了,叔父断然不会让你吃亏的。赵川此子,乃是天下最大的变数,拥有无限可能。他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他是属于我们谢家,乃至天下人的。道韫,将来真的要多靠你才行!” 谢道韫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没想到叔父谢安居然把赵川捧到这样一个高度。 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几年前,谢安就让丁胜在长安城盯着赵川,对方一身的秘密,早就被看在眼里了。 “心学,乃是离经叛道的学问,越是深究,越是不寒而栗。我就当自己是一个学生,跟着赵川,潜心向学吧。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谢道韫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谢安说话。 赵川自以为自己的秘密不会被人知道,其实他心里隐藏的另一个世界,已经被有些人窥探。 感性而高情商的王孟姜,察觉到赵川这个人思维的与众不同,他的大脑属于“骨骼惊奇”。 机敏而刻板的谢道韫,却从赵川“提出”的心学里面,看到了这里所隐藏的猛兽! 一个思想解放,人人可为圣贤的世界!一个你觉得有道理,又证明了你有道理,那你就是圣贤的世界。 心学的世界让谢道韫害怕,却又忍不住孜孜不倦的探索,她积累了一肚子的问题,要跟赵川讨论,以至于对方有没有找其他的女人,都要靠后。 “唉,那一晚你要是主动点,就什么毛病都没了。罢了罢了,或许他就是喜欢你这种古板不化的女子吧,叔父去做鱼了。” 谢安摇摇头就上了竹楼,自家侄女顽固得很,当时自己创造机会,这两个家伙居然什么事情都没做,都是木头么? 男人都有好色的一面,特别是少年时候,春心萌动。 女人主动点也没什么呀? 你把反推了,他就是你的男人了,有比这更牢固的枷锁么?不比那些诗书文章强么? 一想到赵川居然被王孟姜这个小丫头片子“拿下”了,谢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谢道韫放下笔,眼睛盯着书案上某个空白的地方发呆。 “有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奇怪。有其他的女孩喜欢你,我倒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她脸上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家的微笑,随即就撇了撇嘴,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 “孟姜也好,还有那个郗道茂也好,都是你救下的女子,好像我也是的,你就不能别对女孩子那么温柔吗?弄得大家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我还能怎么办啊,你可是说过要取我为糟糠之妻的!” 其实不是不在意,而是希望对方能够给一个当面的解释! 赵川并不知道会稽东山,有个女孩对他又爱又恨,又是想念,又是想揍他一顿。 此刻建康城玄武湖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赵川和刚刚投靠自己不久的沈劲,躲在树丛里,看着孙泰一行人在调试床弩。 “孙仙师,蝎子弩已经调试完毕,现在需要试射么?” “技师”装扮的一个家伙,放下手上的竹简,停止记录。 此人相当专业,类似于后世的炮兵,通过观瞄,记录射击诸元,可见孙泰这帮人并没有打算做一竿子买卖。 “试射么?现在还不忙,我们先等等,马上就有一场好戏看呢。” 孙泰身边的人全都是面面相觑,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原以为自己就是这位孙仙师的股肱心腹了,没想到对方手下居然还有另外的底牌。 树丛后面的赵川和沈劲,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暗叫不妙。 今天是什么日子?东晋的世家子弟齐聚一堂,在这玄武湖上参加选拔,孙泰口中的“好戏”,会是什么好戏呢? 对方不是善男信女,而且从郗道茂的遭遇看,这伙人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做事不留余地,不讲手段。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底线为零。 这种人口中的好戏,会是什么? 赵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 正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乞丐装扮的猥琐汉子,急匆匆的来到山丘上,喘着粗气,一口气差别没憋死的说道:“快,仙师,快走。有禁军上来了,人数往少了说有百余人,他们上来用不了多久!” “咦?你是说禁军来了这座山丘?快上来了?” 孙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们的行动一向隐秘,是怎么泄露行踪的呢? “罢了,今天注定只能当个看客了。你们几个,把床弩上可以用的部件快点拆了,然后把剩下的推下山崖!” 尽管出现了意外情况,孙泰依然是当机立断,不慌不忙。 手下的几个人各自分工,把蝎子弩上DIY的部件,一个不差的拆卸下来,然后麻利的把剩下的木架子推下山崖。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了。我们还是到玄武湖岸边去看好戏吧。” 大手一挥,孙泰一行人从山丘的小路下山,一炷香以后,陆长生和诸葛侃就带着百余禁军上了山丘。 “陆长生,你说的贼人呢?看在你父亲陆纳的面子上,我才带着手下人来走一遭。要知道太后可是下令巡视湖边,若是让贼人趁机闹出什么乱子,我这身官服不保啊!” 领头的校尉,发现山顶上空无一人,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下来,两眼喷火的看着陆长生,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我可以作证,刚才确实是天师道的余孽在这里,还有一台床弩,被推下了山崖!” 树丛后的赵川和沈劲走出来,给陆长生解围。 那校尉看到赵川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心里也有点发憷,但看到熟识的沈劲,脸上的嘲讽就开始溢于言表。 “哟,这位不是立志振兴家业的沈公子么?是不是想立功想疯了,编出贼人的谎言?劝你别折腾了,你们家是贱籍,没指望的。” 赵川身边的沈劲气得把拳头捏得吧嗒吧嗒响,却始终没有上前去揍那位嚣张跋扈的校尉。对方一直把脸伸过来,似乎就是要让他打一样! 正在这时,一个硕大的拳头,砸在校尉的鼻梁上,他的身体飞出好远,一直到身后有士卒搀扶他,才勉强稳住身形! 鼻血已经是喷涌而出! “一个校尉,嚣张什么!有贼人作祟,你们不去管,等到时候出事,我进宫跟褚太后说你知情不报,看到时候你认不认识死字怎么写!” 沈劲不敢打,赵川帮他打了。 陆长生呆住了,诸葛侃呆住了,那一百多禁军士卒呆住了,沈劲更是嘴巴张大能放一个鸡蛋! 赵川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甚至被认为只会泡妹子,没想到居然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你给我……”这校尉还想说话,赵川走过来抓起对方的衣领,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认识不?蝎子弩的基座什么形状想一想!” 一声暴喝!这个被打得晕头晕脑的校尉才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痕迹发呆。 他可能有点跋扈,禁军中当官的哪个不是这样? 不过傻子绝对坐不到这样的位置,傻子也不会仅凭陆长生的一句话就带着人上山。 这个禁军校尉蹲下来,查看地上的痕迹,甚至能找到一点木屑,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确实有人在这里,而且还固定过蝎子弩! “哼!”他站起身来,恨恨的看了赵川一眼,冷哼一声就不再言语,算是另一种形势的“认怂”了。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出大事了,快点下山去禀告太后!” 赵川四人慢慢的跟在禁军队伍后面,都是心情沉重。 孙泰口中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三十八章 精英汇聚 陆长生叫来的禁军,查看了山丘上的情况后,就急急忙忙的下山,那名校尉甚至没时间跟赵川练一把,报那一拳头的仇。 如果出了事,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可能还会祸及家小。 这些人走得飞快,几乎就是在奔跑,一转眼就把赵川等人甩在了后面。 脑袋和私仇,孰轻孰重太明显了。 回来的路上,气氛异常的沉闷。赵川,陆长生,沈劲,诸葛侃,都是各怀心事。 “沈劲,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别人欺负到脸上了,打回去才是,不是每次都有人帮你出头的。” 赵川盯着沈劲的眼睛,表情严肃,对方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家族被打压,就算被世家子弟欺负了,他又怎么敢反抗?并非是因为打不过,而是背后的靠山相差太远了啊! 不过赵川并不这么认为。 说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赵川赵大当家按道理是行家里手了。 只不过,对于男人来说,那一口气也许比生命都要重要,尊严是不容践踏的。 干净水洗脸,脏水洗脚,这是古人三千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家族被归为贱籍,这是天然的,暂时无法改变的。 但如果别人压迫都麻木到不反抗或者不敢反抗,那整个人的格调都开始低下来了。 人贱不如狗,狗急了还会反咬一口呢! 沈劲身上的傲气,被家族的落魄所压制住了,所以他才想迫切成为北伐军的一员,攻占洛阳,光宗耀祖。 只是因为家族曾经参与谋反,就连从军,人家都不要他,所以他才会到处找门路,敢收留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对了,赵川,你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选拔吗?我刚才从山丘上看到,好像早就已经开始了啊!” 陆长生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赵川还有个重要任务要参加。 纳尼? 赵川这才想起来,那个“才俊选拔”的复赛,虽然是毫无意义的肥皂剧,但对于自己来说却有着特别的意义。 尼玛这是个系统任务,奖励是能让郗道茂恢复年轻容貌的回春丸… 他不仅要参加,而且要脱颖而出才行。如果因为迟到而不能参加…这就很尴尬了! 罢了,走快点吧。 赵川跟其他三人打了个招呼,快步向玄武湖的会场跑去。 穿过一堆又一堆的人群,望山跑死马,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实际上路线弯弯绕绕的,还真不是一炷香时间就能赶到的。 一路小跑,赵川来到禁军封锁线的外围,累得气喘吁吁,却是彻底傻眼了。 比赛已经开始,所有的船只,全部停靠在岸边,不允许载人前往湖中心的浮台。 当然,也不许湖中心的人回到岸边。 那迟到了咋办? 凉拌呗,又不是只有赵川一个人迟到,在这里他还遇到个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倒霉蛋。 王劭家的公子王谧! 郗道茂失踪的那段时间,赵川在王羲之家跟这家伙有一面之缘,两人谈得颇为投缘。 “咦?赵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还没去比赛么?”王谧是个自来熟,而且对赵川的诗才非常推崇。 “别提了,这次只怕要出大事,我现在非得去一趟赛场不可,不然就真掉大了。” 害怕引起恐慌,赵川没告诉王谧孙泰的阴谋,反正不是已经有人去通报了么? 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入口,但封锁线上的禁军士卒,全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搭理二人的兴趣。 “这下糟糕了,要怎么进去才好呢?” 这次封锁得异常严密,根本就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 “赵川,俊才选拔都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晃悠!” 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也是赵川很害怕听到的一个声音。 “呀,伯父,你不是在堂邑赈灾么?”赵川回头,看到一脸严肃的郗昙,身后还有大量的士兵,当然,还有那个被他打了一拳头的校尉。 “听说你们看到了贼人,那些人呢?听到他们的计划没有?” 郗昙沉声问道。 天师道杜子恭等人把郗道茂害成那样,郗昙作为父亲,恨不得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那个,故事有点长,我现在在想到底怎么到湖中心的浮台上去……”赵川看着郗昙讪笑道。 吃了人家的女儿,多少都是有些做贼心虚的。 “走,我送你去湖中心,边走边说!王家小郎,你也一起来!”郗昙虎着脸说道。 赵川腰上带着短剑,根据“安检”,是不能带上去的,但有郗昙在身边,周边的禁军也就无视这件事了。 负责人员两边往来的“走舸”,非常简陋,郗昙也没什么座船之类的。在摆渡的路上,赵川把所见所闻都跟郗昙说了,没想到对方脸上没有紧张,反倒是如释重负。 浮台上没什么检查的人,郗昙送赵川上去之后,就立刻离开了,不知所踪。 “赵兄,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你不觉得么?”王谧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来回的张望。 虽然赵川他们来的很迟了,但是比赛居然都没有开始! 四周的几艘楼船的人,都在安心的当吃瓜群众,聊天的聊天,吃水果的吃水果,垃圾扔得湖面上到处都是。 赵川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怪诞的想法,这褚太后是不是知道有人要来砸场子,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宣布比赛开始,是想收拾完贼人以后一心一意的举办这场根本没什么鸟用的“盛会”么? 这种预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四顾张望,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赵川哥哥,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王孟姜挥舞着手臂,在一艘楼船对着他大叫,王家小妹身边是一个穿着白色褶裙的女子,蒙着面色,一头耀眼的银发,正是郗道茂无疑。 她也在跟自己打招呼。 这两人都能和睦相处了?她们不吃醋? 赵川对着两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心里却是在犯嘀咕。 自己来了,褚太后好像也没宣布比赛开始,果然是自己太自恋,以为别人好像都是在等自己么? 正当他在假装发呆,顺道观察周围的环境时,异变陡升! …… 坐镇京口的郗超,此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还有一位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桓歆,桓温第三子,化名木子云,当初被苻坚扣留在长安,此时居然被对方送回来了! 来客正是吕光的父亲吕婆楼。 “赵川领衔,出使贵国,一直都杳无音讯,我主苻坚非常担心,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现在把留在东海王府上的桓公子侄送回。” 吕婆楼对着郗超行了一礼,还送上了礼单。 哈? 郗超看着房间里的吕婆楼,和完完整整,精神很好的桓歆,心里只犯嘀咕。 这苻坚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我还打算用苻融这些人把三公子换回来,结果你就自动把人送回来了,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哈哈,阁下误会了,实在是赵郎中才华惊为天人,被褚太后看重,现在一时间脱不开身,并非在下有意要扣押苻融一行人。” “我主苻坚的意思,是让苻融和吕光,以及那五百随行士卒一起回弘农,至于其他的人,事情办完了以后再走也不迟。” 嗯?这样也可以么? 郗超感觉对方这个要求不太好拒绝。 桓温北伐,志在洛阳,而苻坚的龙骧军,听说目前部署在弘农,离洛阳咫尺之遥,若是能摆平苻坚,攻打洛阳则是少了许多麻烦。 更何况比起枋头囤积重兵的慕容家,苻坚还是挺好说话的。对方现在明摆着是在示好,如果拒绝,搞不好苻坚一怒之下,会攻打洛阳,无故为自己树立一个强敌,这是何苦来哉? “我主桓公不在,事关重大,我贸然答应的话,恐怕……”郗超打起了太极,那老鼠一样的小眼睛转啊转,脑子里的念头可谓是百转千回。 “嘉宾兄,我听闻你才智独步江左,乃是诸葛卧龙一样的人物。我主苻坚已经承诺,只要你们让苻融他们回来,我们可以保证,只要桓公的人占着洛阳一天,我主就不会攻打洛阳!” 吕婆楼很会说话,这话里面的言外之意也传达得很清晰。 如果不放人,洛阳我们拿定了,到时候你就辛辛苦苦的去死磕汜水关吧。 扣押着苻融等人,好处没有,坏处一大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思前想后,郗超觉得还是放人比较妙,更何况桓温的三子已经回来了,何苦跟苻坚过不去呢?这个人现在根本就不是晋国的主要敌人啊! 桓温的敌人,主要在国内,北伐只是刷声望的。能有成果固然好,就算没有成果,桓温也能占据大义。毕竟民间恢复河山的呼声很高,这也是桓温能压着世家,让对方节节败退的基础。 既然要北伐,那当然是敌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次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本身就是慕容家。 “好吧,你先去见一见他们吧,就在军营里面。如果他们愿意走,我不反对,如果他们执意要等赵川回来的话,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郗超摊摊手,原则上同意,但没有把话说死。 吕婆楼带着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对着郗超长长一拜,跟着对方的卫士出了房间。 “书道(桓歆表字),这次关中之行,你有什么感想?” 郗超和桓温称兄道弟,对方的儿子自然是晚辈,郗超的语气完全没有问题,虽然对方根本不比自己小多少。 “燕国没机会去,但长安人杰地灵,苻家……只有苻坚,是心腹大患。” 桓歆叹了口气,他在苻坚府里“做客”,对方待他如同上宾,一有时间就纵论天下大势,甚至讨论儒家经典,这厮完全就不像是个胡人,甚至比汉人还要汉人。 而且苻坚在长安颇得人心,无论是氐族还是汉族都买他的帐,特别是在民间,声望极高。 这些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郗超解释,毕竟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而对方的才智是他无数倍,即使自己占着道理,也很难说服对方。 “玉不琢不成器,想来你这次收获良多。先下去休息吧,这次北伐你就在家修身养性吧。此时纷乱颇多,等时局平稳之时,自然有你用武之地。” 郗超说话像个老头子,打发桓歆走了之后,自己跪坐在书案前良久不语。 你说胡人坏吧,他们居然开始读儒家经典了。 你说汉人好吧,天师道那些人现在正在玩一票大的,到时候可能会血流成河。 郗超站在自己的角度,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吕婆楼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 房间里,苻融搂着何法倪,在说悄悄话,怀里的美人时不时一番娇笑,看样子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而吕光正在另一房间读兵书,看到父亲来了,连忙聚拢过来。 “我一收到消息,就急忙从东海王府赶来,如何,这位,母子可平安?” 吕婆楼看到一脸幸福表情的何法倪,就知道他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苻融现在老成了不少,他走过来握住吕婆楼的手,沉声问道:“我担心夜长梦多。这位本来是晋帝未过门的媳妇,身份高贵,她选择跟我一起,做我的夫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速速回长安,倪妹妹要养胎。” 吕婆楼听到苻融的话,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态。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乃是东海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苻坚到现在都还没有后代),非同小可。无论她以后能不能当苻融的正室夫人,此女都不可怠慢了。 苻融暗通消息,让大哥苻坚把自己一行人换回来,确实还是有道理的。 “倪妹妹,我们这就回关中吧。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在晋国出生呢。” 何法倪听了之后,脸上露出微笑和迟疑,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希望和我一起相夫教子么?有什么话要说?” 看到何法倪的样子,苻融有点不高兴,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许久,对方却没有欢呼雀跃。 “那个,赵川还没回来,我们这样回去是不是……” 苻融脸上表情稍缓,带着歉意说道:“如果他在,桓温和郗超是不会让我们走的。正因为他不走,所以我们才能走。” 第三十九章 巨人的铁拳 赵川不知道苻融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给“卖了”,果然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师傅。 从历史上看,苻融的为人比较多疑,做事太拘泥于细节,没有他大哥苻坚那么雄才大略,胸怀宽广。 不过就算如此,此时还比较单纯,还相信爱情的苻融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何法倪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赵川的。 这个女人从认识他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局!所图甚大! 所以她在最后时刻才会问苻融为什么不等赵川一起返回。 怀孕的女人,天然就更相信孩子他爹,即使是小母狼何法倪也不例外。更何况赵川有能力保护她,而苻融则未必。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世事无常。 而此时此刻,位于建康玄武湖浮台之上的赵川,手里握着短剑,看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从湖水里跳上来的“水鬼”,心里有点发憷! 尼玛,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从种种迹象就觉得今天这里非常奇怪,不论是孙泰的表现,还是褚太后的精密布置,都显示出这里就是一个“决斗”的战场。 朝廷势力和天师道“反贼”势力交锋的战场。 “护驾!” “保护太后!”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这是某个世家的公子。 “兵器呢?该死我今天怎么没带兵器?” 最后这位,是王劭家的公子王歆!这厮也是会武艺的,虽然不咋地。他也不想想,这么严格的安检,他若是带兵器能到这里么? 他又不能未卜先知的预知自己被郗昙带过来而跳过安检。 “都给我闭嘴,所有人,去中央楼台那里集中!”赵川一声大喝,很多人这才醒悟过来。 那些所谓的才俊,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吓傻!听到赵川的提醒,全部往褚太后和儿皇帝司马聃所在的楼台跑去,但却被守卫在楼台门口的禁军将士死死拦住。 这些人绝望的看着慢慢靠近的杀手们,还有一个不太宽厚的身影挡在最前面。 时光似乎回到了半年前那个下午,赵川单薄的身躯顶在苻生黑甲军的面前,看着眼前的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其实心里已经吓尿)。 此时此刻,他拿着一把短剑,站在这些所谓“俊才”前面好几丈的距离,仿佛一道微弱的屏障一样。 四周的楼船上,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楼台上的剧变,这些“观众”也是鸡飞狗跳,害怕贼人上船,到处是尖叫的声音。 很多人想上去浮台上帮忙,但奈何手里没有武器,奈何没有小船可以靠过去,奈何对方攻击的对象,始终都不是他们。 而褚太后的布置中,这几艘船上都是没有军队的,仅有维持秩序的衙役,更别说有弓箭这一类的东西了。 天师道在民间基础深厚,无孔不入,褚太后担心敌人在眼皮底下,这种布置反而是最妥当的。如果这几艘船上有士兵,有弓箭,搞不好这些世家俊才们已经被射死不少。 像是早有准备,谢玄飞奔过来,拉着王孟姜和郗道茂,下到了楼船的一楼,交通用的小船,都是停靠在这里,此时还剩下最后一艘。 “我带你们去岸边!刀剑无眼,大战马上要开始了!你们速速回乌衣巷,千万不要开门!” 敏感的王孟姜瞬间明白了,谢玄一定事先知道些什么,只不过没说罢了,说不定她父亲都知道,只有她蒙在鼓里。 “谢玄,我……”王家小妹刚想说赵川还在浮台上,又想起这两人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谢玄此时的作为已经足够“绅士”,没办法要求更多了。 “赵川还在浮台上,我不走!” 郗道茂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老人。不过她不是谢玄喜欢的女人,对方粗暴的把她推上小船,用竹竿一顶大楼船,小舟像是离弦之箭的一样,朝着岸边飞驰而去。 “快看,有一队船只朝着这边驶来,看样子不像是朝廷的水师!” 谢玄刚走,楼船上有人大叫一声,原来已经有一队小船,居然突破了水师的封锁线,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速度极快,无人露头,不打旗号,来者不善! “糟糕,这是引火的船!当年东吴水军当中很多这种小船,这里怎么会有!!” 楼船上的局面开始失控,到处都是奔走呼喊的人,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谢玄带王孟姜和郗道茂离开,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场面已经不堪入目,但楼台之上的褚太后却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也不慌乱。 “逸少,你看人眼光不错。” 褚蒜子指着楼下独自抵挡那些杀手的赵川说道。 “子女这一辈的事情,我不太想插手,只要他们高兴就行。”王羲之打起了太极,脸上神色轻松,丝毫不考虑眼前火烧眉毛的境遇。 “皇叔,发信号,让郗昙处理吧。”褚蒜子对着司马昱淡淡的命令到。至始至终,小皇帝司马聃就像是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发号施令。 只是他盯着那些刺客,眼神寒彻刺骨。 楼台上绽放出一个大烟花,冲到半空中五彩斑斓。 正一步步向着赵川靠近,打算一刀解决他的那些不速之客们,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是一沉,随后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激活临时任务:生死一分钟 任务说明:援军将在一分钟以后赶来,顶住一分钟。 任务奖励:等你能活下来,我会送你一千文斗积分。至于为什么是文斗,这个不重要。 ” 小秘书冰冷的话语传到赵川脑子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果不其然是个坑,而且还是个大坑。 记得有人说过,所有的大势虽然重要,但作为个人,要注意的却是细节。 细节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随军出征,大胜敌军。哪怕只死一个人,那个人也许就是你,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万一大败惨败,哪怕还有一个人活下来,那个人也可能就是你,因此不要丧失求生的勇气。 现在虽然明显是褚太后摆局,引君入瓮,多半是有惊无险。 但赵川不保证自己最后能活下来,如果他不努力的话。 “就让我用八水刀陪你们玩玩!”赵川不退反进,短剑耍得像大刀一样,威猛异常,不留余力。 八水刀的特点就是开局异常的猛,往往第一招就能砍伤敌人,对付一些杂鱼异常好用,如果不需要节约体力的话。 果不其然,赵川在学习了郗忠的步伐之后,闪避,突进,格挡,都异常飘忽。 总是在敌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差之毫厘的避过对方势大力沉的砍杀。 刚才还惊惶不安的“俊才”们,似乎也安定下来,紧张的看着赵川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跟那些人游斗。 脑袋稍微明白点了,也慢慢回过神来。 这刺客的数量,也太少了点,莫非以为几十个人,就能突破禁军的最后封锁? “逸少,赵川这家伙武艺不错啊。下面那些世家子弟,应该很羞愧吧,居然无人敢上去帮忙。罢了,这些苍蝇也闹够了!” 褚太后看着脸上带着紧张的王羲之,轻轻挥挥手,从后厢冲出无数的弩手,对着刺客所在的地方就是一顿猛射! “那个……” 王羲之刚刚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心里顿时吊起来了。 尼玛孟姜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合意的,对王家也是异常有用,不会就这么被你乱箭射死吧? 赵川正跟那帮人打得热火朝天,心里还在嘲笑这些人的武艺稀疏平常,没想到褚蒜子一下就给他来了个狠的。 听到背后有风声,赵川一个狗打滚,在地上翻滚的时候,都能听到弩箭射到地上“梆梆梆”的声音。 当然,还有许多人中箭哀嚎呻吟的声音。 他狼狈的倒地,还未爬起来,一个青年伸出手,拉他起来,对他报以友善的微笑。 “在下谢韶,家父谢万,道韫姐乃是我堂姐,姐夫果然非常人,心如猛虎,坚不可摧。家姐看人眼光谢家无出其右,连家父都要甘拜下风。” 哈?这就是想要非礼淑文的谢家小禽兽?看样子不太像啊。 赵川看着眼前的青年,面色古怪。 看一个人的气质,很大程度上就能猜出这个人的思维和习惯,甚至秉性。 这个人,全身都是带着淡淡的骄傲,他对你很礼貌,虽然也是很尊敬你,但未必是从心底里看得起你。如沐春风之下,是隐藏和包裹着的内心。 赵川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青年,而对方似乎涵养颇高的样子,不好意思的对着他拱拱手说道:“谢家枝繁叶茂,嫡子嫡女,都是管教极严,将来的目标是要出将入相。 相信道韫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而庶子则没那么多讲究,资质高的将来也是管理家族产业,而有些不良子弟甚至会逐出家门。 我知道你和我弟媳的事情,家父已经清理门户,没有障碍了。” 果然是谢万!果然是谢家! 把自己的庶子赶出家门(其实就是给一大笔钱,让他们滚蛋,然后名义上族谱除名,百年之后怎么样还不好说。),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只为不让自己反感。 还真是挺舍得下本钱啊! 赵川心中感慨,难怪谢家要崛起,要一飞冲天,这族规真是优胜劣汰,太有针对性了。 嫡系的归嫡系来培养,庶出的归庶出来培养,道路不同,要求也不同,倾斜的资源也不同。 嫡系就是光,充当门面的,用来跟大世家的嫡系联姻的,用来当官摄取权利的,五指不沾阳春水,类似于谢道韫,谢玄这样的人。 读书多,修养好,脑子转得快,不事俗物,这是阳春白雪,能够赚取名声的。 而那些庶出的就倒霉了,得不到家族资源的支持,只能管理家奴,管理钱财和下人,自然是下里巴人,难怪当初谢道韫会看不惯谢万家里的事情。 她那种个性怎么可能看得惯总是跟下人打交道,整天蝇营狗苟的家族中人呢? 貌似淑文也是郗家的庶出啊,果然是庶出的配庶出,谢家对郗家也没多上心。 听了谢韶的话,赵川顿时明悟了许多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场上局面大变。 从楼台的大门里冲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卒,包围了那些因为中箭而在地上哀嚎的黑衣刺客。 “褚太后有令,这些人丧心病狂,居然妄想屠杀世家俊杰,罪无可赦,杀!” 冠冕堂皇之下,褚蒜子居然连审问的功夫都懒得花费,只想快点结束浮台上的乱子。 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刺客,哪里是如狼似虎的禁军的对手,手持铁枪的禁军,一扎一个透心,长枪抽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涌,场面异常血腥。 “这,杀鸡儆猴也不用这样吧,很变态啊!” 赵川站在一旁,忍住胃里的不适,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禁军将那些刚才还跟他打得热火朝天的刺客。 褚太后想做什么事情,他心里如明镜一样。 对方就是要给这些世家子弟颜色看,今天杀的是刺客,如果你们不听话,下次杀的就是你们!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姐夫,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莫非江北都是一片歌舞升平?” 谢韶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川,眼中别有深意。 “只是权利的游戏,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有因就有果,刚才很多人惊慌失措,但里面肯定不包括你吧。” 赵川看了谢韶一眼,对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衣服整齐,毫无褶皱,很显然是闲庭信步,慢慢退到这里的,跟现场有些发髻都散乱了的所谓“俊才”,完全不同。 “姐夫目光如炬。相信这场游戏还没结束,我们稍安勿躁,慢慢看着便是,或许十年二十年都不会遇到这么精彩的大戏呢!” 谢韶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自信,还有骄傲。 这是属于世家嫡子的傲慢。 我就在这里,我就是我,背靠家族,掌控一切。 赵川突然有点理解侯景之乱的时候,那个异族跛子为什么会杀光建康城里的世家子弟了。 骄傲的人总是很难容忍比他更骄傲的人,特别是在手中有刀的情况下! 一边倒的屠杀结束了,那些禁军士卒,拖着这些刺客,像是扔死狗一样堆在浮台边上,这几十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归于沉寂,赵川知道这种事情不分对错,只是感慨生命的脆弱。 第四十章 火爆的场面 一边倒的屠杀结束以后,孙泰精心策划的袭击,才是第一波而已。 就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第一关一样,都是小场面,闭着眼睛都能玩过去的那种难度。 赵川觉得这个孙泰心智坚韧,颇有手段,不像是那种以为几十个三流刺客就能拿下晋国政权的疯子和傻瓜。 身边的谢韶,抱起双臂,似乎是在眺望着远处奔驰而来小船! “用火攻?有点意思啊,没想到本以为是些泥腿子,就那么点能耐,没想到还懂得声东击西的兵法啊!” 谢韶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嘴里喃喃自语,赵川看着那些小船,棚子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想起《三国演义》里面赤壁之战的情节,顿时明了。 刚才那些刺客,只是为了拖住褚蒜子等人,让他们来不及逃走,现在肉戏来了,孙泰的打算是想烧死这些人! 快速推进的火船,速度慢吞吞的楼船,面积巨大,不便移动的木质浮台。 用火油一点,在湖中心闷烧,这孙泰,心思很歹毒啊。 褚蒜子手下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 赵川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纵横东晋朝野几十年的褚太后,会连火攻这种基本的战术都不懂,硬是要搞个木质浮台出来?明摆着让对方去烧? 这女人虽然出生在河南阳翟(今河南禹州),但从小到大,都是在江南水乡长大,对建康的环境熟悉得不得了,她会不知道浮台虽然隔开了危险,却也隔开了支援和逃生的道路么? 王羲之,孙绰,司马昱等人,都是在江南这块地方混了几十年的人,褚太后傻,莫非他们都傻么?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身边的谢韶淡定异常,一定是知道某些内幕消息,所以根本就不担心会有危险。 “你看,好戏开场了!” 另一支船队过来了,打着“郗”的旗号,似乎是郗昙麾下的水军。 “嘭”的一声巨响,快速行进的小船,被一支巨大的床弩射中,顿时散架,船篷里的人落入水中,也不知是怎么引起了大火,湖面上顿时燃烧起来,水面上冒火,居然不会熄灭! “难道是石油?这年头就有了?” 赵川托起下巴,心中满是疑惑。 几十艘小船,又岂是几发床弩就能消灭的,就着风向,快速向浮台这里飘过来,很多被水面上的火点燃,顺势前进,解体,然后在湖面上留下一片燃烧的火海,场面极为壮观! 郗昙的船队摆出一字型的横阵,开始对那些小船进行持续的射击,时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 赵川觉得那些人是死士,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活着回来,只是想和楼台上的这些世家子弟同归于尽,这究竟有多大的仇怨? 此刻几艘楼船上的吃瓜群众也开始淡定下来,因为谁都看得见,这次有预谋的刺杀,想把他们这里所有人干掉的图谋,已经破产了! 剩下的就是在劫后余生之时,好好观看这难得的景色。 “一个船上差不多五六个人,这一下至少死了两百人,又是何苦呢。” 赵川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谢韶那种兴奋,毕竟立场不同。 孙泰是野心勃勃,但世家就没有自己的问题吗?为什么那么多底层的民众信奉天师道,跟着杜子恭混。 为什么刚才那些杀手,明明武艺都不怎么样,还来慷慨赴死?恐怕未必是孙泰许了他们多少好处,而是这些人从心底里憎恨这个朝廷,憎恨那些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 还有他们已经对这种没用希望的生活感到厌倦了,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改变,所以他们才会义无反顾。 孙泰只是利用了这种情绪,利用了这种庞大的能量。 百年后的侯景之乱,这个跛子就是利用了江左民众的这种心情,为所欲为,给世家予以重创!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倒行逆施,深谙民心的陈霸先,才能轻松的送他下地狱,侯景成功和失败的地方,都在这里,都是因为民心。 而此刻江左世家,只有极少数人明白这个道理。连褚蒜子都没有深刻理解,更别提身边的谢韶或者谢玄了。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人诚不我欺。”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赵川一个看着远处湖面上燃烧的船只残骸,似乎看到这几十年南北征战不休的凄惨光景。 “郗将军威武!” 楼船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为郗昙歌功颂德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不久之后,又是为褚太后和司马家叫好唱赞歌的声音。 赵川抬起头,看着二楼上端坐的褚太后。她看上去三十左右,端庄贤淑,容貌美丽,但不知为何,赵川却觉得这个女人像是一个拥有极大力量的巨人,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赵川的目光,褚蒜子低着头看了他一眼,还指了指湖面上燃烧的火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剧变,岸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湖边已经围满了建康城的普通居民,有商贩,有衙役,甚至还有整天没啥事做的乞丐,全部都在围观。 孙泰一行四人,混在人群当中,不动声色的看着远处。 “江东世家把我们卖了,不过孙仙师,现在发动,似乎还有机会。” 孙泰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子,压抑着声音低声说道。 “我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如果取消计划,会让朝廷有防备,对咱们非常不利。现在这样更好,司马家认为咱们气数已尽,其实好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你去通知一下,今天最后的总攻取消,让朝廷的禁军去查吧。” 身边那位胖大叔似乎对孙泰的决定非常不解,最后却没说什么,领命下去了。 孙泰似乎对湖面上的事情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左拐右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像这样的小巷子,建康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这几人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一路奔跑,谢玄带着王孟姜和郗道茂两个妹子,来到了朱雀桥,前面就是乌衣巷了,王家和谢家都住在这里。 “等会可能会有乱兵冲击,你家里应该还有家丁吧,都组织起来,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切记。你父兄他们,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 谢玄苦口婆心的劝阻,王孟姜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遗憾。 谢玄不是坏人,只是他们没有缘分了。 自己喜欢赵川心中那些新奇的东西,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不重复的,他的思想,他的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救过自己很多次,上次自己在死亡线上,是赵川把自己拉回来的,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无法要求更多。 自己抵挡不了命运的安排,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这个男人还有别的女人,却就是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 “那个,谢谢你了,一切小心。” 王孟姜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对方却想伸手搂住她的腰,被她轻松的躲过。 “我们之间不该有恨,但我也无法接受做你的妻子,只好说声抱歉了,对你和对道韫姐都是。” 王孟姜调皮的对方谢玄眨眨眼,吐了吐舌头,拉着表姐郗道茂就离开了,留下谢玄一个人在朱雀桥上发呆。 过了一会,谢玄叹了口气,往玄武湖的方向走去,背影看着格外落寞。 回到王家,发现家里的家仆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人手一根木棍,守在前面后门侧门跟前,王孟姜这才相信自己的母亲也是早有准备,一切都在准备之中,只有自己蒙在鼓里而已。 “孟姜,是你爹不让我说的,他也没料到你们会回来。对了,道茂,告诉姑妈,你现在还好吗?身体怎么样了?” 郗璇看到郗道茂一副老太婆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就非常难受,拉着对方干枯的手掌在脸上摩挲。 “姑妈,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比以前还要好。” 郗道茂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居然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看着格外迷人,带着女人的光彩,让郗璇看呆了眼睛。 她心里暗自嘀咕,或许赵川是真的走进自己这个侄女的内心,滋润着饱经创伤的女孩,只是有些可惜了。 一下子又想到自家女儿跟那家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郗璇满心的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去倒。 表姐妹都去了王孟姜的闺房,郗璇到院子里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至少暂时没有…… 建康城北的玄武湖,那些小船的残骸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湖面上漂浮的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人的尸体,或者是船体燃烧剩下的木屑什么的,反正一片狼藉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得胜的郗昙,带领着水师,在这片水域来回巡视着,寻找漏网之鱼。其实他也只是尽人事而已,因为已经燃烧了一个时辰的湖面,就算是煮汤也煮熟了,是不会有什么幸存者的。 就算有,也会被他的手下擒拿,然后残酷杀死。褚太后已经下令,不留活口! 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什么动静,郗昙让手下水师散开,围绕着浮台四周,到处巡视,而自己则是乘着座船,来到浮台的楼阁之上。 “贼人已经全部授首,无人漏网,世家子弟们安然无恙,无人受伤。太后算无遗策,微臣佩服之至。” 郗昙跪下复命,顺便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褚蒜子的马屁。 一直面无表情的司马聃,这时才露出了微笑,但他却只是对着郗昙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出声,而是等着他母亲回话。 “郗将军,辛苦了,你下去歇着吧。”褚蒜子没有表现出特别兴奋,至少没有郗昙那么兴奋。 她淡淡的挥挥手,示意郗昙下去,对方走后,她对二楼角落里一直都一言不发的孙绰说道:“长乐侯(孙绰的爵位,继承他父亲的),你去跟下面的士子们说,就以刚才发生的事情为题材,作一首诗。 让我满意的,就上二楼来。不满意的,就请到楼船上去吧。” 哈?这样也可以吗? 这话孙绰差点脱口而出。 但褚蒜子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不仅大权在握,而且聪慧有手腕,既懂得政务,又懂得权术。 她说要来品鉴一下诗词,临时出个题目,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命令传达下去,顿时炸锅了! 褚蒜子就在楼台上,下面的议论,就算声音大一点都听得见,那些所谓的“世家俊才”们,当然不敢大声喧哗。 但眼中的不满以及是昭然若揭了! 这个女人,干政也就算了,现在出题也太儿戏了吧! 刚才那多危险了,火差点就烧到这里来,自己这些人差点就成为水煮虾,她居然让我们写刚才那个场景,我写你妹子啊!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心声,而是大家都这么想。 “有谁想好了,到我这里来写,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想。如果愿意弃权的,请跟那边的校尉说,他会带你们去周围任意一艘楼船。” 赵川和谢韶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是无法揣度的,不管这个女人多大,女人心海底针,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褚太后还真不是一般人啊,可给我出了个难题。” 谢韶摊摊手,从他瘪着的嘴角看,似乎这个满脸都是自信的家伙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想好了,我准备去写了。” 赵川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让谢韶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到了对方诧异的表情,不理这个文雅而自恋的家伙,直接走到孙绰那里,和对方面对面。 “今天这些人里面,唯一让我期待的就是你的诗,你这宝玉先上了,剩下那些顽石,我如何能看得下去?” 孙绰跟赵川可是老熟人了,他还请对方吃过五石散,虽然被拒绝。两人都会“炼丹”,孙绰一直都觉得赵川这个人特别亲切,特别对自己的胃口。 兰亭的时候他就看出赵川跟王孟姜之间那点“小奸情”了,没想到现在终于搞到一块,证明自己眼光不虚。 “我只是想早点弄完早点回去,这场选拔很无聊。” 赵川对着孙绰翻翻白眼,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第四十一章 一篇顶万篇 赵川写得很快,像是在作弊。虽然孙绰知道这个人很厉害,但看到他这样逆天,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这家伙幸好不在江左出生,不然定要被捧到天上去。 孙绰忍住不看赵川写的诗句,因为这还是有些忌讳的。 褚蒜子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大臣面前摆颜色看,但这不说明对方好欺负。 恰恰相反,朝廷里最不好欺负的,其实就是这个褚太后。连桓温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让褚太后第一个看到赵川写的诗,这是一种礼貌和尊重,这更是作为臣子的自觉。当了十几年官的孙绰,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赵川写得很快,洋洋洒洒,墨迹一干,他就把纸一卷,递给孙绰。 “已经好了,你去给太后看吧,我去那边看看风景。” 他走到浮台边上,朝着王孟姜和郗道茂所在楼船望去,却怎么也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她们回去了?怎么办到的?还是出事了?” 赵川看到在附近巡视的郗昙,心里放下一大半来。 郗昙在,如果郗道茂出事,他不可能这么淡定,一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而对方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危险已经解除了,不会再有什么状况的放松姿态,所以,郗道茂和王孟姜大概是回去了。 父亲跟女儿和侄女走走后门,似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褚蒜子拿着赵川的作品,良久无语。 她已经没有办法来形容这首诗不像是诗,赋不像是赋的东西。 实在是写得太好了,简直就是千古绝唱。赤壁之战究竟有没有发生火攻,实在是不好说。 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不由得让自己心潮澎湃。 “你们都看看吧,我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褚蒜子面无表情的把赵川写的这首词递给孙绰,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会高兴得想大叫,一会又情绪低落,似乎不想活在人世一样。 很久之后,孙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把东西递给身边的司马昱。 司马昱看完了又递给王羲之,王羲之看完了又递给谢万。 这些人里面,除了王羲之以外,其余的人,都是唏嘘感慨。 “我本想得一明珠,没想到却是旷古烁今的绝世珍宝,看了赵郎中写的这首,嗯,诗,才感觉江北异族真是有眼无珠。 这等美玉,却只能屈居郎中之职,难怪关中不足为惧。” 孙绰一边摇头,一边为赵川鸣不平,恨不得把对方永远留在江左才甘心。 王羲之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自家就一个女儿,但这个女儿的眼光,他那七个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 他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女儿宁愿当“小三”,也要去跟谢道韫争一争男人,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谢道韫打死也不愿意嫁给王凝之了。 王羲之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年轻女人,搞不好也会不顾一切投入赵川的怀抱,更何况是别人呢? “逸少(王羲之表字),赵川写的东西,你怎么看?” 褚蒜子看到王羲之不说话,开口询问道。 “这是千古名篇,足以流芳百世,若按质量看,这次俊才选拔,不可能有比这更强的作品了。” 王羲之嘴角带着微笑,侃侃而谈。 褚太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问道:“逸少有话不妨直言。” 中国人说话,重点多半都在后半句,如果前面一直都是好话,后面一定会跟一个“但是”! “但是,太后您刚才说的是根据情景作诗,请问这是一首诗么?这是五言诗还是七言诗?” 王羲之笑着对褚蒜子拱拱手,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我们这是茶道比赛,你给我做了一碗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面,请问能得一等奖么? 褚太后也是愣住了! 她其实是想留下赵川的作品,震慑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弟。 但她又想快点把赵川淘汰掉,因为对方文采对这些世家子弟实在是处于碾压状态,得第一完全是毫无压力。 赵川这首诗,实在是写得太好了,做人不能睁眼说瞎话啊,特别是作为执政的掌舵,玩小动作,怎么都可以,但不能指鹿为马。 赵高什么下场不是明摆着么?编什么理由都太牵强了。 正在她犹豫是这一轮把对方淘汰掉还是下一轮淘汰掉的时候,王羲之给了她一个绝好的借口。 任何人都找不出毛病来! “逸少说得有道理,长乐侯,你亲自送赵川去楼船吧,跟他解释一下。他离开江左之前,我会补偿他的。” 孙绰很惜才,王羲之的理由很充分,他心里却是很难受,因为明珠蒙尘了。 “好吧,微臣这就去了。” 来到浮台上,孙绰发现赵川正在看远处的湖面,面色冷峻。 “赵贤弟啊,我送你去岸边吧。” 孙绰不好意思的说道。言语很客气。 哈? 赵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瞪着对方。 “那个,不好意思,你写得不合要求,只能说抱歉了,我亲自送你去岸边吧。” 不是吧? 赵川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苏轼苏大侠最有名的诗篇之一啊,十个中学生里面至少八个会背的,你们居然说不合格? 莫非这个时代的文学审美,和宋代完全不同? 魏晋的风格,应该和宋代有些共通之处的,为何会看不上?莫非是褚太后刁难我? 尼玛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赵川知道这次褚蒜子一定会找个由头把自己淘汰掉,没想到却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他不悦的皱着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因为毫无必要。 对方在耍心机,你去闹腾,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其余的毫无意义。 “这些世家子弟,写的诗篇,估计加在一起,都顶不上你的一篇,只不过……”孙绰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咦? 赵川听孙绰说的话,发现里面似乎别有内情啊! “但你写的不是诗啊,我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文体,不过肯定不是诗,所以你虽然写出了千古绝句,但很抱歉,我只能送你回去了。你在楼船上也很尴尬不是?” 孙绰歉意的对赵川笑了笑,两人上了小船。 这位朝廷重臣,居然亲自为赵川划船,真可谓是给足了他面子。 “任务完全,获得俊才选拔第一名,得到回春丸一瓶,文斗积分三千。” 不知为何,赵川居然感觉小秘书的话语里面带着一丝兴奋。 “我不是被淘汰了么?为何又变成第一名了?” 赵川的话语里带着不解。 “系统是系统,东晋朝廷是东晋朝廷,二者的评估标准是完全不同的,你这次是不胜而胜。” 小秘书难得的解释了一番,嗯,没有收费。 那些世家的俊才们,惊讶的看着孙绰送赵川去了玄武湖的岸边,负责监督他们写诗的人,变成了王羲之。 “赵贤弟,你才华横溢,不对,你是天纵之才,不论回不回江北,切莫妄自菲薄,将来你必定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还要回去,这就拜别啦!” 孙绰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划着小船往湖中心的浮台上去了。 “虽然你们顽固不化,像是要老死的病人一样,但不可否认,魏晋还是有一些风骨的。你放心,将来,我不会让魏晋的风骨磨灭,虽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一统天下就是了。” 赵川看着孙绰划船的背影,眼神复杂,心思更是百转千回。 东晋极为腐朽,而且软弱。 但如果拎出来单个人来看,可取之处还是很多的,并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打死。 “罢了,回去吧,肯定要被陆长生那帮家伙笑话了。” 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赵川觉得陆长生这个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嗯,他并不知道这家伙有着严重的恋母情节!还是继母! 孙绰回去以后,发现不论是王羲之也好,褚太后也好,都是一脸的不耐烦。 果然如他所说,看了赵川写的稀世珍宝,再看看那些世家子弟写的东西,简直就是高下立判。 或者可以这样比喻,当你吃一顿顶级大厨用顶级食材,巧夺天工的厨艺做的大餐,已经快要吃饱。然后再去厕所里闻里面的味道,甚至吃一些黄白之物……那种感觉简直想死! 没有一个世家子弟写的是“大海啊你全是水,蛤蟆啊你四条腿”之类的,但也都是些平淡无奇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价值。 有几篇稍好的,也不是传世之作,因为好不好是要看跟谁来比的。 谢安一生只怕写了无数的诗篇,但流传下来的,也不过是寥寥数首。 褚太后此刻有点后悔让赵川提前离场了,她不满的看了看王羲之,发现对方一脸的怡然自得,没有丝毫的愧疚。 “我有些乏了,反正没事,这里皇叔来主持吧。皇儿,咱们回宫吧。” 褚蒜子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然后牵着司马聃的手,往楼下走去。 不一会,郗昙把自己的座船开了过来,褚太后和儿皇帝司马聃,进了船舱,然后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本来就是一场戏,本来就是为了引出天师道余孽所布的一个局,本来就是为了拉拢世家所安排的一场无聊的选拔。 大头已经完结,自然是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谢韶看着褚太后离开的背影发呆,他本来以为赵川是徒有虚名,那么快写完,却第一个出局。但之后朝廷重臣,文坛领袖孙绰亲自为赵川撑船,十分敬重。 然后便是褚太后看了剩下这些人的“大作”,失望的离去。 莫非,赵川那个才是在现场写得最好的? 父亲谢万正在二楼,要不要上去问一下? 不仅是褚太后走了,很多世家子弟也走了,他们觉得这完全是在胡闹消遣。 “请以下世家俊杰上二楼,参与玄学经义辩论。”王羲之走出到一楼的浮台上,开始宣布入围名单。 “第一名,陈郡谢氏,谢韶!” “第二名,吴郡顾氏,顾恺之!” “第三名,琅琊王氏,王献之!” …… “第三十名,琅琊王氏,王歆!” “以上排名不分先后,念到名字的请上二楼,其余人等,请乘坐军士们的小船,去楼船上暂作歇息。” 王羲之念完名字后,让在场的禁军士卒,将每个入选的人,都写在帆布上,用木杆挂起来。由于字写得极大,周围的楼船都能看着这些名字,顿时有欢呼的声音传来。 哪个世家子弟没有“亲友团”,他们只是不允许上这座浮台罢了。 三十人很快就齐聚二楼的大厅,风景果然不一样! 这里可以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而且说是二楼,其实高度个三楼差不多了,几乎跟周围的楼船顶层一个高度。 在这里可以体会到权利的滋味!登高望远,世家子弟才能上来,而且是有才华的世家子弟,真美妙! 谢韶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次“俊才选拔”的会场布置。 独具匠心,内涵深刻。 褚太后的突然离场,带着她内心浓厚的不甘,还有对这庞大世家格局的妥协。 “真是有意思啊!”谢韶不仅看到了很多熟人,而且明白了这次“俊才选拔”的真正意图,感觉自己看问题的视野都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后他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署名为赵川的作品,被堂而皇之的钉在大厅最显眼位置的木板上! 此时此刻,不止是谢韶,其余入围的世家子弟,都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此文非诗,不符合入围要求,淘汰。” 纸上用红色朱笔的批语,好像是对他们最大的讽刺。 “家姐啊,你不仅文才斐然,选男人也这么厉害,我真是甘拜下风了啊。” 谢韶苦笑着摇摇头,等待着自己的父亲谢万宣布玄学经义辩论的题目。 第四十二章 不抛弃不放弃 “天圆地方,此次经义辩论的题目,就是天圆地方。 各位过来抽签,半个时辰以后,按顺序谈谈自己的看法,每个人说完之后,其余的人可以提出自己的问题。 此次没有输赢之分,言之有物,能自圆其说即可。我们会根据各位思辨的精彩程度来评判。 ” 建康玄武湖的浮台二楼大厅,当谢万说完玄学经义辩论的规则以后,小伙伴们,不对,是那些世家子弟的佼佼者们,全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题目,画风有点不对啊! 谢万的儿子,王羲之的两个儿子都在这里,但作为评委的他们,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给他们任何提示。 这种场合,王谢这样的世家丢不起这个人! “天圆地方”是古代科学对宇宙的认识,这是概念的起源。但如果仅仅只谈这个概念本身,又怎么能算是“经义”呢? 天圆地方,这其中隐含一个玄学文化的精华理论:万事万物都是从无到有,而且和天地间的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所谓的“天人合一”理论,就是来自这里,贯穿中华整个封建王朝。 对于高手而言,天圆地方这个概念可以写本书了。 抽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谢韶拿的居然是“甲子”,也就是第一个。 天干地支的组合法,共有六十种,对付三十人绰绰有余。 “我们的先贤,把天地未分、浑沌初起之状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然后就划出了阴阳,分出了天地。 古人把头顶上茫茫星辰合为“天”,把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日月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转。 这样就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包含着有始有终,无始无终的道理; 而大地却静悄悄地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恰如一个方形的物体静止稳定,这就叫做天圆地方。 再来说……” 玄学辩论正式开始! 谢韶开始侃侃而谈。 这些东西正是世家子弟们的强项和熟悉的领域,他们跪坐在事先准备的软垫上,听着谢韶精妙的讲解,心中都是深感佩服。 要想出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难,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好语言,条理清晰的说出来,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很显然,谢韶是其中的佼佼者。 谢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之前被赵川的那首诗足以让人拜服他的风头压得其他世家子弟灰头土脸,现在自己的大儿子终于长脸,让他面子上好看了许多。 赵川是从江北来的,而江北没有受到玄学的大环境影响,因此作诗更加的言之有物。 东晋的诗篇,在陶渊明(这时还是液体状态),谢灵运(外祖母是王孟姜,历史上她和一个姓刘的才子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和谢玄的儿子结婚,生了谢灵运。)以前,写的都是玄学诗篇,言之无物。 只有此时的江左认为玄学诗是好东西,后世都是将其批驳得一塌糊涂,声名狼藉。 谢万显然已经隐约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儿子谢韶在写诗上比不过赵川,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看到谢韶讲解“天圆地方”越来越精彩,谢万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多了起来。 谢韶讲完以后,其余的世家子弟都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都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因为都还处于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 甚至有人心里在打鼓。 这厮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们再说什么?早知道应该自告奋勇的第一个说的! 很多人被谢韶的言论启发,看到自己的号码是如此靠后,心情已经由庆幸变成了后悔。 经义辩论还在继续,众人的思路已经展开,渐渐开始提问和答辩,互有攻防,唇枪舌剑不断,越来越精彩了! 不过某个被提前淘汰的倒霉蛋,早已看不到这些,此刻他正走在玄武湖沿岸的小路上,非常无聊的晃来逛去,欣赏湖边的美景。 太早回去,肯定会被陆长生等人笑话,这次被褚太后摆了一道,面子早丢光了。 若不是顺利拿到了郗道茂恢复容貌所需要的回春丸,早就要欲哭无泪了。 “你好像很不开心?” 一个渔夫,戴着斗笠,在湖岸边伸出的一角钓鱼。他感觉到赵川走过来,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有些东西我虽然说不在意,但被别人指鹿为马,啪啪打脸,还是会有些不爽啊!” 赵川坐到渔夫身边,看着对方伸出的鱼竿,还有浮在水面上的浮漂,有些感慨的说道。 对方认识他,他不认识对方,又不好开口问,只能这样了。 “你没问我是谁,我也当不认识你,萍水相逢,这样很好。” 他深深的看了赵川一眼,而且是从头看到脚,露出满意的神色,有些通红黝黑的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 “听说你很会写诗?不如此情此景,作诗一首,如何?” 这位比谢安还要老一些的中年男子,目光重新投向湖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这是搞虾米啊? 赵川完全是一脸懵逼。面前的大叔好像是个自来熟,穿得也是一般,不像王羲之那样整洁,也不像谢万那么华丽,更不像谢安那么素雅。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也许对方就是个老农吧。 罢了,作诗就作诗吧,感觉这大叔挺好说话的,给赵川的感官不错。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 “哈,我可不是稚子,你是还差不多,你也真是文思敏捷了呀。” 大笑之间,有鱼上钩,这位红黑脸的大叔钓上来一条不大不小的鲫鱼,还真是应验的了过江之鲫这句话。 鲫鱼乃是本土鱼,数量就是多到不行。 他把鱼放到地上的鱼篓里,盯着赵川的眼睛问道:“我有四个女儿,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家里穷养不起。 我看你少年英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送一个给你做妾,让她跟着你享福怎么样?” 哈?你有神经病吧! 赵川本来对此人印象不错,对方这话一说,顿时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就算是卖女儿,你这也太随意了。 “我大女儿应该比你大一点,其他的和你差不多,你放心,只是做妾罢了,不会耽误你娶妻生子的。” 额……这种“好意”,我是应该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多个女人暖床,这种事不赖的! “好意心领了,我对这种事情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还是不祸害你,嗯,你那些女儿了。” 赵川对着中年大叔摆摆手,口嫌体正直的说道。 “怎么了?你是嫌身边女人太多?有男人会嫌自己女人多么?” 中年大叔不屑的对着赵川撇撇嘴,很看不起他这种虚伪的表情。 “一个男人如果已经祸害了一个女人,是把她收入囊中好呢,还是玩过以后甩掉好呢?如果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别的女人的话。” 赵川没有说什么大话,而是十分感慨的问了对方这个问题。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还是收入囊中好一些吧。” 中年大叔想了想,给了赵川这样的答案。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的口袋有点小,已经塞满了,你再塞一个给我,只怕我照顾不过来啊。” 赵川对着中年人摊摊手,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中年大叔沉默了半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轻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说道:“小子,你很不错,不要懈怠,路漫漫其修远兮,汝将上下而求索。” 把屈原的名句改了一个字,送给某人,这位中年大叔背起鱼篓就往建康城南的方向走去,再也没跟赵川说过一句话。 “这人是谁?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 对方之前说送女儿当小妾什么的,纯粹是开玩笑试探,但萍水相逢,这家伙又不说自己是谁,这样玩有意思么? 被这么一闹腾,赵川再也没什么心思在附近闲逛了。他慢悠悠的往自家宅子走去。 既然身份已经是陆纳的便宜儿子,那对方送的这屋子,他收着也是心安理得。 那地方离湖边不远,赵川回来的时候,发现街上时不时的就有四处搜查的禁军,这盘查的架势比之前严密了许多。 “莫非还有加时赛?” 赵川担心天师道那帮人还要闹事,一边往回走一边仔细观察,似乎除了禁军盘查得严一点以外,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状况。 嗯,暂时没有。 无惊也无险的回到陆家的小宅子里,果然陆长生等人都在焦急的等他回来。 其他牙将也没有休息,全部都是待命状态。 “你没事吧,我们在岸边看到有贼人袭击,后来禁军就开始赶人了,我想你回来肯定会直接往这里来,所以就提前等着你。” 陆长生指了指沈劲和诸葛侃,这两人都披着轻甲,随时可以上阵的样子。 赵川略微有点感动,至少眼前这些人跟长安的铁牛一样,把自己当做伙伴。 他们将来就是自己争夺天下的班底吧!一定要好好的结交利用才是。 “不必担心了,一切都是褚太后布的局,大家这半天辛苦了,中午我下厨,咱们吃顿好的,让其他弟兄们也一起出来吃,人多热闹。”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大家的心情都是紧绷着的,听到赵川说这话,知道危机已经暂时过去。 陆长生安排了一队(十人)牙将守住大门,一队牙将埋伏在宅子的制高点,就开始给赵川打下手,做起好吃的“大锅饭”来。 真正的大锅饭(不是引申义),是指用一口大锅,来做超过十人以上的饭食,味道比不上小炒,但更考验厨师的水平。 并不是所有的菜都可以用大锅来做,赵川这次破天荒的命人杀了十只鸡,一头猪,先用沸水煮肉丸,再熬鸡汤,最后做汤饼。 陆长生还算好,吃过不少好东西,对此虽然非常惊异,但好歹见过世面。 诸葛侃和沈劲就不行了,和长安那些第一次吃赵大当家菜肴的土包子一样,舌头都恨不得咬下来了。 没有金银,也没有伟大的许诺,仅仅是一顿好饭,就让这些人找到了家的感觉。 陆长生看赵川的眼神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似乎对父亲让自己跟着这个年轻人有了那么一些认同。 中午休息过后,赵川把陆长生,诸葛侃,沈劲等人集中起来,研讨阵法。 “长生体弱,不便于冲锋陷阵,今后若有机会,你负责大军后勤事宜。除此外,你只负责布阵,居中指挥有我就行。” 赵川此言一出,三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个江北来的人想做什么,大家都是隐约猜到一点,没想到他自己居然就这么红果果的说出来了。 “不要问以后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去了江北,你们就知道了,长生,你父亲也是知道的。” 赵川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的终极计划说出来比较好,免得把沈劲吓到了。 “那我呢?我做什么比较好?”诸葛侃问赵川。 “你的话,可以独当一面,我认为布置在后军比较好,你没有那么大的权欲,让你冲锋陷阵,可能会害了你。” 听到这话,诸葛侃默然无语,对方看人真的很准。 他没有什么大家族,父母也都不健在,在陆家,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宏图大志的。 他那一身本事,说到底都是为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来而已。 “你是我手下人里面,最能扛的,以后若是撤退,还靠你力挽狂澜,切莫觉得自己不受重用。” 诸葛侃郑重的点点头,紫韵夫人还是有眼光的,把陆家最为精锐的一队人马给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从目前的状况看,对方不是个草包。 沈劲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双手握拳,显得很紧张。 “沈劲,将来你就是先锋官,建功立业,多的是机会,你手下那九人,自己分配吧。男儿当自强,你们沈家,你可以扛起来的。” 赵川用力的拍了拍沈劲的肩膀! “好了,今后,不抛弃,不放弃,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赵川摊开手掌,放到身前。 陆长生把手压在了他手上,沈劲的手也压了上来,诸葛侃的手也压了上来! “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 四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四十三章 悄悄的进村 一整个下午,赵川和陆长生,诸葛侃,沈劲等人,都在构建将来大军的配置。 一百牙将,保守估计,一人统领百人的队伍,也足够支撑一万大军了。 一万人说多不能算多,但说少,也足以在关键的战局中一击定乾坤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赵川已经展示了他的野心,在陆长生等人看来,这可能就是年轻版本的祖狄,拉拢一支流民队伍,就能在江北掀起风浪的潜力股。 赵川等人的图谋,先按下不表,就说这玄武湖上的选拔,也是越来越流于形式。 谢家的谢韶拔得头筹,琅琊王氏的王献之,王玄之,顾家的顾恺之,太原王氏的王凯等江左大世家子弟,都被朝廷授予散官。 可以随时入台城,与皇帝司马聃一同学习,并享有在私下场合,对褚太后献言献策的权利。 随着最后结果的出炉,司马昱作为主持,向外界宣布了结果,大楼船上的“亲友团”们,也都回到岸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这次选拔当中出类拔萃,表现优秀的子弟,等待他们的将是家族的资源倾斜,推荐官职,甚至迎娶世家嫡女。 褚太后的这一波套路,现在才开始慢慢发酵。她是在为儿子司马聃铺路,储备新一代的中央官员,打破现有的朝廷格局。 思虑不可谓不深刻。 王羲之一家,这次可以算是大出风头,除了王献之和王玄之以外,其余五个葫芦娃的表现都相当抢眼。 后面该怎么操作,获取更大的利益,王羲之一直在马车上思虑,他那几个儿子,也都是沉默不言,不敢打扰父亲的思路。 “这次赵川一开始就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赵川对老大王玄之有恩,对方一直都记得,想到妹妹现在跟赵川的关系,还有那首奇怪又旷古烁今的诗,脑子里不想这个人都不行。 “哈?你是在怪为父咯?说赵川诗格式不对的人,正是为父。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 只想着出风头,丝毫不为妹妹的终身幸福考虑,真是愚不可及。” 看到几个儿子略有轻浮的样子,又想起女儿王孟姜凡事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义无反顾的作风,王羲之真觉得琅琊王家这一脉的幸福,不在这几个混蛋小子手上。 女儿情商智商都不低,把谢玄迷得团团转,也得到了谢家的认可,还钓上了赵川这样才华横溢的“天选之人”,王羲之在心中恨不得大笑三声! 以后这几个儿子说不定还要靠着最小的女儿混呢。 一路欢声笑语,回到家,今天表现最出众的王献之,根本高兴不起来了。 历史上,他和郗道茂生了个女儿因为基因不好夭折,后两人被强迫离婚,杯具收场。 现在由于赵川的乱入,他们这辈子连牵手的机会都没有了,更有郗道茂花一样的容貌丧失,变成了老太婆。 怎一个惨字了得! 王献之在家里的院子里,看到了和王孟姜在闲聊的郗道茂。 穿的朴素大方,气质依旧高雅,然而却是古稀老人模样的郗道茂。 王献之的心沉到了最谷底,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比这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我还有事,先回房去看你们嫂嫂了。” 王玄之遁了。 “我要去练字。” 王凝之也遁了。 随后各种借口,葫芦娃里面除了王献之以外,全部逃之夭夭,连王羲之都回主卧去跟郗璇说起今天的事情了。 院子里就剩下王孟姜,王献之,郗道茂三人,连个多余的仆人都没有。 “那个,七哥,我本来打算如果不回来就去找你们的,现在你们回来了,我去房间换衣服了。” 王孟姜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回了房间锁上门不出来了,院子里就剩下如果没有意外,原本应该结为夫妇的两人。 “赵川跟我说,表亲结婚,对后代不利,也许会生出傻子来,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在一起或许也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你是我表弟,这种关系就挺好了。” 此时的样子,很像是奶奶在和外孙说话,王献之心里全是苦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郗道茂的话。 “你身体怎么样,过得还好吗?他有没有欺负你?” 像是所有的备胎一样,王献之问出了毫无油盐的话语。 “一女不事二夫,我是他的女人,现在变成这样,他不嫌弃我,真心待我,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郗道茂摆弄着她那银色的长发,话语里带着坚定。 王献之明白自己曾经放弃了最后一个机会,因为嫌弃! 那时候如果自己捏着鼻子认了,或许郗道茂会跟着自己走。 现在想想或许能够勉强接受,但是当时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很难接受自己的女人是一个老太婆,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 更何况还是个破鞋,被那些奸人玩弄过身子的女人。说实话,他心里是很介意的。正如郗道茂嘴里说的,一女不事二夫。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赵川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表姐被那些人玷污了,他不介意,照样跟对方你侬我侬,床笫之欢异常愉悦。 表姐变成老人了,他似乎也没有抛弃,听说还在想办法给对方治病,说实话,自己真的做不到。 所以他不恨。连王凝之都有点恨,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机会,是谢道韫没有选择自己,是对方的错。 王献之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拒绝了。 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表姐郗道茂找到这样的男人,或许真是……一饮一啄吧。 “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了。只是正妻的位置是孟姜的,你真的不介意吗?” 王羲之已经把打算跟他们这些葫芦娃说了,王孟姜跟赵川之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秘密。 “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以介意的?” 郗道茂没有回答王献之,而是反问了一句,搞得对方没话说了。 “我累了,去孟姜那里休息一下了。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表弟。” 听到表弟这个词,王献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全部变成了碎片,所有的一切,无力回天。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洗漱,倒头就睡,泪水打湿了被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就到吃饭的时间了,不知为何,郗道茂已经占据王孟姜的床睡了,王献之也不愿意出来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爹,赵川那首诗,真是荡气回肠,现在想起来,我都依然觉得热血沸腾呢!” 王玄之兴奋的说道。 王羲之家平日里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永嘉南渡的世家,大多对其核心成员比较宽松,王家历史上五石散吃得很嗨,对吃饭的繁文缛节更不会在意了。 “大哥大哥,说来听听啊,究竟是什么样的诗?” 王孟姜在一边兴奋的问道,凡是赵川的消息,她都有极大的兴趣。 “妹妹,你听好了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王玄之摇头晃脑,把这首苏轼原创,赵川剽窃的千古绝唱一字不漏的吟唱出来,饭桌上的所有人,除了王羲之,全都是面面相觑。 霸气,豪迈,然而不失风雅,又带着一点老庄的颓废与避世,其中的感情可谓是是复杂到了极点。 “呃,不知道你们听出来没有,这诗,似乎可以唱出来,如果有曲调的话。” 王玄之吟诵了一遍,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倒是感觉这格式很有一些奇妙。 “哇哇哇,川....赵川的这首诗,肯定当之无愧的第一吧,我看孙绰大家也写不出来呢!” 王孟姜对赵川有着近乎迷信一般的自信,还有崇拜和爱恋。 “没有,他的格式不对,直接出局了。” 王羲之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现在不只是王孟姜了,连郗璇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千古绝唱出局,你们这潜规则也太肆无忌惮了。 “爹!你不是评委么?是哪个魂淡出的主意,是不是眼睛瞎了!” 王孟姜气急败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台城去找褚太后理论。 “你口中的那个魂淡,就坐在你面前,也就是你爹我了。” 王羲之夹了一口菜,喝了一杯小酒,不紧不慢的说道。 哈? 王孟姜傻眼了,居然是自己的老爹王羲之从中作梗的,自己当时出门前不是反复交代,不要为难赵川么? 你不放水也就罢了,还故意刁难? 此时连郗璇也不满的看着王羲之,赵川的这首词,当真写得好,郗璇是大世家的嫡女,饱读诗书又如何分辨不出好坏呢? 准女婿大放异彩,咱们家女儿脸上也有光,你这是在折腾什么? 欷璇也希望丈夫能给一个解释。 “赵川虽然是咱们家的恩人,但这种格式并不是诗歌,我王逸少,不能因为对方的恩情,而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羲之说得掷地有声,欷璇心中却在不断吐槽。 你现在这样才是睁眼说瞎话吧,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爹,我要被你气死啦!” 王孟姜饭也不吃,气鼓鼓的出了吃饭的堂屋,留给大家一个窈窕的背影。 王羲之失笑着摇摇头,并不怎么在意,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而刚刚走到门口的王孟姜,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瘦高大叔! “你是……王蒙先生!哈哈,当年多亏我把月芽姐介绍给你,现在孩子都挺大了吧?” 王孟姜颠着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位大叔哭笑不得的说道:“小孟姜还是和当年一样呢,我还真是应该感谢你呢!” 这位叫王蒙的,可不是琅琊王氏的人,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东汉末年,洛阳的王越,乃是天下第一剑客!这位王蒙,正是他的直系子孙,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给大世家的核心人物当贴身护卫的。 “建康最近不太平,老爷派我到你家来,有事照应一下,等风波平息了,我还要回去的,我家那娃子也三岁啦。” 王孟姜露出了然的神态。 郗道茂的事情,给各大世家提了个醒。天师道的势力在民间,身边没有防身的人可不行。 看到家族的第一客卿王蒙在,王孟姜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等晚上再说。 华灯初上,王羲之的房间里,他正在跟夫人欷璇说着悄悄话。 “逸少,你说你是故意的?” 欷璇总算从丈夫嘴里套出话来了。 “咱们女儿看上的好东西,有个劲敌谢道韫已经是够头疼了,你还希望他继续出风头,继续引起那些世家中人的注意? 别的不说,咱们家别的那几脉,比如堂兄王邵,对赵川就很有兴趣,横插一杠也不是不可能啊! ” 欷璇默默点头,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很有道理。 这年头女儿都是用来联姻的,而旷世奇才,永远都是最稀缺的资源,送女儿上对方的床,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丈夫深谋远虑,做法不仅巧妙,而且维护了女儿王孟姜的幸福。 “当年我差点被叔父王敦杀死,那件事我永远记得,世家啊,就是那么回事,孟姜的依靠,其实只有咱们两个,还有她那些不成器的亲哥哥。 赵川这个人,以后护得住孟姜,这就够了,想简单点,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逸少,当年我真是走运,嫁给你这样识大体的夫君,孟姜有个好爹啊!” 欷璇靠在王羲之的怀里,心花怒放,对方的解释让她非常满意。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丈夫对她隐瞒了一件关键的事情,那件事才是他做这些事情的决定性因素。 王羲之和谢安,在处理某些问题上的原则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仅仅只是手腕。 夜渐渐深了,郗道茂早已沉睡,因为她已经怀孕,而且还处于老人状态,身体并不是很好。 王家人今天也是累了一天,都各自早早的睡下。 王孟姜像是做贼一样,悄悄的来到后门,准备偷偷跑出去。 “小孟姜,这么晚了,你是打算去哪里呢?” 一只手横在王孟姜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个人是王蒙!王越的直系子孙,王家家主的护卫,剑术超群的剑客! 第四十四章 月下观美人 王蒙自从懂事开始,就在琅琊王家,娶的媳妇是曾经照顾王孟姜起居的贴身丫鬟,而今晚,他终于体会到“狭恩图报”是什么意思。 “王叔叔,你就带我去玄武湖吧,求你了。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你跟月芽姐幽会,就是我在一边把风呢。” 王孟姜扯着王蒙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软糯。眼角时不时闪过狡黠的光芒。 王蒙这样的人,国仇家恨什么的,对他们而言太遥远,这样的人平日里需要遵循的,无非是忠义二字。 不做对不起琅琊王氏的事情称为“忠”,知恩图报称为“义”。 他琢磨了下,虽然晚上出门不安全,但他自信还护得住王孟姜这小娘。 再说了,这本身不算大事,玄武湖也不远,不如还这丫头一个人情。 “那好吧,跟我来。” 悄悄的开门,关门,王蒙和王孟姜两人,都披着斗篷,离开了乌衣巷,朝着城北的玄武湖走去。 而此刻某个茫然无知的家伙还没睡,正在院子里喂老虎。 “十个黄猫九个胖,还有一个特别胖,你是个白老虎,为什么也长这么快?” 赵川无语的看着几天来就胖了一圈,颇有点圆鼓鼓的小老虎,莫名叹息一声。 以后不能把它给陆长生养了,不然非得养成一头猪不可。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所有的牙将,都把这白虎当宠物,经常把自己手里的吃的喂它,所以才会没几天就胖了一圈。 “以后就叫你肥仔吧。” 说完这话,赵川发现白老虎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还在那里摇摇头。 呀!忘记你是系统认证过的东西了。 “要不叫二货?” 白老虎不理他,打了打哈欠。 “要不叫黄喵?” 白老虎的眼神带着轻蔑,似乎在质问赵川它到底哪里黄哪里“喵”了。 “魂淡,你那是什么眼神! 啊!你那是什么眼神! 以后叫你小白好了,快滚快滚。” 赵川一脚把白老虎踢开,对方摇摇尾巴不理他走掉了。 “真是的,一头老虎也这么难伺候。”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坐在石凳上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月亮好圆啊,不知道前一世的父母,过得怎么样,自己在那边是一种什么状态,死了?或者是失踪? 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伤心欲绝? 上辈子自己的父母总是忙工作没时间管他,平时零花钱什么的也不缺,但他总感觉生活里少了一些什么。 特别是家里老人过世以后更是这样。 或许他就是缺一些关心和问候吧,比如自己做错了事招来一顿臭骂什么的。 当时气愤而惶恐,事后却暖心。那些东西,这一世大概不会有机会体验了。 一时间赵川感觉自己有些玻璃心和矫情,或者叫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失去了便拼命念想吧。 正在此时,小老虎忽然很警觉的跑到大门口低声呜咽咆哮。 不对劲! 今夜是赵川值守,他摸出短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外面一团漆黑,月光下的可见度只有几米远。 忽然有一阵风吹来,带着香气,这味道很熟悉,赵川放松了警惕,慢慢走出大门,然后一把利剑毫无征兆的刺向自己的脖子。 剑很慢,所以没有风声。 剑很隐蔽,所以赵川仅仅是凭着本能荡开这一剑,然后退后两步护住自己的要害。 “阁下何人?大晚上找在下何事?” 赵川警惕的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对方就隐藏在视野之外,这人乃是个绝顶高手! 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生,懂得利用环境,隐藏自己,一击必杀。 会是谢家人么? 赵川第一个怀疑谢玄买凶杀人。 后来转念一想,谢玄跟谢道韫姐弟情深,杀了自己,他如何跟他姐姐交代,就算是谢家人动手,也不太可能是谢玄。 谢万倒是有可能。 这时,后腰上一阵冰凉,一把剑已经抵住肌肤,动一下就要见血了。 赵川使出从郗忠那里学来的步伐,一个精妙的突然转身,拨开了对方的长剑,这才看到对面的来人。 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短胡须,手臂特别长,月光下显得有些发白,手上的宝剑闪着寒光。 “阁下既然没有杀意,又何必调戏在下。” 赵川沉声问道。 眼前的一幕明摆着了,对方只是试探而已。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因为赵川已经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了。 “川哥哥,你有没有想我,是不是很意外啊?这是王家的客卿王蒙叔叔,他祖上可是汉末洛阳第一剑客王越呢!” 王孟姜从后面抱住赵川,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 王蒙和赵川两人都收起了剑。互相打量着对方。 “孟姜,我在这大宅等你,然后我们回乌衣巷。” 王蒙对着赵川微微点头,然后进了陆家在玄武湖上的宅院。 明摆着王孟姜深夜出来就是为了会情人,自己刚才已经试探了对方的武艺,在青年一辈之中还是很不错的,由着这两个小年轻去胡闹吧。 借着月色吃豆腐揩油,当年他也是干过这种事的。 这种事情很忌讳,王蒙宁愿自己对王孟姜的“奸情”一无所知。 “你等我一下,我去门房拿个火折子,然后咱们去玄武湖边走走吧。” 王孟姜这么晚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赵川不想让她在陆家宅院里,这里男人太多,人多眼杂会坏事。 “哇哇哇哇!好可爱的猫咪啊!还是白色花纹,我从来没见过呢!” 一进门,王孟姜就抱起小白这只白老虎转圈,在赵川面前十分高冷的幼虎,在美女怀里乖得真像一只猫。 赵川觉得自己还是等会把真相告诉这迷糊妹子比较好。 “走吧,玄武湖就在旁边,我带你散散步。” 等会可能需要引火,还是带着火折子这玩意比较好。赵川背着一个小包袱,牵起王孟姜的手就往湖边走去。 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来看看你。 哦,这样啊,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嗯,再见。 如果预想中的对话是这样,只能说赵川是一个情商为零的笨蛋,注孤生的家伙无药可救。 但在长安城,异族统治下八面玲珑的男人,会是这样的人么?很明显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赵川一直都没有说话,两人十指相扣牵着手。 他都能感觉出王孟姜的手掌心都流汗了,好像非常紧张。 “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我想到我们可能最后都会死,或许我会活着,但变成个丑八怪,一身的疤痕,没有男人要。 那时候,我想亲你就亲你,晚上抱着一起睡也不觉得害羞,反正也没人知道。 说到底只是朝不保夕的一种放纵吧。 现在我们都没事了,今后也许一辈子都会面对你。 然后牵着你的手,我就好紧张,心就跳得好快。” 王孟姜的声音软软的,人也像是没有力气挂在赵川身上。 两人恋爱的氛围越来越浓,她恨不得赵川抱着她走。 “始乱终弃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今后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掉我。” 赵川霸道的说道,两人来到玄武湖岸边,看着湖面上的一轮明月,大手牵着小手。 “哼,我要的是责任吗?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王孟姜不愿意的事情,谁又能碰我一根指头?” 听到赵川的承诺,王孟姜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自己担心害怕的事,终究是没有发生。 不过小鸟依人的女孩却是嘟起嘴巴,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情郎。 柔弱和温和,或许只是她多面当中的一面。 就像是古板而自律的谢道韫,也曾有那么一闪光般的妩媚妖艳。 就像是单纯幼稚的长安君,也有那么一闪光般的圣僧附体,睿智非常。 历史上王孟姜这一生是过得很幸福的,外孙里面还出了个旷古烁今的谢灵运,赵川不确定他跟这个女孩的后代,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这让赵川不敢轻易触碰这个女孩。 自己也许根本就是做不到吧,亲手“扼杀”了东晋“唯二”存在的大诗人(还有个是陶渊明),感觉挺奇怪的。 这是王孟姜和谢道韫,郗道茂的本质不同。 真实历史上,上面两个女人都是婚后过得非常凄凉的,赵川有一种“拯救者”的感觉,让他撩妹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因为他能给对方更好的生活。 看到自己“深情表白”,赵川却在走神,王孟姜不动声色的在他腰上用力一拧,幽幽的说道:“川哥哥,你过分了呀,我在你身边,你却神游天外,想什么呢?” “今天这里死了许多人,我在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亡魂。” 赵川轻轻搂住对方的肩膀,在女孩耳边悄悄的说道,像是跟女朋友讲鬼故事,然后趁机揩油的那些大学男生一样。 “哈哈哈哈哈,川哥哥,你好好笑哦。你这个人,不问苍天,不问鬼神,谁都看不上。 你跟我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不是笑死人么?” 呃,被你看出来了,哥好没面子啊……赵川发现王孟姜对情绪的感知异常敏锐。 “川哥哥,你是不一样的。信鬼神的人,不会在我病重的时候不去求鬼神。 如果说你信什么东西,我觉得你一定是信你心里的那个世界。” 王孟姜的眼睛像是一汪春水,波动中带着绵绵爱意和崇拜,两人双目对视,好像这世间就他们两人存在了一样。 两人嘴唇轻碰,都有一丝迷醉,还有最终确认关系,决心勇敢面对现实的释然。 “其实那些诗句,都是我抄来的,你信么?” “相信啊。” “我懂的那些东西,很多也都不是我想出来的,你信么?” “我当然相信啊。” 王孟姜理所当然的说道,中间都没有停顿。 呃,你这样说话会不会太坦白了,没有光环笼罩,你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一时间赵川居然有些语塞。 “我第一次中毒的时候,你非常镇定,知道怎么应对,还有做人的自律。 关键是,你的每个行动,都是必要的和准确的。 第二次我得了痘疫要死了,你依然知道怎么应对,救了我的命。 不论那些知识是不是你一生下来就有的,就说这份从容和勇敢,也足够我感动了。 川哥哥,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一个女人一辈子能有几次遇到关键时刻站出来保护她的男人?” 这下轮到赵川惊讶了,他一直是认为自己的“博学多才”吸引妹子,没想到王孟姜却不是看上他这一点。 女孩轻抚着他的头发,月光下看着格外妖艳。 “其实,我就想我的男人,是个普通人,对我好,能护得住我就行,没有多的要求。 我能摸得到你的心,你不是什么大诗人,大画家,大将军,大文豪,你只是川哥哥,这样就够了。” 王孟姜轻轻靠在赵川怀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像是在表白,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川觉得自己被铁锁封闭的内心,开了一个小洞。一只叫王孟姜的小老鼠,像是小老鼠“杰瑞”一样,在里面按了家。 也许以后寂寞了,可以把一些事情跟对方分享,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过客。 颤抖中,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合为一体,赵川轻柔的吻着孟姜,生怕把她弄坏了。 他感觉自己颤抖得厉害,像是第一次牵起初恋女友小手的胆小鬼…… 很久之后,王孟姜坐上了一条小船,心跳剧烈。 刚才那个吻,她醉了,控制不住自己,赵川没有强迫她,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隐隐有种预感,或许今夜,她就会把自己交出来,做对方的女人。 对这些事,她早有心理准备,之前在京口的院子里,两人就已经“彩排”过一次。 那时自己胆子奇大,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两人就已经“坦诚相见”了。 那时只想快点做他的女人,把自己交出去,回来以后慢慢回想,好像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心情忐忑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湖面倒映的光线照着对方的脸。 那模样还挺帅的,不像是单纯的小白脸,而是带着坚毅和淡定。 赵川划着船,慢慢朝着湖中心的浮台靠近,在月光的照耀下,清秀而美丽的孟姜,宛如九天下凡的女神。 要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她吃掉? 不不不,完全想多了。 赵川只是打算让王家小妹“开开眼界”。 第四十五章 醉里挑灯看剑 一叶扁舟,一对情侣,一轮明月。 在王孟姜的眼中,真的很有诗情画意。 赵川划船,载着王家小妹,在玄武湖上前行,湖里倒映的月亮,似乎很近,但船却永远碰不到。 “川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离岸边越来越远,王孟姜有些好奇。 眼前这个男人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绝对“安全”。 但他的心思也很难琢磨,不像谢玄,一看面色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觉得你去坐一下褚太后那个位子,应该会比较有趣。” 赵川盯着慢慢浮现在眼前的大片浮台和两层的木质阁楼,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王家小妹应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月光下,那片地方看着黑乎乎的,隐约能看到个轮廓,带着浓厚的神秘面纱,甚至有点恐怖。 要知道,白天的时候,几十个刺客,惨死在这里。怕鬼的人,或许此刻就已经吓尿了。 离浮台不远的湖里,更是有几百人被郗昙的水军送到湖底喂鱼。 王孟姜的心很野,很喜欢新奇和刺激,今天应该可以给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赵川是这么想的。 “白天来和晚上来,感觉完全不一样呢!这里让人觉得有些渺小。” 木质的浮台随着湖中的波浪摇曳,王孟姜抓紧了赵川的胳膊,身上的香气让赵川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毕竟在京口那个小院子里,那纯洁而香馨的女儿身,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秘密。此刻这样亲密,难免又会想起当初的疯狂与忘情。 赵川一只手拿着点燃的火折子,搂着王家小妹慢慢的走进褚太后当初所在的楼台。 “白天看着挺壮观,到晚上有些吓人呢,川哥哥我们不要上去吧。” 白天在楼船上,王孟姜也看到了浮台上的景色,到处都是禁军,还有各个世家的俊杰。 但晚上惨白的月光,让她有些畏惧,今天第一次反对赵川的决定。 也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 “不上去的话今天就白来了,走吧,万事有我。” 杨柳细腰被搂住,王孟姜被赵川“挟持”,只好跟着上来了。 想起今天就是来安慰他的,甚至对方做一些夫妻才会做的事情,也可以考虑,说实话王孟姜今天本来就是豁出去,准备让对方为所欲为的。 她不反感和赵川发生一些亲密的事情。 所以上一层楼台就更不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胳膊粗的蜡烛被点燃,这座位于湖中心的临时建筑,当初就考虑到了夜晚的使用。 当然,白天在这里的赵川也注意到了。 黑乎乎的二楼,点燃了几十根蜡烛以后,也不那么吓人了,变得瑰丽,还有神秘。 王孟姜的脸在火红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艳。 她的心跳有点快,这里让人想起了洞房,也让人想起了两人那段时间的缠绵。 “王公主,请上座。” 赵川拉着王孟姜的小手,把她按在楼台上那个最大最华丽的椅子上。 褚太后还真是有心,自己上次在台城说她那里的胡凳坐着很不舒服,没想到提了一点的太师椅,她还真是不客气的弄出来了。 皇权不算啥,司马家也不算啥,但褚太后的权势是不一样的,王孟姜有点害怕,但赵川死死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很霸道,但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人在这里,我让你坐你就坐。” 王孟姜觉得赵川从来没有这么蛮横和不讲理过,有心想反驳,身子却很软不想动。 这椅子貌似……还挺舒服的! 或许对方现在就要了她的身子,她也不会反抗吧,王孟姜弱弱的想到。 “你应该放松点。” 赵川让王家小妹翘起二郎腿,如果再叼根烟,十足的小太妹。 “这感觉挺奇怪的,不过还不错。” 王孟姜明白了赵川的意思,抱起双臂,看着眼前的情郎。 虽然不比谢道韫,但她在家也是乖乖女,何尝有过如此放肆的行为。 这种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站着就不走动的感觉,为什么会意外的觉得好呢? “今天你就是王公主,这里你说了算。我给你舞剑一曲,如何?” 赵川抽出腰间的短剑,温柔的看着王家小妹,两人郎情妾意的交换眼神,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不要嘛,我要先听你学狗叫。” 王孟姜捂着嘴娇笑不断。 你丫的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以后把你接进家门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赵川满脸黑线不情不愿的叫了两声“汪汪!”。 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让王孟姜说了算,那对方让他学狗叫,也只能照办。 竹制太师椅上的女孩笑得前仰后合,不断翻滚,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很开心,忘了一切忧愁。王孟姜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虽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嘛,你快舞剑看吧。” 王孟姜看到赵川有点不高兴,但蕙质兰心的她,马上就拉着赵川的手撒娇,放在自己脸上摩挲。 赵川退后了几步,舞了一个剑花,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尖锐起来,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一样。 王孟姜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都没有眨,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赵川舞出了丁胜交给他的那套“逆水剑”,故意放慢了动作,让王孟姜看清楚。 一个整天在家练字的宅女,哪里见过这种精彩表演,气势磅礴的诗句,还有实战性颇强的剑法,让她看呆了。 像是仙鹤一样优雅,又像是猎豹一样迅捷,简直就是帅!酷!对,还有才华横溢! 那诗句真是绝了!一文一武居然结合得这么好,浑然天成!毫无斧凿的痕迹! 王孟姜被赵川镇住,整个人都是呆滞状态,眼睛里恨不得都是小星星。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从楼台的一头舞到另一头,剑尖在蜡烛的火苗上窜动,却没有弄熄灭火苗。影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变得飘忽,时近时远。 王孟姜觉得褚太后这辈子恐怕也没有见过如此精彩的舞剑,如此荡气回肠的诗句吧! 真是帝王般的享受!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赵川靠近了王家小妹,对方的心里直打鼓,越跳越快,脸颊在发烫。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更近了,更近了,王孟姜都能感觉到剑风。 “可怜白发生!” 最后一句,带着无限的悲凉。只想让他在自己怀里好好哭一场,王孟姜完全被感染了,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此时剑已经到赵川背后,他低下头,嘴唇轻吻着女孩的额头。 “王公主,小人刚才那舞剑,可还满意?” 心弦被拨弄,王孟姜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此刻心中产生了类似于长安君那种“追星”的粉丝心情。 “川哥哥,你以后不会不要我吧。” “怎么会呢?你今天是小公主,那一辈子就都是我的小公主啊。” “哦,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王孟姜猛的一拉赵川的衣服,对方就顺势压到她身上,烛光之下,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川哥哥,我爱你,我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王家小妹呢喃着,已经是意乱情迷。 火候很好,气氛也很好,她觉得,这样挺不错的,反正自己的心已经属于他,干脆,把身子也给他吧。 这里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烛火在摇曳着,如同春天的花朵一样绽放…… 指尖在赵川背后留下一道道划痕,王孟姜希望像表姐郗道茂一样,说爱了就爱了! 做专属于赵川的女人。 她感觉这一刻自己似乎等了好久,有十六年那么久。直到遇见这个男人,她才觉得自己的灵魂是完整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自己,飞扬的性格,不同于以往循规蹈矩的自己。 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像是从水里浮起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正当两人如痴如醉之时,异变陡生! 几乎是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知道不妙的赵川抓起手边的衣服裹住王孟姜,靠着记忆摸到脚下的短剑,把王家小妹拦腰抱起,靠到墙角把她护在身后! 王孟姜已经吓傻了!身上只有赵川匆忙间裹住她的一件衣服,她现在脑子里都还是刚才迤逦的画卷,男人的温柔和狂野,自己的情不自禁。 忽然右手边一阵风,感觉脖子一疼,她双眼泛白,就这样晕倒在心爱男人的怀里。 房间里的一把火折子被点亮,在离赵川胸前肌肉一寸不到的地方,是一把弯刀的刀尖,弯刀的主人是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褚太后的老相好,丁胜! “你怎么能在这么神圣的地方,在她坐过的地方,和一个女人做那种事情呢!” 丁胜的脸上布满寒霜,赵川和王孟姜正在做的事情,触碰了他的逆鳞。 他如果不来,那张太师椅,将会成为这对男女的“婚床”,那是褚蒜子坐过的“龙椅”,处理大事时坐过的,他不允许被亵渎。 而且还是被赵川和王孟姜这两个十几岁的无知少男少女所亵渎!无论他们多恩爱,干柴烈火也好,情不自禁也好,都不允许! “对于皇权,你应该有所敬畏!在这种地方,你们的行为很放肆。 看在你刚才那首诗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不教而诛是为虐,别怪我没打招呼,下次再被我发现,休怪我翻脸无情!” 赵川无语的用自己的斗篷把王孟姜裹得紧紧的,又穿好自己已经脱下来的上衣,他对着丁胜摊摊手说道:“我和她已经定下终身,不离不弃,我也只想让她高兴,没想那么多。 如果以后她喜欢狂野,我就会陪着她狂野,你管不着!” “你!”丁胜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其实刚才那些都是借口,就算不爽,打断对方不就完了,根本不需要翻脸。 现在这样做一来他不愿意褚蒜子坐过的位子成为男女间欢好的场地,二来他是在为和褚蒜子很像的谢道韫鸣不平! 在他眼里,王孟姜这样的女孩,看上去文雅贤淑,骨子里却叛逆的很,哪个正经女孩会在这种地方偷情? “今天我想让她开心,但你已经让她不开心了,想说什么,拿剑说话吧。” 赵川拿起短剑,指着丁胜。 今夜的缠绵不在自己计划以内,但和以往一样,他还是忍不住和这个女孩亲近,控制不住。 或许对方本身就是应该属于他的女人吧,天予不取,必遭其咎!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王孟姜想和自己白头偕老,主动迈出那一步,那自己也就不矫情了。 他从来没把对方看作是琅琊王家的嫡女,在他眼里这就是个懂他心思的女孩,仅此而已。 赵川不想要什么世家的力量,他仅仅只需要孟姜本人。 或许这也是对方爱他的原因之一,说到底两人是互相吸引。 今天孟姜想做赵川的女人,所以顺势而为,那是自己该做的。 如果孟姜今天有一丝不情愿,赵川可能都不会去碰对方的手指。 所有美好的一切,可能成为一辈子美好记忆的夜晚,全都被眼前这个丑汉子给毁了! “噢?你是不是又学了什么三脚猫的功夫,觉得懂一点东西就敢跟我动手了?” 丁胜收起刀,抱起双臂,戏谑的看着赵川,似乎对方根本就不值得他出手。 “所谓男人,就是不服就干!除非你答应永远不会伤害孟姜,不然这一架少不了!” 赵川已经感觉到了丁胜的敌意,这个男人是谢家的客卿,他有足够的动机对王孟姜不利!光为谢安出气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比如把王孟姜绑架到一群乞丐的巢穴里,等自己找到,恐怕这女孩已经自尽了!丁胜能做的事情不要太多,可能会多到自己弄不清是不是他干的。 以丁胜的能力和才智来看,赵川一定要打消这股敌意。 “切,对付你这种小色狼,根本就不需要用兵器!” 丁胜从刀柄上解下一条布带,缠在拳头上。 “我已经放水了,用布带缠着,打人应该不太疼,你看好了!” 快如闪电,丁胜的拳头已经向着赵川的胸口砸过来,明明能躲避,最后却被打中,后退了一丈多,身体靠在木板上“砰”的一声,口吐鲜血! 第四十六章 不服就干 丁胜打王孟姜那一下很有分寸,在赵川被一拳头打墙上之后,巨大的动静,已经让靠在墙角的她惊醒,黑暗中谁也没注意她醒了,而王家小妹非常机智的……装睡。 她悄悄眯着眼睛注意着眼前的战况,暗自为赵川捏了把汗。 “老丁,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别打孟姜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没完。” 赵川支撑着站起来,往木板上吐了一口乌血,那样子摇摇欲坠的,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倒下去。 王家小妹觉得他有点傻,记得两人在京口那个小院子里的时候,言谈间,赵川就对那些英雄人物嗤之以鼻。 特别是那种被打成猪头还要强撑,不断对着占优势的对手放狠话的所谓英雄。 但不知为何,孟姜觉得自己眼角湿湿的,很酸涩,心像是被一片柔软的树叶抚摸一样。 “今天就把你给废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花丛里玩耍。” 丁胜怒目圆睁,赵川这次真是惹火了他。看得出来,王孟姜的样貌还没有完全定型,颜值还有上升的空间。 王谢两家,若是真闹掰,赵川身边的谢道韫和王孟姜,肯定是敌对竞争的关系。 找个机会把这妹子给废了,正是丁胜心中所盘算的,没想到被赵川一眼看破。 “哐当!”一声,短剑被扔在地上,赵川摊开手掌,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露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卦显神通,今天我就用这太极拳,来领教你这长安第一大侠的本事吧!” 丁胜板着的脸终于动容,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握紧拳头,虎步向前,如同闪电穿刺。 预想之中的落水没有发生,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手腕被抓住,然后被人甩出! 赵川的掌变成爪,准确的握住了丁胜的手腕,另一只手肘击对方的侧脸。 丁胜乃是当年横行长安的“第一人”,又岂会被他这点道行击败,一个原地回转,赵川被顺势甩出,然后对方机敏的转了几圈稳住身形。 短短几秒之间,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这一次是平手,丁胜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你这拳法,有点意思,再来!” “不来了,答应我以后不为难孟姜,我让你打几拳!” “废话,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么?”丁胜再度出拳,双手合击,看上去没有破绽。 打拳,被抓,摔跤,闪身,转圈,两人的打斗像是跳舞一样,赵川的脸上中了几拳,看上去像个熊猫,不过他很好的护住了要害。 丁胜身上没有伤,不过这也是他出道以来打得最辛苦的一次,对方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虽然不能赢他,胆子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 就像是脚底板上有一块牛皮糖一样,不蹲下来弄根本就弄不掉,让人心里很窝火! 十几招以后,赵川被打倒在地,丁胜如同一个小流氓一样对他拳打脚踢。 “尼玛的,三脚猫功夫装什么英雄!还学人家英雄救美!” “就你这赖皮狗的样子谢道韫居然还倾心于你,真是瞎了眼!” 嘴上骂的凶,下手却是很轻。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赵川拼命护住了脸,任由对方“施暴”。他已然明白,丁胜这次放过他了,当然,孟姜也是,对方至少不会再插手王谢之间的事情,这就够了。 果不其然,丁胜骂骂咧咧之后,靠在一块木板上喘气,指着趴在地上像是死狗一样的某人骂道:“你的船,我帮你沉了,你喜欢玩,今夜就让你在这里玩个够吧。” 丁胜拿着火折子,走下浮台,临走前顺手把赵川和王孟姜来时的小船一掌给劈断了! “川哥哥,你要不要紧啊!”看到那个穷凶极恶的人已经走了,王孟姜赶紧跑过来看看赵川的伤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好像,大概没事吧,骨头没断,扶我起来。” 丁胜晚上来这里做什么?偶然?还是……来找自己的? 各怀心事,两人穿好衣服,依偎在一起。 “川哥哥,刚才那个人……他是道韫姐家里的人吗?” 今天的感觉,先扬后抑,现在心情有些沉重和阴霾。王孟姜有点不开心。 “每个人心里都有守护的东西,很多或许非常可笑,你别怪他了,你只要想想他喜欢一个女人二十年都不敢开口,就知道这家伙多惨了。” 不知为何,一听赵川这话,再加上丁胜那惨不忍睹的容貌,王孟姜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刚刚我们冲动了,你点起蜡烛,我就感觉这里很像洞房……” 王孟姜有点不好意思,丁胜的话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这里白天还是选拔“俊才”的地方,晚上你们小两口(更何况暂时还不是)就来这里放纵,这样真的好吗? “切,腐朽的地方,不要也罢。等找到船,一会我一把火烧了这浮台!” 赵川恶狠狠的说道,言语里全是不屑。 这回轮到王孟姜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赵川会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 “如果你问谢玄,他生平志愿是什么,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 赵川看着身边女孩的眼睛,严肃的问道。 王孟姜很不想在赵川面前提起谢玄这个人,因为那纸婚约她是没办法回避的。 不过还是要说,就凭刚才赵川死死的让丁胜放弃对她下手,就不能不说。 “我想应该就跟你那句诗一样吧,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不得不说,孟姜觉得这句诗说得真的很好。 “那是他的想法,但我只是认为,他在帮司马家维护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给那些受苦的江左贫苦百姓增加镣铐罢了! 这座楼台的作用,跟谢玄的做法是如出一辙,在我看来,哼!” 一个哼字很明白的表露了某人轻蔑的态度。 很狂妄,但细细想来,却是不无道理。 谢玄即使攻下长安洛阳,东晋的世家力量只会加强,而皇权也会更加虚化。 世家什么德行,她心里是有数的。谢玄做得再多,也不会让天下更多的人,生活好起来。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护司马家和世家的统治。 “所以刚才,我其实很兴奋呢! 我一点也不觉得在这里和你卿卿我我有什么不对,不觉得这里有多庄严! 皇权又怎么样?世家又怎么样?我不敬畏也不稀罕。 我所在乎的只有你,因为你是王孟姜,而不仅仅是琅琊王家的什么嫡女!” 再次震惊了!这是赵川第一次在王家小妹面前表露心迹,告诉她自己看重的是什么,没有任何虚伪,掩饰和保留。 “来,坐这边来。” 赵川拉着王孟姜的手,两人坐在二楼台阶上看着湖面上的一轮明月。 月光很皎洁,让人的心情都沉静下来。 “现在的世道,田里收五成的税,甚至七成的税,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对么?” 王孟姜感觉自己情郎的手,可以把力量传递过来,让她舍不得放开。 对方说的当然是事实,不然她为何去堂邑那边赈灾,还不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些人的子女,一出生就低人一等,没书读,然后继续父辈们的生活。而谢玄那样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出将入相的,你觉得世道就应该是这样么?” 很多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赵川口中就变得不可接受,偏偏他说得还是如此有道理。 “其实我看不起这里的一切东西,但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似乎是天下最大的道理,所以我只好给自己戴一个面具,直到遇见你。”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然后我不再是王家的女人,我只是孟姜,想把心都掏给你的人。” 王孟姜软软的靠在赵川怀里,这一刻两人的心慢慢连在一起,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其实呢,我想让以后的农民都不交税。”赵川说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言论! “那国家钱从哪里来呢?”王孟姜疑惑的问道,她不相信那些最浅显的问题赵川会看不到。 “我要让大部分人都有书读,都认识字。” “让他们全部吃饱饭不是更重要么?”王家小妹越来越不懂身边的男人了。 “知识就是力量,不要害怕普通人掌握这股力量。文化和知识会带来一个新世界,当然,它有前提。” 赵川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狂热,但王孟姜觉得似乎可以理解这些事情! “现在的经济,都是小农经济和手工业,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 孟姜听赵川给她讲解后世最普通的经济学原理,集中化,社会化大生产,迅捷的物流让物品的生产和分配成为可能,羊可以吃人,可以圈地,甚至北方那些游牧民族可以被兵不血刃的“杀死”和转化。 感知敏锐的她,似乎发现赵川释放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恶魔,一个可以将世家连根拔起,把皇权大大削弱的绝世神兵! “呃,我大概已经明白为什么你说可以不用收农民的税了,是因为那时候很多人已经不种田了么?” 离经叛道,王孟姜不觉得自己被赵川带到沟里,她能理解那些事情。一步步,一个新的画卷就在眼前,只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赵川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和现在江左很像的故事。 南宋中期,北方国土完全丧失,为了生存,朝廷和商人们不得已之下,以泉州为辐射点,大规模进行海外贸易,同时在全国进行“金融改革”,对商业行为进行税收控制,经济实力居然比北宋时更强。 这其实已经离赵川说的那个世界很近了。 花了一个时辰,去描述这个“南宋国”的事情,王孟姜张大嘴想批驳对方胡说八道,却怎么也说不明白哪里不对。 “其实,我心里不介意那些嫡啊,庶啊的,每一个女人,地位都是平等的,她们不是男人的附庸,都有自己的人格。我也不希望你仅仅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我也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我只想嫁给你啊。” 孟姜感觉赵川的怀抱真的很温暖,自己现在好幸福,恨不得明天就去穿嫁衣。 “将来我想在弘农开一个学堂,我想请你来当先生,白天你给学生们讲课,晚上我们交流下心得。” “那怎么行,晚上怎么能上课呢?晚上我们还要……”那句话王孟姜怎么也说出口,把头埋在对方胸前,脸颊发烫。 “你好像很看不上褚太后?”王孟姜听说过太后的许多事情,其实挺佩服这个女人的。 “上位者的想法啊……很霸道。她能成为上位者,却没办法改变规则,我为什么要瞧得起她?” 王孟姜大概明白赵川今天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可能是因为他希望很多心底的话,只让自己一个人听见吧。 “生命的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生中都做过什么,有没有留下遗憾。有些事情必须要我来做。 很自私的,我想你能陪着我,特别霸道不讲理,反正你跑不掉了。” 赵川抚摸着怀里孟姜的秀发,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前湿乎乎的,那是女孩的泪水。 “那我勉为其难的,跟着你混吧。” 互相表白心迹,这气氛简直让人沉醉不能自拔,不过电灯泡马上就来了。 陆长生领着王蒙,两人划着一条船,慢慢的靠近浮台,他们看见了这里的火光。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自然是丁胜去通知的。 “走吧,我们上船吧。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赵川一语双关的说道。 “你们这是……”王蒙看到赵川和王孟姜的样子傻眼了。 一个被打成了猪头,一个脖子上留下了许多“印记”,这画面让人看不懂啊。 赵川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一片漆黑的浮台,又触碰到孟姜那温柔似水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对她点了点头。 靠岸王家小妹就被王蒙这个绝世剑客带走,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陆长生有很多话想说,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别想了,那是王羲之家最小的女儿,我的女人! 刚刚我们就是在约会,我会带她回江北的。” “啊?不是这个,我是在想,她看着你情意绵绵的样子,为什么会把你打得遍体鳞伤呢?”陆长生不解的问道。 “没事,走,回去给我擦点跌打的药。”赵川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第四十七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回乌衣巷的路上,王蒙发现王孟姜的脚步在飞,有点像蝴蝶。她的心情很不错,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小孟姜,你好像很高兴?”站在身边的王蒙不动声色的问道。 女孩的眼睛笑得像是弯弯的月牙,看着他只是在笑,却什么也不说。 大概是吧,反正,不关自己的事情。王蒙觉得很多时候装糊涂是大智慧的一种表现。 这个人情自己已经还了,没有下次了大概。如果对方再求他的话,嗯,应该坚定的拒绝。 不过要保守秘密才行。 比如王羲之问自家女儿去了哪里,是说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反正怎么都好了。 “王叔叔,谢谢你,今天再好不过了。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圆满!” 王孟姜轻轻的哼着歌,走几步还要踮起脚转个圈。看得出来,这次和情郎约会大概能得120分。 “你开心就好,不过你王叔叔胆子比较小,下次还是白天出来安稳点,凡事也得讲究细水长流不是?” 王蒙很委婉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王叔叔,你不懂,孟姜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不分轻重,我是有事情晚上才会出来的。 呀,好像该说的事情最后却没有说,罢了,似乎也不需要说了。” 王孟姜这才记起来她今天来是安慰赵川的,是想告诉对方,褚太后的选拔,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作梗,他才被刷下去的。 不知为何反正没机会说。 然后又被对方洗脑了!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她脑子里全是赵川跟她说的那些东西。 强制让所有人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识字,读书。 田里种植特别的作物,让所有人都不会挨饿。 把手工业发展成为工业,大批量制作商品,让能用能吃的东西多到用不完吃不完。 还有流水线,羊吃人什么的……好多似懂非懂的东西,但是听起来不太像是胡说,真的很有道理。 月光下抱在一起的孤男寡女,不是应该说在一起天长地久之类的么?为什么说着说着又到这种“正事”上面去了? 王孟姜能感觉得出来,赵川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附庸,两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或许能够有着更深刻的交流,比夫唱妇随要好,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这样的么? 从雀跃变为疑惑,王孟姜在想一些更深刻的问题。 他要做什么,她能为他做什么,他们以后在一起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赵川那句来日方长让孟姜安心,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选择谢玄了。 也许与“来不来电”关系不大。 或许自己也真是对江左这种压抑的气场感觉厌倦了,自己从骨子里讨厌这种龙永远是龙,老鼠永远是老鼠的生活。 她害怕出嫁,生孩子,成为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妇人……从内心感到恐惧,或许自己从前都没有发现。 “小孟姜,怎么了,你像是有点不高兴?”王蒙很容易就察觉到身边女孩情绪的变化,似乎是一瞬间,就开始不说话了。 “没事,对了,王叔叔你认识一个叫丁胜的人么?叫这名字的人很多,你好好想想。” 王蒙一时间陷入沉思。 “好像认识一个,家里以前还挺出名的。 丁奉,骁勇善战,在东吴大将中首屈一指,堪称是国之柱石。 他是当年吴国的四朝元老,立下功勋无数。我认识一个叫丁胜的,正是出自这个丁家。当然,晋灭吴,丁家就彻底沦落,我也是偶然得知他是丁奉的后人。” 咦?这个人果然是不一样啊!难怪那么厉害。 王孟姜一下子有了兴趣,缠着王蒙跟她说这个丁胜的具体情况。 “他当年是谢家的客卿,而且地位很重要。现在还是不是我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褚太后大婚的那天,他在王府(那时晋康帝司马岳还没有当皇帝)后门的围墙上喝闷酒。 我当时是作为王家的护卫,只能在王府院子里活动,远远就看到这家伙,事后才知道他叫丁胜,丁奉的后人,就这些。” 王孟姜听完王蒙的介绍,大概明白为什么丁胜会和赵川打起来了。 他不是在恨自己,而是爱屋及乌,关切任何跟褚蒜子有关的东西,或是爱或是恨。 王家小妹也明白为什么赵川一定让对方承诺不找自己麻烦,与其是在说服,倒不如说是让对方出气。 很快乌衣巷就走到了,王孟姜和王蒙悄悄的进了屋子,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 “王叔叔,谢谢你啦!”王孟姜对着王蒙深深一拜,今夜是特别的一个夜晚,她觉得赵川走进了自己的内心,好像,如果感觉不错,她也触碰到了赵川脸上无数面具下的真实。 带着那些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入睡,孟姜觉得自己似乎明天就敢跟着这个男人过江,虽然他们之间还有着很多看得见看不见的障碍……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与赵川所在宅子仅仅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小院落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孙泰跪坐在地面的软垫上,带着期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该有动静的,就应该有动静了。常福,药水准备好了么?” 面前某个身材略微有些胖的中年人,带着兴奋,眉飞色舞的说道:“有很多药粉呢,一大包就能给几十个人用,咱们这里的量,足足够十几万人用的!” 听到十几万这个词,孙泰眉毛一挑,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不错,先让建康城和周边地区闹腾闹腾,弄点动静出来,等朝廷的力量分散了,削弱了,就是我们发动的时候了!” 孙泰脸上带着残忍,挥挥手,让手下的人都下去了。 “汉末的时候,我们天师道就能在汉中一代呼风唤雨了,现在江左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割据一方,有何不可。 更何况,这江东本来就是我们孙家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罢了!!” 孙泰是来自永嘉南渡的士族,可谁又知道,他们当年也是孙策家旁支,遗散在江北罢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玉,其中一角镶着金边,像是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司马家的蠢货们,想不到传国玉玺在我手上吧? 那个桓温还说什么神州陆沉,天下一向都是能者居之,我孙泰坐坐皇帝的位置,又有什么不可的?” 是人就会有野心,区别在于有些人会想想自己跳一跳就能够得到的东西,有些人则是想要水里的月亮。 比如这个孙泰,就是个想在水里捞月亮的人,只是他捞得到月亮么? “呵呵,褚蒜子,你以为你手里有禁军,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此时的孙泰确实没想到褚太后底牌很多,特别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丁胜在教训完赵川之后,并没有回到乌衣巷的谢家,而是轻车熟路的来到建康的王宫,台城。 这里有一条密道,只有他和褚蒜子知道,所以可以来去自如。当然,以他的功夫,这里的警戒,是拦不住的。 很快,太后的寝宫里,这位东晋“女强人”,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表情严肃,不假辞色,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虽然我们很熟,但你这样深夜到我这里,也是不太妥当吧?你就真的这么忙,到晚上都还不休息?” 褚蒜子已经看到丁胜胳膊上的淤青,她用柔软的小手,给对方上跌打药,丁胜目不斜视,根本不敢看她。 “谢安石说,天师道,或者说杜子恭手下的孙泰,准备了很久,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些天都会在台城里保护你。你不倒,谢家才有希望。” 丁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先是一亮,在听到“谢家”二字的时候,又迅速暗淡下去。 “那些再说吧,倒是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愈伤?谁还能赤手空拳把你打成这样?” 褚蒜子很清楚丁胜是什么水平,现在这男人身上只有愈伤而没有刀伤,肯定是被人用拳头打成这样的。 至于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政治上的事情嘛,有些人感觉很难,对她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晚上去了一趟玄武湖,然后发现有个小混蛋在那里捣乱,我看不过眼就去教训了他一顿。” 小混蛋?你去教训?去玄武湖?你真是闲得没事活该受伤。 褚太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丁胜这等大侠教训别人还被打得身上淤青,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川这家伙打的?他又做了什么混蛋事?”褚蒜子疑惑的问道。 丁胜把赵川跟王孟姜两人在竹椅上亲热的事情,跟褚太后说了。那是她白天坐过的地方,那里也是世家俊才经义辩论的地方,非常神圣,丁胜认为的。 “呃……是有点离谱,不过他们那个年纪,也无所谓了,谢安石不也有很多风流韵事么?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到底是在发哪门子脾气啊?” 褚太后一脸古怪的看着丁胜,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赵川打一顿。其实这种疯狂的事情,她都很羡慕呢!如果当年能和所爱的人一起的话,做了也就做了吧…… 和以前一样,两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去,丁胜认为很危险的事情,自己却是觉得稀疏平常。 “罢了,要不你还是回乌衣巷吧,我这里真的有万全准备,你不相信我么?” 话不投机,褚蒜子摆摆手,让眼前的男人快走。 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自己从谢家带来的,但太后房里出现野男人这种传言终究是不好。 丁胜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褚太后说的那些,所谓的一切尽在掌握之类的。 “谢安石说得很明白了,杜子恭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是葛洪跟他反复交代过的。 上清派(葛洪)和正一派(杜子恭)那些人,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你都是众矢之的,又是何苦死撑呢?” 丁胜在一边苦劝褚蒜子。 这个女人掌权十几年,已经逐步稳固了政局,同时让谢家做大! 如果说谢安是谢家准备一飞冲天的弹簧,那褚蒜子就是谢家看不见的支柱。 “你们都漏掉了桓温,天师道始终都只是疥癣之疾,桓温手下人马才是心腹大患。此次北伐,他若是得胜班师回朝,我就不得不隐退了。 唉,我若是像谢道韫那样勇敢该多好。” 谢道韫到底哪里勇敢了,褚蒜子没有说。而丁胜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淤伤剧痛。 那是褚蒜子的手,死死的捏着他胳膊上的淤青,捏得指尖都要发白,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那丑陋的刀疤脸,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有泪水要奔涌而出。 但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然后不动声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情绪又恢复了正常。 在这个过程中,丁胜始终一动不动,而且一言不发,就像是石像一样。 “我走了,现在还要去乌衣巷准备准备,你不必担心,一旦你有难,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这句话很暖心。 丁胜披好衣服,恭敬的对着褚蒜子行了一礼,然后消失在阴影中,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褚太后吹灭了蜡烛,一片漆黑之中,传来幽幽的叹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所有的话都是废话,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往回走一步! 丁胜心情复杂的回到乌衣巷,一路上小心避过宵禁巡视的禁军士卒,身心疲惫。 悄悄进入谢家大门,发现这么晚了,家里人居然还没有睡觉,而白天赵川碰到的那个脸庞晒得有些红的中年男子,堂而皇之的出现谢家的院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鞭子,而谢玄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貌似是在执行家法啊! “羯儿(谢玄小名),你可知为父为何要打你?” 红脸汉子沉声问道。 “孩儿不知,孩儿不服!”谢玄死不认错。 “罢了,你姐姐看上的人,为父已经见过了,确实很不一样。 如果那是个恶棍,估计也算是恶棍中的极品,物极必反,配得上你姐姐,你就别瞎掺和他们的事情了。 为父明日就会启程,去豫州寿春上任,你好自为之吧!” 丁胜瞳孔一缩,此人竟是谢玄和谢道韫的亲生父亲!如今的豫州刺史,安西将军谢奕,地地道道的一个武将大老粗! 第四十八章 生化危机 有的人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前一夜被人揍成死狗,趴在地上直哈气,结果到第二天又是活蹦乱跳了。 起得不算晚的陆长生,惊讶的看着赵川居然在伏案工作。 这厮一直神出鬼没,有时间打架,有时间救人,有时间把妹,有时间约会,唯独没有时间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看书写书,今天太阳从北边出来了? “门阀者,世代垄断朝堂,下有田产无数,家奴不可尽数,郡县之内,呼风唤雨。上有肉食者谋,纵横朝堂,一怒伏尸百万……” 门阀,是门第和阀阅的统称。 门很好理解,就是家族。 “第”,指直接面向大街开的院门,有些讲究,这是古代身份地位崇高的标志。 普通人家,都在垂直于街面的小巷和小道上开门,这小道元朝以后又叫胡同。 门第指家族背景、地位贵贱。 《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上面说:“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 这里出现了一个新名词,“阀阅”。 说明白点,汉代以来,有功的大臣以及他们的不肖子孙,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强调自身出身显贵),所以在自家大门两侧竖立两根柱子,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 阀阅代指家族功绩、官历等。 所谓门阀的称谓,就是来自于此。 当你路过一个高门大宅的时候,对方门柱上可能就写满了祖先的“丰功伟绩”,逼格满满的。 路过王谢的乌衣巷是啥感觉,嗯,瞟一瞟门柱就行,虽然他们未必会把祖先的功绩写在柱子上。 陆长生好奇的看着赵川在写的东西,嗯,吐槽门阀的,他略微有些脸红。 毕竟他们陆家也就是这德行,或者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别站着,坐啊。”赵川抬起头,放下笔,他脑子里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写下来,以免自己以后忘记了。 “你对门阀好像有些意见,你认为一个家族应该怎么发展?” 陆长生皱着眉头,有些弄不明白赵川的想法。愤青这个词,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现在的所谓门阀,还差点意思,跟我想得有点不一样。现在最多算士族吧。”赵川伸了伸懒腰,站起身不以为意的说道,陆长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蔑视。 没错,就是红果果的蔑视!没错,我不是在说你们当中的某一个,而是你们所有人,全部都是辣鸡! 赵川此刻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此话怎讲?” “人活着,最基本的,无非衣食住行。 垄断了人们的这些东西,勉强能算是个豪族了,江东不论是王谢,或者是张顾陆朱,都不缺这样的能力,区别在于多少而已。 连别人的都能控制,更不用说是自己了,但这些只是最基本的需求。” 陆长生那张老成的脸上,露出“确实如此”的表情,默默点头。能垄断一方的衣食住行,已经算是大佬了,在赵川口中却像是一片树叶一朵花一样稀疏平常。 “更进一步呢,吃饱穿暖了,需要的东西就会更多一些了,人们需要有安全保障,能够好好活着,不会动辄被人所威胁,到这一步,就有点门阀的意思了。 因为在这个人不如狗的乱世,不掌权的人,是不会有安全感的。 能为手下人带来安全感,是门阀所应该有的。 门阀不断折腾的各种事情,基本都是围绕着这个来的。 为了自身安全,所以需要摄取权利。而摄取了权利,却造成了更大范围的不安全。” 赵川说了一个看似谬论悖论的观点,陆长生却无法反驳。 这时,他也认真起来,知道赵川并不仅仅是在说牢骚话,他话语里的观点剥茧抽丝,看上去好像是老生常谈,但里面隐约含有不出世的大道理。 “你继续,好像有点意思。” “很多话憋得太久,昨天我才想明白,很多事如果不说出来,也就没一个人会懂。” “然后下一步就是所谓的认同,还有个人的情感,希望得到他人的关照。世家不是经常说诗书礼传家么?就是希望让自家得到认同,有所谓的满足感。 这和男人希望自家的夫人是梦中情人是一个道理。 所谓门阀,能给麾下的人这些东西么? 给那些家奴们尊严?还是让他们过得逞心如意? 估计这点连最贤明的皇帝都做不到吧。” 陆长生默然。 作为世家嫡子,他觉得自己能做到以上所说的,就已经很不简单了,不仅如此,还要带领手下的人也实现? 抱歉,他是人不是神。 “但是!世家做不到的事情,天师道却可以轻松做到,你说如果你是褚太后,你会不会害怕?” 赵川随意的说道。 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把人的需求分为五个部分,仅仅到第三层,世家就已经扛不住,赵川没必要继续跟对方哔哔。 陆长生定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天师道近期作乱的事情,这才觉得赵川此人相当不简单。 “呵呵,昨天咱们在玄武湖看到的那一幕,你觉得那个叫孙泰的,真会善罢甘休? 很多事我也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给你看看这个!” 赵川把葛洪交给他的那块上清派的令牌递给陆长生看,对方显然认识这东西,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态。 “那些贫苦百姓,或者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可能会死,但信奉了天师道,却能实现自我认同。他们的力量,其实远比世家要强。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低估了他们。 葛洪先很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建立了天师道上清派,作为压制正一派的筹码。 但上清派都是世家中人,从数量上说,比孙泰那帮人少得多,要怎么平衡,根本无法平衡。 我受了葛洪的嘱托,很多事不得不去管啊。” 赵川装作悲天悯人的说道。 管是要管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好自己怎么回江北,只有这里乱起来,自己火中取栗,才有脱身的机会,当然,这些只能提一下,不能跟陆长生说。 等他带着妹子过江之后,根本不会搭理江左的洪水滔天,甚至这里越乱越好。 若是不乱,如何显示出将来他治理的地头,变成了人间乐土?世间的苦难太多,他人微言轻,护住身后的妹子,带着手下走一条康庄大道,已经殊为不易,没能力做更多事情了。 “唉,我爹向来料事如神。之前他让我跟着你,我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 陆长生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的后知后觉,和陆纳的老奸巨猾比起来,他确实还很嫩。 对于天师道,陆纳早有预料,精准的破坏了对方最关键的图谋,而且引而不发。陆长生至今没明白陆纳让他跟着赵川干嘛的,反正唯一的一个要求,别回江左了,去北方自生自灭。 赵川也觉得他很嫩,不过可以原谅,若是在优厚的环境下长大,总是会一代不如一代,并非是由血缘决定。 春秋时楚国开疆拓土,相当于宰相的令尹,总揽军政大权于一身,战死率居然高达九成!楚国国力也是蒸蒸日上。 屈原跳江,有内在的风骨,也有楚国令尹的传统。 至于楚国到后来什么鸟样……不提也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已。 “那你觉得现在江左的门阀,还缺什么,为什么他们比不上天师道?”陆纳很好奇赵川究竟是怎么想的。 其实赵川的想法很简单,到宋代,传统的门阀就死绝了,但不说后世依旧香火鼎盛的道教,就说那历朝历代造反的白莲教,也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孰强孰弱,不是一目了然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才刚刚过十六岁,你指望我回答这样的问题,不是很可笑么?” 对着陆长生摊摊手,赵川拒绝回答对方的问题。嗯,他这位便宜大哥也看出来他不想回答,无奈苦笑。 “走了,去院子里面练剑,让诸葛侃带着人布阵,我今天要来闯阵了!” 两人来到院落,诸葛侃在和沈劲对练,一个长枪,一个棍棒,你来我往煞是精彩,不过都很保留。赵川看得出来,有名家指点的沈劲,武艺明显精妙一些。 但诸葛侃身上有一股狠劲!基本功异常扎实,乃是战阵之上的王者。 两人武艺上各有优劣,倒说不上谁高谁低,只能说适应的场合不同。诸葛侃更适合上大场面! “停停停,诸葛,你去带着人布阵,不,让大家穿着便服,带好兵器,去玄武湖边上那个山丘去演练。” 突然想到了什么,赵川觉得带着人到上次孙泰埋伏的那个地方去看看,手下的牙将在这里关了一段时间,也是要拉出来演练一番了。 为了掩人耳目,四人分开走,每人带着两队“白泽”的牙将,穿着粗布衣衫出了院子。从不同的路线前往山丘那里汇合。 仅仅一江之隔堂邑,郡守刘仕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今天早上郗昙刚刚赶到,就碰上了棘手的情况。 “之前的痘疫,不是已经控制下来了么?流民的郭大帅,不是已经答应接受朝廷的册封,准备过江吗?为什么他们不走了?” 郗昙带着大军前来,就是为了监视这支一直盘踞在堂邑,从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队伍。 郭敞!这支流民的统帅,之前一直活动在豫州南部,也就是今天的安徽河南交界的地方。后来随着朝廷划拨了堂邑这个地方安置陈留的“移民”,也流落到这里。 他们数量不多,不到两千人,但却都是大浪淘沙后的精锐。 这里要重点介绍一下什么叫流民,什么叫流民帅,这是两晋时期特有的产物,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随着胡人入侵北方,东晋偏安一隅,北方已经沦陷的许多地方,十室九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逃了的那些人,除了很少的依附于北方没有走的大世家以外,眼前可以走的路并不多。、 第一条就是跟着胡人混,比如羌人姚襄这样的,比如氐人苻坚这样,比如鲜卑人慕容垂这样的。 但汉人无论什么时候,骨子里都是瞧不起胡人的,除非是实在没办法,才会跟着胡人混,朝不保夕。毕竟苻坚这种异类是少数,而石虎这样的胡人却多如过江之鲫。 很多人选择结伴而行,朝着更南面的淮水,长江地区逃亡。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一路上缺衣少食,或者说,除了人以外,几乎就是什么都缺,没有组织的人,是不可能走到目的地的,这样,经过了战火的淬炼之后,半军事化的流民队伍,脱颖而出了。 当年纵横北方,在胡人的包围下周旋几十年的祖狄,就是靠着不断招收流民精锐,一直苦苦支撑。 那些带着流民一边迁徙一边打仗甚至抢劫的流民头目,就是流民帅。 上次赈灾的时候,王孟姜在这里吃过郭敞的亏,被很多流民揩了不少油,不知道赵川以后会不会把那些人的手剁下来。 而现在,这些流民已经被隔离,分区,这还是王孟姜后来到这里来出的主意,当初的目的是为了治疗痘疫,而现在,更猛的瘟疫爆发了,刘仕现在已经忙不过来了! 每天,都有人高烧不退。 每天,都有人不治身亡,尸体被掩埋在指定区域,还洒了石灰,据说这也是王孟姜的功劳,而源头,则是赵川跟她在京口院子里的闲聊。 虽然处理得当,让刘仕心中略感宽慰,但有个很要命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 没有特效药! 以前治疗瘟疫很有用的药物,这次全部抓瞎了,喂药了活五天,不喂活两天,你说没用吧,还是有那么一点卵用的,但又能顶什么大用? 眼看死去的人一天天变多,这位流民帅郭敞,心里也着急了,因为他似乎也生病了! 上次偷偷摸王孟姜的家伙,他的副手,已经病死了,十几天前就开始头晕,咳嗽。而现在他似乎也有类似的症状,或者说他们这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感染了瘟疫! 头晕眼花,郭敞躺在一块石板上看着天,他还不能死,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第四十九章 世家的规矩 赵川手下的这些训练过的牙将,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此刻在山丘上打得异常激烈。 这些人被分为红队和蓝队,各自在手臂上绑上相应的布条,相互穿插打斗,拉下对方的布条就算是此人“阵亡”,别具一格的玩法。 赵川,陆长生,沈劲,诸葛侃,都没有出手,而是坐在山顶上,背对着那些手下,看着玄武湖上的风景。 “桓温北伐,我打算分一杯羹,你们人人有份。”赵川淡淡的说道。 其实不消说,在这个小圈子里,他已然是无可争议的核心,除了陆长生地位尊崇,其他二人现在都是“贱籍”,而陆长生有父亲陆纳交代,一切以赵川为主。 “对了长生,你父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牙将的兵器送过来啊?” 赵川突然想起了这件要紧的事情,没想到陆长生皱着眉头,两手一摊的说道:“我当初也问父亲兵器甲胄的事情,他却说若是兵器齐备,找头猪来也能打胜仗,要你何用?” 我可以骂人么? 赵川看着一脸无奈的陆长生,真有把陆纳捅几刀的冲动。 不错,这些牙将是每人一件薄皮甲,然后就是随身的兵器,好像可以一战,但是战场上,这点东西完全不够消耗! 古代士兵的武器,全部都是消耗品。 刀剑,甲胄无不如此。 由于冶金水平的低下,生产力的低下,武器制造水平的有限,普通士卒,乃至一般将领所用兵刃,一场激烈的战斗就能全部报废。 刀砍缺口的,长矛折断的,铠甲破洞的,多不胜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打仗就是打的后勤,赵川现在手下有一批精锐种子,便于扩军,但他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找不到大靠山,一样要抓瞎! 舔着脸回去找陆纳? 陆家有军职在身,但陆纳野心勃勃想要在北伐中建功立业,不会给赵川支援。 卖身给郗昙,做郗家的上门女婿? 很有可能,但除此以外,郗家不会给自己任何帮助了,看在郗道茂的面子上也不行。 谢家? 谢玄已经是恨透了自己,而且他还是谢家的明日之星,以军略见长,于情于理,谢家都不会给自己任何支援,反过来还差不多。 倒是王羲之家有些可能性。 不过王羲之并没有军职,这一脉在军中也没什么影响,搞点兵器甲胄,可能性太小,最多是象征性的弄点回来。 看来还是要低调做人哇!在回到北方之前,估计是没可能拉一只队伍起来了,一想到这里,赵川便有些意兴阑珊,他对陆长生说道:“大军之中,勇者无前,号令分明,进退有度。 你去白泽里挑些和你意的人出来,组一个督战队,有闻鼓不进的,鸣金不退的,马上给我斩了!” 身边三人瞳孔骤然收缩,赵川不会无的放矢,定然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这样说话。 几人回过头来,牙将们的训练依然结束,沈劲手下那九个门客骁勇异常,他们所在的那一队,手里的布条比对方多不少。 “不错,长生,你带着他们回去,我去一下郗家,也是该跟郗昙碰碰面聊一聊了,褚太后有什么谋算,要是不透点风出来,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 丢下这句话赵川就下了山丘,留下三人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经过了朱雀桥,赵川不敢去找王孟姜,若是遇到王羲之问自己跟他女儿之间风流韵事,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眼前实在是多事之秋,赵川也不愿意横生枝节。 一反常态,位于建康城主干道上的“同仁堂”,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脸上俱是焦急的神色,有人拿了一包药就匆匆往回跑。 有妖气! 赵川不动声色的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跟其中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攀谈起来。 “兄台,这是怎么了,往日可不见这同仁堂排这么长的队啊!” 轻轻点了点对方的后背,赵川低声问道。 “最近好多人家都得了一种怪病,先是忽冷忽热,然后全身打摆子,又是高烧不退。 我家主人也是得了这怪病,昨日喝了同仁堂的这药有些好转,今日继续来抓药。” 听到此人的话,前面排队的一个老仆人也是回头攀谈起来,他家有人居然是得了一样的病! 疟疾! 赵川一听对方描述就知道是什么病,只是这病为何会在建康城蔓延呢。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治疗疟疾的任务,赵川不认为这是系统故意刁难他,一定是有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发生了! “庸医!杀人偿命!” 一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家奴,全身孝服,头上裹着白色的布带,抬着棺材就这样横冲直撞的来到同仁堂门口! 出大事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跳! “庸医,还我父亲性命!昨日吃了你家大夫开的药,稍有好转,没想到今天老父就驾鹤西去,浑身青紫,给我滚出来!” “这位兄台,有事你慢慢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父又是得了什么病?” 赵川轻轻抓住对方的胳膊,表面是客气,实际是挟持,隐隐威胁,那公子倒也识趣,看到赵川不像是在开玩笑,抹了抹眼泪说道:“老父前几日开始就忽冷忽热,全身打摆子,又是高烧不退,听人说这同仁堂的药有些效果,昨日便来开了些药。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老父居然全身青紫,就这么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庸医害人!” 这世家公子越说越是气氛,人群中像是炸开锅一样! “不会吧,我家娘子也是这个症状,该不会是……” “诶?你家也是这样?我家里已经有两个人卧床不起了,跟这位公子一样,服了药昨日好了些,该不会是……” 这个老婆子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赵川早已松开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天地不仁,万物已为刍狗!司马家倒行逆施,世家为虎作伥,为害苍生。 这是老天在给你们惩罚,这是你们不反抗做顺民的代价! 哈哈哈哈,不用去治了,越是吃药,越是死得快,天要收你,你又岂能躲得过去? 凡人啊!天意不可违啊!” 一个道骨仙风的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单手就掀开了棺材的盖子,变戏法一样的手中出现一个瓷碗,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给躺在里面的老人喂了神秘的药。 然后他飞快的退到人群够不到的位置,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意昭昭不可违,信我天师道得解救,司马不死,灾难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已经不见,狂笑声却回荡在朱雀大街上,本来排队的人群也不排队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已经“死去”的人,从棺材里面缓缓的坐起来,还在问那个世家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间一幕幕真实的悲喜剧上演,有哭的有笑的,大多数都是一哄而散回家去了,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最后这里就剩下赵川和同仁堂里已经傻掉的掌柜。 “终于还是出手了啊!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恐怕只是个开始吧!” 赵川离开同仁堂,他很想问问掌柜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到郗家找到郗昙,不为别的,他手下那支精锐,是弹压叛乱的杀手锏。 孙泰若是发疯,估计他能折腾出几万人出来叛乱,没郗昙手下的人马,就凭自己身边那几十个牙将,能护住自己出建康城就要偷笑了! 这是不是孙泰的阴谋还不好说,但远在会稽的东山,显然没受什么影响。 这里依旧是来人很少,风景如画。 谢安依旧在这里钓鱼,只是今天谢道韫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没有再竹楼里写书。、 “今天索性闲来无事,不如我跟你说说长安洛阳的风物吧。” 谢道韫身如杨柳,面若桃李,只是平日里不喜打扮,看上去有些素雅。她脸上全是疑惑,不明白叔父为何会跟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建康城的格局有些乱,大致说起来,无非是树木立其中,芳草寸边生。” 谢安把鱼篓收好,大概是不打算继续垂钓了。 “叔父,你说得太简略,此话怎讲?” “建康由台城扩张而来,先后有了石头城,东府城等据点,后又有人不断迁徙,最终连成一片,是这天下少有的无城墙的大城,终究是少了些帝王的气象!” 谢安话里有话,似乎是意有所指。但谢道韫一时间还没听出来对方想说什么,或者说他介绍建康的城市格局,究竟有什么意义。 “洛阳先不提,就先说说长安。 你一定知道赵川这家伙别人叫他大当家,可知他为何有这样的称号?我直接告诉你,他若是在建康,定是家奴一名,或是乱葬岗一尸首,哪有什么得意可言?” 终于说到感兴趣的,谢道韫不由自主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长安城,饱经战乱,曾经盗匪横行。于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所谓坊的结构,也就是用围墙把一片区域围起来,这里面的人都相熟,便于管理,也便于抵御盗匪。 氐人不识文墨,粗放管理,自然是一坊以内的人推举出德高望重的人打理这些俗物。” 谢安没有去过长安,至少谢道韫不知道他去没去过。不过对方说起这些侃侃而谈,十分熟悉的样子。 “叔父的意思是说,赵川出身虽然不好,但有赖于这种居住条件,让他成为了所在坊里面管理的人,同时也是负责跟其他坊交涉来往,对吗?” “确实如此,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关中四塞之地,更有八水绕长安之说,龙腾虎跃,帝王之气十足,以后你跟着他过了江,长安就是你的新舞台!” 顾不得羞赧,谢道韫细细咀嚼着谢安说的话,越发感觉意味深长。 叔父似乎相当不看好晋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己这边作为东晋屈指可数的大世家,眼睛却盯在关中,这样真的好么? “外王内圣,外圆内方,大格局中有小格局,得长安者得天下啊,所谓气运,虽是虚无缥缈,你却又不得不服气,现在不明白,以后总是会明白的。” 谢道韫隐隐觉得谢安的话颇有道理,她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几十年后,那个叫苻坚的氐族人,重用汉族寒门,以长安为依托,横扫北方,饮马淮水。 她不知道的是,百年后一个叫宇文泰的鲜卑人,把鲜卑部落制度和周礼井田制结合起来,发明了横行数百年的府兵制。 有恒产者有恒心,很快就横扫天下,虽然衣钵被杨坚继承,但最后还是统一了天下。 她更不知道的是,鲜卑化后又重新汉化的关陇世家,一个叫李渊的世家家主,以长安为依托,建立了风骚几百年的唐朝,到达了中华封建社会的巅峰! 虽然时代不同,但智者的目光却是一样的。 “叔父,我在东山这么久了,想回乌衣巷谢家了。” 犹豫了很久,谢道韫终于鼓起勇气说起自己思考了很久的决定。 “猛虎扑食,往往是一击致命。你现在到建康,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莫非你现在回去演一个三女争夫的戏码,脸上才有光?” 谢安回头看了谢道韫一眼,对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咬着小巧的嘴唇不说话,看样子不太服气。 “叔父当年爱煞了一位歌姬,还和她一同抚琴,那画现在挂在谢家大堂内,但最后我却把她送给至交好友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谢安话语中带着一丝萧瑟。 “以色愉人,色衰则爱驰。 我不否认你天生丽质,但你的优势不在这里。早去,不如晚去。当你写的心学,在江左留下偌大的名声时,无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 “赵川,他,他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谢道韫低着头说道,语气里不是很自信。 “我苦心布局十年,不惜隐居东山,为的就是谢家。你若只把你自己当个女人,想找个男人依靠,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你是谢家的女人,在出嫁以前,乃至出嫁以后,永远无法改变!” “这,就是世家的规矩!没有规矩,无成方圆,就跟长安的坊一样!不服气可以去问那小子,看他怎么回答!” 第五十章 装神弄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古代限于生产力有限,人们往往是十分迷信的。 风波过后,一片鸡毛。 赵川早已退到不起眼的街角,低着头沉思。 孙泰这帮人,很喜欢“演双簧”,刚才那波人,会不会是他们在自导自演? 有可能,不过这样做意义不大,如果没有治疗瘟疫的良药,这个西洋镜,一戳就破。 莫非他们真的有治疗瘟疫的良药?或者说,这瘟疫,本身就是他们制造的?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赵川浮想联翩,似乎这样的推断,一切都说得通了! 杜子恭这些人在建康城乃至江左,有数不清的信徒,而且这些人都是贩夫走卒,社会底层。 人是趋利避害的,信奉是一回事,但为其卖命,把一家老小都押上,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朝廷现在明摆着取缔天师道,杜子恭都自尽了(传说的),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也都东躲西藏,势力被打压到了极点,这时候如果有哪个家伙站出来为那些人摇旗呐喊,不是脑残么? 孙泰现在要做的,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就是造势!让自己神秘,让自己被别人迫切的需要! 道符入水化药,乃是道家在民间最常见的手段。 寒门清苦,疾病丛生,没有比治病更能收买人心的,无论佛家道家,首先就是从这里入手的。 赵川估计孙泰根本等不起,因为有葛洪在,有天师道上清派在,更何况葛洪是个正儿八经的神医,还是有现代医学思想的神医,长此以往,孙泰这一脉就会式微,被人淡忘。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换位思考,赵川觉得这场“瘟疫”,一定是“人祸”而不是“天灾”。 同仁堂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排队,大家都知道这家老字号,里面所谓“名医”开的药,根本治标不治本,还医死了人。 朱雀大街上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出来打听的世家家奴,赵川一身打扮非常朴素,看着就是寒门出身,也不太扎眼。 他小心翼翼的从一条小巷子绕到同仁堂的背后,悄悄从虚掩的后面走了进去! “张先生,您开的这方子怎么不灵验了啊?咱们在这建康城十几年,这方子可是百试百灵的啊!” 同仁堂已经关门歇业,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来到后院。 他嘴上虽然不悦,但却十分恭敬的等在石桌边上,一个留着长胡须的瘦高文士,正一丝不苟的核验药方里每一味药物的分量和种类。 “真是奇了怪了,这方子用了那么多年,从未出错,我观那症状也是和以前的疟疫完全一致,何以失效?这死人全身青紫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位被称为“张先生”的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后院的两人,神经是如此大条,根本就没注意到已经有个陌生男子进来了。 “咦,你是何人?”那位姓张的医生还在想,但掌柜突然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个人,看着还有些眼熟。 “掌柜的贵人多忘事,当初红花这味药,可让在下好找啊。”赵川笑着对这位掌柜打招呼。 “哦,对了,你上次和王逸少家的千金一起来的。啧啧,王家小娘人美心美,很久没见过她了,不知最近可好。” 一听是熟人,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立刻就缓和下来。张医生抬头看了赵川一眼,以为是掌柜的旧相识,便不再理会,继续研究药方了。 “刚才一幕我都看到了,葛洪老神医乃是在下的师傅,恕我直言,张大夫的药方固然管用,但那是对付天灾的,此刻是人祸,你在明,敌在暗,能有用才是真见鬼!”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位张医生眼睛红肿,喉咙也带着沙哑,难以置信的问道:“阁下是说,这是有人下毒……” “我多问一句,张医生的方子可是有效的老方子?每次疟疫,朝廷是否都会采买同仁堂的药以应对?” 这下连掌柜都惊掉了下巴,赵川完全是生面孔,之前就是跟王孟姜来过一次,但所说的却是这十几年当中一直发生的事情。 同仁堂有世家背景,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每次朝廷下旨,通过关系,采办的药物都是来自同仁堂。 “有人图谋不轨的话,首先就会研究你们的药究竟有没有效果。” 赵川说的话入情入理,这种事后世就发生过,埃博拉病毒,非典,甚至HIV,人体免疫和破除人体免疫,从来都是大国博弈的战场,越是大国,越不要脸,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资本家宁可让牛奶倒入河沟,也不愿给穷人喝,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有500%的利润爹妈都杀给你看! 孙泰玩的这些,已经很含蓄了。 对比后世的生化大战,天师道这些算是小儿科了。只是简单的试药论证而已,赵川不相信孙泰手下能人无数,就想不到这些。 同仁堂的药就是建康的“免疫系统”,要入侵人体,当然要先破除免疫,这是最朴素的常识。 “我有些想法,不过要保密,你们查一下,同仁堂近期一定会有内贼,把药方的具体配比泄露出去了,定有收获。” 赵川说得有理有据,一副高人模样,也由不得同仁堂的人不信了。 “先生有何办法?”掌柜的语气不由得恭敬起来,那张大夫更是对着他深深一拜。 自家的药没有效果,那些拿药的不乏世家中人,到时候闹上门来,撕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晚上我会来这里一趟,二位就在这等候吧,其余闲杂人等,一律支开。对了,最好能弄个病人来试试。” 掌柜和张大夫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慎重的点了点头。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这样的大道理,他们又怎么会不懂。 赵川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天师道杜子恭一脉的力量全在寒门,这些贩夫走卒的威力,实在是不能小看,特别是作为情报的眼线。 起身告辞,赵川轻轻的来,轻轻的去,今天去郗昙家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郗道茂的药已经配齐,可以恢复容貌了。 此时长江北岸,淮河南岸的盱眙,有个家伙正在思考人生,他和他的好几个兄弟,还有手下的几万人马,应该何去何从。 盱眙(今江苏盱眙县),乃是淮南重镇!地处长江三角洲地区,位于淮安西南部,淮河下游,洪泽湖南岸,江淮平原中东部,乃是建康北面的一道屏障。 西晋,武帝太康元年(280年),晋武帝司马炎以下邳郡的淮南地区置临淮郡,其中包括盱眙。 到了永宁元年(301年),临淮郡更名为临淮国,盱眙是临淮郡治所。 而到了永嘉年间(307—312年),石勒起兵攻东晋,盱眙曾为石氏短暂占据,仍属临淮郡,生产力受到很大破坏,地位远不如从前了。 石勒的行为吓坏了司马家和永嘉南渡的世家,从此以后,他们缩得更厉害,盱眙等于是东晋可以被放弃的防线了! 现在盱眙的主人是姚襄,一个投降了东晋,又受到排挤,也心怀异志的羌人。 姚襄身高八尺五寸,垂臂过膝(刘备刘玄德也有这样的描述),雄健威武,能从政也能打仗,非常善于安抚笼络人,此时被人称为“羌族刘玄德”,他知道了以后不以为耻,还常常以此自夸。 姚襄现在手下的军队,已经有差不多五万人,对外号称十万大军,仗着兵多粮足,霸占着淮南的部分地区,就在离建康不远的地方,这里是谢家的地盘。 谢尚的爹是谢鲲,谢安,谢奕,谢万等人的爹是谢裒,而谢裒与谢鲲是亲兄弟,所以谢尚是谢安等人的堂哥,还是关系比较近的堂兄弟。 因为姚襄跟谢尚关系很好,因此他能在谢家眼皮底下混,如鱼得水。 不过此时好日子已经结束了,因为谢尚无子,今年已经病故,没有人罩着姚襄,他现在想要找下家了! 谢万和他堂兄不同,根本不卖姚襄的面子,因为姚襄和已经被朝廷罢黜的殷浩,是死对头,殷浩还派人刺杀过姚襄,而之前谢万和殷浩是一伙的,两人是政治上的同盟。 或者可以这样说,在姚襄和殷浩之间,谢家选择了殷浩,而抛弃了庇护姚襄。 东晋虽然腐朽,但领土很大,又有桓温手下精锐的荆州军,更何况各大世家豢养的家奴,累计起来都有好几十万。 对方的腹地,实在不是姚襄可以染指的。盱眙这地方,离建康实在太近,各大世家不放心姚襄,姚襄又何尝不怕对方磨刀霍霍? 羌人的姚家,和氐人的苻家,在石虎死后,曾经争过关中,苻家赢了,所以苻健现在是关中的主人,而失败者姚襄沦落到投靠东晋当看门狗,自然会有想法。 怎么说关中的羌人都有不少,重回长安,眺望天下,一直都是姚襄的愿望。 不过也不是说想走就能走,先要找好下一站,作为跳板,才能图谋长安,姚襄把目光放到了洛阳的周成那里。 周成是冉闵手下的大将,冉闵死了他投降了东晋,后来看到东晋没有再北伐,索性自立为王,不听调也不听宣,旗帜没有换,但已然是国中之国,派人守住泗水关(就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那个),过起了小日子。 姚襄打算先打下洛阳,然后再借着桓温北伐的东风,去长安。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没有机会打算制造机会的姚襄,得到了一个噩耗。 堂邑的瘟疫爆发了! 他原本在这里留下的一步暗棋,用来分散东晋朝廷注意的那支流民队伍里,爆发了瘟疫,已经死了许多人! 爆发了瘟疫的队伍,还能够打仗么?听说堂邑早已被戒严! 真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 以泪洗面都不足以形容姚襄心中的卧槽,他现在只想砍人,却不知道砍谁才能出气。 “大哥,出了点状况。”姚襄的弟弟姚苌,刚刚从外地侦查回来,带来许多有用的新消息,悄悄的对姚襄汇报。 “你是说天师道准备作乱,咱们趁机把建康打下来?” 对于姚苌这种胆大包天的“花样作死”,姚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百年后,有个叫侯景的羯人,完成了姚苌那“不切实际”的想法,震惊了天下。 不过这种想法此时确实太过于惊骇,不对,应该说太超前了。多走一步是天才,多走几步可能就是疯子了,姚襄觉得姚苌的脑袋稍微有点不清醒,应该去淮河里好好冷静冷静! “罢了,我自有主张。对了,桓温的尸首现在还没找到么?上次找我们借了那么多人,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妥?” 姚襄一直维持着自己“仁厚长者”的形象,可真正的仁厚长者,又怎么可能坐到他那样的位置还没被别人砍死?自然是有人替姚襄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亲弟弟姚苌就是其中一个。 “郗超已经察觉到什么,现在带着大军离开了京口,到了扬州府,建康防卫真的很空虚,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姚苌仍然不甘心,还是劝说哥哥姚襄带着大军直扑建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建康,先杀光司马家的人,再杀城里世家的人,走一步看一步。 没了主心骨,那些世家中人自己都会乱起来。 “行了,这话传出去,我们会被绞杀。你下去休息吧,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姚苌不情不愿的下去了,留下府衙里的姚襄一人沉默不语。 他弟弟想得简单,就是杀杀杀,把反对的人杀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赞同自己的了。 但问题是,你再能杀,能杀得过石虎么?连石虎都已经挂了,你学他又能蹦跶多久? 姚襄觉得,还是要等,要等待真正的机会。 不确认桓温已经死了,他绝不会乱动,他永远忘不了,曾经胜了他的苻健,是怎么被桓温的一支偏师攻入关中,一直被打到长安郊外的。 怎么说自己的形象,目前来看都是不错的,在东晋有很多同情他的人,但如果扯起反旗,天时地利人和,他就一项都不沾了,不失败才是见鬼! 第五十一章 很玄幻的缘分 先不说我们的赵川赵大官人去了郗家大宅以后,和自己的女人怎样你侬我侬的异常开心,就说那倒霉催的姚襄,在平息了怒火之后,心里也在盘算着,究竟怎么利用晋国北伐的机会。 因为很明显的悖论,有桓温他很怕不敢动,没桓温晋国又有谁会闲的没事去北伐呢? 你别说,还真有! 桓家如果失去了桓温,为了巩固权势,再推一个人出来势在必行,这个人为了稳固地位,把晋国目前最能打的荆州军推到前台来北伐势在必行,这便是姚襄的机会。 他要借着北伐的名义,作为晋军的一员,来实现自己占据洛阳的梦想。 但有消息说,谢万此次对洛阳也是志在必得,甚至比桓温还要热切。 而谢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谢玄,已经确定被重点培养,重点看护,倾斜所有资源打造一支铁军供其驱使。 姚襄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因为历史上谢家真的做到了,就是后来名闻天下的北府兵。 把东晋送进坟墓的刘裕,就是北府军的将领出身。 局势太不明朗,让姚襄心急如焚,却又是毫无办法。如果桓温不站出来,站出来的是谢万,那他可就完蛋了。 原本是指望郭敞在堂邑闹出点大事出来,然后自己借机“平叛”,最后搭上桓家的线,没想到居然掉链子。 桓家没了桓温,自己去等于是雪中送炭,还有比这更好的投名状么? 此时姚襄才是真正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什么意思。 此刻他那什么垂臂过膝,目能视耳,礼贤下士,羌族刘玄德之类的,统统成为了一个笑话。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唯独地盘和兵马是真的,现在兵马他不缺,缺的是一块可以立足的根据地,比如关中,关中不行洛阳也行啊! 有个人能力比姚襄差的多,手腕更不必说,简直是萤火堪比皓月,但这个人比他现在混得好,这个人叫周成,目前洛阳的主人。 和后世先买房的人一样,没能力的周成找了个好机会搞了套别墅,而有能力的姚襄却每月不得不忍受天价的房租,还有周边很差的社会环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成现在也很惶恐,近在咫尺的苻坚,给他的压力有点大,大到他不敢在洛阳居住,而把住的地方安置在了汜水关,一有不对,他打算立马出泗水关往东再往南。 那里就是淮水北岸了!东晋的地盘。 或者往北去枋头也行,不过那样就得跟异族一起混,听说慕容家只对世家感兴趣,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那条路。 然后再认个爹,慕容家的燕国也好,东晋的哪个世家也好,随便哪个都行,他没想过争霸天下,能活着锦衣玉食就不错了。 怕什么来什么,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的周成,等来了一个,不对,是两个,烫手山芋! 汜水关,又称虎牢关、成皋关、古崤关,是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的关隘,位于今河南省荥阳市市区西北部16公里的汜水镇境内。 虎牢关作为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的关隘,因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汜水关西边就是洛阳城,乃是洛阳的最后一道屏障,丢了汜水关,洛阳肯定保不住。 这天风和日丽,周成扳着指头数日子,心里盘算着把洛阳卖给谁,卖个什么价钱,传令兵匆匆忙忙的告诉他一个消息,汜水关前面来了一小队人马,似乎是要过关。 自从周成占据了这汜水关以来,除了运货的商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过关的,现在来的又是什么人? 汜水关城楼下,周成身后数百人离得远远的,身边只有几个亲兵,而对面是一个和尚,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周施主,当年在洛阳白马寺,贫僧就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看,贫僧的话,是否应验?” 身后都是亲卫,周成此刻像是吃了一大盆的绿头苍蝇一样,面无表情的说道:“道安大师别来无恙,请随我入关吧。” 风尘仆仆的道安双手合十,微笑点头,回头和桓婧长安君两个妹子交换下眼神,三人跟着周成进了汜水关,而朱序和他手下百人队伍,则驻扎在汜水关跟前,并未跟着入关。 四人来到汜水关的签押房,周成屏退了左右,一脸苦笑的看着眼前的道安和尚,至于那两个漂亮妹子,他看都不敢看。 道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这两个女孩若不是道安的女人,只怕身份更加尊贵,尊贵到道安为她们跑腿,就算再漂亮再诱人,又岂是自己能染指的? 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活得久,周成能历经几朝(后赵,冉魏,前秦),在洛阳这么危险而醒目的地方没被人砍死,着实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这位流苏的娘子,乃是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小姨子,可足浑皇后的嫡亲妹妹。这位短发的小娘乃是桓温桓公唯一的千金。周施主莫要怠慢了。” 似乎是客气异常,似乎又是笑里藏刀,道安这话让周成背后汗毛倒竖。 自己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这尼玛哪里是两个娇滴滴的妹子,这是请了两尊大神回来了啊,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不太好收场了! “当年石虎倒行逆施,冉闵也是以杀止杀,多亏大师提点,我才逃过一劫,有今日之幸运,还请道安大师救我啊。” 周成瞬间就老泪纵横,那略有些肥胖的身子都在空气中颤抖,长安君和桓婧两人面面相觑,回忆起赵川曾经说过的“人生如戏,全凭演技”,都是深以为然。 眼前这位也太尼玛会做戏了!从面色淡然到声泪俱下,就是眨个眼睛的功夫。 “有我眼前这两位定海神针在,你又有何惧怕?” 道安淡淡的说道,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其实,道安误会周成的意思了。桓婧是桓温的女儿,长安君是慕容俊的小姨子,自己好好伺候,当然能够让两家没有敌意,把洛阳献出来的时候,也不必担心对方秋后算账。 只不过,洛阳西边不远的弘农,苻坚手下的龙骧军正在磨刀霍霍,而且前秦似乎还在那里屯田! 周成相信苻坚会很有兴趣把两个妹子收进后宫,然后把自己咔擦掉! 就算不咔擦掉,知道结果的桓温和慕容俊,莫非还能放过自己不成? 这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 “施主所忧虑的,无非是苻坚有志于取洛阳,这样,贫僧先去弘农,再走一趟长安,保你无事。也是很久没去长安的大兴善寺了,不知道会不会物是人非。” 周成一听大喜,感激涕零,恨不得认道安做爹。 颇有些得道高僧气质的道安并不言语,只是微笑点头。 轻轻一挥手,自从被绑架以来,早就学会察言观色功夫的桓婧,拉着一脸懵逼的长安君出了签押房,就剩下周成和道安两人。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来的人不是慕容恪,或者桓温,就算洛阳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要开门,否则你必死无疑。” 道安神情严肃,再也看不见刚才的风轻云淡。 不是说我无事一身轻么? 周成一脸幽怨的看着道安,感觉对方欺骗了他的感情。 “当某个人来到洛阳地界,这枚小球就会一直亮,并且会指引你找到他,你把球交给他,然后让他庇护你,这样你才算真的安全。 现在你已经在一个非常大的局里面,离粉身碎骨就差一步,当年你无意间救我一命,现在就当是我还你了。” 道安说得太过骇人,周成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但又无法醒过来。 该面对现实的还要面对现实。 道安走后,周成让汜水关外的朱序进关,然后带着两个漂亮妹子,一起进了洛阳城,安顿在天渊池东面的华林园里。 这里可是汉代以来,皇家休闲及偷情的好地方,山清水秀,别有一番滋味,周成可是用了心思,派了几十个女子和婆子服侍二人,自己不靠近,也不许其他男子靠近。 而朱序和手下荆州军精锐,就驻扎在不远处的景阳山下,有事片刻就到。 周成是这里的土皇帝,自然不缺吃喝。一路风餐露宿的桓婧和长安君两人,看到丰盛的大餐。 用豆子磨成粉,加入新鲜的韭菜,最后煮粥,味道一级棒! 带着奶香的烤乳猪,肉质鲜嫩可口,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又切得很细,不得不说,周成的饭菜虽然没有赵川做的好吃,但讲究细节犹有过之。 桓婧很无语的喝到了在江南才有机会喝到的甘蔗汁,而向来不知柴米贵的长安君一连喝了好几碗,还问这个是什么。 吃得大饱,像两头小猪一样躺在榻上不动的两人,看着天花板发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是想把她们收入到庞大的后宫队伍里,那么图的是什么呢?就连长安君都有些害怕起来。 百尺楼,唐代有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含义有很多,但这里的百尺楼,说的是洛阳西北角的一个军事建筑,用来预警和指挥的建筑,比城墙要高不少,守卫森严。 很不巧的是,百尺楼离华林园很近,于是两头在榻上躺着的小猪,正在说闲话的时候,听到了从百尺楼传来的激烈喊杀声! 洛阳城的西北角,受到苻坚队伍的猛攻,而且,还是里应外合! 因为百尺楼是洛阳城墙的指挥中枢,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身经百战的苻坚不会不懂。 “小姐,秦国的龙骧军打过来了,地方离这里很近,我们是从城东出去到汜水关,还是退到城中心的司马门(洛阳内城的大门)。” “退?往哪里退?苻坚见到我这样貌美如花的,还不抢回去做妾啊,跟我一起上城墙!” 脾气暴躁的长安君拔出挂在墙上的金刀,就准备冲出去,奈何刚才吃得太多,动作一大就会腹痛。 桓婧对着朱序使了个眼色,挥挥手指了指天,对方会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带着人往城北的百尺楼去了。 周成虽然废柴,但也知道洛阳是最后的据点,老巢,还是自己最后能卖的东西,万万不容有失,因此百尺楼附近的军士,无不是大军之中的精锐。 当然,精锐是相对的,苻坚派人假装商旅,潜入到洛阳城内的,更是以一当十的悍卒!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周成的人收缩到百尺楼的台阶上,死战不退。 也没地方可以退了,再退就要上楼,上城墙,而城外的秦军,也爬上来了! 夕阳西下,洛阳城外的苻坚一身鲜红的盔甲,嘴里念叨着赵川曾经说过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眼神冷酷的看着一波波的龙骧军将士,攀爬洛阳西北角的城墙! 里应外合,他就不信打不下洛阳,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一个月! 突然,城内骤然传来惨叫声,形势似乎有变! 随后,已经跑爬上城墙的龙骧军,开始节节败退,很多人居然被推下城墙!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将领,仿佛是当年的常山赵子龙一样,拿着特制的复合杆长枪,一个横扫,将几个正在城墙上拼死搏命的龙骧军士卒打下城墙。 扑通的声音,苻坚瞠目欲裂,似乎想前去接着那些坠落的士卒,却根本有心无力。 “苻眉,那是何人,为何之前没见过?你之前是怎么打探消息的?” 苻眉是苻坚的堂兄弟,到了弘农就跟着对方打下手,还算听话,但不是没想法。 听到这话,他心里十分不痛快,却又无话可说。 周成手下到底有什么人,他早就打听清楚了,问题是,貌似没有这号人啊,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百尺楼上的何人?敢不敢报上名号,是哪一路的英雄?” 苻坚的问话有点像赵川,充满了匪气。 “在下是朱序!”城墙上的“赵子龙”回答道。 这一幕不禁让人唏嘘感慨。 历史上的淝水之战,正是假意投降的朱序,在几十万秦军队伍的后面背后大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成为秦军崩溃的导火索!让苻坚饮恨淝水,最终兵败身死。 现在又是朱序,让他偷袭洛阳的企图沦为镜花水月。 缘分这东西真是很玄幻! 第五十二章 上山采药 高平郗家,乃是东晋的高门大户,不过老巢不在建康,位于东府城的宅子也没有乌衣巷的王谢两家气派。 离开了朱雀大街上的“同仁堂”,赵川就直接来到郗昙家门口。 怀里揣着能让郗道茂复原的“回春丸”,还有能够暴起伤人的“暴雨梨花针”,赵川觉得自己虽然算是个人渣,但也是有品位,讲良心,负责任的极品人渣。 如果当年诚哥能像他这么负责,又怎么会被柴刀呢? 某人无耻的想到。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呢?”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好像一个老太婆。 赵川回头,看到满脸皱纹的郗道茂,穿着一件白色的襦裙,上面镶着点点红花,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经洗去铅华。 优雅而大气。 她脸上的微笑看上去甚至有些慈祥,让赵川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谁说女人老了就没有魅力,赵川第一个打死他! “父兄都去了堂邑,家里没人,进来吧。” 郗道茂大概是刚刚从乌衣巷回来,身边就是个郗家的一个马夫,赵川并不认识,不是他熟知的郗忠,或许那家伙跟着郗昙一起去了堂邑吧。 和上次比起来,现在的郗家大宅不止是安静,甚至是带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大乱就在眼前,赵川觉得这或许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郗道茂的闺房里,这个“老态”的女孩,从容而安静的给赵川煮茶,他喜欢的那种,不加姜末的茶。 “答应了你的事情,总是让我心中十分不安,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也不知道和你见面以后说什么才好,直到俊才选拔结束以后,我才能摸摸良心,像现在这样问心无愧的看着你。 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能说,我和你在一起是认真的,从来没想过其他的东西,很纯粹。” 赵川从怀里的“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瓷瓶,一个黑色的瓷瓶,放到郗道茂面前的桌案上。 他脸上带着诚恳还有一些愧疚。 无论是王孟姜还是郗道茂,他都是认真对待的,不过这样并不能掩盖他百花丛中过,树叶沾满身的“浪子情怀”。 屋子里带着淡淡的茶香,在这里似乎可以忘记人间的俗事。郗道茂眼波流转,却什么都没说,那苍老的脸看上去曲线很柔和。 轻轻颤抖,又满是褶皱的手,却显示出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虽然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虽然对方不像是无情无义之辈,但从赵川嘴里说出来的话,多少让郗道茂有些安心。 无论是不是阴差阳错,至少赵川没有翻脸不认账,至少在王孟姜出现之后,他没有抛弃自己,这就够了。 “绿色的这个是回春丸,你吃过的,黑色的那个是回魂丹,能不能变回曾经的花容月貌,试一下就知道了。 根据以前的情况看,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预想之中的欢呼雀跃没有发生,预想之中欢欣鼓舞也没有发生,郗道茂不紧不慢的把两个瓶子装好,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只是回应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却并没有问这些药物的使用方法,那样子看上去非常漫不经心。 要知道传统中医药,煎药什么火候,药什么时候吃,什么状态下可以吃,和那些食物相忌,都是有严格要求的,郗道茂不问,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吃,至少现在不打算吃。 这就让人有些不能理解了,哪个女人放着自己的美貌不要,情愿当个老太婆? 赵川觉得郗道茂对自己的样貌是相当自傲的,当时两人天雷勾地火,床笫间一夕贪欢的时候,两人情话说个没完,从字里行间里就知道郗道茂非常爱美。 至少是自己认识的女孩里面,对自己的样貌最在乎的。 她天然的就觉得自己很漂亮。 现在可以复原,郗道茂却满不在乎,这符合逻辑么? “你就不想知道服用的方法么?”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老婆婆一样的郗道茂,他就不相信对方会一点都不动心。 “你千万别告诉我现在怎么恢复容貌,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不知道或许更好。” 郗道茂的语气很软,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哀求,这让某人万分不解。 “恢复了容貌,我父亲或许就舍不得我跟你走了,或许你就很难离开江左。 如果入赘郗家,你的前途就全毁了。 来日方长,以后你身边或许缺一个照顾你起居的枕边人,我觉得我挺适合的。” 她已经拉住了赵川的手,情意绵绵的看着对方。 郗道茂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就像是一只股票,现在是垃圾股,你想怎么收购都没问题,但万一有业内大新闻传出来,这支垃圾股原来是潜力股甚至是落难的绩优股,想收购就很难了。 花费的代价不知道要多多少倍。 郗道茂算不得聪明的女孩,不过这一点却想得非常通透。 个人的利益和家族的利益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重合,经历了杜子恭绑架这件事,肚子里怀里对方的孩子,郗道茂的想法,已经放到两人长相厮守以后的阶段。 男人没有本事,事业得不到发展,就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郗道茂希望赵川能成为自己的依靠,所以她看问题,不能只想着现在。 “江左其实也不是很太平,有时候我又不在你身边,这个给你防身吧。” 赵川把暴雨梨花针送给郗道茂,对方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爱不释手的研究了很久,最后扑到他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孟姜从小就有主见,她说你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会很害怕你抛下我,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就不会抱怨命运不公。” 话语里带着自甘堕落,还有无可奈何,赵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很多事情是要做,并非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 当初情不自禁,谁也没勉强谁,都是自愿的。 除了第一次是被便宜老爹陆纳暗算,后面的缠绵全是在两人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这能怨谁,到底是谁勾引谁? 两人紧紧的抱着,生怕会失去对方。 “对了,我堂哥郗超派人来说,你手下的吕光和苻融都已经启程返回长安了,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你终究不是世家,手底下没有绝对可靠的人,以后可能会出事。” 郗道茂把郗超在京口那边的消息,都跟赵川说了,她不懂军略,但赵川知道一些,在感慨人情薄如纸的同时,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苻坚让苻融回来,会不会是关中出了什么事? 赵川压下心中的担忧,这些事现在想没什么办法,关键还是眼前天师道要大爆发的事情,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江左这附近有青蒿么?” 赵川突然问郗道茂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青蒿?是香蒿吗?我还吃过呢?做菜吃味道不错,挺香的,这东西到处都是,随处可见。” 郗道茂想了想,回忆起赵川说的那种东西,似乎是饭桌上的常客,至少她吃过不少。 青蒿不是用来提取青蒿素的么? 赵川托起下巴,回忆着前世的一些细节。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你最近小心些,瘟疫好像蔓延开了,最近建康城里许多人都得了瘟疫,我父亲说,堂邑那边最严重,很可能是从堂邑传到江左的。(堂邑在长江北岸)” 郗道茂的身体被各种属性的药物玩坏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现在也可以免疫绝大多数的传染病,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你现在空不空,对这附近熟不熟?要不我们去找找青蒿如何?”赵川十分郑重的问道,面色很严肃。 如果说是转移话题,这种转移很生硬。 虽然老了,郗道茂脸上还是看得出惊讶的表情。 赵川说风就是雨,思维跳跃太快,她现在还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建康的大街上,两人并排走着,瘟疫的影响已经逐渐显现出来,百业萧条,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旁若无人的挽着赵川的胳膊,郗道茂把对方抓得紧紧的,似乎要挂在自己的男人身上。 那些闲言碎语,她才不在乎呢,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债多不压身。 路边偶然经过的行人,都对赵川的“重口味”佩服得无以复加,差点跪下纳头就拜。 行人一旦接触到这家伙的眼神,都会看到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之色。 认识的,知道这位便是郗家的“接盘侠”,不认识的,还以为是母亲挽着儿子。 众人窃窃私语者有之,哀其不幸者有之,鄙夷其品行者更是有之! “这样挽着你,我心里特别高兴。” 不知为何,看到街上的人,都是那样奇怪的表情,郗道茂心里喜滋滋的,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一样。 青蒿这种东西,建康的地头到处都是,说不定家门口的杂草树丛里,都会捞到不少。 这种植物对生存环境要求低,适应性强。在中国东部、南部省区很常见。 一般生长在路旁、荒地、山坡、林缘等地方。 建康位于长江下游,还是南岸,地理和气候条件优越,自然是很好找。 今天阳光明媚,建康的郊外,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 很快,类似的东西就出现在赵川和郗道茂的视野里。 一种青色的,就是郗道茂说的,经常上饭桌的青蒿。还有一种,居然长着黄色的小花,郗道茂说他们都叫这个叫“臭蒿”! 两种数量都很多!野地的两边都是一片一片的长。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明确指出:“青蒿一类,自有两种,有黄色者,有青色者,本草谓之青蒿,亦恐有别也”。 古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青蒿的用途。不过不幸的是,无论是“青的”,还是“黄的”,都是当时的中药材! 郗道茂也是道听途说,一脸懵逼,给不了赵川什么有用的信息。 《本草纲目》里说的黄花蒿,是这样的:“此蒿与青蒿相似,但此蒿色绿带蛋黄,气辛臭”。 赵川没看过梦溪笔谈,也没看过本草纲目。 但他知道后世提炼青蒿素的青蒿,绝不是饭桌上的东西,不然新闻里肯定会有惊悚的大标题,类似于“抗疟疾的神药就在我们的饭桌上”,之类的。 用排除法,能提取青蒿素的,必然是这个“臭蒿”了。 古人之所以没有发现青蒿素,是因为它一旦高温提炼,青蒿素就会分解,它的药效,大打折扣,已经失去最重要的功效。 赵川觉得这个“黄花蒿”,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解决这次瘟疫的“杀手锏”! “就是它了,你知道附近有谁患了瘟疫么?我想找个人试一试。” 赵川手里握着一把黄花蒿,眼中带着热切,但郗道茂却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一直负责建康周边的军务,防疫的事情很熟悉,对家仆的要求也很严格,所以家里没有什么人被感染,至于其他的,我深居简出,也不太清楚。” 郗道茂的样子不太像说谎,赵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 最近建康城愈演愈烈的疟疾,究竟是通过什么传播的? 现在正是初夏,乃是蚊虫要出来肆虐的季节,如果真是天然的疟疾,郗道茂家里又岂能幸免?古代没有特效蚊香,没有杀虫剂,谁能保证自己不被蚊子咬? 一旦感染者被蚊子咬,那只蚊子再咬未被感染的人,未被感染的人也会感染! 瘟疫潜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真是蚊子传播,那还不闹翻天了啊! 可见传染源很可能就不是这种昆虫。 这种和疟疾很像的瘟疫,也很可能并不是疟疾! 那会是什么呢? 也不太像是空气传播! 建康城这个时期的人口已经超过百万! 如果是空气传播,估计现在早已是丧尸围城,目前瘟疫虽然闹得是厉害,但似乎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说不定是天师道在有意控制节奏。 难道是水源? 赵川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郗道茂知道他在想问题,也不打扰,眼里充满爱意,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她觉得现在自己男人的样子,真的挺帅的! 第五十三章 催命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乌衣巷的王家大宅,王孟姜拿着一把秀气的短剑,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舞剑。 她舞得毫无力度,又是杂乱无章,纯粹好玩,只是念出来的词气度恢弘,不禁让人击节叫好!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赵川抄袭辛弃疾的,王孟姜鲜寡廉耻的“据为己有”了。 王家大郎王玄之,五郎王徽之,一边看一边拍手叫好。虽然他们也猜到能写出这种诗句的人,不可能是完全不懂写诗,更对战争没什么兴趣的小妹。 一个大家族中,总是小妹最受宠,自古如此。 舞剑完毕,王孟姜香汗淋漓,大哥王玄之递上了汗巾,兄妹三人笑呵呵的,气氛非常温馨。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中门被打开,王羲之皱着眉头走进宅院,脸上似乎有一团黑气浓郁不散,高大的身躯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正在说笑的王孟姜等人顿时噤若寒蝉! “孟姜留下,其余的,给我回房间练字!” 王羲之大手一挥,王玄之和王徽之交换了一下眼神,暗示王孟姜小心应对,然后逃之夭夭。 “爹,出什么事情了?” 昨晚她跟赵川两个也是够离谱,若不是丁胜赶来,两人就已经共赴巫山云雨了。 虽然这些事应该不可能被王羲之知道,不过她心里还是很虚,低声下气的不敢大声说话。 “当日你在京口病入膏肓,赵川可有什么防疫的办法?” 没问她跟赵川之间的风流韵事,王孟姜松了口气,不过王羲之问了这件事,看来真出事了。 “防疫,主要是看传播途径啊,人体接触,水源,食物,都有可能会传染瘟疫,特别的死人的衣服一定要烧掉,喝水一定要烧开才能喝,差不多就这些,怎么啦?” 王孟姜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通,王羲之皱着的眉头稍有舒展,不过依旧是忧心忡忡。 “建康爆发瘟疫,奇怪的是,世家中人,多半没事,乌衣巷这边的大族,更是一个都没有。现在城里人心惶惶,有很多不利我们的谣言!” 俗语有云,谣言止于智者。 俗语又有云,三人成虎。 俗语还有云,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 世间独立思考者少,人云亦云者却是不知凡几。就算是有人察觉到不对,他的真知灼见也会淹没在谣言的海洋里。 特别是有组织的谣言,更是可怕! 王羲之今天穿着朴素的衣衫,装作一个世家的家奴,在城里打听事情,或者不动声色在一旁聆听,果然让他发现不得了的大事。 针对难以治愈的瘟疫,居然有“仙人”出现,治好了极少数的人! 然后就是瘟神降临,是司马家无道,是世家无道,是朝廷无道,消灭这些,瘟神自然会走! 还有更过分的谣言,说几大世家的人都没有得瘟疫,而那些升斗小民却染病无数,是那些大世家的人在家里开坛做法,让瘟神为祸其他地方,不要到他们的宅院里来横行! 这些说法都相当有市场,王羲之已然发现一些不对的苗头,也是很危险的苗头! 琅琊王氏,家奴无数,但是! 建康城里的家奴,却并不算很多,远远没有蓄奴过万这种说法! 东晋的中枢在建康的台城,司马家就算再暗弱昏庸,也不可能让眼皮底下的大世家,有“蓄奴过万”这种规模! 一旦有事,这些家奴不论是脱离控制造反,还是世家起事,都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褚太后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建康城里的流言,无论哪一条,都对王谢等大世家非常不利,这让王羲之忧心忡忡,连女儿昨夜跟情郎私会这种事情,都懒得去计较。 “白天不要去,我让家仆把家守好,晚点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赵川那里,商量下对策。” 王羲之沉声说道。 他虽然是个嗑五石散的散漫人士,但做人做事是比较严谨的。 历史上,王羲之一生平平安安,寿终正寝,任内没出什么大事。 这固然是因为他所在的时期和地点,政局相对平稳,但更是跟他为人处世的作风分不开的。 《世说新语》载王羲之曾与谢安共登冶城的时候(东吴时期制造兵器的地方),王羲之感慨说:“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 谢安则反驳:“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耶?” 这一故事很可能就是发生在王羲之卸任江州、回到建康的几年期间。 此时庾翼正积极准备北伐,而王羲之对庾翼北伐之举是赞成的。 北伐需要动员全国之力,是一项巨大的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羲之虽然没有积极投身北伐活动,但他仍担任着宁远将军这一军中职务,多多少少也参与了一些准备工作,由他说出“宜人人自效”的话是合理的。 而谢安则年方二十五六,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他运用诡辩术对王羲之反唇相讥,也很符合此时的情景。 可见一代男神谢安,当年也是很不靠谱,而王羲之虽然在政务方面的才华比不上谢安,但为人沉稳,考虑得非常周全。 王孟姜看老爹都这么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晚上一起去呗! 而此时赵川和郗道茂已经回到了郗家的大宅,好巧不巧,王羲之在街上听到的那些话,也一字不漏的传到赵川耳朵里了。 “外面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呢!” 即使是在闺房里,郗道茂说这话的声音依旧很小。 吃了一次亏,她再也不相信其他人,特别是那些社会底层的人,包括自家的家仆! 谁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天师道的信徒,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杜子恭手下派来的探子? “有人在造势,如果瘟疫不平息的话,势头只会越来越猛!” 赵川的声音很低沉,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 “道茂,你知道的,江左的世家,为富不仁的太多,在民间积累了太多的怨气,现在一有风吹草动,难免有人会借机会兴风作浪啊!” 郗道茂默然,虽然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是被天师道的人害了,身体至今没有恢复。 但赵川说的是一个基本的事实,她只是被殃及池鱼而已。 “你继续说吧,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劝服我爹吗?” “你先别忙,我估计这次是孙泰那帮人搞的鬼,就跟你当初遇到的情况一样,病状都是人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给自己造势!他们要做的绝不仅限于此,一定还有后手,我们且看看再说。” 赵川从带来的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一台没见过的“仪器”,很像是后世的榨汁机。 “道茂,家里有面粉这样的东西么,能不能弄一点过来。” 郗道茂虽然很好奇赵川拿出来的是什么,不过还是乖巧的出了闺房。 赵川看着眼前的“青蒿素萃取机”,眼睛放光! 这是属于系统的东西,可以萃取青蒿素!制作疟疾的特效药! 就算是前世,有这样效果的特效药,估计都没有出生! 这不是千军万马,但却是破除孙泰阴谋的利器,前提是萃取出来的药物是有效的!不然他赵川赵大官人也是抓瞎了! 郗道茂系起围裙,像个能干的老奶奶一样,把找来的黄花蒿切成一段段的,放入木盆中,屋子里全是臭蒿的怪味道,赵川连忙拉开窗户,两人相视而笑,有种夫妻般的默契。 赵川小心的把切成段的黄花蒿放进机器里,郗道茂在一旁小心的加面粉,不久,从机器的出口了,掉出第一颗药片! 尼玛的,跟后世青霉素散片一个鸟样,这系统还真是偷懒! 面粉和青蒿素制作特效药的方法,是小秘书告诉赵川的,现在看来系统还是挺厚道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好精致的药啊!” 郗道茂拿起一颗药片反复的查看,眼中异彩连连。 王孟姜跟她说过,赵川是不一样的,任何地方都和这里的男人不一样,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道茂,我们继续吧。” 郗道茂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之前吃了那些回春丸以后,生理机能已经恢复了很多,其实也就是皮肤看着和老人一样,内脏和身体,和从前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个长着老人模样的年轻女孩! 一边小心的加着面粉,一边心思百转千回,郗道茂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药物的出产,和原料的投入,完全不是一个比例,赵川和郗道茂也算是忙活了一个早上和中午,采集的黄花蒿,也就制作了几百颗药丸,就算一颗救一人,所能做的事情,也是微乎其微。 “郎君,现在世家的奴仆,也都是靠不住了,就凭咱们两人,就算天天去采药,一日了不得五百颗,建康城人口百万,咱们真能逆转乾坤?” 把药品收好,赵川和郗道茂两人来到院子里,打开闺房的门窗通风,屋子里现在满是黄花蒿的腥臭味道。 郗道茂说的话很有道理,让赵川无言以对,他们的力量,确实还是太弱小了。 要治疗病人,还要消灭污染源,孙泰等人也可能会持续下毒,这点药物,完全是杯水车薪。 “孙泰耳目众多,要瞒过他,咱们确实不能发动世家的奴仆去采集黄花蒿。你先不要声张这件事,就连你父亲也不要说。我晚上去一趟同仁堂,看看这药究竟有没有效果!” 听到赵川的话,郗道茂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她也不打算到处乱跑,眼看建康城就会闹起来,到时候那些丧失理智的贫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有了亲身经历的前车之鉴,郗道茂毁了容貌,怀了孩子,好歹还收获了个靠谱的男人,如果再出事,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搭进去的? 一番温存之后,赵川回去了。 有几次郗道茂都差点把怀了他孩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到最后却没说出口。 如果说了,对方是个负责人的男人,一定不会对她不管不顾,但郗道茂要的更多一些,她和王孟姜一样,不想满足于“责任”二字。 为了责任二字,谢道韫或许可以跟一个男人过下去,但郗道茂和王孟姜显然不可能,女人和女人之间,差别也是很大的。 赵川拿走了几个药片,青蒿萃取机也拿走了,他打算动员陆长生和手下那些陆家牙将,上山采药去! 而此时的洛阳城,在气势磅礴的宫殿内,周成正在款待长安君和桓婧一行人。 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累赘,没想到队伍里居然藏龙卧虎,若是没有朱序的天才发挥,洛阳城早就被苻坚占领了,即便如此,也是吓了周成一大跳。 道安和尚说了,自己只有投降桓温或者慕容恪才有活路,苻坚显然不是其中二人之一。 这段时间以来,周成和苻坚的龙骧军,时有冲突,对方也是死伤了不少人,若是现在洛阳被攻破,他能落得到好? 见惯了世间险恶的周成,显然不相信苻坚在攻城前所承诺的“秋毫无犯”! 你都围城要绞杀我,还搞毛线的“秋毫无犯”?当我没读过书? “来,这位赵子龙,在下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周成扭动着略有些臃肿的身躯,来到朱序面前,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面对周成不动声色的拉拢,朱序眉毛轻轻一挑,也跟着喝了一碗,虚与委蛇了几句,场面上非常和谐。 长安君知道自己笨,不会说话,索性放开肚皮吃,桓婧知道自己不是主角,只是冷眼旁观,这周成前戏做足了,只怕不单单是请客吃饭! 在中国的人情观念中,请客吃饭从来就不单单是请客吃饭! “朱将军,俗话说久守必失,这洛阳虽然城池高大,但也经不起苻坚日积月累的攻城了!” 周成把碗放到一边,言语中颇有一些无奈! “这有何难,洛阳乃是孤城,唯有汜水关通道还在,我有胆子干一票,就看将军有没有胆子赌一把了!” 吕光,诸葛侃,朱序,沈劲,张蚝,邓羌,徐CD已经出场了,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的书友,可自行度娘。不知不觉,作者君已经把猪脚的班底打造完毕。 第五十四章 初现端倪 朱序答应带着周成手下的部分精锐,出城去袭击苻坚,最好是能烧掉对方的粮草。 一时间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长安君和桓婧在朱旭的护卫下,离开了洛阳的宫殿,返回与之不远的华林园。 一路上,长安君好奇的打量着其貌不扬的朱旭,心中暗自嘀咕。 都说晋国暗弱不堪,除了桓温以外,就没有人能扛大梁,这朱序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不说谋略,至少武艺和胆魄,朱序都是无可挑剔的,当时出击的时机,行走的路线,现在细细想来,还是有那么几分讲究。 这是人才呀! 长安君忍不住感慨。 燕国的慕容家,人才辈出。虽然下一辈人才不多,也就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还算是一号人物。 但这一辈的慕容俊,慕容恪,都是堪称杰出军事家的人物,更别提慕容垂,这是两晋南北朝武将第一人,无出其右,很多大佬,包括桓温,都栽在他手上,此人堪称是名将杀手。 长安君是见过世面的,但即便是见过慕容家这么多俊杰,以她的眼光和直觉看,这个朱序,也不是泛泛之辈。 “那个,朱将军啊,你对偷袭桓温很有把握么?” 亲热的拍了拍朱旭的肩膀,长安君热情而好奇的问道。她心直口快,对这个叫朱序的将领有好感,自然是没有拘束。 朱旭礼貌的拱手回礼,转头看了看桓婧,发现自家小姐似乎也很想知道,对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朱序挥了挥手,身边的四个亲卫赶紧走到前面去了,他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两个女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成先是晋国大将,天高皇帝远,现在不听调也不听宣,从他的为人看,并非是可以托付的人。 末将是希望在周成大军之中,占据一定位置,那样他如果对你们图谋不轨,起码也会有所顾忌。” 朱序的意思很清楚,像周成这种虽然不算野心勃勃,但也是三姓家奴的人,不能太过相信。 就算单纯如长安君,此刻也明白了朱序的担忧,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她毫不避嫌的拍拍朱序的胸膛,高兴的小声说道:“朱将军你真是厉害,走一步看十步。以后我若是脱困,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朱序被这鲜卑野丫头吓到,对方是个漂亮妹子,还这么热情,他连忙说不敢,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说来,你也是没什么把握吗?为何当时你把话说那么死呢?” 桓婧不像长安君那么容易哄骗,她最关心的事情,还是朱序跟周成打包票的事情到底是做得成还是做不成。 朱序被她父亲委以重任,想来不是庸才,他说话说那么慢,肯定是有原因的。 “末将虽然不才,但还是有把握的。 听闻秦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乃是邓羌,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军略谋略不俗,那日他若在,秦军攻打西北角的百尺楼,定然不会如此杂乱,让末将钻了空子。” 朱序的话语里带着强烈的自信! 前日苻坚让人里应外合,攻打洛阳城西北角的指挥中枢百尺楼,本来是很有可能成功的,毕竟这是苻坚准备了许久的行动,只是……他玩不过命运! 历史上,苻坚在淝水之战中饮恨,失败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被迫假意投降的朱序,不论战时,还是逃亡之中,都狠狠的坑了苻坚苻大官人一把! 因为赵川的乱入,他们提前相见,依旧是各为其主,但结局却没什么两样。 苻坚的龙骧军好不容易突入到百尺楼,却被朱序带着手下精锐,出其不意的打退,这让有勇有谋的朱序看出秦军的谋划并非很周全,一遇到意外情况就有些处置失当。 因此朱序判断,一来苻坚本人指挥水平相当有限,二来军中一流大将此时根本不在,而且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回来! 如果能等回来,苻坚又何不多等两天? “朱将军,就算邓羌不在,但秦军处于优势,而且围城这么久,周成大军士气低落,我们又如何偷袭呢?” 桓婧老爹是桓温,一门子都是带兵打仗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问的问题,都是直指核心。 “小姐,是这样的。秦军围攻了洛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心理上比较麻痹,一定认为我们不敢出城。如果趁着夜色,我们从东门出,走汜水关,走山间小道,一把火烧了秦军的粮草。 就算不能退兵,也够苻坚喝一壶,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攻打洛阳。” “苻坚没有攻陷汜水关,就是担心燕国的反应,他目前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和兵力,所以不想跟燕国撕破脸,也不想把桓公引过来,这是个机会!” 朱序侃侃而谈,有理有据,桓婧跟长安君就像是小虾米一样,只知道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事实摆在眼前,朱序是大将之材无须怀疑,桓温派此人来接应桓婧回归,真是下了血本,浓浓父爱如山,让桓婧心中暖暖的,让从小就没爹疼爱的长安君嫉妒得要死。 送两个女孩回到华林园,就离开去准备军务去了,偷袭的时间,定在明夜子时,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的。 朱序在周成面前说大话,在桓婧和长安君面前说大话,那是因为要安定人心,避免出现误判。 如果他自己也认为这件事稀疏平常,很容易办到,那才真是脑袋出了问题。 华林园的宅子里很安静。 房间里再也没有欢声笑语,桓婧和长安君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桓婧想到一件事,她和大哥,本来就是为了所谓宝藏而来的,有传言说宝藏的地点在洛阳。而且,她大哥好像还被苻坚扣押了(此时已经释放,只是消息传得慢,她还不知道)。 结合道安的表现,桓婧觉得这个传言很可能是真的。 现在她只期望自己的父亲能够亲自北伐,然后她可以劝说周成把洛阳献出来,让他保住家小,甚至财富。 不过话说回来,恐怕现在周成把她们当做座上宾,就是怀着这种打算。但如果围攻洛阳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那……就不太好说了! 周成对道安的承诺,恐怕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他不对自己和长安君做什么,并不代表他不会把自己交给苻坚或者别的什么人。 “明日我们最好不要胡乱走动,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朱序了,朱序不在我们要低调一点。”桓婧皱着眉头说道。 “明日我想跟着朱序一起去偷袭,看看秦军的实力到底怎么样。”长安君兴奋的叫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冷场,因为她们的说法完全相反。 桓婧觉得长安君就是赵川口中那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 偷袭九死一生,风险极大! 就是朱序也不敢说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你一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啊! 长安君的脑回路,桓婧一直都不太能理解。 “刀剑无眼,会死的,搞不好输了,被人抓到,你会被苻坚收了当小妾的。”桓婧恐吓长安君说道。 “不可能的,我从小就是跟着大军打仗,还当过斥候,你看我的腰。” 长安君低着头,把细腰扭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展示了她身体强大的柔韧性! “我身手敏捷,以前可是潜入营帐,杀过对方部落的长老,你不要小看我!” 长安君把她那把金刀横在胸前,得意的对着桓婧抛了个媚眼,对方还以白眼,对此人的迷之自信无语了。 “随便你随便你,反正赵川哥哥是苻坚手下的,到时候你说你是他的女人好了,说不定苻坚会给他几分面子,哼!” 桓婧冷哼一声,躺在床上,背过去不看长安君这个蠢萌蠢萌的女人。 “喂,如果我故意被苻坚捉住,真的能见到赵川么?” 长安君从背后抱住桓婧,在她耳边悄悄的问道。 “你傻不傻啊!被苻坚手下的人捉住,人家看你这么漂亮,估计轮流的伺候你,等苻坚见到你的时候,估计你都有进气没出气了!” 桓婧转过身,咚咚咚的敲打着长安君的脑袋。 军营里面的事情,桓婧也知道一些。军伎是很平常的,男人长期不找女人发泄,是会出问题的,桓温治军严谨,为了大军不扰民,对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长安君这种程度的漂亮女人,只怕被抓住了会被人家活活吃了!玩完了之后一刀咔擦,估计连苻坚的面都见不到。 “呃,太可怕了,我还是不去了。”长安君缩了缩修长白皙的脖子,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夜色渐深,月上柳梢头。 之前聊了些不好的事情,两人心里都是很压抑,简单洗漱就睡了。 她们想不到的是,长安君嘴里所说的赵川赵大官人,现在正鬼鬼祟祟的来到建康城朱雀大街上的同仁堂。 当然,是来到了后门。 “张大夫,请开门!” 赵川轻轻的敲门,很快那位掌柜就把后门打开,一下子拉他进了后院。 院子里点着火把,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破布,似乎是被控制起来了。 “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先生算无遗策,是在下疏忽,同仁堂里果然有和贼人暗通消息的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让他开口说话吧,此人没有自尽,应该不是死士。” 赵川摆摆手,那位同仁堂的掌柜,十分识趣的拉下破布,那位伙计模样的人眼神闪烁,但却并无憎恨,似乎畏惧比较多一些。 这不太像是个笃信天师道的信徒所会有的眼神。 “帮他把绳子解开吧,这估计也是个拿钱做事的。” 张大夫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按照赵川的吩咐,把此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说吧,你也不想我用刑吧,谁指使你的,你做了什么事,都招来吧。” 那人黝黑带黄的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突然普通跪下,大声叫道:“东家救命啊,小人欠了逍遥坊两百贯钱,正当他们要砍我手脚的时候,有人替我抗下赌债,只要我每两日送一次同仁堂的消息,他们就不催我还债。” 果然如此,这厮根本不知道他做的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治疗疫症的老药方,是你泄露出去的吗?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看到这人的眼睛滴流滴流转的,赵川把短剑放在对方的脖子上。 “我的耐心不是很好,脾气也不是太好,如果我心情不好,手就会抖,到时候若是伤到你了,那就不太好意思了!” 看到赵川在这里耍流氓,院子里的张大夫和掌柜,顿时觉得这位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己会不会所托非人啊? 威胁果然有效,这位伙计颤颤悠悠的说道:“很早,大概半个月以前就开始向对方传递消息了。” 这个说法大大出乎张大夫和同仁堂掌柜的预料! 他们只注意到瘟疫是最近几天爆发的,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赵川听到这个消息却没什么意外,俊脸上愁云密布,紧锁着眉头,那样子看着异常老成。 “现在只能这样了,把此人好生看管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瘟疫已经闹起来了,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建康要出大事了!” 赵川没开玩笑,眼前三人都有些傻眼,他们只是给人看病的,哪里知道什么阴谋阳谋,只是从眼前这位的语言神态,也知道大事不妙。 那位伙计被下人带下去之后,赵川把张大夫和掌柜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晌午的时候让你们最好找个病人来,你们找来了么?” 掌柜点点头,脸上有悲戚的神色,他拉着赵川来到一间小屋,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头上全是冷汗,身上却又很烫,还在全身发抖,看来是在打摆子。 “这是我的一个远方侄儿,前几日得了疟疾,唉,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天,这帮祸国殃民的贼人!” 赵川看着在病床上挣扎的病人,他让掌柜和张大夫出去,对方也是懂医术的,知道不能贸然偷窥,很配合的出去,顺手带好了门。 “我觉得是没问题的,但还要看你的命好不好啊!”赵川拿出一粒药品,喂到床上的病人嘴里! 第五十五章 逃不掉的宿命 很多时候,小人物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一个不小心,死了都没地方埋。 对于世家来说,那些家奴还有寒门,就如同草芥一样,区别无非是有用的草芥,还是碍眼的草芥。 对于孙泰这样的野心家而言,天师道只是工具,社会底层生存的人,在他眼里同样也是草芥,和那些世家的眼光,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二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打着信仰的旗号,一个则是利用了长久以来的社会惯******隶的最大愿望,就是成为奴隶主,拥有更多的奴隶,这看起来很悖论,实际上这种类型的曲目,则是在历史上反复的上演着,见怪不怪。 带着无限感慨,赵川把青蒿素集成的药片,送入床上的病人嘴里,此人据说是同仁堂掌柜的远亲,至于是不是真的,谁又知道,谁又在乎呢? 打摆子的病人,停止了颤抖,面色变得舒缓,这药效真是立竿见影,不服不行。 赵川绷着的脸松弛下来,替他擦干了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白费那么多功夫!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此人就退烧了,小小药片,当真是神乎其技! “激活临时任务:力挽狂澜 任务说明:你也看到了,天师道的孙泰使用了生化武器,摆明了看不起开挂的宿主,想要搞事情! 不需要说了,直接把这些人碾压了,治病救人,乃是你这位葛洪唯一关门弟子的责任! 任务奖励:开启回归任务《除暴安良》 PS:此次必须救治一万人以上,目前完成数目,1人。 ” 脑子里的小秘书冷冷的布置了激活的任务,赵川心中一沉,果然是和自己的回归有关的! 看得出来,江左世家,并不希望自己就这么离开,他们希望自己成为“世家人才库”的一员。 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江东陆家了,但陆纳已经明确表示,不会给自己任何其他的帮助。 借助桓温北伐的东风回归关中,那里才是自己施展的舞台,江左的世家暮气沉沉,两百年都没办法翻身!赵川不认为自己单枪匹马,或者拿下谋个大世家的妹子,当上门女婿,就能改变这种铁幕! 沉思中,床上的病人已经悠悠转醒,看着赵川这个陌生人一脸惊愕,却又没力气活动,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躺着吧,侥幸捡回一条命,若是折腾没了,岂不是自作自受?” 床上的病人听到他这话,缓缓闭上了眼睛,大概也能感觉出来,这个人就是救治他的人吧。 赵川看着对方蜡黄的脸,并没有多少喜色。 虽然病已经去了,可身体还没养回来,若是想恢复健康,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做不到的。 招呼张大夫和掌柜进来,两人看到病人已经苏醒,一番探查,本来病入膏肓,马上就会死去的人,现在好像已经完全没事的样子,都是大惊失色。 “这,这,先生,您是如何做到的啊!” 张大夫恨不得纳头就拜,让对方收他当徒弟。 从眼前的事实看,对方的医术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连称呼都由“你”变成了“您”! 之前二人还觉得赵川有点故作神秘,故意拿捏,没想到对方真是有绝活,难怪敢于任事! “这药并非是我配置,只能说是以前的一些积累,其中关节一言难尽。 我明日会去寻葛洪仙师,讨要些解药来应急,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别过了。” 张大夫和同仁堂掌柜似乎还想说什么,看到赵川根本不想多解释的样子,都识趣的闭嘴。 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赵川跟两人急匆匆告别,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了玄武湖边的陆家宅院。 “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才回来?今天街上的气氛很有些不对劲呐!” 赵川一回来,陆长生脸上就不是特别好看,阴沉着想爆发又怕拂了对方面子。 他其实还是很欣赏赵川的为人和才华,不想两人面子上弄得太僵,只是这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打个招呼就人不见了,他也很无奈啊! 赵川这厮是个能折腾的主。 半夜跟琅琊王家的嫡女出去鬼混也就算了,今天外面已经有些乱,不断有带着怨气的谣言出炉,陆长生真怕赵川被人砍死。 他本身就不是个纨绔性子,陆纳又是把他当继承家业的家主在培养,陆长生自然是能担当大任的稳重派。 “我今天去了一趟同仁堂,证实了我的猜测没错,这场瘟疫,就是一场人祸,而不是什么天灾。瘟神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赵川一屁股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喘着气,从衣服的褡裢里拿出几片青蒿素集成片,放到对方手掌心里。 “这是?” 陆长生一脸懵逼,他当然察觉到建康城内谣言四起,瘟疫也是愈演愈烈,只是,赵川手里的药片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莫非真能治疗瘟疫? “就在刚才,我给一个得了瘟疫的病人,吃了这种药,只需要一片,就能痊愈!你觉得我出去是不是为了好玩呢?” 赵川的话如同金石之音,振聋发聩。 让陆长生眼冒金星,震惊得一句话都说出来,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 “就在刚才,我用这个药,治好了瘟疫的病人,一片就够了!” 赵川又重复了一遍,呆滞的陆长生总算是回过神来,以他的了解,赵川这人举止怪异,有点好色,喜欢把妹,喜欢招蜂引蝶,这都是事实。 但有一点好,这个人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特别是在处理大事上面,赵川的作风一直都是非常稳当! “你是说,城里汹涌澎湃的瘟疫,靠着你这小小药片,就能平息?” 赵川不喜欢陆长生那种难以置信的语气,不过还是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疑问。 “确实能平息,但有几个问题,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把药投放出去。 第一个,就是这种药数量不够多,救不了多少人。 要制作足够的药丸,需要足够的原料,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二者缺一不可。 而且,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应有之意,陆长生非常理解。 他没有问赵川怎么制作药丸,想来葛洪的关门弟子,有自己独有的办法,这年头,一技之长是非常神圣的,偷师和打听都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陆长生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我们的难处在于,如果把药拿出来,一场瘟疫,甚至暴乱,当然可以消失于无形, 只不过,现在的事情,只可能是天师道的人弄出来的,而天师道的孙泰,又岂是泛泛之辈,这种毒药没效果,他们难道就不会下别的毒么? 只要这些人没有被抓住或者杀掉,隐患永远都存在。” 陆长生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苦笑,赵川想得果然很深,自己刚才还没有考虑到对方说的。 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人祸,既然是人祸,背后的人怎么操纵,你就不得不去考虑。 说到底,这是害人和救人在斗法,甚至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 如果孙泰知道是赵川在背后妨碍他,不仅赵川很危险,恐怕自己和沈劲他们都很危险。 “现在的瘟疫,我恰好可以治,不过如果下次孙泰等人还有机会下别的毒,我可就未必有那个本事了!” “这么说,要等到对方图穷匕首见?” 陆长生脸上变得很难看,他不喜欢这种又要等待又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很浅显的道理。 陆长生的愤怒和担忧有道理,说实话,赵川也不喜欢现在这种态势,但现在总比当初苻生带着黑甲军杀到他面前还是要强一些。 至少他现在有了自己微薄的班底,还有系统给予的一些手段,王孟姜,郗道茂等世家妹子,也能给自己相当的帮助,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要造势,就不能没有人,如果大家都得瘟疫死了,他孙泰凭什么兴风作浪?去当个义庄的看门还差不多。 如果我猜的没错,在瘟疫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天师道的人一定会站出来,提供所谓的解药,然后收买人心,借机对朝廷发难!” 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没有导火索,就送上导火索,没人点火,就亲自点火,只要有心人想做,就一定做得到。 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就是,有组织的少数,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可以轻易击败无组织的多数。 赵川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远的有陈胜吴广的鱼腹藏书,火狐助威,近的有元首大人火烧国会大厦,指鹿为马,混淆视听,嫁祸他人。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无法“操作”的? 陆长生已经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无论是心思缜密的赵川,还是包藏祸心的孙泰,他都不是对手。 “那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陆长生沉声问道,对方这么耐心的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自然不会是闲的没事做。 但赵川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赵川让他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采药,采集路边到处都是,味道很重,完全没什么人用的黄花蒿! “那玩意可以治疗这次的瘟疫?为什么只有你想到了?” 陆长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看不起赵川,而是中医此时已经经营了数百年甚至千年,黄花蒿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啊! 蝮蛇五步,必有解毒芳草!不要小看劳动人民的智慧,青蒿解毒,本就是中医的常规方法,之一。 赵川无法跟陆长生解释青蒿素高温分解,不能水煮的事实,那些东西对方现在也没办法理解,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记得不要大张旗鼓,手下那些牙将,分头去寻找,采集完了以后回到这里来,我会坐镇宅子里制药。切记,不要去问别人哪里可以采到黄花蒿。天师道的耳目异常灵敏,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赵川说得如此严肃,陆长生那略显老态的脸上不禁有了些冷汗,他不动声色的擦掉,对着赵川慎重点头。 “虽然是采药,但现在就是在打仗,而且对手很凶残,罔顾人命,咱们一旦动了,就不能再退,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陆长生当然知道利害,自己是陆家的人,陆家是江东的大世家,如果孙泰要搞事,恐怕陆家也是无法幸免的,天生的立场就决定了这件事他完全无路可退。 气氛很压抑,陆长生把众人召集起来,并没有说出赵川的真实打算,只是说需要所有明天分头在建康周边采集黄花蒿,沈劲等人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才是活得久的生活习惯。 没有人提出异议,赵川把队伍分成四组,一人带一组出去采药,有突发事件也能相互照应。 赵川想不到的是,他所要走的路,就是谢道韫的男人必须要面对的宿命。 历史上的几十年后,谢道韫原本的夫婿王凝之,就是死在孙泰的孙子,伪装成道家“仙人”的孙恩手下。 已经是老太婆的谢道韫,最后也被孙恩俘虏,一家人死得只剩下一个外孙,异常惨烈。 现在赵川作为谢道韫的男人,面对的敌人,却是孙恩的爷爷孙泰,只能说造化弄人,历史的车轮颠簸了一下,谢道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命运却并没有放过她。 该来的考验,一样要来! 同样接受命运考验的苻坚苻大官人,此刻正在一间素雅的堂屋里,跟一个样貌猥琐,打扮俗套的中年男子商议大事,脸上全是阴郁。 “先生,上次你说我此次攻打洛阳,必定会失败,莫非你是未卜先知么?” 苻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和失望,诚恳的对书案对面的人拱手求教。 “哈哈,我本来以为你过河的时候掉进去,现在只不过是阴沟翻船罢了,总之,洛阳这边,你讨不到好,守着弘农,从桓温那里尽量多讨些好处才是应该做的!” 说话之人正是赵川的师父王猛王景略,这时贤惠的贞娘给两人上茶,然后悄然退下。 王景略喝了一口茶,沉声说道:“洛阳,乃是天下中枢,周公旦在的时候就是九鼎之所在,你再怎么崇尚儒学,也不是汉人,胸怀大志的桓温,又岂能让你窃取洛阳?” 苻坚一脸苦笑,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第五十六章 暴起发难 王景略还想跟身怀六甲的贞娘温存一番,不太想搭理苻坚,但这位天王诚意甚坚,实在是不好推脱,他只好进内屋将贞娘哄睡了,安顿好了以后,才跟苻坚秉烛详谈。 “周成,朝秦暮楚之辈,又没什么才能,实在是不足为惧。 但你可否发现,周成投降了晋国以后,始终都没有打出叛晋的旗号,名义上,他跟桓温还是一边的人。 这就是汉家正统的力量,周成不敢玩火。 鲜卑慕容家虽然一副匈奴做派,却也知道要笼络北方世家,这个条件,你是不具备的。” 王猛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问题,让苻坚无言以对,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投错了胎。 哪怕现在他手上有十万兵马,恐怕最多也就是下一个石虎,至少是天下人眼中的石虎。 那条路走不通玩不转的。 苻坚,或者说苻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跟北方的汉人世家不对路! 男人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扛过枪。 苻家夺关中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完全是从底层逆袭过来的,能做到这一点,从现在回头看,完全是个奇迹。 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相反,鲜卑慕容家的路,才是稳扎稳打更具操作性。堪称胡人入主中原的典范。 打天下的过程,北方汉人世家没有参与,那么坐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世家如果来参一脚,苻家会甘心么?苻坚会甘心么? 反过来说,无功不受禄,那些北方世家会放心么? 说到底,北方的那些汉人大族,看好的,是慕容家,就像现在投靠过来的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一样。 慕容家不仅当年庇护过汉人北方世家大族,有过人情往来,而且那些大族还具体参与了鲜卑慕容在辽东的地方治理。 这种关系是一脉相承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政权。 在历史上,苻坚即使一统北方,也并未得到北方大族的效忠和看好,所以他才会在淝水之战以后败得那么快,苻坚的力量,始终都是北方汉人的寒门(甚至不是氐族本族)。 慕容家走了又来,北方世家马上又聚拢在慕容垂的麾下,直到拓跋鲜卑崛起,那些人又有限的投到拓跋家,直到北魏孝武帝全面汉化,把自己的姓氏拓拔改为元,北方世家大族才跟官方全面融合。 鲜卑与北方汉人的全面通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后来历史开了个倒车,北魏汉化后迅速走向衰败,篡位的尔朱荣一口气杀了两千多汉人和鲜卑官员,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关东的北方大族元气大伤,胡汉矛盾再次激化。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世家门阀与皇权斗争直到唐朝末年的故事。 总之,王猛王景略现在根本不看好苻坚,不看好他能打下洛阳,更别提守得住洛阳。 他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担心在长安会被苻生等人清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先生说的话,在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长安城也不安生,我叔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低调起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我长久居于弘农,拿不下洛阳,一旦有变,很有可能会被人问罪,到时候进退两难啊。” 苻坚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打下了洛阳,他的威望将会在关中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进可以问鼎关中,退也可以不失其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苻坚的声望,就是靠着治理长安刷起来的,若是在这里蹉跎岁月,只怕天下人都只知道长安的苻生,不知道他苻坚苻大官人到底是谁了。 跟他同样境遇,甚至更惨的,乃是现在的太子苻苌。若是苻健突然挂了,最后继位的,一定是苻生,到时候苻苌死在回长安的路上,几乎是一个必然选项。 苻坚跟苻苌结盟,然后跟苻生本身就有仇怨,该选谁不选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打洛阳,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做,而是势在必行。 苻健前几天派人来,调走了邓羌,理由是关中北方不稳,羌族作乱需要弹压,这种欺骗无知妇孺的借口,只有他那个越来越蠢的叔父想得出来。 邓羌乃是秦国武将第一人,苻健就是害怕苻坚将其收入麾下,玩“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才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把此人调走。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苻坚虽然不情愿,但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邓羌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是臣属。 他不能太早暴露出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野心。先露头的先死,这种简单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 喵了个咪的,那日巧攻洛阳不下,真是让苻坚进退两难。 出发前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唯独这个王景略一脸不屑。 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这家伙说中了。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苻坚恨不得跟王猛跪下了。 “一动不如一静,君子引而不发,守好弘农,在洛阳这里插根钉子,我料定桓温不可能劝说晋国的司马家北迁洛阳,这地方迟早还是会被抛弃。 到那时候,拿下洛阳如同探囊取物。你现在要盯着的地方是长安。 返回长安,协助苻苌夺权,留下可靠之人镇守弘农,才是下一步应该做的。” 王猛王景略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苻坚心中第一时间已经认同这个办法,心里仍然在不断权衡利弊。 他那坚毅的脸上时而纠结,时而变得狰狞,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就依先生所言在下静观其变吧。”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日若不是朱序从斜刺里杀出,此时只怕已经在洛阳的宫殿里畅饮。 只是苻坚不知道的是,当日那个没折损多少人手的败仗,会引起将来的轩然大波,彻底改变他未来的道路。 他更不知道的是,没有长安君的任性,就不会有朱序的洛阳之行。 而没有桓婧的被绑架,现在长安君估计已经和慕容垂睡一张床,会每天不情不愿被他压在身下发泄。 而桓婧之所以会被绑架,还不是赵川的乱入改变了桓婧兄妹二人的行程,才会让慕容平有绑架桓温女儿这样的心思。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激活了某个系统引起的。 他的到来,让许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而这个人没有丝毫的自觉,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祸事。 一大清早,建康城玄武湖边的陆家宅院,里面的人物几乎是倾巢出动。 兵分四路,赵川带着人在东府城一代采集黄花蒿,陆长生身体最差,则是在玄武湖周边带人寻找。 诸葛侃深居简出没什么人认识,他负责沿着秦淮河周边采集。 那里人比较多,他一个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 而身为贱籍,家族在建康城声名狼藉的沈劲,则是带人出了城南的朱雀门,走得最远,位置也是最偏僻。 一大早出门的赵川等人并不知道,建康城,果然出大事了! 无数得了瘟疫的人,被他们的家人抬到台城门口,摆的密密麻麻。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当场就会晕倒。 那些人早已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里长的宫墙外,到处都是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人。 那些人也不走,也不把家里生病了得了瘟疫的人搬走,也不说话。 就这样跪着,颇有后世三哥“非暴力不合作”的影子。 台城外白茫茫一片,像是在给司马家送葬一样。 这么多人在却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可见这些人并非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背后有人操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台城禁军的卫士全都噤若寒蝉,根本就不敢去驱赶那些沉默的“暴民”,生怕引起民变,到时候百死莫辞。 “瘟神肆虐,乃是陛下有罪,朝廷有罪,引得上天愤怒,降罪于民间。请皇帝陛下下罪己诏!” 突然一声大喊,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台城外有人开始抽泣。 根据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瘟疫,地震,蝗灾,都是上天给“天子”的警示。 建康城瘟疫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皇帝的罪孽? 不是你皇帝身边有小人? 罪己诏这个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往往跟君王退位伴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又是一声大喊,喊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这种事情,按道理禁军应该去驱赶这些人,甚至杀几个领头的,都不算过分,但他们不敢。 一来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出事了没有人背书,很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二来现在来搞事的人太多了,把病人丢台城门口,人家本身就是不想活,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 就是想把瘟疫传染给司马家的人!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这滔天的怨恨,让这些守卫们不寒而栗,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又是单纯如白纸呢? 台城里,儿皇帝司马聃急得团团转,但褚太后却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她不出面,没有人敢主持大局。 那间小屋里,丁胜靠在床头,额头上流着冷汗。 面部因为疼痛而有些抽搐,多亏他意志坚定,不然此时很可能疼得昏死过去。 褚蒜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脸上表情冷淡,她虽然已经强作镇定,只是焦急的眼神出卖了自身的真实情绪。 “蒜子,我打听出来了,瘟疫是通过水源传播,让宫里的人别喝凉水,死人衣服要烧掉。瘟疫不会蔓延到宫里。” 褚太后连忙给他擦了擦冷汗。 丁胜深吸一口气,示意她让自己把话说完。 “天师道也没有真正的解药,不然我现在早就活蹦乱跳了。 那个所谓的神水,一天当中,只有几个时辰能让人恢复自如,其余的时候会疼得你生不如死。 这些人所图甚大,我怕你扛不住,赶紧让郗昙调兵来弹压吧,该杀的就要杀。这些乱臣贼子留不得!” 丁胜觉得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像有虫子在撕咬肠子一样。 没错,他为了打听消息,主动喝有毒的水,又跟孙泰手下的人接上头,装作是天师道的铁杆信徒,喝了所谓的“神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以为孙泰等人有解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一味想着破坏,视人命如草芥。 丁胜是老江湖,但他低估了人性的疯狂与残忍。 “他们今天在门外喊着要下罪己诏,只怕过两天就会指责我和其他大臣是奸佞,最后就会清君侧了。瘟疫一日不解决,风波就一日不平息,调郗昙来弹压又有什么用?” 褚蒜子叹了口气,千算万算,没想到孙泰和天师道是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宁愿毒死千万人,也要逼迫现在的皇帝退位。 退位只是幌子,目的是让朝廷乱起来,让他们可以浑水摸鱼。 而一旦妥协,对方只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更过分的要求。 她这个妇人,如何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抬起头发现丁胜已经疼得昏死过去,褚太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出。 司马昱,甚至司马晞,都在门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外还包括孙绰,王羲之的小舅子郗愔等人都在。 他们一大早有事进宫,主要是为了最近建康城的谣言而来,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今日你们不便出宫,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外面的风波,不必理会,那些人自然会退去的。”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褚太后立即下令,台城禁军将士,守好宫门各处,不许辱骂,更不许开门驱赶人群。 反正一句话,当门外的人群是空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可。 虽然有些窝囊,也不是长久之计,但不得不说,褚太后的应对还是很妥当的。 造势需要时间,今天的口号是皇帝下罪己诏,不可能到明天就煽动人造反,调门的升高也需要时间。 这时候应对的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各大世家,都派了人,穿着白衣,混在人群里面,第一时间把台城外面发生的事情传了回去。 其实不需要派人来也能知道,因为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 所有人都明白,大浪来了,谁是沙子谁是金子,好像就要见分晓了。 第五十七章 严峻的局势 赵川身后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牙将,如果是平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不过今天恰好是个例外。 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被天师道的人,确切的说,只是表面上的一帮“病人”夺去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孙泰的本意,就是为了激化矛盾,然后让朝廷杀人,手上沾血,他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不过貌似褚太后目前还稳得住局势,像是缩头乌龟一样。 虽然褚太后很窝囊,但孙泰也没讨到好,那些围困台城的人,没有食物供给,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是个问题,一旦心中的那股怒火消散,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来。 热乎乎的脑袋,也难免会冷静一点,也会想想今天的事情,将来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 开始有人把得病的自家亲属抬走,灰溜溜的离开了人群。 赵川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幕幕人间悲喜剧,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 “太后不给我们一个说法,陛下不下罪己诏,我们就天天在这里等!天子受命于天,若是被上天嫌弃,还有何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人群中有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大声嚷嚷了这一句,就立刻遁走,等众人注意到声音等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宫墙后面,褚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出去把这个人打一顿,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丁胜冒着生命危险,几乎送命才换来的一些消息,就是为了她能好好处理这些事,如果一时冲动,那就枉费了跟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那无声又绵长的情意。 “注意到宫墙外喊话到那些人了么?有没有看清长什么样?” 褚蒜子眼前是宫墙上值守校尉,她沉声发问,语气相当不好。 那校尉今天一直神经高度紧张,眼前这一幕的恐怖几乎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注意得到喊话的贼人啊。 他满头大汗,在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恨不得跳脚。 “罢了,对方有备而来,估计等会还会换人,你在禁军之中找些机灵点的,把这些人的样貌都记下来,明日对方一定还会来搞事,到时候无需问话,直接将那些贼人捉回来。” 褚蒜子杀气腾腾的说道,这校尉连忙称是,如蒙大赦的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宫外面看热闹的赵川有些类似。 褚太后不太适应三教九流的这些习惯,但赵川赵大当家是很熟悉的。 带着几个机灵的牙将,赵川一路尾随,对方似乎发现了有人跟踪,不断在兜圈子,逼不得已的他,只好让两个牙将在前面的巷子堵路,自己带着两个人把这厮逼到墙角。 此人样貌极为平凡,看着就像是秦淮河上的渔夫(或许也真的确实是),天师道办事的人,多半都是贩夫走卒,不会有世家中人,世家子弟都是跟着葛洪混,跟着上清派混的。 这家伙看到自己被包围,想叫喊搬救兵,结果被赵川一手刀打在脖子上,软软的倒下了。 “切!这武艺也是稀疏平常,你们几个把此人装进麻袋,扛回别院去,采完药,我再回去好好的审一审!” 赵川不动声色的回到台城周围,上午围城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四下有些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交头接耳,这些人大概是孙泰的人,只是现在抓住没有什么用! 跟孙泰和他手下的天师道正一派斗,说到底就是一个争取人心的斗争,靠刀剑,是玩不过人家的。 赵川手里有上清派的令牌,在另外一个层次上,其实是在争夺道家的正统。 于公于私,他跟孙泰都没有回转的余地,绝对是你死我活。 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低调点好。 争夺人心,没有治疗瘟疫的药是不行的,赵川觉得说得再多,那些小药片才是这次破局的关键。 你说一天的好话,也比不上你亲手救一个人,来得有说服力。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赵川带着人来到了东府城。 这里本身就是城里绿化最多的地方,路边的野花野草不计其数,大片的黄花蒿,根本就没有人去注意,山坡的向阳处,道路等两边,林地等最边缘上,都可以看到黄花蒿的身影。 简直可以用漫山遍野来形容。 “都看好了,就是这种,快点采药吧,晚上回去加餐,快去!” 赵川大手一挥,人群四散开来,他却没有忙着采集黄花蒿,而是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沉思。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孙泰终于行动了,而且是有恃无恐的杀招!估计东晋朝廷拿那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精神上陷入歇斯底里的民众,冲击台城。 赵川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此人的能耐,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那日在玄武湖边的山丘上看到此人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波“生化武器”估计根本就不是最后的底牌。 这家伙不愧是日常装神弄鬼的,对人心的把握真是精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孙泰这把火烧起来了,这东晋估计就要乱了! 建康是这样,江左其他地方呢?或许现在孙泰还没有那么多力量全面搞事,但如果建康朝廷露出疲态,那就很难说了。 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垮孙泰?有的。 那便是半渡而击! 现在阻止孙泰的阴谋,虽然阻止了杯具是继续发生但抓不住现行,这家伙依然在暗处,随时酝酿着下一波。 而赵川下次还能有特效药么?这个就难说了。 现在不能动,说不得还要隐藏好这个秘密,以免孙泰狗急跳墙。 而出手太晚,东晋朝廷撑不住,建康的乱局会传导到别处,到时候就会天下大乱。 自己在这边的三个女人,都是世家中人,乱起来对自己有何好处? 世家是要消灭,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用暴力的方式。 更何况,一个软弱而无为的东晋,对自己的事业大有帮助。 万一提前弄出个“刘裕”,跟他来一波“气吞万里如虎”怎么办? 自己的根基可都是在北方啊。 得到强力支持的桓温,能力不会在刘裕之下,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因此,踩着孙泰的头顶往上爬,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他赵川赵大官人应该做的事情。 江左的大世家,也会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排除各种合作。 这一波弄完,就该去找洛阳的宝藏了,那些对自己来说会招惹是非的财富,让给谢家也无妨,正好卖个人情。 有了这笔钱,相信历史上声名赫赫的北府兵,应该要出笼了,这支大军至少能保住东晋在桓温倒下之后依然屹立不倒吧。 没有这笔钱,谢家无异于斩断一只手。将来会怎么样就不太好说了。 不要太快太剧烈的改变历史的轨迹! 就凭这点,赵川就觉得宝藏交给谢安物有所值。 更何况还附带一个谢道韫呢,这买卖稳赚不赔。 这次处理好瘟疫的事情,自己在江左民间的声望应该会到达一个新高度,未来自己带着大军饮马长江,应该阻力不太大吧。 至少不会比苻坚大。 再把王孟姜,谢道韫,郗道茂等人封为贵妃,江左世家应该没意见了吧? 到时候君王不早朝,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吧? 赵川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甚至脑子里出现这几个女人和自己一起大被同眠的荒诞场景,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主公,长生公子的消息,让您速速回玄武湖宅院一趟。” 一个牙将,貌似是陆长生那一组的,气喘吁吁的跑来,带着陆长生的信物,前来传递消息。 “回去一趟?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赵川奇怪的问道,按之前的计划,现在不应该回驻地才对。 今天采集黄花蒿的计划是昨夜商量好的,一定是出了大事,才让一向稳重的陆长生如此急切。担心自己不相信,所以才把随身的信物让手下带着找自己回去。 “属下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家里来了大人物,一男一女,那男的说是今天务必要见到您。” 好吧!看来是不回去不行啊,赵川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让其他人采完药以后自行返回驻地,赵川一个人跟着这牙将,不声不响的走小路,悄无声息的绕路回到了自家宅院,只见院子里臭气熏天,到处堆着的都是刚刚摘的黄花蒿。 黄花蒿是治病的良药,就是这味道让人受不了。 只见一身绿衫的王孟姜,今日精心打扮过,还上了淡妆。 她施施然的站在赵川房间门口,美若天仙,对着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王孟姜身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俊郎中年,正是如假包换的王羲之。 两人似乎都没在意满院子的臭气。 陆长生在一旁小心陪着笑脸,看到赵川来了,立刻递给他一个小瓷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很浓郁的薄荷油,香味浓郁,抹在鼻子上清凉的,连臭气似乎也不见了。 “贤侄,到房间来,有急事!” 王羲之脸上没有笑容,招呼了一声就进了赵川的房间。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羲之来找自己虽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 琅琊王家乃是江左第一大世家,但正因为如此,做事反而投鼠忌器,引人注目。 而赵川乃是江北来的人,浮萍一枚,无牵无挂,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做,谁让他跟自家女儿搞一块去了呢? 赵川很容易就判断出了王羲之的来意。 地上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已经醒来,被两个牙将看守着,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赵川挥挥手,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他跟陆长生,还有王家父女二人。 “贤侄,你来审一审这家伙,我原本心中有很多疑惑,想来在你这里可以得到答案了。” 王孟姜给赵川使了使眼色,暗示一切并无大碍,他爹不是冲着他们的“奸情”来的。 赵川对着王羲之点点头,把地上那人嘴里的麻布拿掉,冷冷的看着对方。 “你是想让我把你打一顿再说,还是想让我把先你打一顿,然后你还是不说?” 哈? 孙泰派出的这位细作,眼中满是错愣,怀疑对方是不是说错了。 难道不应该是说了就不挨打么?为何这人什么话都不讲,也不威胁,上来先打一顿再说? “外面有没有手空的,来两个人,把这家伙嘴堵上,狠狠教训一顿,只要不打死就行。” 赵川大声叫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两个牙将冲进来,把地上捆住的人嘴堵上,似乎现在就要打。 “哦,对了,拖远一点打,我这人心软,最听不得人哀嚎。” 赵川的声音很冷,不仅是王羲之看不明白,就连王孟姜小娘也是心中疑问。 她记忆里,赵川应该是个很有智慧和技巧的人,这种“屈打成招”,似乎不是他的风格。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就是几吊钱的事情,何苦把命搭上!” 这人一听赵川的话,就知道自己落不到好,下九流里面,遇到类似的事情,断条腿是起步价。 “有人出五吊钱,让我在人群里面帮忙喊几句。这年头世家当道,谁还鸟朝廷啊,我也没想到会得罪了公子你啊!” 嗯?这就招了? 除了赵川以外,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相信一个看上去似乎会坚贞不屈的人,还没用刑就交代了。 你不讲究点气节么?做这种“谋反”大事,骨头就软到这样的地步? “切,还以为是条大鱼,没想到是个临时工。” 赵川叹了口气,似乎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做这种事如果连白手套都不会用,孙泰的智商未免也有点低。 “川哥哥,这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天资聪慧的王孟姜,早就看出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进展。 “我在长安时,这种货色见得太多了,拿钱办事,钱货两清之后翻脸不认人。 你信不信,我给这家伙十吊钱,他就敢帮我去找孙泰一行人的下落。” 房间里的众人都是“你好有道理,我们无言以对”的表情。 忽然,赵川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盯着跪在地上求饶的那个人的脸,若有所思。 “贤侄,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王羲之好奇的问道,因为他注意到赵川的面色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第五十八章 挺厉害的 赵川注意到王孟姜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淡淡装扮显示出心境的变化,明显是花了些功夫,显示出“女为悦己者容”的决心。 赵川还注意到王羲之叫他的称呼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不值得他去深究。 现在的重点是他隐约察觉到孙泰的狐狸尾巴了。 按照郗道茂所遭遇的东西,孙泰手里的底牌,必然跟药物有关。 “你们觉不觉得此人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 赵川说完这句话环顾四周,看了看几人的面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孟姜脸上白里透红,像是还未熟透的水蜜桃,因为出天花留下的白斑,也不甚显眼,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王羲之皮肤白净,气色不是太好,那是因为他不经常户外活动,又常常吃五石散导致身体有点虚。 陆长生最近跟着赵川熬打筋骨,晒得有点黑,但面色还是带着红润,看上去很健康。 而两个日夜操练的牙将,则是黑中透黄,又带着红润的光泽。 这些面色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属于正常情况,乃是很常见的面色。 众人注意到,地上跪着的那人,面色除了有些惨白以外,还带着诡异的青绿。 “川哥哥,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也觉得这人面色有些怪呐,大街上偶尔遇到得了瘟疫的人,好像也不是这脸色呢!” 王孟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赵川身后,有些害怕的说道。 “世间的道理嘛,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要戳破外面纷纷扰扰,钥匙就在此人身上。” 此时赵川仿佛福尔摩斯与名侦探柯南合体,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那夜他见到的病人,跟这家伙的面色完全不一样,这人身上定然有古怪! 赵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正是青蒿素萃取机所制造出来的那种白色小药片。 “吃下去!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愉快的玩耍。 不然直接把你剁了喂狗,我也不想从你嘴里扒出什么东西来。” 三教九流,不需要玩什么花招,直接的生命威胁往往最有效果。 赵川把药片送到那人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面色怪异的家伙,对方那一撮小胡子似乎都在颤抖,脸上神色变幻,最后还是咬咬牙,一口吞了下去。 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跑江湖的,该挨刀就得挨刀。这位看来也是老江湖了。 药吃下去,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此人就开始疼得直冒冷汗,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不知道在呓语些什么,反正都是些听不明白的字符。 身体的扭动和痉挛越来越严重! 屋内的几个人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是一副“果然有古怪”的了然神色。 赵川不动声色的把王孟姜护在身后,这人明显有问题,那白色药片他和陆长生等人都吃过,即使没病,吃了也不会疼成这样。 万一发狂了,王孟姜这小娘可是挡不住的。 “哇!” 突然这人猛的呕吐起来,吐出来的秽污弄得屋内地上一片狼藉。 其中如同小虾米一样的绿色虫子格外显眼,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不仅可怕,而且还恶心,细心的赵川推着王孟姜的背出了屋子,王羲之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惊愕,后来又变得释然。 赵川把脸色煞白的王家小妹扶出门外的院墙边,对方走到墙角就吐得稀里哗啦的。 “看着你难受我也心疼,你爹在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近外面很乱,你千万别乱跑呀。” 赵川从厨房里拿来倒了一杯西柚汁,最近和那帮牙将吃肉太多,吃得他觉得恶心,本打算喝点西柚汁去去口气,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细心的用布给对方擦嘴,让她用西柚汁漱漱口。 王孟姜似乎觉得味道不错,甜中带苦,把一杯都喝了下去。 赵川轻轻拍打着对方笔挺的背脊,王家小妹顺势就旁若无人的趴在他怀里,亲昵的用额头在他脖子上摩擦,心跳的咚咚声,两人都能感觉得到。 王孟姜觉得自己已经是无可救药了,对方的细心和体贴,不断腐蚀着她的心防,不断沉沦于这段情感无法自拔。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绵绵爱意,两人四目相对,那天夜里的迤逦画面,不约而同在脑中浮现。 那一夜带着青春气息的萌动,无论是两人间的肌肤相亲,还是赵川勇敢面对强敌的挺身而出,血溅五步,都让人热血沸腾。 让人迷醉! 再次抱在一起,都有些把持不住,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温存一番。 “那个,贤侄啊,你还是快来看看现在怎么办吧。” 王羲之看到女儿跟赵川搂搂抱抱,恨不得亲热一番才好,他也是很无奈纠结,只好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打断那两个人的深情对视。 屋子很快被打扫干净,连王孟姜,陆长生都被打发出去,屋子里就剩下赵川,王羲之,还有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倒霉蛋。 “你也看到了,刚才我等于是救你一命,还有什么不能说么?莫非你的命只值五吊钱?” 赵川走过去解开那人的绳索,对方的脸上全是愤恨的表情,但奇怪的面色却是消失了,只是看上去还是挺苍白,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 “我呸,天师道的所谓神药,全是骗人的,治好了瘟疫,却会定时发作,每天夜里疼得人要死,原来是这虫子作祟!” 这人骂骂咧咧的,气急败坏,赵川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他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派你来的?” “唉,公子啊,在下叫张鸣,本来是建康城里的泼皮,平日里就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咱们那帮子人,都在鸡鸣寺一代厮混,大哥叫刘轨,挺能打的,一般不出来跑腿,都是下面的人出去办事。” 赵川立刻明悟,这尼玛就是跟长安丐帮的那些人一个德行,拿钱办事,不问是非,不过这个叫刘轨的,莫非真不知道造反是大罪? “你这次出来做事,只怕刘轨并不知情吧?”赵川出言诈唬道。 果不其然,张鸣连忙给赵川磕头认错道:“我不知道公子这么厉害,本来欠着赌坊一屁股债,若是没有那五吊钱救命,只怕会派人到鸡鸣寺砍我手脚,在下却也是逼不得已啊。” 对方不动声色的恭维了赵川几句,却换来一脚踢到背上。 “坐到椅子上,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吐出来的虫子又是什么东西?” 赵川这样说,张鸣只好不情不愿的把自己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原来那天他例行性的去赌坊赌一把,谁知道运气奇差无比,身上的钱输光了,他就打算回去问问自家大哥刘轨,有什么活来钱快的。 谁知道刚刚离开赌坊没多远,就被一个穿着不起眼麻布灰袍的男人拦住,愿意借自己一吊钱翻本,当时鬼迷心窍,又进了赌坊。 开局很逆天,结果很悲惨,那一吊钱输了,跟着他去,借钱给他的那人又陆续借了他四吊钱。 最后他一出赌坊,就想逃之夭夭,没想到那人的帮手有十几个,把他围得严严实实的。 赵川听到这里,简直无力吐槽,尼玛这厮就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骗术,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他不想教训张鸣,这种小混混,你教训一百次,他也不会记得疼,要不他怎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小混混呢? 张鸣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那些人没有为难他,也知道他短时间内也拿不出五吊钱来(一吊钱是100文钱,五吊钱就是500文,还不到一贯,但张鸣这个泼皮也拿不出来)。 那些人只要求他做一件事,那就是在人群中喊那么一嗓子,就行了。 最后那些人说现场会有很多得了瘟疫的人,为了防止他被传染,先喝解药可以保证不被传染。当时他没想那么多,顺手就喝了,那些人也就放他走了。 “城里有人说喝了这种神水,就能治好瘟疫,当时我真没想那么多。”张鸣的语气里带着哀怨,他只知道那些人是天师道的人。 当时对方警告他不要把事情到处招摇,不然不论躲在哪里,都会被这些人找到。 “所谓神水可以治疗瘟疫,确实是我亲眼所见,孙泰这厮是看准了人们思维上的一个盲区啊!” 赵川感叹一声,自己现在最大的对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人们的传统思维中,解药应该是没有毒性的。 但孙泰的这种解药,却是用可怕的毒虫,来压制瘟疫,实际上对人体的危害更大,只是没那么快死去罢了,对方为了控制将来可能参与造反的人群,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事不宜迟,我要去鸡鸣寺一趟,见见你们当家的,你先在外面等我。”赵川沉声说道。 把张鸣赶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和王羲之两人了。 “兹事体大,伯父还是先回乌衣巷,最近都不要出门了,天师道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赵川把天师道上清派的令牌拿出来给王羲之,对方脸上瞬间由惊讶变得平和,慎重的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让孟姜进来跟你告个别。” 王羲之的表情别有深意,他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看了赵川一眼,施施然的出去了。 人最害怕的东西不是洪水猛兽,而是未知。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未知。未知代表着不确定性,意味着你无论怎么准备,都有可能会有漏洞,到最后功亏一篑。 王羲之现在看到赵川站出来了,他拿着上清派的令牌,意味着他可以调动上清派的资源,王家,谢家,到了关键时刻,都会站在他这边,心里也就放心了一大半。 张鸣的事情,给了赵川以启发。 既然孙泰想玩台下的,他赵川就用台下的力量去对付,反而不会因为投鼠忌器而被克制。 “川哥哥,最近估计会被我爹禁足,不能和你见面了。” 王孟姜一进来,就是有气无力的一副表情,小手拉着赵川的衣角,在一边卖萌装可怜。 “好了,有我在,不会让事情无法收拾的。这个给你。” 赵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皮囊,里面装的是新鲜的西柚汁。 “陆长生找我要了很久,那家伙也是吃肉吃歪腻了,这玩意你拿回去喝吧,实在没什么东西能送你。建康城最近是不太平,要出大事了。” 王孟姜不是傻子,最近局势的紧张,瞎子都看得到。 她走过来紧紧的抱着赵川,身体在颤抖,她想和对方在一起,那些喜悦而期盼的心情无法忽视。 清纯而明媚的大眼睛缓缓闭上,现在无论对方打算对她做什么,都不打算反抗了。 她所盼望的缠绵并没有发生,对方只是给她一个热情的长吻。 王孟姜略有不满的看着赵川,似瞋似笑,眼神带着幽怨,像个小孩一样站在一旁。 “你爹在门外呢,你想我被人砍死吗?你家的家奴那么多。”赵川悄悄的对方耳边轻声说道。 “你没要了我,我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像表姐那样我才放心。”王孟姜翘着嘴巴,不甘心的说道。 “好了,你想找刺激,下次我偷偷潜入你闺房窃玉偷香好不好?” “哈哈,你会被王蒙叔叔打死的。”王孟姜捂着嘴偷笑道。 “那你就不会找个借口把他支开?” “那好吧,一言为定啦!” 王孟姜又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事后又会心情矛盾。 赵川把她跟王羲之送出门,本来打算一路护送到朱雀桥,结果王羲之坚定的制止了。 此时台城周边的闹剧已经结束,王羲之看着女儿一边走一边玩弄着自己耳边的流苏,好像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赵川这小子还挺厉害的。” 王羲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是啊,比谢玄那家伙强多了。”王孟姜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那个,爹看你刚才吐得很厉害,你不会是有喜了吧。放心,爹不反对你们的事情,你若是有喜了,就在家安心养胎……” “爹是个大笨蛋!” 对方话还没说完,王孟姜就一把将赵川给的那个水囊砸到王羲之怀里,气鼓鼓的一个人走了。 王羲之看着女儿的背影,哈哈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 回乌衣巷的路上,王孟姜一直在回想刚才她跟赵川的那个吻,如此自然,如此热烈,如此投入,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情不自禁的,越陷越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吧。 如果说她现在没有在热恋,估计连自己都骗不过吧。 她小心翼翼看着父亲王羲之的侧脸,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父亲改变主意,阻挠她跟赵川之间的交往,目前看似乎父亲越来越倚重赵川,那他们之间的好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 一边端庄的迈着步子,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王孟姜现在非常得意。 “真好喝,那家伙以后就是我的奴隶,每天带我吃好吃的,给我好玩的,陪我聊天散心。他永远都是我的。” 回到闺房,王孟姜就开始喝赵川给她的那袋子西柚汁,越喝越开心。 和对方在一起那种自在的感觉,是别人没办法替代的。赵川跟她在一起,并没有表现出多高深,好像学问厉害得不得了一样。 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有点本事,尾巴要翘上天。 但不经意中显露出的见识,才华,还有处事的能力,又是同龄人中绝无仅有的。 不知道为何,一向理性,考虑问题很有全局观的王孟姜,只想和他一起疯,一起闹,肆无忌惮! 那是一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快意! 或许初次见面,在回建康的那个夜晚,两人在王家画船上一起看着天上繁星点点的时候,自己心中就已经萌发了爱情的种子。 一直以来有意的避讳,最后还是情不自禁的投入对方的怀抱,是自身的选择,又是命运的安排,让人无力反抗,反而乐在其中,不断享受爱情的甜蜜。 王孟姜又想起她爹王羲之跟赵川在一起密谈了久,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要策划应对,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聪慧,也明白很多事情现在无法插手,那些都是“属于男人的事情”,正如男人不能生孩子一样,很多事情,也是女人不方便插手的。 她只能祈祷赵川机灵点,运气再好点。 赵川手下的人马陆续回到玄武湖边,而陆长生已经按照赵川的吩咐,把黄花蒿切成段,放到木桶里,等待某人回来制药。 而此时,赵川和张鸣两人都带着斗笠,尽量遮住脸,朝着鸡鸣寺的方向走去。 鸡鸣寺历史可追溯至东吴的栖玄寺,寺址所在为三国时属吴国后苑之地,位于现在的南京市玄武区鸡笼山东麓山阜上,又称古鸡鸣寺。 说到底,这寺庙就在赵川等人宅院不远的地方,离孙泰窝藏的地点也很近,所以张鸣才会被对方选中。 一切都是有预谋,不是偶然的。 赵川很想知道,张鸣口中颇有一些敬意的“大哥”刘轨,到底是何许人也。他有预感,此人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建康的黑涩会,跟长安的比,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如果真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们混得更惨。 江左的世家,力量过于强横,极大的压缩了黑涩会的活动空间。 像是《琅琊榜》里的“江左盟”,是不可能存在,或者说规模不可能那么大的。 哪个大世家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组织在自己眼皮底下耍横。 而长安现在的土壤,无序而混乱。 多少可以孕育出类似于“八水帮”这样的庞然大物,招揽到丁胜这样的一代大家镇场子(虽然那位也是在浑水摸鱼别有所图)。 不管怎么说,八水帮的帮主董龙,也算是坏出了名声,坏出了个性,坏出了品位,坏出了格调。 能止小儿啼哭的大流氓,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而眼前鸡鸣寺旁边一处不起眼的破院落里,那帮人真是混得有点寒掺了! 宅院一个没有门的屋子里,地上躺着几个得了瘟疫的人,闭着眼睛在那里等死,只有起伏的胸口显示那些还是活人。 一个精瘦的汉子坐在院子里,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人。 他似乎也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行动上看,和得瘟疫等死的那些人并没有本质区别,看不到生的气息。 手下的小弟估计都已经出去了,院子里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大哥,这位是赵川赵兄弟,特地来找您老人家的。” 张鸣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跟自己的这位“大哥”,轻声的打招呼。 “我哪里老了,还是说话都不会说! 罢了,滚吧滚吧,不想死就快点滚,天师道那帮孙子,这次玩得太大,还想拉我入伙,你们不用趟浑水,快点滚,越远越好。” 刘轨头都不抬起来,挥挥手就让张鸣带着找出赶紧走,脸上嫌弃的意味已经很浓厚了。 天师道明明有可以“治好”瘟疫的药物,刘轨却不让自己的手下喝下那药水,宁可他们在屋子里等死,这很有些值得玩味的地方啊! 赵川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来孙泰似乎还找上门来过,那么这个刘轨,不可能不知道天师道那帮人的所谓神水。 赵川脸上露出微笑,眼前的这位大哥,如果不是个十足的蠢货,那他就是真正的聪明人!这就很有意思了。 一个没有很大力量,势单力薄,却知道取舍进退的真正聪明人!赵川觉得这次真是不虚此行! 对方只当个流氓混混,有些屈才了!不过江左就是这样,看门第看出身,怀才不遇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却也不少。 “如果我能彻底治好你屋子里这些兄弟,你愿不愿意好好跟我说话?” 赵川的话,仿佛一支利箭,射中刘轨的胸口。 他像是被定身一样,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还略微有些“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用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有办法?我可不要那居心妥测的神水,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 “如假包换,治不好把脑袋赔给你玩。” 赵川摸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药片,递到刘轨眼前说道:“人死鸟朝天,你敢不敢赌一把?” “如果是赌我自己的命,我刘轨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药是用来救我的兄弟,我又岂能轻言答应?” 他低着头沉思了一番,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之中,最后却默默的走到那间没有门的屋子里,给地上躺着的其中一人喂了药。 “若是我兄弟死了,我在要了你的命之后,也会下去陪你们,这样够公平了吧。” 刘轨的眼睛赤红,似乎比较激动,看着赵川,生怕此人现在跑掉。 “无妨的,你不必紧张,更不必要死要活的,一炷香时间,肯定会有效果的。” 系统制造的药,纯度和效果都是无可挑剔的。 不久之后,还不到一炷香,服药那人就悠悠转醒,面色除了有点苍白外,并无异状。 此人脉象平和,赵川查看了对方的状况,吃点东西应该就能恢复了。 “恩公,请救救在下这些兄弟,无以为报,只有这七尺之躯,以供驱使,刀山火海,绝不眨眼。” 刘轨看到服药之人的情况,也不得不对赵川信服,赶紧纳头就拜。 “发现北府骁将刘轨,目前可以用小弟卡绑定,是否需要绑定?” 不知为何,小秘书的声音好像有点虚弱,赵川不疑有他,立刻选择绑定,这个“北府骁将”的称号,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收个小弟只能算是意外之喜,关键是要通过对方的江湖势力,打开天师道正一派(杜子恭派)的突破口。 “恩公,那天师道的人有备而来,你一定要小心。” 刘轨的语气变得恭敬起来,甚至还有些讨好的味道,赵川明白,这是“小弟卡”的威力,并非是自己完全收服人心,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说说看,你见到孙泰了么?” 赵川很好奇刘轨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对孙泰那些套路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知。 “恩公......” “叫大哥吧,我并不是狭恩图报之人。”赵川一听刘轨叫恩公,心里都是怪怪的。搞得跟水浒传一样,那本书可满满都是套路啊。 “大哥,鸡鸣寺一代,我跟寺庙里的惠安大师有点交情。所以才能混下去,平日里也帮惠安处理一些寺庙里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刘轨并没有说孙泰等人是怎么找到他的,而是引出了另外一个人,惠安。 嗯,是个和尚。 “也就是说,你是在靠收取鸡鸣寺的保护费过生活?” 保护费这个词闻所未闻,刘轨思考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非常精准的形容了他在做的事情。 他和手下的“小弟”来“保护”鸡鸣寺不受闲杂人等的骚扰。至于那些达官贵人,则有另一个层面上的人来处理这些事。 这个道理和象棋里的“车马炮”一个样。 “放高利贷那种,会搞得一般人家破人亡,我刘轨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去做那种事。” 听了这话,赵川点点头,有点明白为什么长安的八水帮混得风生水起,而刘轨手下那帮人如此寒酸了,不就是因为心不够黑么。 “然后呢,说重点。” “孙泰派人找到惠安大师,约到某地详谈,惠安担心有诈,便让在下先行去探一探虚实。结果,我看到他们在茶水里下毒。” 这惠安不错啊,心思缜密,刘轨也是江湖经验丰富! 赵川不动声色点点头,示意刘轨继续往下说。 后面的就没什么稀奇了,武艺高强的刘轨出面制服了孙泰那边的人,让对方喝了有毒的茶水。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毒药根本就无药可解! 那人自食其果之后,惊恐之下,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和赵川知道的差不多,并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在这里要死不活的,就是因为孙泰派人不断的骚扰和暗算你?”赵川总算有些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原以为这鸡鸣寺应该有些势力,没想到也是鱼腩一枚啊,被孙泰吃得死死的,都没有余力来护卫自己的“盟友”,嗯,如果说黑涩会收保护费也算是盟友的话。 “不错,不仅如此,惠安大师现在也被孙泰压得抬不起头来。我已经是很小心了,但这段时间我这里的许多兄弟都莫名其妙的感染了瘟疫,于是我现在已经让那些能走的人都暂时躲起来避祸。” 所以你在这里当电灯泡吸引对方注意是吧?还真是仗义的大哥呢!赵川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前日,孙泰深夜派人来招揽我,被我拒绝了。视万民如草芥,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会跟着那种人同流合污的。” 刘轨的话语掷地有声,赵川意外的看着这个落魄户,对方真不算人穷志短啊,在被人威胁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原则的人,如果能渡过难关,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刘轨不清楚赵川手里治疗的药物有多少,自然也不敢贸然开口让对方救治手下,但眼神里的期盼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看到。 “罢了,先把你手下的那些中毒的人救活再说吧。” 屋子里等死的十个人,赵川让张鸣给这些人喂了药,不久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都是悠悠转醒,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赵川都是感恩戴德。 好像这也是条路子! 赵川觉得不妨用刘轨这帮人打乱孙泰的节奏,还有那个惠安大师,似乎值得见一见,拉拢一番啊! “这样,你拿着这块玉牌,去找惠安大师,他会让你们兄弟住在寺庙里的,就说我晚一点会去拜访他,为天师道的事情而来。” 想了想,赵川觉得自己并不是天师道上清派的人,他的真实身份是“葛洪派”的,这个上清派的信物,不必太过当真。 不妨示之以诚,取信于惠安。 有了佛家的一套“马甲”,很多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拜托惠安和他手下的那帮秃驴出马,却是恰到好处。 第六十章 吏部尚书 五行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厉害和软弱,每一个都有自身的弱点。 和五行一样,世家,教派,朝廷,本身也是有各自的优势,也有各自的劣势。 并没有绝对的强和绝对的弱。 朝廷掌握了大义,世家掌握了国家的中上层,拥有绝对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实力,教派则在民间拥有极大的潜力! 孙泰能够克制东晋朝廷,并不是因为他能力很大,而是因为世家在这几十年当中积累了太多的不满,司马家又碌碌无为,成为任人打扮的木偶。 民间太需要振臂一呼的人物,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需要阳光,需要生存,需要最起码的尊严。 这些东西世家给不了,朝廷给不了,甚至孙泰也给不了。 但他领导下的天师道正一派(上清派是世家子弟为主,他们没有这个需求),给了底层的人一个念想,甚至很接近现实的念想。 干掉世家,踩在脚下,当家做主! 打开世家的粮仓,填饱自己的肚子,敞开吃。 不但要吃饱,而且要吃好! 居住世家的豪宅,让自己睡得舒坦,住得舒服。 如果能把世家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压在身下,就更美妙不过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草根也有梦想,这些梦想有时候带着怨气,打倒旧贵族,成为新贵族,做梦的人不会去想那些合理不合理。 孙泰隐隐暗示这些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敢想,你也可以有! 虽然黄巾起义还没有过去太久,虽然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还没有过去很久,但东晋的这些人已经忘记当初张角张天师是怎么呼风唤雨了! 他们忘记了,但赵川却没忘记,因为来自后世的他,看过了太多以神之名,行罪恶之实的例子,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在争夺人心上,唯有此刻的佛教可以天师道之比肩。 在底层渗透上,唯有地痞流氓和三教九流可以与正一道抗衡。 赵川觉得刘轨和惠安的搭档,将是对付孙泰的黄金组合。 比找王羲之寻找帮助要强,比找褚蒜子当靠山要靠谱。 前提是他能说服这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的惠安大师。 刘轨看到赵川治好了手下的兄弟,又让自己暂时投靠鸡鸣寺,感觉对方似乎也有些把握,不像是冒失之人,顿时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他一身武艺,又何尝只想当个泼皮无赖?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封建社会的正途,毋庸置疑。 只是现在要卖,也是卖给世家,但江左的世家,对他们这样的人,是又利用又提防。 历史上直到孙泰的孙子孙恩领导了会稽地区的民变,北府兵奉命镇压,这些寒门武将才算是真正出头。 此刻一个鸡鸣寺附近厮混的泼皮,哪里能入世家的法眼? 再牛逼,能厉害得过祖狄?祖狄一死,他弟弟祖约什么下场(被朝廷逼反),看不到么? 刘轨也想为自己谋个出身,这个赵川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说不定是自己上升的关键阶梯。 “大哥,我这就带着手下兄弟,去找惠安大师!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弟我一定在所不辞。” 赵川看着刘轨脸上的大胡子,还有沧桑的面庞,叫自己这么嫩的小生叫大哥,看来他也不是那么顽固不化嘛! 也许不跟着孙泰他们混,纯粹是因为觉得那些人完全是花样作死,不想跟着陪葬罢了。 “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最近小心点,我觉得孙泰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草草交代几句,赵川就马不停蹄的赶回玄武湖边的宅院,此时已经是残阳如血,玄武湖周边景色有些诡异,湖中央是一轮红通通的夕阳,旁边的云彩都被染红,有些悲壮,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作为后世的过来人,脑子里又有上一世的历史纪年表,赵川很清楚孙泰那帮人为什么会叛乱。 没有孙泰,还有李泰,王泰!江左地界,就是一座活火山,现在因为赵川的到来,提前爆发了! 有人? 赵川猛然回头,发现一个全身儒衫的汉子,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看着颇为刚正的样子,正一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看样子似乎已经跟了不少时间了。 若不是这夕阳照到对方的影子,此人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阁下鬼鬼祟祟,似乎不太磊落啊!” 赵川眉毛一挑,右手不动声色的放在腰上的短剑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和就暴起伤人的架势。 宋代以前,剑虽然已经逐渐成为了一种装饰,但文士佩剑,不但是为了装逼,还有现实需要。 江湖太乱,行走没点东西护身都感觉不安全。 跟在美利坚生活,腰上没把手枪都怕被人打黑枪KO是一个道理。赵川的装扮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眼前的汉子。 一副书生打扮,然而身上的武士气息挥之不去,似乎还带着儒雅,实在是一股很复杂的气质,更何况此人没有佩剑,两手空空,看上去,“带着家伙”的赵川,更像是居心妥测的人。 “我叫周闵,字子骞,武成侯,现在是吏部尚书!”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吓了赵川一大跳! 乖乖,这家伙虽然不算是豪门世家中人,官倒是很大,吏部尚书啊,王羲之都比不上! 自己以为对方是来刺杀的歹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那个,尚书大人找在下何事?”赵川故意装作茫然无知的问道。 “在下虽然是吏部尚书,却是个赳赳武夫,至于为何而来,你为何而去,我就为何而来!” 说话打太极,赵川非常不喜欢,这家伙说话跟那些说红尘皆是空的秃驴没什么两样,他翻翻白眼摊摊手,学着王孟姜的习惯动作,摆摆手说道:“你很闲么?没事我走了啊!” 这位叫周闵的人,大概也是没想到一个人能厚颜无耻到这样的程度,看到赵川要走,他也不卖关子,连忙说道:“我跟惠安大师是好友,暗地里盯着刘轨的事情,我想我们应该不是敌人吧?” 他一开口,赵川立刻就停住不走了,他本身也不是真要走,只是想探探对方的底细。 “年轻人,你的目光是敏锐的,但也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天师道那些人的把戏,虽然我不知道褚太后有没有看到,但显然,你不是这里唯一的明白人!” 这个人很不爽褚太后,而且似乎看局势看得很明白。 赵川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手腕高超的褚蒜子,乃是东晋朝廷的绝对权威,桓温在建康桓温说了算,桓温不在,则是她一言九鼎。 现在看来,似乎很多人都知道天师道在搞事,知道孙泰在玩火,但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冷眼旁观。 跟一个秃驴是好友……还位高权重,这人不简单呐! “你想要做什么?”赵川警惕的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跟这个叫周闵的,又不是很熟! 而且对方官还当得很大。 “惠安大师为人谨慎,也许你想见他,但他未必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刻见你,除非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带你去鸡鸣寺还差不多,比如我。” 有这么好的事情? 黄鼠狼给鸡拜年也没这么殷勤吧? 赵川觉得除非自己当鸭,否则对方根本就没有找他玩耍的必要。 “尚书大人,小子身上也没几两肉,如何能入你的法眼。你这样的大人物,玩的都是大风大浪,我这样细胳膊细腿,折腾不起啊!” 周闵恨不得被赵川这油抹布一样的家伙气死,他好不容易平息自己的怒气,下颚的长胡须都还在颤抖,气愤的说道:“让你去就去,倾覆之下,安有完卵,你认为孙泰会放过你? 你在玄武湖边的那个宅子,周围早就有孙泰的探子,都是老夫帮你清理的。 今夜子时,老夫在这里等你,带你去鸡鸣寺。 三日后的朝会,就是孙泰那帮人发难的时机,来不来看你了!” 说完,周闵甩了甩自己的袖口,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看上去气鼓鼓的。 赵川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厮自己又不认识,强迫自己做这做那,完全是发神经啊! 一边走一边咒骂,赵川却不敢不去,因为事关重大。 孙泰的孙子,在几十年后是什么做派,只能用腥风血雨来形容。从目前这家伙的行事手段来说,百无禁忌,各种拉低底线,让赵川这种穿越者都无法接受,只能说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很明显的事实,鸡鸣寺的惠安,对孙泰的行为,也是洞若观火的,所以才让这个叫周闵的大人物,来牵线搭桥,自己还有个身份,乃是秦国的外交使者,躲开东晋的吏部尚书,还要不要混? 葛洪那个上清派的令牌,真是害死自己了,屁股决定脑袋。 如果自己给孙泰打天下,让东晋世家的妹子全都来给自己暖床,打下一个大大的后宫,这是何等夸张而刺激的成就啊。 一边往回走,一边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一个人的身份就决定了自己的行为。 当他成为葛洪的徒弟,当他成为天师道上清派的领袖以后,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孙泰的招揽,比如利用这场大混乱崛起,当个草头王什么的。 孙泰的孙子几十年后干过的事情,赵川不觉得自己干不成。 当他在几个世家小姐身边游走的时候,也注定了他无法跟东晋的泥腿子打成一片。 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是江东陆家家主的私生子以后,他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完全走底层路线,实现自己的抱负。 在人各有志的同时,其实也是人各有命,所以有时候才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宅院门口,陆长生像是管家一样,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赵川心中一暖,世家坏人不少,纨绔更多,但陆长生家教和修养都是没的说的,为人也算谦和,就是暮气很重,看着小老头一样。 这人做朋友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做大哥如何,还是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好说啊。 “出去一趟,你脸色很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赵川回来,陆长生关切的问道。 “没事,晚上我要出去一趟,去鸡鸣寺,别声张,天黑照旧把门拴好,大家都警惕点,我怀疑周围被监视了。” 一边拍着陆长生的肩膀,一边小声的说道,赵川拉着对方缓缓的进了中门。 房间里,赵川拿出青蒿素萃取机,一边是面粉,一边是青蒿,虽然过程很玄幻,但结果却很朴实,一粒粒白色的小药片被制作出来。 在旁边负责倒面粉的陆长生居然没有问这“机器”的原理,亏他憋得住!赵川完全无法想象他那个便宜老爹陆纳给这个便宜大哥陆长生怎样的教育。 搞不好是棍棒从小打到大,都打傻了! “今日台城外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看。” 一边忙着,陆长生一边不经意的问了赵川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既然享受着天人感应带来的便利,那自然要承担天然感应所带来的恶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陆长生没想到最积极参与解决目前危机的赵川,居然会说出如此冷静的话,还带着隐约的“大道理”。 天人感应,是中国古代儒家神学术语。 敬鬼神而远之!这是孔子说过的话,但是! 儒家里面不是没有神学的,所谓的神,就是天! 上天就是最大的“神”!这是中国古代许多神学的基础。 换句话说,就是儒家为了维护封建统治,所提出来的“天授君权”的理论。 这是一种唯心主义学说。指天意与人事的交感相应。认为天能影响人事、预示灾祥,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 这里的人,主要是说的“天子”,也就是皇帝。 上天派下来管理的人,出了大问题,所以“人”才需要反省。 这是孙泰等人发难的理论基础,或者说,这是对方聪明的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么?那么就让你从上面摔下来看看! 陆长生不动声色的揣摩着赵川说的话,发现这厮的话还真特么有道理。 有道理到天下人都想打死他的地步! 第六十一章 惠安大师 制药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赵川宁愿相信陆长生,比起朋友,还是自家亲兄弟值得信任一些。 以现在的情况看,自己如果倒了,对陆长生没有一点好处,反正两人又不用去争家产,都是没命继承家业的倒霉蛋罢了。 陆长生准备了精致的木盒,每盒刚好能装一万粒药片,整整十大盒,看着颇有气势。 “有了这玩意,我们就能救建康城的万民于水火了?” 陆长生总是这样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赵川不悦的撇撇嘴说道:“是某些人拯救万民于水火,而不是我们!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过还有句话叫树大招风,有多少人感激你,就有多少人想杀死你,低调啊。” 这话不能说的太明白,陆长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张老成的脸好像更加忧伤了。 本以为这次赵川扬名立万,自己也能沾光,没想到对方想得更远,安全第一,自保为上。 孙泰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赵川的意思是谁想出头,谁就去出头吧,那个叫惠安的和尚,好像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嘛,而且跟天师道又不对付,他们不出来背锅,谁出来? “好累啊,今天不想做饭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赵川躺在床上,已经累成了狗,从清早到夜晚,一直忙得没停过,他觉得自己比当皇帝还累,嗯,当然是指的明君,酒池肉林那种不算。 “在女人面前,你从来都是风度翩翩,然而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条死狗一样,叫人怎么说你好?”陆长生摇摇头,眼前这位也是个性人物,而且自己也看不透他,很多奇怪的地方,他都当做看不见。 父亲的要求,家族的愿望,就是陆长生摆在第一位的东西,这是世家子弟的自觉。 世家虽然这不好那不好,但家族的凝聚力,却不是普通寒门可以比拟的。家族成员可以背叛国家甚至背叛民族,然而一旦背叛家族,则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 “我睡一会,子时以前记得叫醒我。”陆长生出门的一刹那,就听到某人在房间的叫唤。他笑着摇了摇头,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虽然白天很累,但这一觉居然睡得很浅,全是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突然间感觉自己嘴唇湿湿的,好像是有人在吻自己,他睁开眼睛一看,面前居然是许久不见的谢道韫! 她穿着白色的素服,面色苍白得可怕,好像电影里的那些女鬼一样,看着有些渗人,但赵川却并不觉得害怕。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会稽东山,跟你叔父在一起吗?”赵川好奇的问道。 然而面前的谢道韫,却只是摇摇头轻轻的说道:“郎君,我来跟你告个别,马上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再见面了。” 话语中透着悲凉,赵川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他以为佳人会到自己怀里来,没想到对方却是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此时的屋子像是水帘洞一样,到处都是雨滴的声音。他鞋子都没穿就追了出去,却是什么人都没见到,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 伴随着幽幽的叹息,赵川从睡梦中惊醒,谢道韫什么的完全没有,那些都是梦魇而已。 只看见桌案上油灯在闪烁,此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用手摸脸,发现全是眼泪。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梦而已,赵川却感觉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心里堵得难受,如同刀刃搅动。 “你怎么了,晚上还要出去么,我看你脸色好吓人!” 陆长生轻声推开门,就发现赵川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脸色煞白。 “没事,子时快到了么?”赵川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状态不是太好。 “嗯,今夜安排了沈劲放哨,两队人,保证第一时间反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 陆长生办事一向稳妥,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他也明白,现在就已经是军队模式,只是还没打出旗号罢了。 日常的安排,不是在玩耍,而是在为将来做准备。 “我出去了,你在家当心点。” 赵川拿着短剑就出了门,弄得陆长生一脸错愣,该说小心的难道不该是我么?你大半夜一个人出门,让我小心点……实在是不能理解啊。 魂不守舍的出门的,赵川耳边似乎都是谢道韫的温言软语,那时红袖添香,发乎情止乎礼,两人一起写书,像是初恋的男女学生放学在一张书桌上写作业一样。 那是一种久违的单纯感觉,现在却是怅然若失? 赵川觉得等天亮了,就算难为情,也要去乌衣巷的谢家去问问情况了,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玄武湖岸边停着一叶扁舟,船头挂着气死风灯,上面写了个“周”字,赵川老远就看见这突兀的灯火。 “周尚书,不好意思久等了。”赵川强打精神,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热情的跟对方打招呼。 “这就去吧,坐船沿着岸边走,就能到达鸡鸣寺附近,一路上也安全许多。”周闵发现赵川的脸色不太好,只当是半夜起来精神不济,他没有带随从,和赵川两人合力划船,小舟如同魅影一样在湖上穿梭。 不知为何,赵川看着那船头诡异的气死风灯,想起某些鬼片里的情节,脑子里蹦出“灵车漂移”这四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弄得满脸严肃的周闵异常尴尬。 “抱歉,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周尚书,请问惠安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不是跟他很熟么?” 周闵那张方正的脸上出现了思索的神色,然后又变得纠结起来。 “我只能说他是个很有意思,又猜不透的一个人。你若是不想害他,他是不会害你的。” 赵川总觉得这家伙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然而在见到惠安之前,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他跟这位官当得挺大,性格却有些怪异的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的尽是废话,看来不仅是他不信任对方,对方对他的信任也是相当有限,角色更类似于掮客一类的人。 说到掮客,赵川觉得身边还真是少了个能去打前站的人,每次都是他顶在前面去跟别的势力交涉,现在身份低微还无所谓,到了以后,恐怕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自己收的小弟,多半都是武将,独当一面的有,冲锋陷阵的也有,唯独缺了能跟各种势力游走的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这一切,都还任重而道远啊。 依山傍水,鸡鸣寺离玄武湖的某处并不算太远,赵川惊讶的发现,绕过这座山,就可以看到台城后面,那感觉跟站在景山上看着故宫一样。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孙泰要打鸡鸣寺的主意,为什么要打刘轨的主意了,看来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两人行走在鸡笼山的山路上,鸡鸣寺就是因为鸡笼山而得名。 赵川的这句话没有出乎周闵的意料,这位吏部尚书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带着一丝忧虑说道:“朝会那天,鸡笼山只怕是不得安宁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前知道了将会遇到的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也就不那么让人畏惧,甚至最后可以轻松的“有惊无险”,当事物的轮廓慢慢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赵川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两位施主,这边请,惠安大师已经等待许久了。”两人刚刚来到鸡鸣寺门口,就有一位小沙弥等待于此。 此人眉清目秀,眼神充满睿智灵动,看上去不太像是普通的和尚,赵川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这小和尚接触到他的眼神,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其实他是在暗中观察赵川。 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就已经如此机敏,此子颇有些不凡啊! 赵川觉得这鸡鸣寺妖气很重,一个负责接待的小和尚,看上去都是聪明伶俐,莫非这惠安是黑山老妖不成? 此时的鸡鸣寺名声还不大,占地虽然紧要,却也不是个大的寺庙,里面的“装修”很是寒酸,跟杜子恭没出事之前比起来,香火只怕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来到一间古朴的禅房,小和尚到门口就不进去了,饱含深意的看了赵川一眼,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周闵也不以为意,似乎对这小和尚很熟悉。 “子骞(周闵表字),你带赵郎中进来吧。这位虽然年轻,却也是写出了心学的大儒,你莫要轻慢了。” 赵川早已不是初哥,却依旧被对方的话震惊了,心中仔细盘算究竟是哪来出了问题,自己写心学的事情,应该知道的人极少才对。 禅房里,一个骨瘦如柴,看上去风吹一阵就会倒下的老和尚,虽然身体形如枯槁,那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愿直视,房间里点着火把,光线倒是异常明亮。 “赵施主,你觉得刚才那位小沙弥如何?” 惠安没有问其他的,首先就说起了刚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和尚,让赵川有些不明所以。 那厮干我屁事,你大晚上在这里扯东扯西的。 但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有时候都是比较邪门的,就算你不信,也别去故意招惹,恶语相向。 赵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言不由衷的说道:“还不错,看样子挺机灵的一个娃。” 惠安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啥表情,似乎是在笑,又像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他顿了一下说道:“赵施主,这个小沙弥法号叫法显,三岁就出家了,慧根很好,你可否愿意带着他游历红尘,例证大道啊?” 哈?一见面你就让我带一个拖油瓶走? 赵川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过,对面是一个还不知道深浅的老人,赵川不想贸然得罪,只好勉强回答道:“兹事体大,在下平日里也会遇到一些危险,这件事还是问一下本人比较好,也容我好好回去思量一番再做答复如何?” 既然不好明着拒绝,赵川使出了“拖”字诀,大不了让便宜老爹陆纳出面回绝好了,自己面子不行,陆家家主的面子,惠安这老和尚总会给一点的吧。 此时不仅是赵川懵逼了,连周闵都有些弄不明白,他疑惑的问道:“那法显你说将来是你衣钵传人,为何现在让他跟一个陌生人走?将来只怕还要在江北,这是何苦?” 周闵说得很清楚了,赵川并非是大富大贵之人,看上去又像是个不安分的家伙,让那小和尚跟着,指不定哪天就因为意外死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各有命,呵呵,子骞无需多言。” 惠安站起身,然后引着两人来到跟禅房连着的一个内室。 “今天让你们见一个人,孙泰现在投鼠忌器,就是因为此人在。” 惠安指着墙角里被绑着的某个胖子说道。 是这个家伙? 赵川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那天他偷看到和孙泰在一起的那个胖子,之所以会记得,就是因为在场的那么多人里面,就他一个胖子! 突然,这胖子浑身冷汗,脸色变绿,在地上疼得打滚,痛不欲生。 “给我个痛快,老秃驴,你不得好死!” 赵川跟周闵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各自的事情,眼前这一幕,再熟悉不过。 “生又何哀,死又何妨,只要放下了,那就是放下了,皮肉的疼,你不当做是疼,那它就不是疼了!” 惠安脸色带着一丝喜悦,说出来的话让赵川忍不住想吐槽。 人越老,肠子越黑,心越坏,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觉得惠安说这句话的无耻样子,颇有他刚出道时的风范。 胖子疼完了,靠在墙角大口喘气,惠安从禅房里拿来一壶烧开的水,往胖子的脚上浇上去,内室里顿时传来杀猪一样的叫声。 “你看,现在肚子疼是你自己带来的毒药,被开水烫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惠安义正言辞的说道。 赵川是第一次见到把刑讯逼供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高大上的,心里不由得产生高山仰止的敬佩之情,他回头看了身边的周闵一眼,对方露出一丝苦笑,似乎对惠安的作风有所了解。 第六十二章 拖油瓶 鸡鸣寺里,赵川见识到了惠安大师“宅心仁厚”跟“以德服人”的作风。 那位孙泰手下的胖子,脚已经变成了地道的猪脚,那位法号叫法显的小沙弥,把一种黑色的膏药涂抹在胖子脚上。 “既然忍无可忍,那便从头再忍。放下心中的执念,就是放下肉身的痛苦,施主又何苦冥顽不灵呢?” 惠安如同唐僧一样在旁边念叨,赵川只觉得这家伙很像个黑涩会头目,而非是什么得道高僧。 一边用开水烫对方,一边口中振振有词的模样,道貌岸然到了极点,却又如此直白的展现在你面前。 这种虚伪与直率的混合,带着奇异的感官,让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都把他烫成猪脚了,他没捅你一刀是没机会,忍冒险啊! 这厮下手真尼玛黑,完全不给对手申辩的机会,真是够狠的。 这惠安大师,真是让人涨姿势啊! 赵川有点理解周闵尚书为何对这位惠安大师如此表情了。 这位“得道高僧”可真是以直报直,以怨报怨的经典人物,孙泰手下的胖子想对他下毒,这家伙就立马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你看我折腾这胖子,似乎很过分,但倘若我落到他们手上,你觉得他们会对我客气么?你莫非不知道孙泰此人的作风?” 惠安看到赵川这样一副表情,知道对方有自己的想法,他本可以不解释,但最后还是说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实话,对于惠安最后那句话,赵川很可以理解这种思维和心情,他毕竟晚生了几千年。 历史上胜利者可以给予失败者以怜悯,但那种情况非常少,更多的时候,则是打得对方永世不得超生,占领对方的地盘,玩弄对方的女人,杀掉对方的后代。 将来如果他失败了,他的那些女人,也一样都会变成别人床上的玩物,如果她们不自尽的话,这就是世道。 虽然赵川可以保证胜利的时候,不羞辱失败者的家小,但易地而处,对方怎么想,则是个可怕的黑洞。他不敢赌,也没有资本去赌。 惠安在用行动告诉他,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逮到机会,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才是快意恩仇。 就算明天就被对手反咬回去,一蹶不振,至少今天爽过了。 “三天之后,这里就会成为一片火海。孙泰搞事,会从鸡鸣寺开始。至于什么时候结束,那只有天知道。 这胖子能说的都说了。唯独瘟疫的解药他没有,为之奈何。” 惠安大师叹了口气,他在这鸡鸣寺已经许多年了,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赵川很想说解药他这里多得很,不过还是不想太早把底牌暴露出来,他想看看惠安大师究竟想做什么。 “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法显走,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会在孙泰烧寺的当天,坐化成佛!” 卧了个槽,这厮真是个自虐精神病重度患者,明知道孙泰要搞事,他居然不反抗? 赵川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惠安对着在一边不吭声的周闵使了使眼色,又对着十来岁的小法显挥挥手,两人很有默契的出去,像是拖死狗一样顺路把地上躺着的胖子也拖出去了。 看样子,法显小和尚应该是在寺庙里比较得宠的,说是惠安的心腹也不为过,但为何惠安说出自己会和鸡鸣寺一起葬身火海,这小子居然没有一点表示呢? 求仁得仁,周闵或许知道惠安的打算,他也不算是佛门中人,冷静了一些可以理解,那法显是凭借的什么呢?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惠安罩着,他的下场会很悲惨么? 此时禅房里就剩下赵川跟惠安两人,赵川定睛看着眼前的老和尚,压下心中的疑惑。 很显然,对方有很私密的事情要跟自己说,乃是这次会面的“肉戏”。 “十几年前,有一次我去化缘,遇见一个寡妇,然后就......” 惠安饶是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上去有点扭捏。 他话没有说完,赵川觉得剩下的无非是ooxx了呗,他自己也是男人,能够理解惠安所做的事情。 男人嘛,有时候不该上的女人,不能上的女人,最后也会阴差阳错上了。 正如当初他明知道王孟姜不能碰,碰了麻烦极大,最后两人还不是搞一块去,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真没资格笑话惠安玩寡妇。 “大师请继续,说重点就好。” 赵川暗示他对惠安的那些八卦不感兴趣,这话说完明显感觉惠安面部的表情柔和了很多,搅在一起的两只手也松开了。 “很多事情不堪回首,总之法显就是我的亲生儿子,这点我非常确认。 这一次,我想牺牲鸡鸣寺,让佛家在江左能有一个和平点的环境,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赵施主聪明绝顶,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心。” 赵川默然点头,佛祖有割肉饲鹰,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传统,惠安的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两晋南北朝时期,正是佛教在中华大地上兴起,并且完全本土化,自成体系,脱离天竺原佛教的时候。 这一时期涌现出一大批得道高僧,并在唐朝时,可以和道教互有兴衰,彼此间斗争又合作。 惠安的话赵川明白。 天师道不可能无限制闹下去,桓温还在的话,晋国的根基还算可以,王谢两家,人才也没死干净,大树内部还没有蛀空。 所以不论过程如何,孙泰最后绝对会死,而正一派则是由白转黑,变成地下教派。 在没有洗白之前,绝对会被禁止,那时候道家元气大伤,受到朝廷的警惕和控制,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意外。 作为另外一个宗教,佛教会迎来它的春天,因为统治者需要一个工具去平衡正一派,乃至上清派。除了杜子恭,孙泰这一档事情,世家们对道教也会有所防范。 假如鸡鸣寺因为孙泰的缘故毁于叛乱的话,那在此之后是一定会重建的,而且规模会更大,凤凰涅槃,前途不可限量。朝廷需要树立一个标杆,对于大臣是这样,对于大军是这样,对于教派乃至寺院也是这样。 因此惠安即使看到了孙泰的阴谋,也是引而不发,装作没看见。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厉害啊!和蠢蠢欲动的天师道正一派相比,惠安大师谋定而后动,非常聪明。 一场折腾,为谁辛苦为谁忙,赵川觉得孙泰这厮有够蠢的。 “大师为什么不让法显继承鸡鸣寺,而要让他跟着我呢?” 赵川一脸不解,他可是要在江北混的啊。 “见多才能识广,在寺庙里是成不了得道高僧的,再说我也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在鸡鸣寺,做不到这一点。总之让他跟着你,生活会更精彩,危险一点也就无所谓了,谁的人生没点风险呢?” 惠安侃侃而谈,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好吧,得道高僧就是不一样,站得高,看得远,把儿子的人生都规划好了。 从这点上看,眼前的老和尚,跟自己的便宜老爹陆纳还真是有点相像。 此刻赵川已经是骑虎难下,若是答应,自己以后多个拖油瓶,好处一点都没有。 若是不答应,以这位惠安大师做事的风格,他或许不会捅自己一刀,但翻脸是一定的。 孰轻孰重,赵川思考了几秒,就点点头回答道:“以后就让法显跟着我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出事了你别怨我。” 惠安的脸笑得像是一朵菊花,他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说道:“天竺那里很神秘,有的人埋到土里几十天都不会死。我虽然没有那种功法,但这里有本洗髓经,我看你根骨已经定型,恐怕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东西了。 我马上要死,这里也要被毁,索性送给你吧!” 哈?真有这种逆天的东西? 赵川有点不敢相信。 丁胜评价过赵川,以他这样的身体,练好逆水剑,成为高手,已经是极限,更高的境界,就会得不偿失。 因为平日里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多学点兵法也是好的。 但这种半吊子的武艺,在平日里没问题,而一遇到绝顶高手,那就不行了,只能勉强招架的功夫,不注意就会被KO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穿越到这幅身体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期。 赵川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惠安老和尚,他越发觉得对方胸有沟壑,智商爆表,城府颇深,能揣摩对方心里想什么。 他要求的事情不算大,但是有点麻烦。 他送出的人情也不算大,但是恰到好处。 赵川不缺名利,那些对他而言也很容易,毕竟是开挂之人。 他现在也不缺女人。 赵川身边的女人已经够多,梅兰竹菊,各种类型的都有,这些女人要文化有文化,要颜值有颜值。 已经是艳福满满,赵川担心的是以后的后宫可能会失火。 唯一遗憾的,就是对个人武力太不放心。 要知道,这可是个人吃人的时代啊! 正是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草头王,仁义道德只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施舍。 惠安的条件,让赵川无法拒绝。 “人无信而不立,三日之后,在下一定会来鸡鸣寺将法显带走,然后带着他一起到江北,至于以后怎么样,看他自己的选择,这样如何?” 听到赵川的话,惠安那长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掌说道:“击掌为誓。” 突然赵川又想到一件要命的事情,他疑惑的问惠安:“这个胖子想来也是孙泰手下的重要人物,对方知道他被抓,难道不会改变行动计划么?” 明知道计划泄露,还傻傻的一头钻进去,孙泰这已经不是傻字能形容的了。 “孙泰此人心高气傲,一向都认为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了。目前瘟疫没有解药,民变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想停,也没办法停下来。 再说了,听说会稽地区也爆发了瘟疫,有星火燎原之势,孙泰大概也是有恃无恐吧。 还有一点,等会我就会把这胖子扔到门外,他回到孙泰那边,为了保命,必然会说一些对我们十分有利的话,不论程度,多少可以麻痹一下正一派的神经,这也就够了。” 惠安的话,赵川全都没听进去,唯独两个字,牢牢印在脑海里! 会稽! 原来会稽也爆发了瘟疫! 会稽东山,谢道韫也在那里,她会不会被感染瘟疫,然后……赵川不敢继续想下去。 会不会谢安也得了瘟疫? 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是要变天啊!! 心事重重,赵川已经大脑短路不想说什么,周闵看他不在状态,便领着他离开了鸡鸣寺。 他们离开以后,鸡鸣寺的几个和尚,抬着已经昏迷的胖子,直接扔在了鸡笼山的山脚下,然后转身就走。 很快,几个渔夫出现了,将胖子扶上一艘附近的渔船,这个人就此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在鸡鸣寺来过一样。 还是那间禅房,还是那间内室,小和尚法宣与惠安在地上打坐,只是和刚才不一样的是,惠安脸上全是恭敬,带着一丝诚惶诚恐,而法宣则是庄严威武,两人谁是老大,谁是小弟,似乎掉了个个。 “赵川他没看出什么来吧?你是按我吩咐的说的吗?”法宣的声音很稚嫩,但带着不可置疑的权威。 “灵童大人,赵川的心思似乎不在于此,总算是没露出破绽。”惠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就好,其实也没太大关系,毕竟我只是需要他这棵树来挡挡风,遮掩一下。转世灵童毕竟太过招摇,在小庙里混我不甘心,大庙里是非多,又容易惹祸上身,当真是颇为无奈啊。” “灵童请保重,惠安三日后就会立地成佛,连同这鸡鸣寺一起消失在人间,灵童志向远大,弘扬佛法的重任,就拜托你了。” 惠安恭敬的给法宣行了一礼,这位小和尚也对他还礼,并未痛哭流涕,也没有解释什么。 第六十三章 相拥到天明 天师道正一派的那些龌龊,酝酿的地方只是江左很小一部分,确切的说就是江浙一带。 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地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孙泰等人的地盘。 深夜,黄河以北的黎阳郊外,此时烟尘滚滚。 盔明甲亮,燕国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离开邺城,向着黄河以南进发,此时正在黎阳驻扎。 三国时期,黎阳就是中原屯粮的地方,慕容家励精图治,并不因为自己是鲜卑人,打算卷一波就走,他们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天下! 黎阳仓此时还未正式建立,但已经有雏形,就在黎阳城郊外不远的地方。 它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水运极为便利。 说明白点,这里其实就在枋头的水系范围内(黎阳仓遗址在今河南省鹤壁市周边,跟枋头城的遗址异常接近)。 屯粮在这里,有着非常现实的考量,这一代是此时中原漕运最发达的地方,没有之一,而且此时还不是它的巅峰。到了隋唐时,有“黎阳收,固九州”的说法。 官府从河北地区收来的租米,都先集中于此,然后再由永济渠或黄河运往洛阳、长安,当然,现在五胡乱华,北方割据,这里也成为运粮到前线的集散地。 宽大的马车内,已经病得不能走路的慕容俊,正在听他女儿慕容雨汇报军情。 “丞相慕容恪带着中军,目前正在渡口,准备前往枋头,在那里驻扎,等待父皇你过河,然后三军扎营。 至于过河以后,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应该出兵泰山以东,那里三面环海,又是被鲜卑段氏所占领,名正言顺。 目前晋国国内较为平静,不宜过度刺激比较好。” 慕容俊看着慕容雨花朵一样的俊俏脸庞,想起范阳卢氏三番四次的求亲,心一横,还是决定不要嫁出去。 这女儿很有心机和能力,她如果怀着怨恨嫁到了汉人世家里,一有机会,兴风作浪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草原民族里面父子相残的事情不算少。 范阳卢氏还没拿出像样的筹码,他是不会把这样一个有威胁又漂亮的女儿嫁过去的。 “对了,你五叔在做什么?”慕容俊皱了皱眉,一想起慕容垂,就想起原配夫人可足浑氏要把小姨子私下里嫁给慕容垂,那可是自己预定的玩物! 之前没下手,是因为还太嫩,没养熟。 现在好不容易养熟了,却又跑了,一想就来气。 “咳咳咳咳!”慕容俊面色潮红,开始不停咳嗽起来,慕容雨很有眼色的递上温水,半天慕容俊才平复下来。 “他在前锋军当中,目前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次他领军带的都是自己的家奴,没有编制,盔甲武器粮草都是自己配置。丞相没有说什么,随便他自由行动。” 嗯? 慕容俊也不是白给的,想了想就明白慕容垂的打算。 他这个五弟,已经在培养自己的铁杆班底,这次就是去拉练来了。 闯祸了,打不过别人了,跑回来便是,若是赢了,战利品都是自己的。至于土地,慕容垂要土地做什么,以后篡位成功,整个燕国都是他的。 关键是你还不太好拒绝,人家自备狗粮,到前锋军里面来,又不受你粮仓的补给,当然不会听你调遣。 “罢了,不要理他,今夜在黎阳住下,明日就去枋头,到枋头再决定打哪里。” 理智向东,梦想向西,慕容俊真的觉得很为难,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向东,攻打鲜卑段氏的地盘山东半岛,不会刺激东晋,因为现在那里不是东晋的国土。 向西,就是汜水关,汜水关后面就是洛阳,天下的中心。 一个洛阳,一个长安,得到其中一个,才有争霸天下的资本,还有名望。 自己时间已然不多,打下洛阳,能让燕国更上一层楼,让自己留名青史,成为霸业的奠基人。 只是,桓温志在北伐,听说他死了,天知道是不是装死,尸首都没找到! 困意慢慢袭来,慕容俊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慢慢流逝,他对着慕容雨摆摆手,对方乖巧的行礼,出了马车。 今夜没有月亮,慕容雨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女人,什么都做不了。”她靠在马车的木板上,脑子里很混乱。 慕容垂,父辈当中最有才华,最有实力的人,现在已经生出反心,而且是昭然若揭!现在父亲慕容俊还在,还压得住,但如果他死了呢?燕国会不会内乱? 不好说,但以她哥哥慕容伟的“宽广心胸”,还有她母亲可足浑氏的“足智多谋”,两边对立起来互砍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混蛋,又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被窝里逍遥快活,我有麻烦你都没办法帮我解决。气死我了。” 恨恨的一跺脚,慕容雨转身想走,却被一个青年拦住了去路。 “月色不错,姑娘可愿意陪我卢偃一起吟诗赏月?” 眼前之人就是上次献诗的那个青年,他胆子倒是很大,装作是侍从给自己一首“艳诗”,低俗不堪。 慕容雨看了看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并没有发现什么“月色”,她对着卢偃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别白费功夫了。汉家儿郎,伺候步摇伺候得这么殷勤,看家忠犬也不过如此了。” 慕容雨用金刀的刀柄拨开对方的胳膊,施施然的走了过去,最后回头说道:“你还不错,不过却不值得我看得起。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什么是气节,我分的很清楚。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别说睡一张床。 若是有一天你能恢复汉家河山,哪怕是生死大敌,我慕容雨也心甘情愿宽衣解带陪你玩耍,现在么,你别白费心思了,不值得。 你是投靠过来的汉家世家子弟,我是鲜卑公主,我们之间只要身份没变,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和恩爱有关。” 卢偃看着慕容雨窈窕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知为何,心里却生不出一丝猥亵之心,虽被拒绝,心里也是异常佩服,最后只能幽幽一叹。 立场的原因,不能接受,做什么都没有用。 他好像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不是爱她的美色。只是……一个公主看不上投靠的二五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卢偃站在慕容雨的立场揣摩了一番,发现他也有点鄙视自己了。 北方汉人世家,除了那个河东薛家,谁又不是投靠胡人生存? 虽然现在的胡人和当年的胡人,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但他没想到,现在就连胡人当中的精英,其实也是看不起自己这样投靠过来的家伙。 范阳卢氏身上的包袱,要到何时才能甩掉啊! 从把妹失败这件小事,卢偃居然想到了很远。心中郁郁,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事情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建康玄武湖边,月光下一个身影孤孤单单的拉得好长。 这个人正是从鸡鸣寺返回的赵川,此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会稽,瘟疫,谢道韫! 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就可能是让他悲痛欲绝的惨案! 陆纳给的那座宅院,位置还挺好,赵川刚到门口,旁边大树上的暗哨就发现了他,一声口哨,满脸疲倦的陆长生打开大门,看到某人脸上全是落寞的神色,担忧的问道:“怎么了?鸡鸣寺那边有什么不妥?” “没事,进去再说。”赵川勉强一笑,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就是冲着他们这座宅院来的。 “什么人!再往前我就不客气了!” 陆长生手一挥,身穿皮甲的牙将蜂拥而出,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墙上,树上的弩手,随时都可以给马车里的人致命的杀伤。 赵川觉得就算丁胜在车里,此刻也是束手就擒的命。他让陆长生退到一边,赶车的马夫很面生,但这马车却很面熟,好像是……谢万的那辆马车! “里面坐的是谢家的哪位先生,不妨出来一见。” 陆长生对着牙将们摆摆手,那些人全都速速退回院子里,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子,她的病你要是能治,就赶紧治。不能治,明日就以原配夫人的葬礼发丧吧。就算她死了,你也是谢家的姑爷。” 马车里出来一位中年帅哥,正是许久不见的谢安,他抱着一个陷入昏迷的女孩,正是谢道韫无疑! 一天的劳累,几乎没有休息的赵川,听到谢安的话,一股热血上涌,天旋地转,晕倒在陆长生怀里…… 赵川的房间里,他已经被掐人中醒来,而床上的女孩面色潮红,身体滚烫,已经是高烧不退。 “人交给你了,我走了。”谢安挥了挥衣袖,离开的步子有些颓唐。 赵川没有怪他,谢道韫一直都是被谢安当做女儿来养的,对方送她到自己这里,与其说是治病,倒不如说是为谢家做最后一点贡献,跟当初谢道韫要死的时候,谢万的那一纸荒唐婚书一样。 这就是谢家的风格,就算是废物也要利用,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壮大家族的机会。 让谢道韫死在自己这里,到时候,谢家姑爷这个身份,自己恐怕已经甩不掉了。 谢安不忍心看到视作亲生女儿的侄女死去,于是打算直接回乌衣巷谢家,等待明日发丧的消息。 赵川让陆长生带人死守门口,没有自己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一粒还魂丹,几粒疟疾的药片,谢道韫虽然还没退烧,但呼吸已经顺畅了很多,而且已经醒来,持续的高烧让她不断的流眼泪。 热水来了,赵川褪去谢道韫身上的衣物,脸上全是红色的女孩,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 说不出话来,那双大眼睛也无法眉目传情,她就这样看着赵川,看着这个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自己的全身,体内不可抑制的燥热一点点消退。 谢道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是蒙蒙亮,谢道韫悠悠转醒,她伸了个懒腰,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才体验过不久,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 心中全是对命运安排的无奈苦笑。 赵川头发散乱,趴在床头,还没有醒来,昨天一天,他都是处于高度紧张和疲惫之中。 “这辈子大概都逃不过你的纠缠了。你我之间的缘分,让人无力反抗。” 轻轻的在赵川额头上一吻,谢道韫没注意到自己上身什么都没有,白皙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赵川被惊醒,抬起头就看见春光外泄的女孩,两人面面相觑,此时的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帮我穿衣服好吗?”谢道韫的话如同老夫老妻,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羞耻,说出这样的话。 赵川嗯了一声,颤抖着帮对方穿好上身的衣物,两人依偎在一起。 女孩美好的身体晃得他头有点晕。 “我和孟姜,哪个好看点?”谢道韫不动声色的突然问道。 “当然是你了,孟姜的胸那么……”赵川没经过大脑说出一句话,到半途他就察觉到大事不妙! “色鬼,快说你喜欢我,趁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快点对我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快点说我有魅力,说我长得漂亮,说我是建康城最美的女孩,你忍不住想做我的男人…… 等我恢复了,有一大笔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一边说,谢道韫一边扑到赵川怀里哭,眼泪都打湿了他的肩膀。 这段时间的委屈,完全爆发了!她想忘记赵川,命运却又把他们连在一起。 她这段时间很迷茫,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跟赵川交往。 哪个女人能够心甘情愿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只是这次赵川又救了她一命,谢道韫已经认命了,觉得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对方的影子。 “对不起,我曾经想过很多我们见面的方式,甚至你捅我几刀我也是心甘情愿,唯独没想到再把你从病魔手中拉回来。” “你现在不吻我,还在等什么。”谢道韫倔强的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川,纤弱的小手抚摸着对方脸。 “孟姜要的,我也要,她没有的,我还是要!” 第六十四章 谢安来了 谢道韫端坐于梳妆台前,赵川小心的在给她梳头。 一向严肃的她,此刻小女儿家心态毕露,整个人显得软媚,含情脉脉的看着镜中美丽的自己,还有站着身后的那个人。 她那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喜悦,大病初愈加上心结解开,让谢道韫身上充满了幸福女人的味道。 抓住赵川正在打理她头发的手,似乎能够传递爱意,整个人都要醉了。 刚才嘴上闹得凶,好像下一秒两人就会冲动得一番巫山云雨,而实际上,一个缠绵的吻下来,谢道韫反而有点怕了。 那种身体被点燃,整个人要失去控制的感觉,她又盼望,又畏惧那些未知的东西。 赵川也不傻,谢道韫大病初愈,哪里能折腾啊,他是珍惜对方的,他虽然不算坚贞不二的美男子,却也不会下作到乘人之危,更何况对方本来就是他的女人。 两人虎头蛇尾,除了女孩白皙脖子上的痕迹,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赵川伏在谢道韫的耳边,悄声的说着什么,对方脸上的表情由惊恐变为释然,最后竟然变得妩媚起来。 她整个人依靠到赵川身上,情不自禁反过手搂着自己男人的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复杂的关系,或许只有走到那个位置,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即使为了你们,我也只有坚定的走下去,到时候一切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赵川抚摸着谢道韫的秀发,脸上只有坚毅。 皇帝后宫佳丽,个个身份尊贵,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又有谁敢嘲弄? “真要走那条路吗?其实,我不会逼你的,我只在乎你这个人。”谢道韫喃喃自语的说道。 她不想成为一个笑话,却更不愿赵川走上一条不归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会给个名分你,不会亏欠你的。” 赵川这句话一出,两人便十指紧扣,谢道韫闭上眼睛,软软的靠在对方怀里。 铜镜前,男孩和女孩情不自禁的吻了起来,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 许久之后,谢道韫坐在赵川腿上,柔情蜜意的看着他。 “回到江北,我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为了让你们有一个好的归宿,不再受到世人的嘲笑,不再受到一点委屈。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过想要的生活。” 赵川要走那条路当然不全是为了女人,或者说他为了保住自己所拥有的,必须要走上那条不归路。 要么登顶,要么死无葬身之地,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郎君,我会帮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谢道韫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幸福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我去给你准备吃的,养好身体,近期,我大概就会回江北了,你叔父应该不会让我带你走。等我拿下洛阳的宝藏,让你稳稳当当的跟我走,不留遗憾。” 赵川在谢道韫额头上啄了一下,沉声说道。 怀中女孩的心情,又从天上沉到谷底。 谢家,谢道韫避不开的一道坎。身上的烙印决定了自己无法为所欲为,特别是叔父谢安已经放出话来,不拿来宝藏,人不许走。 你想吃豆腐可以,甚至怀了你的种都可以默许,独独不能跟你走,这是世家的底线和要求。 赵川明白,谢道韫也明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等会我让人去乌衣巷送一封信,让那边派人来接你吧,建康大乱就在三天之后,我绝不能把你拖进危险里面。” 赵川凝视着怀里女孩的眼睛,带着坚定和怜惜。 “会很危险吗?你能不能不要参与?”谢道韫紧张的捏着赵川的手,掌心全是汗。 “没办法啊,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人活着也不能全是为了自己,自私自利,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就当做看不见,你会喜欢那样的人吗?” 赵川叹了口气,这话倒是他的心里话,江左百,如果硬要说有,就是哺育了他在这里找的三个妹子。但孙泰弄出来的事情天怒人怨,自己不仅要管,还要把伤亡控制在最低。 “郎君,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谢道韫软绵绵的说道。 “那当然,你是我内定的大夫人,谁敢跟你抢?”赵川无耻的说道。 “你的人我要,你的才华我要,你的东西都是我的。”双手环上赵川的脖子,谢道韫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啦,孟姜这妮子才十六,很多她不敢的事情,我敢,我已经等不起了。”谢道韫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 王孟姜还有时间犹豫,她已经等不起,她没有任何机会再去选择另一个能跟自己幸福渡过一生的男人。这是古代,一个十五岁嫁人刚好的历史时期。 情感的闸门拉开,冲动如同洪水一样泛滥,疯狂吞没了两人的理智…… 陆长生悄悄的推开赵川房门的一角,眼前的一幕有点刺激。 美丽而才智出众的谢道韫,就是那让人不敢亲近,不敢生出猥亵之心的建康明珠,似乎已经身心沦陷。 陆长生很犹豫,是现在敲门打断他们好呢,还是等一个时辰以后事情办完再来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院子正门那边传来一声大吼:“赵川,你给我滚出来!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她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是绝不会承认你这个姐夫的!” 这一声怒吼差点吓得陆长生的心跳出来,他急匆匆的逃走,连门缝都忘记关好。 被子里的赵川和谢道韫对视了一眼,彼此间的神色都是遗憾和如释重负。好事多磨,男女之间,有时候差点运气,就是没办法把自己交给对方。 好不容易冲破心理的阻碍,今后夫唱妇随,生死相依,一生不离不弃,没想到却被人打断,再也没那个气氛了。 “那声音是谢玄,咱们快点起来,那家伙从小就性格冲动,做事一副武夫做派。”谢道韫有些担心的说道,说完又趁机亲了下赵川的嘴,安慰了他一番。 两人手忙脚乱的穿戴好,赵川细心的给谢道韫脖子上围了一块白色的丝巾,有些痕迹被谢玄看到了,会刺激对方脆弱的神经,没那个必要。 直到今天,两人才真正明白对方的心意,才明白自身的选择,除非有外力干涉,否则不会再有什么变故。 既然如此,没必要特地秀恩爱,还是低调点好。 特别是在“恋姐情节”很重的谢玄面前。 “弟弟,我们谢家的规矩,你都丢得干干净净,一大早在别人家门口大呼小叫,你不觉得羞耻吗?” 刚才在赵川怀里如同绵羊,予取予求沉沦于男女之情的谢道韫,此刻在宅子的大门口,却如同雄狮一般,威武不可直视! 来势汹汹,红着眼睛的谢玄,立刻蔫了,如同霜打的茄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叔父谢安说姐姐命在旦夕,现在呆在赵川那里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不幸没有救回来,就让赵川以姑爷的身份发丧。 话说姐姐现在精神挺好的呀!谢玄百思不得其解,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姐姐,你没事啦?叔父说你病重……”谢玄还没说完就被谢道韫一巴掌打在头顶上。 “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你是在咒我死是不是,走,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女人占理的时候说话要大声,心虚的时候说话要更大声,此时谢道韫用严厉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害怕弟弟谢玄问起关于她的事情。 毕竟刚才在赵川怀里,她只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纯粹的女人,在欲望支配之下的行为有些过于大胆,当然,谢道韫认为那些事永远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因此也无伤大雅了。 一个二十二岁的“老女人”,这种事很过分么? 谁让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趁人不注意,谢道韫给了赵川一个媚眼,那眼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孩嘴唇微动,懂得唇语的赵川,瞬间明白了谢道韫在说什么。 那是“晚上来谢家找我。” 然后她施施然跟着谢玄上了马车,飘然而去,赵川感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上的迷人香气。 “那个,你跟谢道韫……”陆长生有话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默默无闻的王孟姜不同,谢道韫很早就声名在外,乃是建康城的名媛,不知道是多少世家子弟的梦中情人。 若不是因为她性格过于刚硬,谢家又是奇货可居,只怕早就嫁作他人妇,又岂会被赵川这样的家伙染指。 “别想了,这是我的另一个女人。”赵川淡淡的说道,转身回了院子,进了房间就啪的一声关上门。 陆长生目瞪口呆,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别的先不说,就说这两个女人的背景就不简单,以后这家伙真能玩得转? 陆长生想不到的是,赵川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抵死缠绵,虽然被谢玄打断,但也是突破了很大的一步,谢道韫几乎铁板钉钉就是自己的女人了,怎能不开心得要引吭高歌? 刚才跟谢道韫之间缠绵的滋味太过于美妙,时间又太快,他要好好陶醉体味一番。该死的谢玄,以后那小子洞房的时候,一定要闹得他捶足顿胸才行。 不久之后,谢道韫回到久违的乌衣巷,这才感觉到大病初愈的虚弱,由谢玄搀扶着,从大门进了谢家的别院。 这和往日里很不一样,谢家的大门,如果不是贵客临门,或者是重要的节日,一般是不会开的。 “三叔,四叔,道韫有礼了。” 脖子上的吻痕,此刻就像是火烧一样,谢道韫不敢把脖子上丝巾摘下来,她的四叔谢万疑惑的看了一眼,以为是伤寒还没完全好,不能见风,倒是没说什么。 只有三叔谢安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谢道韫不敢和他对视。 “道韫,来,去我书房,叔父有话跟你说。”谢安拍拍谢道韫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他的书房去了。 谢万看着谢玄,这家伙一脸懵逼,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好去打听,但心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谢安谢道韫两人有什么私密的事情。 到了书房,谢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是赵川“发明”的那种清茶,除了茶叶以外什么都不加的。 却没给谢道韫倒一杯。 “唉,求仁得仁,你这样折腾又是何苦。”谢安叹了口气,自己这侄女脾气太倔,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叔父一路照拂,若不是叔父行动迅速,道韫又怎么能撑到建康,叔父请受道韫一拜。” 谢道韫走到谢安面前,深深一拜,谢安坐的好好的,受了她这一礼,并未矫情推辞。 “那日你明知道水里有毒,却是故意要以身试法,倘若赵川没有救治你的能力,或者不能完全治好,岂不是因此丧命?你为何又要试探于他呢?” “我就是想毒死自己,让我躺在他怀里永远醒不过来,让他永远记得我,跟孟姜她们一起睡的时候,也会想起我,谁让他这样拈花惹草,唉,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输了。” 谢道韫气鼓鼓的坐下,脸上的表情又是幸福,又是欣慰,又是苦恼,似乎百感交集。 谢安笑哈哈的一拉对方脖子上的丝巾,白皙中带着红点,谢道韫羞愧的用衣领把自己的脖子遮住。 “那么现在呢,你试出什么了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谢道韫一副小女人的样子,欲言又止。 谢安拍了拍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你叔父也是个失败者,所以彩云走了。 你赢了这一局,不代表下一局你还能赢,不要犯你叔父当年的错误啊。” 谢道韫突然抬起头,毫无征兆的跪在谢安面前,苦苦哀求道:“叔父,你让我跟他一起走吧,有没有名分,我现在都不在意,我等得好苦啊。我年纪很大了,已经没有心力再等下去,你就成全我好不好?” “如果可以,我现在又岂会是孑然一身,你是谢家的女人,拿不到洛阳宝藏,你走不了。 选择你是因为恰逢其会,没有你,还会有你妹妹谢道荣,谢道灿。 感情是感情,家里是家里,不可混为一谈。” 谢安的话,情真意切,却冰冷的打碎了谢道韫的幻想。 想当个纯粹的女人?在谢家是不可能的! 第六十五章 前夜 即使在书房里跪一个时辰,甚至一个月,谢道韫也无法改变谢安的决定。 这是一桩对家族而言很重要的“生意”。她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即使她对赵川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对方如果真想要她这个人,恐怕叔父也会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出去。 所以谢道韫很机智而懦弱的……回房睡觉休息。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吸引“买主”的货物,无论和赵川之间倾注多少感情,也无法改变她是家族牺牲品的命运。 想私奔? 没可能的。 温文尔雅的三叔谢安,掌控着谢家的獠牙,抓她跟赵川回来易如反掌。 就算找到了真爱,谢道韫依旧没有逃脱世家女子的悲剧。叔父需要她把赵川“勾搭住”,所以才不反对两人来往,这跟钓鱼是一个道理。 鱼可以吃掉鱼饵,但却不允许脱钩,这是渔夫谢安的原则。 什么时候给钱,就什么时候带人离开。谢道韫有时候悲哀的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勾栏里的粉头,谁给钱,谁就能当入幕之宾(此成语出自郗超和桓温,不过这时候还没发生)。 这样算起来,她这身子可以算是世间最昂贵的了,有种黑色幽默一般的骄傲,她忍不住苦笑了一阵。 所以谢道韫失落的时候就想到了自毁,又想向赵川证明自己。 她又怕赵川被王孟姜勾走,不如一死了之,留个念想。 各种复杂感情的纠缠,让谢道韫很矛盾,也很压抑。 她甚至想放纵,想给赵川跳艳舞,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说那些下流粗俗的话语,自暴自弃。 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谢安的心意,装傻不行,装可怜更不行。 谢道韫不再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她躺在床上,选择大白天装病,早些时候和赵川之间的抵死缠绵,像是黑暗中的亮光,想苦涩中唯一能感受到的甜蜜。 读书读得多,不代表她不是个正常的女人,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欢愉,沉醉不知归路,像是在探索一个未知而美丽的新世界一样。 “唉,剪不断,理还乱,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你,我好想什么都不考虑,只要单纯做你的女人就好了,可惜不会那么简单,我若不是谢道韫就好了!” 谢道韫用被子蒙起头,唉声叹气像条上了岸的咸鱼一样,在海滩上晒太阳挺尸。 “老爷,赵姑爷派人送东西来了,好大一盒……” 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下人的声音,谢道韫急忙爬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出了房门。 一个木盒子,好像还有些分量。来人乃是沈劲,正在对着谢安行礼。谢道韫不认识他,但早上有过一面之缘。 “北府军当中原本有你的一席之地,为何你要急不可耐去跟着那个江北之人?” 看着沈劲,谢安遗憾的摇着头,言语中颇多惋惜。 “当初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这么久了,谢家也没有什么动作,传说中的北府兵,更像是镜花水月,你说我该拿什么去相信呢?我背后是落入贱籍的沈家,不是我一个人。” 沈劲的语气里有诸多不满,只是谢安不知道该怎么说。 招募一支流民大军,并训练成精锐,独自掌控在谢家手里,需要大量的钱财。 朝廷那边,需要金钱去游说,或明或暗的手段,操作起来都需要钱。 大军的粮饷,盔甲兵器,聘请教头,都需要钱,而且不是一时用钱,而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 谢家现在并没有其他生财的手段,人无横财不富,这些钱,大部分要一步到位,洛阳的宝藏,就是解开困局的钥匙。 牺牲谢道韫,甚至让她用美色稳住赵川,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罢了,赵川送来的这是什么?”谢安指着那个大箱子问道。 沈劲在谢安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然后退到一边。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让赵川别担心,我自有计较。”谢安挥挥手打发沈劲走,而对方看到旁边的谢道韫,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大夫人,主公给你的信。” 一声“大夫人”,谢道韫羞得满脸通红,从沈劲手中接过一张纸,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 “那在下这就告辞了!”沈劲干净利落的抱拳行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纸上写的是一首诗。 还是情诗,还是一首露骨的情诗,还指明了生死,意味深长,暗示两人两世一夫妻,生死不离。 谢道韫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站在那里不能动。 眼泪不知不觉翻涌而出,连书信被谢安拿走都浑然不觉。此刻只想扑到那个人怀里大哭一场,和他巫山云雨,表白心迹,证明自己也是爱他的。 此刻谢道韫心虚又害怕失去,似乎只有让赵川占有她的身子,已经说了谎的她才会觉得踏实。 她很害怕赵川说那种“反正我们谁也没吃亏,不如这样算了吧。”之类的话。 晚上他会不会来?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唇语和暗示? 此刻谢道韫心乱如麻。 “痴儿啊,走吧。”推着谢道韫的背,对方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谢安的一声长叹回荡在屋子里。 这桩买卖什么都好,唯独低估了赵川写诗和谈情说爱的本事,自家侄女已经陷得太深。万一事情黄了,莫非让她孤独终老么? 尼玛的,妖孽就是妖孽,随手写个诗都是千古绝唱,谢安把赵川此人的威胁性又调高了一个等级。 他很想找这个小混蛋算账,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马上入宫,进台城,找褚太后。 公事私事都要一起办,他谢安石要么就不出手,出手就会逆转乾坤! 赵川不知道谢安在咒骂他,此刻他已经带着人来到了鸡鸣寺,十盒药片,有七盒在这里。 春秋战国时期,鸡笼山以其山势浑圆汕,形似鸡笼而得名,高度嘛,一百米左右,实在算不上什么山,顶多是个“土丘”。 山上树也不够多,算不上郁郁葱葱。 “赵施主真是仁者仁心,功德无量啊!” 鸡鸣寺大门前,眼睛明亮灵动,看上去颇有智慧的小和尚法显,看到赵川,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其中包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 这家伙在暗示自己不普通! 赵川心中一惊!他今日来鸡鸣寺,完全是因为谢安已经到了建康,许多事,不需要自己出手操作了,谢安会借助谢家的力量来实现,顺便让家族更进一步。 法显这个小和尚,为何会知道自己的来意?为什么会猜到箱子里的东西? 这里面值得深究的地方太多了,对方故意这样说,是显摆自己太聪明,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川觉得他本人就是个超自然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不去怀疑一些奇怪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赵施主,小寺人丁单薄,只怕无法承担保护这些解药的职责。施主能否施以援手?” 法显笑眯眯的看着赵川,说话很自然,并未紧张,让某人觉得很好奇,感觉像是在跟惠安这个老狐狸打交道。 赵川拍拍箱子说道:“我和我手下的人,这两天就打扰了。对了,怎么不见惠安大师?” “师父自感杀孽深重,现在正在闭关,超度那些亡魂。” 超度个鬼的亡魂啊!法显小和尚的话,赵川第一个就不信。 那个往活人身上倒开水,说让对方放下的人……居然会在超度亡魂?这年头连老虎豺狼都改吃草了吗? 赵川带着一堆人,抬着箱子进了鸡鸣寺,他让手下的人去把东西放好,自己则是和法显进了当初的那间禅房。 “若是大火烧山,你们如何逃脱?据我所知,孙泰心狠手辣,到时候成为瓮中之鳖,那滋味可不太好受啊。” 他不敢小看这位小和尚,对方如果不是太会装,那就是阅历与智慧,跟身体不成正比。 “鸡鸣寺,乃是当年吴王孙权的后苑,这里和台城,有密道连接。孙权平平安安活到七十岁,又岂能没有点后手?你以为他是靠运气活这么久的?” 很辛辣的语言,赵川点点头,不再询问详细的情况,人与人之间,若不想让对方看不起,自身还是要灵醒一点。 “你不想问问我是谁么?” 法显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但却无孩童的稚气。 “不感兴趣,你就算说你是转世之人我也相信,不过那不重要,现在你就是个叫法显的小和尚罢了。” 赵川随口一说,却让法显心中骇然。 自己藏的最深的秘密,居然被对方这样开玩笑似的一语道破,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这表情没逃过赵川的眼睛,不过说实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多事还得依赖鸡鸣寺,在这种事情上节外生枝,绝非智者所为。 “贫僧以后入世修行,就仰仗赵施主了。” 法显恭敬的施礼,基本上算是服软,让赵川更是怀疑他的身份。 既然有前一个能预言未来的家伙出现,再出个“得道高僧”,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但他还是有点搞不懂,来自现代的灵魂,会带着强烈而独特的烙印,就像王孟姜第一次和他见面,就说他是不一样的,这个法显,赵川觉得虽然很聪慧,却并没有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要么他不是什么“穿越者”,要么就是他实在太会装了。如果是前者还好,是后者的话,那就不太好说了。 居心妥测之人,总是会有自己的目的......罢了,先不想那么多吧。 赵川决定等以后法显在自己手下,又没有鸡鸣寺做后台,到时候弄明白答案不难。 那些牙将们,陆陆续续都在鸡鸣寺里安顿下来,陆家宅院,已经是人去楼空。这一切赵川不打算瞒过孙泰的人,甚至是有意给对方看看。 真正决战的地方,就是三日后的台城! 孙泰玩了这么多花招,不就是为了夺取政权吗? 他一个人带着手下一帮泥腿子,夺权之后恐怕很控制场面,也很难挡住各地勤王的队伍,别的不说,桓温手下的荆州军,孙泰就挡不住。 但如果控制某个司马家的王爷呢?只怕就可以慢慢“合法”的控制建康城的禁军,然后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把泥腿子造反,变成司马家内讧,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摸清了对手的套路,就能预估对手的行动。 赵川自己手上没有大军,难道孙泰手上就有么? 双方还不是斗智斗勇而已。 这一天白天,鸡鸣寺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刘轨手下的泼皮无赖,陆陆续续传递了建康城各处的消息。 台城周边,已经戒严! 建康城内,外紧内也紧,几乎就没有开门的铺子再蠢的人也明白大事不妙,一场暴乱就在眼前。 民间怨气很重,很多人家都有人死于瘟疫,白衣素缟,刘轨的人,不敢深入打听。 赵川觉得很不对劲,按现在褚太后严密的布置,孙泰这厮机会在哪? 要不要勾引下对方,让对方犯错呢? 这一招叫投石问路,赵川在长安用烂了的招数。 不过还是先去一下谢家,跟谢安见一面比较好。他心中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总是感觉不舒坦。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天变黑。 趁着夜色,赵川悄悄出了鸡鸣寺,打算用隐形斗篷潜入乌衣巷谢家大宅。 同样是这一天夜里,谢道韫点起油灯坐在书案前,等着赵川前来,她生怕对方找错了屋子。 也还是在这一天夜里,远在黄河北岸的黎阳,慕容雨看着她四叔慕容恪从枋头送来的军报,踌躇着应该做什么才好。 慕容垂失踪了!带着他手下的所有人马,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已经找不到他和他手下的一兵一卒! 他是叛逃了,还是去执行秘密行动了? 慕容雨不敢确定,如果只是个误会,慕容家会不会四分五裂? 慕容雨思索良久,不动声色的压下了这份情报,没有将它交给父亲慕容俊。 第六十六章 劣根性 黄河北岸,黎阳郊外,此时已经是漆黑一片,燕国大军营盘扎得很稳,明哨暗哨流动哨一个不缺。 不过虽然守卫严密,还是会有难免有遗漏。 一个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慢慢的靠近公主慕容雨的军帐。那些巡哨的士卒,却像是看不见他一样,纷纷避开。 更奇怪的是,慕容雨这位公主,这位皇帝陛下的“副手”,行军司马,居然门口连个卫兵都没有。 黑影钻进帐篷,轻车熟路的扑向床上熟睡的女孩。 帐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人一把捂住床上女孩的口鼻,对方很快昏迷过去,不再挣扎。 “慕容雨小贱人,你爹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今天就把你玩了,你要是识趣,以后就是我慕舆根的女人,你要是不识趣,等我玩腻了,就把你送到山里喂狼,哈哈哈!” 这个叫慕舆根的男人,三下两下褪去了床上女孩身上的衣服,却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立刻白眼一翻,晕倒在床上。 帐篷的油灯被点亮,慕容雨站在角落里,俏脸气的煞白,捏着刀柄的手,颤抖得不停,恨不得上去砍死这个男人。 她身边一个八字胡的年轻人,慎重的摇摇头说道:“不要冲动,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慕舆根位高权重,恐怕他今夜就算真的得逞了,你父亲只怕也会顺水推舟,把你嫁给他。” 艰难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慕容雨感激的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幸亏你发现得早,不然我对付起来还真有些麻烦。谢谢你,卢偃。” 原来这位八字胡青年,就是范阳卢氏的年轻家主卢偃。 “你先回避下,这次就让慕舆根吃个哑巴亏,你父亲的妃嫔,呵呵,只怕这消息会很劲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卢偃一脸坏笑,那种表情慕容雨很熟悉。 她突然觉得汉人,包括赵川在内的汉家男儿,确实有他们不同寻常的魅力。 比起鲜卑人的野蛮,不讲规矩,他们玩“游戏”虽然也很残忍,但却带着睿智的优雅。 慕容雨离开了自己的营帐,卢偃可没那么好心,他先是对床上年轻漂亮的女人揩了不少油,随后把慕舆根的衣服脱掉,摆好姿势,让他们抱在一起。 然后给这两人盖上被子,在屋里点上“助兴”的迷香,明天等着看好戏。 卢偃做这些事时间花的有点久,出来时慕容雨已经是相当不耐烦了。 两人朝着黄河渡口走去,一路上心事重重,都没说什么话。 “卢偃,我慕容雨的男人也是个汉家男儿,我想你们也许有一天会见面,也许在战场上...我一个女人什么也做不了,不会说妇人之仁的话。 我现在这一走,大概会长时间外放,后会无期,你多保重。 他的名字叫赵川,现在你不知道,但迟早他会声名鹊起。 你如果有难,拿着这块玉去找他。他会帮助你,就当我还你今天这个人情了。” 慕容雨把贴身的玉佩递给卢偃,说实话,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卢家家主不太想接,最后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 喜欢的女子不喜欢自己,这种事很常见,大世家出身的卢偃,心中却是不太舒服。 他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认真的对慕容雨说道:“其实和慕容家联姻,我是很排斥的,我只是很中意你这个人罢了。与慕容家无关。” 慕容雨的柳叶细眉轻轻往上一挑,嫣然一笑,突然凑过去,嘴唇在对方脸上啄了一下。 “就算我现在就跟你云雨一番,我的心也在别人那里,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放不开的女人,若是我愿意,会主动献身也说不定。 宽衣解带对我们草原女子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只是我把你当朋友,而不是利用的对象,无须用美色把你吊着,让你供我驱使。 后会无期了,刚才那一下算是利息,毕竟有人喜欢,也说明我慕容雨魅力挺大,我很高兴。” 慕容雨坐着一艘小船,前往黄河对岸,身影消失很久之后卢偃才回过神来,一脸苦笑。 “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如果我偷偷杀掉赵川,你的心愿不愿意分一半给我呢?” 此时卢偃很想看看那个赵川到底是何许人也。 来到枋头,慕容雨在跟她四叔慕容恪打过招呼之后,回到对方给她安排的厢房内。心事很重的慕容恪,并未怀疑慕容雨为什么到这里来。 点起油灯,拆开临走时卢偃给她的信,信上的内容让她略微有些吃惊。 原以为是一封无聊的情书,没想到却是一封建议书。建议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东西。 信里面卢偃分析了慕容雨老爹慕容俊死后的形势,她若是不想被嫁出去,在外而安,不回邺城,乃是第一选项。 辽东是燕国的根基,不妨领一支大军,驻守龙城(今辽宁朝阳),刚刚登基,势力不稳的慕容伟,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嫡亲姐姐成为支柱,不会把你外嫁。 这比在慕容恪手下更好,因为慕容恪迟早会跟慕容伟产生矛盾。 很多事情,慕容恪不争,他的后代也会去争。到时候你怎么选择呢? 为了断慕容伟一臂,人心已变的慕容恪,反而会让慕容雨出嫁。 卢偃的分析入情入理,完全是站在慕容雨的角度考虑,她不得不承认,不论赵川也好,卢偃也罢,汉人的脑子,确实是好用的。 “赵川啊赵川,当初没把你吃掉,是我最大的失误。你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为何我们却是有缘无分呢?” 慕容雨幽幽一叹,吹灭了油灯。今天她真的累了,若不是卢偃过来报信,将计就计,后果不堪设想,鲜卑人的劣根性,直到现在都还在一直延续。 卢偃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先去龙城呆着,稳定下来再跟赵川接上头吧,总要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吧。 慕容雨自己的形势也很严峻,父亲估计活不久,死后的震荡,会有多大的波及? 慕容雨只希望那些人里面,能有人主持大局,不然这燕国,真有可能要亡国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是无法入眠,呆在建康乌衣巷谢家大宅的谢道韫也是一样。 虽然已经是子时了,她却依旧在书案前看着自己写的心学书稿。 只是完全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赵川会不会来,他会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会不会太忙太累已经睡了。 此时没有手机,谢道韫的心中焦躁,根本安静不下来。 她不顾女儿家的羞耻,约对方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做丈夫和妻子在一起会做的那种事。今夜她要把自己交出去。 年纪已经不小,谢道韫不想再等下去,赵川若是很多年后才拿到宝藏,莫非她就要等到那一刻,要等到三十岁才甘心? 到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大妈级的人物,想想就觉得可怕,就像赵川曾经开玩笑对她说的那句:“岁月是把杀猪刀。” 自己会变成一头猪? 谢道韫低头看了看自己苗条的身材,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心里还是会仿徨无助,时间的流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红颜易老,她争得过青春靓丽的王孟姜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油灯忽的一下被吹灭,谢道韫感觉自己已经被那家伙抱得死死的。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话是你说过的,我感觉自己有点老了,前途却还有些不确定,我该怎么办呢?” 谢道韫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潭清水,嘴唇拂过赵川的脸庞,她那白嫩的脸蛋感受着对方的胡渣,双手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不放。 “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人一般都是政治牺牲品。你也一样,这就是命运,也是荣耀。将来你甚至可以自豪的说,谢家北府兵都是我谢道韫一人换回来的。” 赵川轻轻拍打着怀中女孩的背,一边安慰她。 “真是的,把卖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古今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谢道韫抬起头看着赵川,不知为何很想大笑,语气却似瞋似怨,又带着俏皮。 “我答应你叔父找来宝藏,是因为你是谢道韫,而非因为你是谢家的女人,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耀,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你还不明白么。” 谢道韫当然明白,她已经献上了香吻,两人昏天黑地直到大脑缺氧才分开。 谢道韫决定吐露心声,不想那些事情变成堵在心里的石头。 “我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其实我的病都是自找的,就是想你在乎我,甚至是想死在你怀里报复你那么花心,对孟姜下手,对了,还有那个郗道茂,我一直都不喜欢她,她这个人很做作和矫情。 你指望我以后跟她亲如姐妹那是不可能的。” 赵川心中哀叹一声,完美的女人只有书本里面才会有,谢道韫也是个普通的女子,也会吃醋,也会妒忌,也会怀着偏见和占有欲。 估计自己其他的女人,也会是大同小异,只是她们不会像谢道韫这么“直率”,把话说出来而已。 “对于很多人来说,女人只是货物,但我不这么认为。你们每一个都是特别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很多事不值得去深究谁对不起谁,如果要说,那也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赵川这么说,谢道韫心中大喜,嘴上却幽幽的说道:“你不是说尊重我吗?为什么你这双手如此不老实的在我身上乱摸?” “你太美了,我忍不住。”赵川在谢道韫耳边悄悄的说道。 已经是丢掉脸皮,美人已经是如此暗示,他再不明白那就是傻瓜。 “色鬼,你跟我叔父谢安石一个样,白天都是道貌岸然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晚上见到美女像个猴子一样俗不可耐。” 谢道韫娇笑推开赵川的“魔爪”,急急忙忙的站起身,低头看着他说道:“叔父原来有个歌姬,叫彩云。晚上高兴的时候,彩云就会给叔父跳一支舞,我恰好见过几次,现在就跳给你看。 就今天一晚上,现在你面前的是彩云,不是谢道韫。这件事明天我就会忘记,你也别再提起,好吗?” 赵川点点头,他也很想知道谢安平日里喜欢玩什么游戏。 很优美的舞,即使是在黑暗中,赵川也能清楚的看到谢道韫那窈窕的身姿如同仙女下凡一样舞动着,白皙的肌肤晃得他眼睛疼,心中的恶魔在蠢蠢欲动。 不等对方跳完,呼吸粗重的赵川就将她拦腰抱起,谢道韫媚眼如丝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调笑一般的用手指托着赵川的下巴,郎情妾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空露出鱼肚白,谢道韫闺房的床上像是几头大象打过架一样狼藉一片,女孩白皙的胳膊在外面,被子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而赵川早已不见踪影。 “书上说的好像不是这样,这个没胆鬼,就是不肯对我负责吗?给你都不要,还自称顶天立地男子汉。 那些事情他都是哪里学的,好像很熟练一样,莫非他女人很多?” 谢道韫一脸幽怨的穿好衣服,赵川说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貌似是“怕你生孩子难产我不在没人救得了你”。 她的心结已经解开,赵川把跟郗道茂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把跟王孟姜之间的事情也告诉了她,谢道韫已经不生气了。 虽然结果不好,但过程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易地而处,谢道韫认为赵川已经做得够好。 能为了她抛弃其他女人,那么终究会有一天,赵川会因为另一个更吸引人的女人而抛弃她。现在这样的结果,还可以接受。 他们已经做好暂时分居的准备,赵川说他准备回江北找宝藏了,找到了就来迎娶她。他说让自己把第一次留到洞房的那一天。 梳妆的铜镜前,谢道韫一个人傻乎乎的笑着,好像今天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我真的很美吗?你是哄我开心还是真话呢?” 谢道韫小心翼翼的梳妆打扮着,昨夜太过疯狂,她不得不仔细确认今天自己是否有异样,穿上严实的衣服,不要被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推开窗户,阳光照了进来,谢道韫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第六十七章 意料之外 “大姐,你气色真好,越来越漂亮了,建康明珠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谢道韫一出闺房就碰到了在院子里打拳的谢韶,对方说的话让谢道韫很开心。 面对平日里老实本分的谢韶那由衷的赞美,谢道韫笑颜如花,热情的过去跟他寒暄。 “道韫,我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你了,梦里经常会见到你。不能娶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道韫,你真的好美,我一直都忍得好辛苦。以前没人追求过你吗?” “点亮灯让我看看你好吗?夫人。你总是让我痴狂,不能控制自己。” …… 抵死缠绵之中的男女,情话没有底线,不止是赵川,谢道韫自己也说了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情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脸红心跳,全身发软。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谢韶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完全不明白一向严肃的大姐,为何今日如此软媚,像个小女人一样。 “啊,没事啦,你见到三叔(谢安)了吗?我有事情找他呢。” “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把三叔四叔都招进了台城,只怕是出了什么事!”谢韶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会稽那边出了民变,大姐近期不要出门了,外头不太平。” 谢道韫带着红晕的脸,瞬间吓得煞白,激动的拉着谢韶的袖口问道:“消息准确吗?建康城的人会不会都知道了?民变的规模多大?” 她记得很清楚,昨夜和自己无限缠绵的那个男人,一面吃自己的豆腐,另一面却把自己在会稽的见闻全部套出来了。 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云里雾里什么都没想,几乎是他问什么就答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只怕赵川早已猜出来会稽要出大事! 谢道韫惊恐的发现,赵川似乎又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昨夜的黯然销魂,搞不好就是永别!! 她拎起裙子就想出门,被谢韶冷冷的拦住。 “叔父说这几天时间内,家中子弟,无论男女,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谢玄以外,一概不许出门。大姐是家中咱们这一辈的楷模,莫要让弟弟我难做人。” 谢道韫感觉头晕目眩,就要晕倒在地,被机敏的谢韶扶住,送她进了闺房。 “大姐,你的事情家里人都有所耳闻,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从前经常教导我们要大局为重,自己不可以不以身作则啊。” 说完谢韶就出去了,留下谢道韫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 她突然发现,昨夜其实就像是新婚的丈夫要上战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品尝娘子的美妙滋味,然后毅然转身。 赵川是担心他不能活下来,所以最后才没跟自己春风一度。 谢道韫懊丧得简直想自杀,如果昨日真那个了,说不定还会怀上,万一赵川没活下来,也算给他留了后,结果现在……多想无益,只能祈祷万事顺利了。 这一天是普通的一天,同时又是不普通的一天。 之所以说普通,那是因为这一天并没有地震,洪水这样的灾害发生。 而不普通,则是因为这一天是东晋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决裂的开始。 谢家选择了放弃与王家联合,而转身投靠手握重兵,而且关系熟络的桓家,主要是桓温。 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婚事被搅黄了,王孟姜和谢玄的婚事被搅黄了,恼羞成怒的谢家,不想再当被人笑话的大世家,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乌衣巷在这一天,居然就有两门亲事被定下来! 从台城传出来的消息,王羲之家小女王孟姜,贤良淑德,容貌秀美,年龄也正合适。 她被褚太后看中,选为皇后,三书六礼近期就会陆续到位,皇帝司马聃大婚在即。 这桩亲事的媒人是桓温的好友,司马家的太平王爷司马昱!至于王羲之的意见,那不重要,褚太后身后还有人。 有消息说这是谢安石的谋划,只是不知真假。 另一门亲事则是谢家目前青年一辈中唯一的一位武将谢玄,将会迎娶桓温的小女儿桓婧,由于桓婧在鲜卑慕容手中,谢家近期就会派出使者把人接回来。 三书六礼已经在走程序,人回来就直接成亲! 从这两门亲事里面,世家中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桓温,一定还活着!而“安石不出,奈苍生何”的谢安,则是投到了桓温帐下。 桓温要回来了,秋后算账,现在只是人的脚步声,试想没有桓温的首肯,谢玄能娶他最宝贝的小女儿?哪怕这个女人现在不在东晋。 还有就是皇帝司马聃的婚事,若是褚太后没有世家撑腰,她敢不经过琅琊王家就直接“摊派”到王羲之头上?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覆雨翻云,谢安一回到建康,就开始搅动风云,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乌衣巷王家大宅早就炸开锅了,不过王羲之已经让自己那七个“葫芦娃”全部闭嘴,他现在在王孟姜的闺房里,来回走动,王孟姜搂着赵川的胳膊,旁若无人的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谢安欺人太甚,竟然用这么卑鄙的计谋!”王羲之不满的看了赵川一眼,若不是这小子勾搭了谢道韫,谢安又怎么会用这么阴毒的计谋毁掉王孟姜的幸福。 “爹,没事啦,让川哥哥跟我住一起,我就不信我大着肚子怀了孩子,褚太后还愿意让我进他们家的门。” 王孟姜大言不惭的说道。 “胡说八道,那样你会被浸猪笼的,还有这小子,也会被处以极刑,你当褚蒜子是活菩萨呢?” 王羲之对自家女儿的幼稚完全无语了,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不好! “这样,现在就让你大哥送你过江,去堂邑,你去找你舅舅郗昙,让他帮你想想办法,拖个几天。 你表哥郗超好像有个后手,只是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总之江左你不能呆了,以后跟这小子一起过江,他既然那么喜欢你,就该照顾你一辈子。” 赵川像个木偶一样,听着王羲之跟他女儿说这些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脑子里一个脉络渐渐成形。 谢安终于出手了!快准狠!一下子就把谢道韫最大的竞争对手除掉了。 王孟姜跟着自己是私奔,名分还是司马聃的老婆,她以后就无法得到家族的支持。而谢安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迎娶谢道韫当正妻,世家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他这才记起来,褚太后的母亲,就是谢家的女人,和谢安一个鼻孔出气,不是很正常的么? 拜托啊,我只是来送药给你们的,为什么就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啊! 赵川来找王羲之,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结果完全跑题,变成了怎么让王孟姜跟自己私奔了。 “孟姜,你出去一下,爹跟赵川有事情要说,去吧,让你母亲准备一下东西。” 王孟姜憋着嘴,不情不愿的出去了,临走还狠狠的捏了下赵川的胳膊。 “先说私事,以后如果你发达了,就封孟姜一个贵妃,若是我看走眼了,你也要保护她的安全,嗯,还有将来你跟她后代,实在不行,送她回乌衣巷来,我自信还护得住她。” 王羲之很坦诚,没有问赵川怎么跟宝贝女儿勾搭上的,没有兴师问罪,而是要赵川一个承诺。 “能不能做到,只要一句话就行,我把她交给你了!今后,琅琊王氏不好说,但我们一家,都会是你的后盾。” 赵川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江北将会在弘农落脚,未来很可能是长安,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孟姜的。” 有这句话就行,王羲之也不想逼得太紧,他递给赵川一个铜牌,上面写着“琅琊”二字,左下角还用篆书写着“王羲之”三个字。 “我们在豫州也有些产业和商铺,你如果用得上就用,王蒙知道的。事关重大,我已经找本家把他要了过来,以后就给你打下手吧,算是孟姜的嫁妆。你的思维与人不同,相信不会亏待孟姜的。” 王羲之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又微笑着递给他一封书信。 “我的字很好认却不好模仿,拿着信物和我的亲笔信,就能调动豫州的一些资源了。孟姜性子有点跳脱,但却是极有韧性的人,莫要辜负她一番心意。” 赵川接过书信,恭敬的叫了一声“岳父大人”,王羲之点了点头,脸色却是变得肃然起来。 “私事交代完了,现在说公事。会稽天师道信徒民变,叛军势大,已经包围了会稽城,现在不知道城池陷落没有,褚太后已经让谢玄带着禁军南下救援,现在台城就是空的。” 王羲之忧心忡忡的说道:“不止是王家,就是谢家,郗家,桓家,还有司马家的那些皇叔们,都调动了一部分家奴,前去镇守台城,人数也不算少,你认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明显,王羲之认为非常不妥。 那些人,战斗力很明显是比不上禁军的,而且……很容易被天师道的人混进来,忠诚度堪忧。 “我想这就是孙泰的杀招,目前的形势,正一步步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建康城内闹哄哄的民变,会稽地区声势浩大的民变,其实都是障眼法,真正的决战,肯定是台城。” 王羲之意外的看了赵川一眼,他是知道些内幕的,所以能预测事态的发展,但赵川却不知道,能猜到这些,就相当不简单了。 “小子我有一招将计就计,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有兴趣听一听。”赵川在白色的纸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把那些小药片当做兵马,一个个的放到关键的位置。 他跟王羲之说了自己的计划,当然,这需要各个大世家的配合。 王羲之眼睛越来越亮,却没有把自己的底牌告诉赵川。 双保险,似乎这样也不错! 王羲之心里暗自嘀咕道。 谈完了事情,王羲之还是给赵川跟王孟姜这小两口留了一点私人空间。 “说,你跟道韫姐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不要对我说谎。” 王孟姜不依不饶的指着赵川脖子上的红点,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回事了。 呃,我今天清晨还在她床上,疯了一夜,但是这怎么好跟你说呢? “那个,一点点,一点点啦。”赵川眼神闪烁,不敢看对方。 后院失火,太麻烦了,两人见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王孟姜偏过头,不想跟赵川说话,某人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些什么,女孩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吗?我的……更好看么?” 赵川违心的点点头。 “哼,连道韫姐都遭了你的毒手,太坏了,你这个专门祸害世家女子的坏人。” 王孟姜嘴里说坏人,身体却凑过来,强硬的把赵川推到床上坐着,搂着他的脖子就不愿意放开了…… 赵川看着王孟姜上了王家的马车,往城北驶去,那是长江渡口的方向,回忆起刚才两人迤逦而疯狂的缠绵,怅然若失。 “贤胥,你也快回去准备吧,事情完了,你也该渡江返回了。这里始终不是适合你发展的地方,你过不好,孟姜就不会过得好,我这是肺腑之言。” 赵川也知道王羲之在说“正确的废话”,只是他也没有选择啊。 最后总是要带郗道茂走的,郗昙那里,还是要走一遭才行,反正要路过堂邑,到时候再说吧。 他想起王羲之说的郗超那个后手,究竟是什么呢?让人很好奇啊! 那家伙满肚子坏水,他的后手,只怕是坑死人不偿命。 赵川回到鸡鸣寺,倒头就睡,到了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他之所以选择白天睡觉,是因为今夜要去台城走一遭! 当年孙权留下的密道,肯定没有被褚蒜子他们发现,只是这密道现在还能用么?会不会已经废弃掉了?不试试谁也不知道。 最近的一次朝会,就在后天,是生是死,就是一竿子买卖了,现在自己手里本钱不多,也就一百多号人,虽然都是精锐,但人数是一个很大的硬伤,只能取巧,不能硬抗! “赵施主,贫僧今夜就跟你一起走一遭,如何?” 时间快到子时,赵川已经准备好一切,小和尚法显笑眯眯地走过来,那架势似乎赵川不答应他就不会告诉地道在哪里。 “好吧,咱们这就去吧。”面对这个拖油瓶,赵川也是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走了。 第六十八章 仙女下凡 建康城里最近风起云涌,而一江之隔的堂邑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这里得了瘟疫的人都被集中起来等死。 流民帅郭倘觉得自己很倒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此时是没有这句诗的。 不过不妨碍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是堂邑地区的一个流民头目,手下两千人,不过现在估计只有一千了,因为很多人得了瘟疫死了。 如果只是手下人得瘟疫,那还比较好说,只是他也得了瘟疫,而且命不久矣,郭倘心中很不甘心。 凭什么? 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却要得病死去,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么? 他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石头上等死。 “呀,大叔,你看上去很面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呢?” 一个轻快的声音,可以想象一定是一个年轻美丽活泼的女孩。 郭倘侧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王孟姜! 那个他很有好感的女孩。 当初他默许手下对这丫头揩油,现在想起来完全是造孽。 现在这女孩看上去更漂亮妩媚了,就像是一朵娇艳的向阳花一样。 火红的,热情的,美丽的。 “对不起,当初为了赶你走,我用了点手段。” 郭倘苦笑着对王孟姜说了句话,然后侧过头不敢看眼前的美丽女孩。 “呀,原来当初那个坏人就是你呀,可算落到我手里啦,看你要死了难受,快吃了这片毒药自尽吧。” 王孟姜笑呵呵的躺在大石头上等死的邋遢大叔说道。 白嫩的掌心里是一个白色的药片 哈? 莫非自己看错了人? 郭倘心中暗自嘀咕。 这丫头当初心肠挺好的啊,为何现在如此恶毒了!居然劝我去死? 郭倘心中略微觉得诧异。 他想也没想,直接把药片吃下了去。 早死早升天,苦撑着也没意思。 “哈哈,你就像是赵川哥哥口中的咸鱼,在海滩下晒太阳。” “不过呢,遇到我王孟姜王仙女下凡,就是咸鱼也能下海啦!” 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郭倘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郭倘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女孩的笑容,还有她那开朗的性格,走到哪里就是一阵春风。 可以融化坚冰,可以击碎顽石。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想,比如王孟姜的贴身护卫,那位剑术超群的王蒙大哥,就不这么想。 他觉得王孟姜此刻洋洋得意的样子,像极了得到糖果,正在炫耀的三岁小孩。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对方身边。 “王蒙大哥,你让这里的人都服药吧,早点救人为好,夜长梦多。” 王孟姜从兴奋中回味过来,做正事要紧。 赵川之前在闺房里一面咬她的耳朵,另一面却是叮嘱她收买人心。 这些带着的药,就是收买人心的工具。 外表清纯而热情的王孟姜,卖相对于那些被救治的人来说很有杀伤力。 她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亲近,宛如坠入凡尘的仙女一样。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仙子,当初是我郭倘对不起你,把这只手砍下来,当做是赔罪吧。” 郭倘举起刀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砍,被王蒙拦住了。 王孟姜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胡子拉碴的大汉,露出狐狸偷鸡得手后的表情,幽幽的说道:“赔手那倒不必,你现在跟我去见一个人就行了。” 嗯? 郭倘心中一紧。 他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三言两语都说不清。 现在病好了,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节外生枝真的好么? 但王孟姜又救活了他和他手下的人,现在拒绝,跟白眼狼有何区别? 罢了,去看看再说吧。 郭倘点点头,跟手下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王孟姜等人一起离开了流民聚居的区域。 三人去的地方,正是堂邑的官衙,郗昙手下的京口大军,在这里坐镇。 此外,堂邑县令刘仕也在,这位跟王孟姜可是老熟人了。 “小孟姜几个月不见,脱胎换骨,变成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啊。” 刘仕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听说这位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了,多说句好话又不掉块肉。 “见过郗将军,见过刘大人。” 郭倘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郭倘,你来得正好,走,去我军营一趟,我有事想请教你。” 郗昙说得客气是请教,王孟姜却认为舅舅这是要避开刘仕,有机密的话说。 刘仕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到如此场景,他对着郗昙拱手说道:“下官也有一些公务要办,这就告辞吧。” 离开堂邑的官衙,来到京口大军的军营里,王孟姜调笑着对郗昙说道:“舅舅说如果我能把这位郭大帅治好并请来,就把表哥的计划告诉我,现在可以说啦。” 王孟姜已经把王羲之的决定告诉了郗昙,虽然不是亲外甥女,但总算是一家人。 本来他的想法是借机送郗道茂过江,现在看来,无非说是多个人罢了。 “郭倘,这里是郗超司马的信,指明给你的,我已经看过,你也不需要遮掩了。” 郭倘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时而惊讶,时而恐惧,时而释然。 他一目十行,看过信之后,随手撕成碎片。 “末将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现在还太早了。一旦台城那边有消息,你立刻行动,不要犹豫迟疑。 刘仕不是我们的人,你无须顾忌。” 王孟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舅舅和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在说什么。 但好像是了不得的大事! “我军营里暂时还没人敢造次,你跟王蒙兄弟就先住两天。你爹说的事情,对我而言易如反掌。道茂变成那副模样,若是没个人亲人照拂着,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郗昙对王孟姜说得情真意切,让这小丫头心放下一大半。 原来舅舅早就准备了一手,自己搭个顺风车就行了。 心中大定的王孟姜,在郗昙军营里住了下来,而前来传旨的太监,被挡在军营之外。 这位太监认为郗昙是在作死,但郗昙却有自己的筹码,不便对人说而已。 深夜,鸡鸣寺内外松内紧,沈劲和诸葛侃都是带着两队人一个时辰换一次班,赵川则是跟着小和尚法显,进了台城的密道。 密道内,居然点着长明灯。 现在离东吴灭国不过六七十年时间,说不定还有人定期维护,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东晋王朝属于半路出家,老巢原本是在洛阳的,入主建康也不过三十多年,期间换了好几个皇帝,不清楚密道非常有可能。 赵川一边小心的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小和尚法显好像非常乐于把自己的秘密和赵川分享。 “不想知道,你不过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而已,其他都是废话。” 赵川目不斜视,根本懒得搭理这个小和尚,无论对方说得多么诱人,他都装作听不见。 我不听,我不要,我不想,典型的公主病。 “罢了,赵川施主总有一天会觉悟的。不过你说的话也对,肉身只是皮囊而已。贫僧现在确实只是法显小和尚。” 法显的话愈发高深,赵川却嗤之以鼻。 他现在这副卖相,比前世强了十万八千里。若前世有这等帅哥皮囊,他还会是个处男么? 人是视觉的动物啊小和尚。赵川觉得应该把这家伙弄到现代去耍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久就来到一扇石门。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打开这扇门么?” 法显得意的指着紧闭的石门问道。 赵川不理他,一个人走到石门边上,发现这门就好像现代的密码门一样,貌似用四个小石头圆环,组成了四位数的秘码。 第一个转盘的刻度上写着“一二三四...十”,这个很好理解,就是数字。 第二个转盘的刻度上写着“甲乙丙丁无忌庚辛壬葵”,这个是天干。 第三个转盘上写着“子丑寅卯辰时午未申酉戌亥”,这个是地支。 最后一个转盘上写着“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这个是十二生肖。 这种排列组合,一共有12×10×10×12种方法,也就是14400种。 除非法显真的是闲的没事做了才会去试验。 一天试一个,从出生开始玩,可以玩到四十岁。 答案千万个,总有一种适合你! 赵川昼伏夜出,居然等来这么个拦路虎,砍死法显的心都有。 “你知道答案么?” 赵川黑着脸,语气已经是相当不善。 “贫僧不知道,不过贫僧知道,一旦试错,那边的小孔里就会射出弩箭。赵川施主若是躲得快,应该能躲过去。” 好吧,你赢了,哥现在就偷偷去谢家带谢道韫私奔,这游戏哥不玩了。 “旁边好像有一句提示的诗,只是贫僧无法参透。” 法显指着某个长明灯下面写着的几个大字。 “图样图森坡” 赵川一脸抽搐的看着这五个汉字,无语凝噎。 “好像是一句暗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法显在一旁叽叽歪歪的,赵川吼了句闭嘴,对方连忙收声,如老僧入定一样看着石门不再言语。 “too young too simple”! 这句话估计在后世能听得耳朵长茧,这一世却只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密码。 这句密码提示,一来嘲讽看得懂和看不懂的都是二货,二来暗示秘码不会太复杂。 “法显,你去把四个转盘依次拨到第三个,第五个,第三个,第六个。躲弩箭的时候小心点。” 既然说简单,那直接数字母的个数就行了,刚好四个单词。 法显叹了口气说道:“赵施主有点不厚道啊,罢了,让你见识见识弩箭的厉害也好,下次谁选的谁去拨。” 法显不情不愿的表示自己不是冤大头,换来了赵川的一声冷哼。 “哐当!”一声,厚重的石门慢慢升了起来,法显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很难相信他一口气就把密码猜出来,要知道自己可是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头绪。 “朝闻道夕死可矣,赵施主可否将谜底告诉贫僧?” 法显一脸虔诚的看着赵川,那幼稚的脸庞看着居然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你丫的一个和尚说什么孔孟之道,快点带路。”赵川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法显的哔哔。 他发现这厮的废话真特么多,跟唐僧一个样。 两人走出石门,就在旁边看到了一组倒过来的“密码锁”,上面没有提示的话语,排列顺序与之前正好相反。 第一行是生肖,第二行是地支,第三行是天干,第四行是数字。 赵川觉得当年设置这道石门的家伙,要么就是个喜欢窃玉偷香的采花贼,要么就是个愤世嫉俗,恨不得台城里人丁死绝的“仇富”之人。 如果不知道密码,从台城内部,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道门打开的,而另一头却有“密码”,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一定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且很精彩,如果有机会遇到当年台城的老人,说不定还能抠点八卦出来。 不长的一段摸黑路,终于要到出口,赵川熄灭了火把,拨开洞口长长的杂草,发现这里就是台城的核心区域。 太后的寝宫后苑! 莫非修建密道的人,跟太后有一腿? 赵川开了个大脑洞,却不敢往下细想,两人轻手轻脚的贴着墙根走,如同做贼。 “我说法显,我今天来是跟褚蒜子谈一笔买卖,你跟着我做什么?” 赵川看着一脸兴奋的法显小和尚,完全弄不明白这厮来是参观的呢,还是仰慕褚太后的容恣想开开眼界。 平心而论,褚太后虽然雍容华贵,样貌不俗,但毕竟生过孩子,跟他们家的谢道韫比起来差得太多,至少赵川从来都不把对方当做个美女看待,那是一头会吃人的老虎啊! “没有鸡鸣寺为你站台,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不要认为跟几个世家美女有一腿就是你很了不起,再怎么厉害你始终只是一个人,而我身后则是江左佛家无数的信徒。周闵就是我们的人!” 听到法显霸气外露的话,赵川愣了一愣,感觉自己确实小看了此人,或者说江左佛教的势力。 虽然不显山露水,但长江南岸信奉佛教的人又何止十万?如果只把法显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蒜子,我也没有想到谢安石会出卖你,这次,只怕你想不退位也不行了,唉!” 赵川刚刚把窗户纸抠破了个洞,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六十九章 獠牙初现 在褚太后寝宫里面说话的那个男人是丁胜,赵川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不久前他们才打过架,自己还吃了点小亏。 不过话语中透露出来信息让人有些吃惊! 貌似褚太后被谢家牺牲掉了? 从历史的走向上看,褚太后确实在司马聃大婚继位后就隐退,直到儿子十九岁暴毙时再度出山。 问题是,尼玛司马聃未过门的媳妇被苻融拐跑了啊(貌似是她自己策划的),司马聃头上已经绿得要爆表,他……还要继位么?太后还需要退位么? 赵川感觉很纳闷,历史的惯性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啦? “今天,郗家,王家,桓家,都已经明确表示,希望我退位。王家心怀不满可以理解,郗家一直跟谢家不对付,这也可以理解。 只是,桓家为什么希望我退位,他们不是刚刚跟谢家结亲了么?他们家现在没有主心骨,还如此强硬?” 褚太后很不解,这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很难说谁和谁是敌人,谁和谁是朋友。 “其实,就算他没有出来,所有人也都知道的吧。他没有死,那些水贼也没有被抓到,他只是消失了而已。” 丁胜的话语很感慨,在门外偷听的赵川都知道,所谓的“他”,就是桓温,桓温果然没死? “谢安石的意思是,你下罪己诏,然后让你儿子司马聃出手收拾残局。谢家已经有瘟疫的解药,放出去势必可以平息建康的骚乱。至于会稽那边你不用担心,没有建康这里的遥控指挥,那边不战自乱。” 丁胜说话的语气有点虚,似乎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种不靠谱的承诺。 “我气的不是这件事,我气的是王家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宁可让女儿私奔,也要公然跟谢家撕破脸!” 她顿了一下,又轻声问道:“王孟姜真的不能抓回来么?她人不在台城,和王家的联姻就不算稳固。” 褚太后的语气不是太好,王孟姜溜号的速度太快了,派去的人其间又受到王羲之的故意拖延和阻拦,等追到堂邑的时候,已经进了郗昙的军营里。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郗昙说这里没这个人,难道那个传旨的太监还敢搜查不成? 至少在郗昙回去述职之前是不敢的。 “罢了,那女孩都已经……你何必为自己儿子找些不痛快呢?你能保证将来她生的不是那混蛋的种?” 丁胜不动声色的劝说道。王孟姜跟赵川之间有什么疯狂缠绵,难舍难分,他亲眼所见,说这话完全是发自肺腑。 还别说,以王孟姜那种先做了再说,认定了就不回头的性格,搞不好司马聃的每个孩子都会是赵川的,那样某个穿越之人也就兵不血刃的就窃取了东晋的大好河山。 褚太后哀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完全不能当儿媳妇,只是政治婚姻就是这样的。 不要说只是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就算是大着肚子,必要的时候也得捏了鼻子认了。娶回来当个摆设就完了,皇后只是联姻的工具和政治符号而已。 赵川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影,但能感觉他们说话的时候坐得比较远,不然试想两人如果抱在一起咬耳朵说话,又如何会让窗外的人听见呢。 呵呵,比起小母狼何法倪,褚太后真可谓是自律,严谨,隐忍到了极点,死了丈夫,面对这样为自己出生入死的青梅竹马也不动心。 那个丁胜也是个死脑筋这种状况还不表白,搞什么飞机。 赵川觉得同样的身份,如果换成他跟谢道韫,可能私生子都已经有了,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你还不明白么?桓温一旦回来,就是王者归来,不可阻挡,如果他能解决目前天师道作乱,那简直就是如日中天,你就显得多余了,还不如借着这阵风,让司马聃飞起来!” “月满则盈,我觉得谢安石的本意,是想让你蛰伏一段时间,谢家手上的本钱还是太少,北府兵,这是谢家未来的定海神针,一切都要服务于大局。” 丁胜依旧是在苦口婆心的劝说。赵川没看到褚蒜子的表情,想来此刻应该已经是乌云密布了。 打过一次交道,赵川感觉那是个相当不好惹的人,控制欲相当强。 “所以你们就都被桓温牵着鼻子走?”这话一出,丁胜就知道要遭,褚蒜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你不明白,锥立囊中,想不冒头都不行。 桓温已经势大,各家有各家的苦。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北伐,而是各家通过北伐可以捞到什么好处。” “王家根深蒂固,当年有王与马公天下之说。但王敦谋反把王家在军队的里力量全毁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王家在禁军之中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些地方郡县的守备军里有人,不足为惧。” 丁胜的声音很低沉,赵川想了想王羲之的表现,发现他把王孟姜送给自己大有深意,绝非完全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 王家现在缺一个在军事方面有建树的人,谢家有谢玄,郗家有郗超,桓家一门将帅,个个能打,直到刘裕出来以后他们家都不缺扛大旗领兵的。 琅琊王家作为江左第一大世家有什么? 压块宝在赵川身上,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唉!果然世家里都是深深的套路,本来被王羲之那些“翁婿之情”感动的赵川,发现只有他跟王孟姜之间的感情是经过生死考验靠得住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那郗家呢?郗家又是为了什么?郗家一直都是往王家和桓温之间两面押宝的。” 褚太后的语气稍微好了点,至少还是在听丁胜说话。 “郗家需要一场北伐的大胜来巩固他们在京口的地位,这跟此次谢玄的目的一样,因此他们对桓温的把戏一言不发。” 褚蒜子沉默了,丁胜的话说得太过于现实,让她很难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郗超的立场跟郗家不一样,但本质是双簧。 前面横着王家,后面有谢家在打京口的主意,他们的压力很大。 现在局势的所有前提,就是桓温已经死了,所以郗家需要王家的支持,需要郗超本人改变立场。 但如果桓温还活着……那么该改变立场的,就是郗家了!因为王家已经松动立场,再也没办法对抗桓温的势力。 桓温把自己隐藏了一段时间,现在稍微有一点风浪,各个世家的虚实,都被试探了出来。 看到风声不对的谢安,果断止损,牺牲褚蒜子,对桓温妥协,让司马聃提前继位! 谢玄娶桓温的女儿,王孟姜当皇后,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 不知道褚蒜子想明白这个关节没,赵川已经在门外听明白了,看来今天白来了。 很残酷,但赵川确实不愿意跟一个失败者做生意!现在的褚太后,已经是要任人宰割了,如果她不能妥善处理天师道的民变。 自己可以帮她,但是,她又能拿出什么好处给自己呢? 丁胜不是寻常人,赵川招呼了法显,两人轻手轻脚的来到石门跟前,都是相当失望。 “水面下的风浪,总比水面上的要大,赵施主急流勇退,不失为明智之举。” 法显叹了一口气,事情没办成,他也落不到好。 “还记得鸡鸣寺里放着的七个箱子么?我敢打赌,明天晚上,肯定会有人来找我的。”赵川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扭动石环,石门哐当一声升了起来。 “走吧,回去睡觉,今天不是没收获。” 法显不明白现在的赵川一脸自信是哪里来的,青涩的脸上偶尔露出老成的思索,眼睛里带着睿智的光芒,最后一言不发,跟着对方穿过密道,回到了鸡鸣寺。 一回来,就发现正在巡夜的陆长生脸色很难看。 没道理啊,这家伙哪里都没有去,不就是去巡夜了么?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你怎么了?是不是顽疾发作了?”赵川关切的问道,却见陆长生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某人的房间说道:“紫韵夫人来了,专门来找你的,快去吧。” 哈?便宜娘亲来了? 这种感情让赵川无法面对!虽然他知道这位被称为紫韵,原名叫拓跋雪的女人,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而且对自己不错。 但是啊,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突然认一个娘……至少短时间内,赵川无法产生母子之间的那种感情共鸣。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陆长生对紫韵夫人那种畸形的感情,赵川是不知道的,他打发对方回去休息,就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紫韵夫人今天打扮得很朴素,灰色的长裙,未施粉黛,看上去很亲切。 她那天然白皙的肌肤,更衬托出妩媚和优雅。 “娘……娘亲!” 赵川违心的喊了一声! 这句大概有三分的真心,七分的套路。 现在是非常时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某位伟人不是说过么。 懂政治非常重要,所谓政治,就是把自己这边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对方的人搞得少少的,最后给予致命打击。 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团结的人,还能有什么出息?哪怕只是这躯壳的母亲。 紫韵听到赵川这句话,顿时愣在那里,眼泪像是洪水一样夺眶而出,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赵川,嚎啕大哭。 “长兴,你终于想起来了!娘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记起来!赵川这个名字是谁取的,丑死了,以后你就叫陆长兴吧。” 紫韵激动的说道。 拜托啊,赵川这个名字可是我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乃是承载着过去记忆的唯一物品,怎么可以抛弃? “娘,陆长兴已经死了,现在只有赵川。” 赵川坚定的看着紫韵夫人,眼睛里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 紫韵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肯叫娘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一下子就改名,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从头到脚的看着赵川,越看越满意,那种眼神很像是他前世唯一一次带漂亮女童鞋回家,母亲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一阵恶寒。 “好,好,我儿真是太有出息了,风流倜傥,文采飞扬。我听诸葛侃说你练兵很有一套,真不错。” 母亲总是不吝啬夸奖自己的儿子,特别是紫韵作为一个鲜卑公主,在这里格格不入。 她努力的适应着汉人的一切,隐藏着自己跳脱的个性。儿子和丈夫就是她最后的念想! 陆纳雄心勃勃,公务繁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她?自从赵川出现在视野之后,那颗灰蒙蒙的灵魂才变得生动起来。 赵川把紫韵按在椅子上,殷勤的捶背伺候着,紫韵脸上的笑容不断,几乎要笑成面瘫。 “你父亲的意思,他想安排你跟桓温见一面,把药交给桓温,条件你们谈,你父亲保证你能全身而退离开江东,其他的东西,就要你自己去争取了。” 尼玛的,一晚上跑断腿,昼伏夜出像是做贼,探听来的一点点消息,再加上自己的推断所得出的结论,居然敌不过你们的幕后交易!! 早知道……算了,都是无用功。 赵川一下子颓唐下来,简单的把今天听到褚蒜子的话,跟紫韵说了。 “谢安真是人中龙凤啊,审时度势,也就你父亲可比,但你父亲手上的资源远远没有他多,看来这次北伐,谢玄要大放异彩,谢家完全能把失去的补回来。” 紫韵的声音很好听,娓娓道来,看来世家的眼睛都是通透的,只是自己单枪匹马,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王孟姜被指婚,被王家强硬的拒绝,其实也是表达了一个态度。这次北伐过后,王家一定会成为最大的输家,你在江北稳定下来之后,一定会有王家宗家的核心人物来找你的,切记要对王孟姜好一点。” 赵川点点头,王孟姜义无返顾跟着自己,相逢于患难,怎么能抛弃这样的女人! “你父亲让我告诉问你一个问题,他是汉家儿郎,你母亲我是鲜卑公主,你以后打算走什么路?” 紫韵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川,期盼着对方的答案。 “四海一家,我为苍生共主!” 赵川的回答坚定不移,充满了霸气!记得这话苻坚说过,今天,被他说了出来。 “孩儿,你好样的,娘会一直看着你的。”紫韵欣慰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转身离去。 “明夜子时,玄武湖上的那个浮台,桓温会在那里等着你!” 第七十章 大佬的气派 “小生子,你这是怎么了啊?” 一大清早,赵川就听说陆长生“累病了”,躺在床上挺尸,感觉很诧异。 连他的恶意调侃,对方都是充耳不闻,像是死了一样。 陆长生的经脉有点问题,不能剧烈运动,但最近都已经好了很多啊? 好像是自己的便宜娘来了之后就不好了,难道他们一直不对付,所以陆纳才把陆长生打发走? 赵川脑补了一下,发现还真有可能,有亲生儿子的后妈跟继子,而且还是长子啊,什么庭院深深,什么大宅门,世家夺嫡啊那叫一个势成水火啊... 他的脑洞没问题,只是方向彻底反了,他想的是黑色的,但真实情况却是粉色的。 如果说陆长生对紫韵夫人有恨的话,那也只能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赵川给陆长生吃了颗回春丸,对方的面色马上好看了许多。 “那个,紫韵夫人是你娘亲?你怎么不早说?” 陆长生一脸幽怨的问道。这特么玩笑开大了,赵川的存在对他来说变得很微妙。 “你也从来没问过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你爹又不傻,我虽然是个私生子,好歹是他儿子吧,不然怎么会让你跟着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好吧,你赢了。 陆长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方把能说的都说了。 现在想起来,陆纳当时还真有这个意思。 让私生子给长子治病,这有毛病吗? 让长子跟着私生子一起历练,这有毛病吗? “回江北安定下来,我会好好看看你的病情,这毛病老是不治也不行。” 赵川觉得陆长生可能是被紫韵气到了,今天休息一下应该就暂时没有大碍,于是给沈劲交代了几句,让他今天暂时替代陆长生的日常任务。 晚上跟桓温会面?他肯定是冲着自己的药来的吧,毕竟这是目前解除瘟疫的钥匙! 这家伙真是不声不响啊,那一场“意外”,恐怕也是自导自演吧。 眼见褚太后独木难支,他这才出现,自己当初在襄阳的时候,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枭雄啊。 赵川发现世家之间都有独有的消息渠道,江左果然不适合自己厮混,还是关中适合自己。 “主公,外面有个人找你,似乎是个高手!” 诸葛侃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两人来到门口,来的人居然是丁胜。 那夜他去谢道韫闺房里窃玉偷香,两人虽然很是温存了一番,却是压抑着尽量没发出声音来,谢家不可能知道自己去过那里,毕竟隐身斗篷乃是系统道具,威力强大。 不仅是隐去了身形,连呼吸和脚步声都摸去了,乃是入室暗杀的必备神器。 从昨天丁胜和褚蒜子的对话看,谢家现在的处境也不是太妙,现在来请赵川,恐怕也是别有深意了。 “谢安找你,马车上。” 丁胜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没办法,看着停在山脚下的那辆谢家的马车,赵川不去也是不行。 再次跟谢安碰面,情景真是相当尴尬。 马车里,这位中年帅哥的表情却是很严肃。 “你给的药,谢玄已经带走了,相信会稽的民变很快就能平息,我替那些百姓谢谢你。”谢安的话语里带着真诚。 至于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反正赵川是看不出来的,他也不想深究。 “不必,这些都是交易,没什么谢不谢的。” 相比谢安的热情,赵川的语气很冷淡。他已经知道谢道韫被禁足。 还有江左世家表面融洽之下的背后龌龊。 “你在离开江左之前,我可以让你和道韫独处一夜。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谢安笑着摸了下自己的美长须,他不担心赵川不答应,谢道韫就是赵川的死穴。 他也是没料到自家侄女的魅力这么大,也没料到这对男女现在就像是万能胶粘住一样,怎么都撕不开。 很多条路怎么走,怎么选,要看具体情况和发展的过程如何。 谢道韫不鸟王凝之,王孟姜被赵川勾搭跑了,王谢两家要联盟,所需要的成本实在太高,强扭的瓜不甜,自然要找成本更低,风险更小的路。 这些都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不过只要让对方觉得将来很有可能得到谢道韫,那就会一直听自己的。当然,前提是力所能及的范围。 果不其然,赵川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你说吧,是什么事情。” “放心,不会超过你的能力范围。 褚太后的处境,现在很危险,所以我需要你带人装作是谢家的家奴,混进台城,必要的时候可以大开杀戒,我要的只是褚蒜子和她儿子司马聃的人身安全,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谢安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从昨夜偷听的话看来,桓温,谢安,乃至孙泰,都有后手,只是谁也不完全信任谁。 褚蒜子历史上几起几落,辅政过6任皇帝,只要她活着,哪怕不在位,也有足够的威慑力。 谢安这个人,永远都能分清主次轻重,优先做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 “将来,若是我没有找到宝藏,你也不许将谢道韫嫁给别人,能不能答应我?” 赵没有回答谢安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一件他担忧的事情。 “这恐怕做不到,但我能保证不让第二个男人碰她。我知道你们是天作之合,情深义重,但世家有世家的规矩。 她一辈子是你的女人,却未必一辈子是你的夫人,既然你是男人,那就要用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谢安依旧是心如铁石。 谢家,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排在所有的事情前面。 说到根基,谢家很单薄,就是靠着一两代的人崛起,对自己和家族核心子弟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放心,只要你保护了褚太后,我自然会保证你能平安离开江左,或者说你和你手下所有人一起离开。这个保证,我还是可以问心无愧的拍胸脯的。” 看到赵川没有出言反对,谢安补充说道,解除对方的后顾之忧。 “鸡鸣寺有条密道通往台城,门的机关只有我会开。这么说你放心了吧,打不过我们还可以跑。 我答应你会保护好褚蒜子和皇帝司马聃,你走请回吧。” 赵川看了谢安一眼,对方如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丰神俊朗,但自己早已没了当初的高山仰止。 他的背后是陈郡谢氏,门阀政治,全是不加掩饰或精心掩饰的追求利益。 表面温情的面纱下,依然是将家族的利益排在第一位。自己总是一个被利用的对象。 洛阳的宝藏,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何必让他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去开启呢? 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些名人,他们才华横溢,聪明伶俐,手段高超,却也只是普通人,不是神,有时候也会做坏事,杀人不见血。 繁花背后的冰冷,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他转身就走,没想到被谢安拉住了袖口。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只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食菜者受制于人,肉食者才能谋天下,我终究会把道韫托付给你,你若是遇事只会以怒气对待,她这一生苦海无涯啊!莫非你以为你可以一个人无忧无虑的隐居么? 你今日受制于人,乃是实力使然。” “这世间没有人天生欠你什么,该不该自强,该怎么自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谢安说出一番血淋淋的大实话。 赵川甩开他的手,认真的对这位中年男神说道:“小子明白,居江湖之远,不如处庙堂之高。世家有世家的规矩,我也明白。 只是,那些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我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走什么路我看得很明白。 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做好。我想明天之后,你应该会很忙,再见面时,估计已经是桃花依旧笑春风。 希望下次我们见面之时,能像在兰亭时那样,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他恭敬对着眼前的中年帅哥行了一礼。 谢安露出微笑,点点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王孟姜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你道歉,虽然我并不觉得那样做欠你什么。 罢了,反正都是你的女人,怎么操心还不是你自己的事。” 他挥了挥手,赵川替他拉好马车的窗帘,然后就这样目送这位江左第一男神的马车离开。 “你为何不走?”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丁胜,这家伙不是谢安的保镖么? “我会跟你一起,保护褚太后。” 赵川发现丁胜脸上的表情很肃穆。 我说啊,你们这帮人,一个个像是死了爹,莫非明天真是刀山火海? “喂,我们在长安城可是兄弟相称,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跟我翻脸?” 丁胜捏着赵川的手腕不放,脸上全是讨好的笑意。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谢家的,今天这么低声下气,还不是因为担心你那个老相好?” 一下子被赵川说中了软肋,丁胜立刻就蔫了下来,那张带着刀疤的凶恶丑脸,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其实我只要能看着她一切都好,那就足够了。有些东西是注定得不到的,但只要不失去已经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呃……赵川不知道该说这家伙什么才好,一个带着文青气质的黑涩会大佬,世家的保镖打手么?如此奇妙的组合,居然会在一个人身上完美的融合,毫无违和之感。 “走,上次你那个什么太极拳,看上去还有点意思,陪我去院子里练一把。” 想起上次的事情,丁胜兴奋起来,他是个武痴,上次他受到的愈伤,比原先想象的还要重一些,心中略感奇怪。 谢安吩咐的事情太多,他又差点被孙泰的那个什么“神水”毒死,研究这拳法自然是无从说起,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便拉着赵川不放,两人一起进了院子,开始比划…… 两晋时期的会稽郡,只下辖十个县,分别是山阴、上虞、余姚、句章、鄞、鄮、始宁、剡、永兴、诸暨,其中上虞,诸暨,山阴三县,瘟疫爆发最为严重。 可以说是孙泰早已集中火力,专攻会稽郡最繁华,人口最多的三县。 一万禁军,在会稽县与山阴县交界的郡治所在城池前摆开阵势。这里,离当初赵川参加兰亭园,相隔并不是太远。 叛军已经攻占了郡治,但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在城里并没有做什么。谢玄知道,他们在等待孙泰手下的天师道信徒们,或者说盟友们,占领建康的消息。 消息一出,自己手下这些禁军则会不战自乱。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只要等着就行了。 这哪里是战斗,这完全就是在赌博!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如果孙泰被抓到,他们的图谋失败,这场注定没有希望的民变,也就像是没有根基的浮萍一样,能撑过五天谢玄就把名字倒着写! “全军扎营!” 亲兵营里的全是谢家的私军,用来弹压从建康调来的那支禁军,里面纨绔子弟不少,背景深厚,没自己人真玩不转。 家里给自己找了份亲事,桓温家最小的女儿! 靠谱么?相当靠谱……才怪! 人尼玛都在鲜卑慕容手上,靠谱个屁! 但是谢玄没有办法,这是家族的需要,也是打消桓温的疑虑。 作为新一代靠着兵戈挂帅的谢家子弟,不能跟桓温对着干,正好相反,很需要桓温的支持,庇护,至少是默许。 无论是谢玄也好,还是还在筹划中的“北府兵”也好,都需要看桓温的眼色。 所以联姻的人是谢玄而不是谢韶或者其他谢家优秀嫡系子弟,也是有讲究的,这一点无论是谢万,还是谢安,都看得清楚,也达成了共识。 谢玄也是个热血青年,他心中对于这种被摆弄,非常不爽! 王孟姜的事情,像是心中的一根刺,不拔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桓婧貌似跟赵川那家伙交集挺深的……该不会又……什么吧? 一想到这里,他就很想一刀把那个可恶的家伙砍死! 其实他还真误会赵川了,那家伙对桓婧,从头到尾都没一点想法,桓婧也是这样,从来都没考虑过赵川这种很招桃花的男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谢玄看着远处朦胧的城池黑影,心中想的却是建康城的风云。 第七十一章 故地重游 丁胜在某些时候,是可靠的保镖。 但在某些时候,他又只是个拖油瓶,因为那些场合你不能带着他。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桓温,约赵川一见,可以不去么? 绝对不可以! 桓温第三次北伐之后,对国内的控制已经到达顶点,屠刀几乎就架在各大世家的脖子上。 若不是他手不够黑,估计杀几十个大臣还是轻轻松松。 现在虽然只是临近他第二次北伐,但权势也不是赵川这样的浮萍可以说不的。 在知道了一些内幕之后,赵川觉得桓温更加深不可测。有道是一力降十会,无论技巧还是力量,这个人都不缺乏。 一个人有能力,有地位,有势力,还能隐忍,这种人不是赵川招惹的起的,去见见面,谈谈生意比较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川决定豁出去了。 这天晚上,有些夜黑风高的感觉,月亮躲进了云层,星星似乎也不太多,湖面上还刮起了大风。 赵川用发带把自己的头发捆在额头上,不然他那头短发胡乱飘舞,看着像是鸡窝。 大风之中小船如同树叶一样,被吹得到处乱跑。 “我说,上次是因为要带路,那这次是因为什么呢?法显大师?” 赵川无语的看着那个原本废话极多的小和尚法显,正在奋力的划船。他大概也是自知理亏,默默的出苦力,没有在一边哔哔。 “桓温啊,他很多年没来建康了,晋国的定海神针,我有兴趣看一看,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法显胡诌了一番,反正赵川是不相信他是为了“追星”而来的。 那些浮台没有人维护,今日天气又不好,身边又没有王孟姜那样如花似玉的漂亮妹子,赵川心中歪腻,看着这黑乎乎的“小岛”,感觉格外的神秘阴森。 船刚刚靠上浮台,那一片区域就被火把照的透亮。 白龙鱼服,危险性相当大。如果桓温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阴谋诡计中,最后死于跟一个毛头小子的会面当中,那才是真正的大笑话。 赵川可以肯定的是,桓温的人马,一定悄悄的进入了建康城,虽然他还弄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外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小和尚,而对方则已经完全控制了这附近的所有地方。 夜很黑,风很大,赵川心里也有点怕。 “穆之,让我们的少年英雄上来,其余的人,随你去客船吧。” 一个宽宏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正是当初褚太后所在的那个地方,桓温的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末将毛穆之,赵先生这边请。” 对方很客气,口称先生,赵川回头,法显已经跟着两个卫士走了,方向好像是不远处亮着渔火的一艘楼船,又远又黑看不太清楚。 法显这厮是故意来当人质的?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犯贱之人? 一时间赵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似乎这家伙深藏不露,有些看不透哇。 这年头没有化工蜡烛,点的都是蜜蜡,也就是说,现在烧的全是黄灿灿的金子(此时金子虽未流通,但已经是可以私下大宗交易的硬通货,毕竟铜钱那玩意太重了) 桓温不紧不慢的把二楼的蜡烛点起来,夜晚风大,不知道是谁,竟然在二楼围起了屏风,那烛火虽然摇曳,但最终还是没有熄灭。 赵川不得不承认对方真会玩,当天要是有这种情趣,跟孟姜妹子在这里鱼水之欢,倒是非常不错终身回忆。 “坐!听说这椅子是你发明的,一样米养百样人,果然人和人之间差距是很大的呀。” 桓温看着还是那副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精气神很足的样子,谈不上帅但很有男人味,一来就掌握了主动。 “当初大家都说你死了,但我相信你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那种不明不白的地方。你看,大司马风采依旧。” 赵川话语中带着讽刺,对方极有可能是自导自演,但他不会揭破,那等于是直接打脸了,现在打桓温的脸。 呵呵,胆子要肥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如此脑残的事情啊。 “赵大当家的,你是北方来人,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当不当得起国之柱石这四个字?” 烛光当中,桓温的眼睛带着期盼,很想从赵川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对方却吐出另外四个字。 “无冕之王!” 这四个字一出,桓温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心痛,愤怒,不甘,得意,乃至雄心万丈都有,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大司马,人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你觉得呢?” 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桓温低着头若有所思。 “罢了,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来,咱们先聊聊别的。来人啊,把东西拿上来!” 桓温大喊一声,不久,来了个亲兵模样的人,手里还有个盒子。 光盒子的样子,就让某人瞳孔骤然收缩。 “晋国的世家子弟,琴棋书画,乃是基本功。这乐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赵大当家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吉他!送给郗道茂,最后被王孟姜拿走的那一把! 桓温把这玩意给自己看,想说明什么问题?是想说自己的女人在他的控制之下,自己要看他眼色行事吗? 赵川不动声色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自己做的那把吉他,背后还有自己刻的名字。 “弹一曲吧,我知道你诗画双绝,却不知道音律怎么样,要不试试看?” 桓温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这种威胁和打压都在水下,不动声色,但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赵川想起谢安今天白天说的那些话,也不得不承认,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落后就要挨打! 对手是桓温,所以还会以这种文雅的方式玩游戏,但如果对手换成慕容垂呢? 鲜卑人是什么作风?或许比石虎强,然而也有限。 或许比后世的侯景强,然而也有限。到时候人家还会像桓温这样跟自己说说笑笑的玩“刀光剑影”么? “我想起了一首歌,想送给大司马。” 赵川不卑不亢的说道,并未点破桓温那暗藏的威胁。 “叫什么名字?” “你等会就知道了。” “好,那我听着。赵大当家请吧。” 赵川试了一下音,这吉他质量挺好的,系统的威力果然是不同凡响。 说实话,自己现在还不值得桓温去羞辱,可能人家纯粹就是对这种乐器感兴趣,对自己这个人感兴趣,或者是想敲打自己一番。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 via。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沸腾着的,不安着的; 你要去哪?via via。 谜一样的,沉默着的;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当你仍然还在幻想; 你的明天,via via。 她会好吗?还是更烂。 对我而言是另一天。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平凡着。” 朴树的曲子,韩寒的词,赵川无耻的剽窃过来,这首歌似乎还挺适合桓温的。 果不其然,对方可能想到过很多方案,哪怕赵川弹一首浪词艳曲,他都不会觉得稀奇,而这首歌所包含的感情和内涵,就有些复杂了。 “你认为我是曹孟德?” 桓温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在我麾下?” “人各有志。”赵川遗憾的摇摇头,东晋的土壤,并不适合自己。 “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第二个祖狄一样。只不过,祖狄是为了汉家的河山,而你为了什么,我还暂时看不出来。我立志要恢复汉家河山,懂我的人不多,包括你在内。” “小子让大司马失望了。”赵川对着桓温行了一礼,随后闭口不言,并没有接对方的话头。 很多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足矣。 “晋国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赵川心中暗暗着急,桓温这厮一直都在问他,肉戏迟迟不上,他真有些担心鸡鸣寺里那几箱足以平息瘟疫骚乱的药品不能入对方的法眼。 然而桓温这么问了,他也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百病缠身,苟延残喘而已。”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又何必在这里跟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废话呢?” 赵川不甘心的反问道。 “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桓温站起身,看着赵川的眼睛说道:“我很喜欢你的那首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气度恢弘!晋国的世家,已经安逸太久,他们已经忘了伤忘了痛,我会用一场北伐,来唤醒他们。” “没用的,根基已经烂掉了。别的不说,就是国家的黑户,都早已统计不清楚,世家麾下的家奴,哪个不是过万,更别说挂靠在其下的农民,根子不该,一切都没戏。” 赵川打了个哈欠,似乎对桓温的“心灵鸡汤”不屑一顾。 “嘉宾(郗超小字)说你是心比天高,只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瓜,今日一见,似乎有几分道理啊。” 哈?那个白面老鼠眼这么说我? 赵川有点不敢相信。 郗家这一辈两个女人,都跟自己有夫妻之实,郗超这家伙背后还这么诋毁我?我可是加强版小舅子啊! 比窦娥还冤,赵川只好闭口不言,装作没听见。 突然想起一件在意的事情,他低声问桓温:“你那离奇的遇刺,可是自导自演?” 从今天的会面看,桓温行事周密,到现在都还看不出对方有多少后手,说不定有弩手已经瞄准了这里,万一自己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会万箭齐发,到时候就算不成刺猬,也很难全身而退。 “假作真时真亦假,赵大当家你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咯,反正我是什么都没说的。” 桓温开怀大笑,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呵呵,我知道了。大司马今天约我在这么隐秘的地方碰面,有什么指教吗?” 桓温不说,赵川决定自己把窗帘掀开,不想再绕弯子了。 “很多事情,就像打仗一样,总会出现预想不到的情况,我不想建康死太多人,动摇北伐的根基,所以既然你的药能治瘟疫,我就想从你这里把药买下来,仅此而已,条件你可以开。” “我想募兵,人数最好有一万人,你能不能答应我?” 到江北以后拖家带口,不可能完全依靠桓温去罩着,建立自己的大军,势在必行。 “这个条件我很难答应,因为你毕竟是江北之人。不过看在你是陆纳之子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粮草,募兵的事情,终究要靠自己解决。当年祖狄也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起家,他能做到,不可能你做不到。” 我去,你把我跟祖狄比啊!华夏上下五千年,又出过几个“闻鸡起舞”的祖狄呢? 桓温已经很给面子,赵川也无话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年头有粮食自然有兵马。 只是,他想要的是百战精兵,而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啊!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一个高级号出新手村,跟一个新手号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继续提。” “王孟姜跟司马家的婚约,你要帮我取消掉,这个没问题吧。” 别到最后王家小妹跟他娃都生了,东晋那边却跑来要人,虽然不怕那些人,但也真特么尴尬的。 “没问题,这个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事实上,我已经有此打算。” 桓温脸上的表情似乎很轻松。 “洛阳的宝藏,我要拿到手,因为那是谢安石要的。” 赵川此话一出,弄得桓温一愣,最后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说道:“我家里两个女人,已经很是头疼,你还把这些世家女一个个往家里接,到时候有你受的。这样吧,我不会跟你去抢,如果你实在拿不到,那也就别怪我了。” 桓温算是口头答应了赵川的要求。 “行了,就这三个要求。药在鸡鸣寺,等会你派人去拿就行了。” 第七十二章 马屁不穿 对于赵川的要求,桓温几乎是一口答应,特别是粮草的供应,这是在其他人那里要不到的。 那些药物,其实要多少有多少,但对于桓温来说不一样。 带着光环,王者归来,不知道要赢得多少民心,再加上他北伐出征,如果能赢,在东晋的威望不知道会到达一个怎样的高度,或许跟当初的曹孟德差不多吧。 这可就厉害了! 赵川觉得自己虽然立场不同,但桓温此人却不能小看,毕竟是历史上险些一统天下的人物(最后枋头之战败在慕容垂手上),现在自己差得实在是太远。 小人物总是可悲的,幸运点的,可以喝点汤,不幸的,就是那句名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的,悲惨的一塌糊涂。 桓温还算大方,甚至有拉拢的意思在里面,赵川不敢再往下面想太多。 谈妥了正事,气氛似乎也松弛下来,两人间本就没太多利害关系,或者说,身后没站着世家的赵川,还不值得桓温去思量对付。(原则上他的便宜老爹陆纳并未为其站台,顶多是提供了点便利) “神州陆沉,看着北方那些异族作威作福,我日夜难寐,你从关中而来,应该理解我的心情。还都洛阳,一直都是我的心愿。” 既然已经谈完了生意,接下来应该是要谈情怀了,桓温也是个雅人,一下子就把话题拔高到“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地步,赵川又怎能扫兴。 他总不能说你一意北伐,全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刷声望,一切都是套路吧。 “桓温说得没错,现在的晋国,粉脂气太重(这年头士子抹粉才是潮流,赵川这种素颜的是异类,还好够帅)我就佩服一个半人!”赵川十分装逼的说道。 这话是历史上的苻坚说的,当初攻破襄阳,这厮就说是虏获了一个半人,大获全胜,不虚此行。 “哦?一个半?还有半个人的说法?”桓温差点被赵川这样的说法逗笑了。 “没错,一个就是桓公你,另外有半个,就是谢安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饶是桓温知道赵川在说奉承话,此刻也开怀大笑,摸着自己下颚的长胡须,脸上得意的表情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谢安只能算半个人?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赵川,对方没有矫揉造作,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谢安石被家族所捆绑,所思所想,无不以陈郡谢氏为第一考虑对象,他又岂能算一个完整的人?” 赵川对于谢安可是充满了怨念和无奈,一有机会便往死里黑,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真是一刻都不耽误。 桓温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道理是如此直白,如此鲜血淋漓,让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信服。 说一千道一万,他是龙亢桓家的领袖人物,又如何能摆脱得了“世家”二字。 “成也世家,败也世家,你不是世家中人,很难理解这些爱恨情仇。谢安石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啊。 世家子弟,无不以自身姓氏为荣,抱团取暖,一方有难,同气连枝,影响力巨大。 而彼此间分工却又有所不同,其间的关系,三言两语难以尽述。” 说起世家,桓温也是很难一言以蔽之,其间的复杂感情,不是当事人,很难说得清楚明白。 “好了,赵大当家陪着老夫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也是异常辛苦,来人啊,上酒!” 桓温当初那手刃父亲仇人的豪迈又出来了,此情此景居然想喝酒,赵川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想。 这是一个花样作死的年代! 魏晋士人作风不拘一格,有时候常常玩行为艺术(类似于三国祢衡那种),虽然不常见,但更多时候率性而为则是很普通的事情。 比如走亲访友,到了对方家门口,突然脑子里某根筋不对,不想去了,转身就回去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这里现在风很大,又没有妹子,周围黑灯瞎火的,还不太安全,明天也有生死存亡的大事。 现在喝酒合适么?又不是借酒浇愁? 很多事情赵川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桓温成竹在胸,根本就没把建康城里的某些土鸡瓦犬当回事看。 微弱的亮光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看着居然还有几分眼熟! 等来到烛光下,赵川愣住了,端着酒壶和酒杯的女子,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淑文! 赵川很想问她不是在襄阳养胎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要孩子需要些缘分,同样是郗家的女人,郗道茂才两次就中枪,而淑文和赵川两人当初云雨不知凡几,对方的肚皮却是毫无动静。 “那个……”许久不见,又新撩了那么多妹子,赵川看到淑文一时间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位俏丽的小寡妇没有说话,而是给了某人一个幽怨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桓温盈盈一拜说道:“义父大人,酒已经上来了。” 义父大人? 淑文的吴侬软语却把赵川劈得外焦内嫩! 义父大人?桓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义父这不就是干爹么? 赵川脑子里不由得出现后世的某些场景,那些传超短裙的妹子,白花花的大腿在眼前晃啊晃啊,还有和老男人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莫非自己现在已经绿了?这算是报应么?赵川心中歪腻,又不好明说。 看到赵川这副模样,淑文大囧,扯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你是在想什么?你在怀疑什么?桓公英明神武,怜惜我孤苦无靠,收我为义女,你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啊,啊!” 淑文发怒像一头母豹子。 小寡妇发怒的样子格外的可爱,颠覆了以往的形象,赵川连忙把她的手拉下来,将对方整个人搂在怀里,咬着对方的耳朵说软话。 很快淑文就软得如同面条挂在他身上。 “多谢桓公这段时间照料,不过你我平辈相交,叫伯父什么的,未免有些奇怪了。” 桓温哈哈一笑说道:“淑文她被谢家庶子纠缠不休,老夫拉一把也是正常,与你无关了,不必介怀。来,走一个,喝完这杯,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这句“各走各路”,说得意味深长。赵川收起讪笑,一脸严肃的倒了一杯酒,先干为敬的说道:“祝桓公旗开得胜。” “彼此彼此。” 桓温的样子很淡然,喝了一杯酒转身就走,并没有过多的废话。 或许他只是希望赵川能看到他明天大杀四方的样子,现在过多的墨迹,毫无意义。 大老虎走了,赵川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部湿透了,一身冷汗。 什么蒙汗药啊,刀斧手啊之类的完全没有发生,似乎以桓温的为人,也没必要做这些下作的事情。 嗯,虽然他的计谋有时候很下作就是了。 拉着淑文来到自己的小船附近,小和尚法显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又一个?” 法显看着眼角含春,时不时就偷偷打量赵川的淑文,这位明显已经是“少妇”,而且估计两人之间有很多“故事”,他干涩一笑,那张青涩的脸上带着无奈。 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尴尬的存在,而刚才一直被人看管着,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想抓狂。 “赵施主,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这位小娘子也一起来吧。” 法显有很多话想问赵川,奈何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在。 看上去似乎是某人的姘头。 淑文有很多话想跟赵川倾诉,奈何有个不认识的和尚在。 赵川之前就已经被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撩拨得火气很大,想在淑文身上找点补偿回来,奈何旁边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尼玛还是光(头)的! 三人都是各怀心事,恨不得早点结束这种尴尬的场景,奈何这船太小,连个遮挡都没有。 夜黑风高,毫无情调可言,只有耳边的风声和玄武湖的波浪声混杂在一起。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先开口,气氛尴尬得让人想撞墙! 一路无话的回到鸡鸣寺,法显立刻就逃之夭夭,留下赵川和淑文两人面面相觑。 正当淑文想问话的时候,正在值班的诸葛侃出来了,看到赵川身边又是个美女,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这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三个,本来松弛下来的气氛又尴尬起来,有眼色的诸葛侃找个由头遁了…… 小白兔也许能一次两次逃过大灰狼的袭击,不过最后还是会成为大灰狼的盘中餐。 三月不知肉味,赵川和淑文两人如同痴男怨女一样在房间里发泄,其间的欢快与缠绵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番云雨过后,被子里软绵绵的身子抱在一起,两人互相在对方耳边说着悄悄话。 “我以为你在襄阳养胎呢?我之前那么努力还是没怀上?”赵川不可置信的问道,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不能生育。 不能播种的种马是可悲的,他现在还不知道郗道茂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在为肚皮没动静的淑文耿耿于怀。 “孩子是我一个人能生的么?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啰?” 本来就对赵川在江左拈花惹草很是不满的淑文,此刻已经是要炸毛的前兆了。 “对了,这段时间你一直是跟着桓温在一起的么?他一直都在哪里呢?为什么别人找不到他?” 某人连忙岔开话题,这一下让淑文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这一路看到的事情。 和自己预想中的差不多,不过细节更丰满了。 淑文说桓温对自己“被遇刺”非常警觉和有准备,她这段时间也在考虑对方是否真的是自导自演,或者将计就计,总而言之,他是提前知道,并且做好了一切准备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桓温当时要反击刺杀,绝对能布局将对方一网打尽,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期间的因果,很值得人们去思索。 “亢龙军?精锐?” 赵川从淑文口中得到一个关键信息,在桓温老家龙亢,不仅有专属于桓家的坞堡,还有一支规模不大,但异常精锐的“杀手锏”亢龙军。 估计这支大军,是桓温用来逆转乾坤的。 战阵之间,非常注意节奏感。 一支关键时刻顶得上去的嫡系部队,有时候甚至抵得过十万大军。 赵川有一个怪异的感觉,建康城里,有什么人打得过淑文口中推崇备至的“亢龙军”? 他一直以为桓温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反杀,但现在想来,那么庞大的队伍,根本就无法隐藏行踪。而这次淑文跟着桓温一起回来的,一路随行的,确实是这支很神秘的部队。 赵川有一种预感,这次北伐,恐怕是这支军队要大放异彩了。 “你还有没有力气,我还想要,万一刚才没怀上怎么办?” “别,明天生死攸关,等回到江北自己地盘,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这如狼似虎的寡妇,赵川还真有点吃不消,暗想将来一定要在家制定轮流侍寝的制度,不然把自己搞死可就是千古第一的大笑话了。 他把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详细跟淑文说了,对方脸色果然吓得煞白。 “很危险么?” “还好吧,有一点,不过好处也很明显,这波完结了,就可以过江回家了。” 其实还要帮谢安找宝藏,其实一刻也难以安生,但这些郁闷的事情还是不要拿出来跟自己的女人说吧。 赵川搂住淑文光滑的肩膀,喃喃道说道:“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无法回头。” 他的身世是如此奇特,又招惹了那么多世家的女孩,如果还想混下去,前面只有一条坎坷的路能走而已。 抛开在床上倾诉衷肠的两人不提,把视线转到洛阳郊外。 这里也是个夜黑风高的天气,正适合杀人放火。 作为突击队长的朱序,在长途跋涉之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队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魔鬼一样的窈窕身材,尤其是那双又细又长的腿,在劲装的打扮下格外突出。 无论怎么自污,哪怕已经将脸全部涂黑,也无法将自己伪装成男人! 朱序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位不知发愁为何物的鲜卑女子,想一刀砍了对方的心都有。 知道自己身材好,就不要到处招摇了好不好,一看就是美女的身形,被人抓到都没办法掩饰过去。 没错,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闲的没事想找点乐子的长安君,偏偏他又对这个女人没什么约束力。 第七十三章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洛阳郊外,夜黑风高。 朱序看着一脸得意的长安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真给这位小爷跪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长安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小姐交代?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朱序耐着性子劝说道。如果这位是自己手下军卒,恐怕早就被推下去砍了。 这些贵族公子小姐啊,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以为打仗就是好玩的。 “朱将军,我原来也是当过斥候的,还有斩首酋长的记录,你莫要小看我。”知道自己被鄙视了,长安君不服气的说道。 朱序摆摆手,尼玛本来参加行动的人就少,现在回洛阳城也来不及了。 他无奈的深吸一口说道:“我知道了,等会你紧紧跟在我身后。”长安君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兴奋的点点头。 尼玛的,鲜卑野丫头就是跟汉家女子不太一样,打仗也喜欢凑热闹。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谁娶了这野丫头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隋朝大业年间,隋炀帝下旨,在洛阳北郊修建回洛仓,回洛仓城遗址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小李村、马坡村以西。 此时并没有什么回洛仓,但说巧不巧的是,苻坚等人正好把自己的粮仓布置在这里。 是苻坚脑残么?还是巧合? 不不不,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只要是打仗的人脑袋不发昏,都会把粮仓布置在这里。当然,苻坚的大军也在这里。 隋炀帝修建大运河不是偶然的,因为自春秋战国以来,黄河洛阳段实际上一直处于开发之中,或者说是开发得最厉害的一段了。 曹丕代汉建魏以后,迁都洛阳。 曹魏对于运河的设施,主要是修通汴渠、开凿贾侯渠、讨虏渠和广槽渠等项运河工程。曹操曾疏浚过汴渠上游到睢阳一段,称为睢阳渠。 正始二年(241年),曹魏又重新整理汴渠,这次是自上游到下游全程整修,使之可以通舟楫。 杜预致书王濬,劝他在灭吴之后,率领水军,自长江入淮水,又自淮水入汴渠,再由汴渠入黄河,溯黄河回到首都洛阳。 而汉朝开凿了槽渠,由长安引渭水入渠,沿南山山脚,一直通到黄河。班固的《西都赋》说槽渠“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 请注意上述一段话中最后几句。 渭水到黄河,洛水到黄河,黄河到汴渠,汴渠到淮水,淮水到长江,即使还没到隋炀帝,江南和洛阳乃至西都长安,也已经实质性的水域流通。 后来的淝水之战,争的就是淮水的控制权。所谓长江天险,如果丢了淮河,长江也是保不住的,隋灭陈之战,后周灭南唐,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苻坚镇守弘农,大军所需粮草,都是通过漕运而来的,他不把大军和粮仓布置在这里,那布置在什么地方比较好? 而洛阳的周成,又没有什么水军,难道还能劫前秦的漕运船不成?布置在水边,乃是最安全的,没有之一。 苻坚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序的目标,就是大军的粮草。 而且派出的是精锐人马,虽然人数少,但朱序有“秘密武器”。 那就是水浇不灭的黑色“火油”! 朱序在襄阳周边当武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山石里面冒出来黑黑的油(不要问为什么会有,江汉油田难道是白给的?),收集起来可以燃烧,而且,水浇不灭! 这就厉害了!对于无知妇孺来说,那可能就是晚上点灯的燃料,但对于打老了仗的朱序而言,这可不是什么无聊的东西,而是可以决定战争胜负的“妙手”。 他不动声色的让人把这些“黑油”装进陶罐里,这玩意要是用得好,烧掉苻坚的粮草绰绰有余。 毕竟对方势力也不算雄厚,能有多少粮草?以为是隋朝的洛口仓一望无际么? 朱序递给长安君一把精巧的弩箭,疑惑的问道:“这玩意你会用么?” “用过,还用这个杀过人。” 长安君语气平淡的回答道,这倒是让朱序有些难以想象。这女孩这样一副苗条身板,居然也杀过人? 军队的工事和营盘是防止敌人袭击的保障和军队失败时依托的屏障。 一个修建良好的工事体系(也就是营盘),是难以攻破的,敌人的任何阴谋诡计在它面前也难以得逞。《三国演义》里面甘宁劫营什么的,那其实都是在玩命,搞不好一去不回。 这里可以以凯撒在包围阿来西亚市修建的工事为例,宽近7米的第一道壕沟,约5米宽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壕沟,第三道壕沟中灌满了水。 后面是4米高的护堤,上面再加上胸墙和雉堞,胸墙和护堤衔接的地方,向外斜列着削尖的木桩。护堤上每隔27米修建一座木塔。并布置弩炮。护堤和第一道壕沟之间相距大约130米……其实不需要继续说下去,已经足够凶残了!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才二十岁不到的苻坚,怎么可能布置如此丧心病狂的防御,他又没打算一定要攻克洛阳。 只不过是以拖待变,以攻代守罢了。 如果是凯撒围洛阳,朱序估计连出城的胆子都没有,但他遇到的是苻坚! 一个长于政治,短于军事,长于野战(这个要打个大大的问号),短于攻城的家伙。 苻坚是想侥幸攻下洛阳,不行的话,能稳住弘农也行,他本来就没有做好长期围困洛阳的准备。 再说了,周成这个胆小如鼠的,敢出城么? 所以扎营很随意,防卫很松散,巡逻很稀疏。甚至苻坚本人都不会经常出现在洛阳郊外的大营,而是直接住在弘农县城里。 邓羌一走,围困洛阳的大营,主事之人变成了苻眉,苻坚同辈的一个亲戚(堂兄弟),而上次图谋已久的百尺楼奇袭失败之后,心灰意冷的苻坚就把自己的精锐龙骧军撤出了大营,回到弘农县城固守。 现在洛阳郊外的秦国大军,是苻眉和苻苌的人。这些人么……不提也罢,几年前在关中被桓温打得屁滚尿流的就是他们。 “你这是要?对面那个是黑石关么?”长安君发现河对岸是一个渡口,黑暗中的背景貌似崇山峻岭,地势险要的样子。 她虽然不学无术,到了洛阳之后倒是熟悉了周边的地形。 黑石关,洛阳的门户之一,丢了黑石关,河对岸的人就能轻易渡船过河,洛阳就成为一座孤城了。 “等会一旦火起,如果逃不掉,你一个人坐船去黑石关,然后绕路去汜水关吧。这里有一艘小船。” 原来是条后路?长安君感激的点点头。不过她觉得这次应该用不到,至于原因,纯粹是直觉。或者说她相信这次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种直觉也不完全是凭空想象,上次前秦大军里应外合,最后却功败垂成,说明了一个问题,现在苻坚手下的军队,战斗力实在是不咋地,要不怎么会那么大优势却没有赢下来呢? 管中窥豹,你说长安君这个人傻吧,她也不是真傻。见微知著,思维简单的人,往往更能看到事物的本来面貌。 大晚上的,秦军中所有的斥候都已经回营睡觉,因为周成的大军,除了几个月前出击过一次,被邓羌带人打得溃不成军以外,再也没有一次敢走出洛阳城门。 对手是如此配合,他们又怎么不在内心鄙视的同时,大大的松口气? 一左一右,大营西门前的哨兵脖子中箭,连叫喊都来不及,就栽倒在地上。 很快,他们的尸体被拖走,两个穿着秦军士卒军服的人,大模大样的站在原来哨卡的位置,而穿着藏青色夜行衣的长安君和朱序,如同幽灵,贴着帐篷边缘行走。 朱序身上带着那些装着“黑油”的陶罐,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火烧粮仓。 而朱序手下其他精锐,则是装作巡夜的哨兵队伍,不声不响的在大营里巡视着,寻找薄弱环节,伺机制造混乱。 也是活该苻坚倒霉。 现在他不在,大营里苻苌的人马和苻眉的人马各一半,谁都不服谁。 看到一队人在大营内“巡视”,双方的将校都没有通气,苻苌以为这些人是苻眉的人,苻眉以为这些人是苻苌的人,没有苻坚在里面居中调度,居然无人上前盘查询问。 更不巧的是,大半夜的,正好有一批粮草运过来,被朱序手下的人逮住,有心算无心,那些运粮的人被杀死后,粮草被一把火烧掉,顿时火光冲天! “不好了,大营起火了!” 朱序手下的精锐,之前都有过相关训练,怎么制造机会,怎么制造混乱。 这不叫还好,一叫大营就彻底乱了。 骂娘的,穿衣服的,慌乱中找不到兵器的,真是“听取蛙声一片”。 “看来行动很顺利啊,有一队士卒往那边走了,还有个穿盔甲的将领,搞不好那边就是粮草所在。” 长安君指着无比安静,骚乱还没有波及的一个方向说道。 没想到这蠢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朱序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不得不说,长安君说道点子上了,现在大营里都没有喊“粮草着火了快救火”,很显然是大军的根本,粮草,还稳如泰山,所以人心还比较镇定。 袭营么,那帮人总是要走的,无非是对士气有些影响,还能怎么样呢? 朱序和长安君如同两个幽灵一样,跟在那边军卒后面,很快,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堆积如山的粮草,用大小不一的麻袋装好堆放得整整齐齐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序和长安君对视一眼,也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地方了。远处的呼喊声还很激烈。 朱序心中一喜,看来秦军这次真是猝不及防,自己手下制造混乱,导致大营里的一些人自相残杀,一样的军服分不清敌我,大部分人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得到朱序的默许,长安君在黑暗中射出一箭,本来瞄准的是对方大将的脖子,没想到射中的却是肩膀。 手弩力道不大,若不能中要害,想杀死一个人如同痴人说梦。 长安君懊悔得捶足顿胸,这下可有些麻烦了,兵卒们将那个大将围着保护起来,一行人慢慢的靠近弩箭射过来的方向。 不能再等了,再等要坏事! 朱序将身上的那些坛坛罐罐的扔了出去,砸在地上哐当作响,流出来的黑油渗透到粮食的麻袋里,众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一个点燃的火折子扔在粮草附近的地面上,将火油点燃。 一烧就是一片,那员大将长大了嘴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玩意,火势居然开始猛烈的蔓延起来! “粮仓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一声惊呼,大营彻底乱了起来,正当长安君和朱序打算从容撤退的时候,秦军大营好像受到了真正的袭击,人数众多,那些人见人就杀,朱序手下的精锐也被殃及池鱼。 更不妙的是,在混乱中,长安君的脚崴了,又跟朱序走散了,似乎被乱军抓走,看不清是哪一方面的军队。 朱序觉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他当了螳螂,只是不知道黄雀是谁,这黄雀的胃口似乎还挺大的样子。 行动已经成功,虽然长安君不见了,但洛阳的防务要紧,他不可能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寻找这位不知死活的女人。 很快,朱序带着剩余的人悄然退出了战场,火光中,他隐约看到了“慕容”的旗号,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慕容家的哪一个人! “今日之耻,他日定然百倍奉还!” 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朱序丢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长安君身份尊贵,但尼玛那是个鲜卑女子,关自己什么事?只是回去难以向小姐交代了。 朱序心中没有负罪感,只是有些遗憾,百密一疏,秦军是击败了,但把重要的客人弄丢,也说不上是功是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行动,影响会如此深远。 他也没有想到,这次在场的所有人,将来会有怎样的爱恨纠葛。 最后那面写着“慕容”的旗子,时常出现在朱序的梦中。 第七十四章 决战紫金之巅(前奏) 伊洛水之上,一支不大的船队结伴而行,船上的这些人都是军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斩获颇为丰富,但因为兵力不足,不能扩大战果,还要防备对方的反扑。 不得已而撤退了,谁让实力不够呢? 在一艘两层高的楼船里,一个漂亮女孩衣衫不整的缩在角落里,正是长安君。 地上还躺着一个穿着前秦将军军服的男子,太阳穴上插着一支箭,直接贯穿大脑,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长安君的嘴角被人打出血了,配合破损的衣物,模样十分凄惨。 她的上衣被撕掉一大块,白皙的胸用胳膊并不能完全挡住,而她面前穿着儒衫的男人,面色冷峻,嘴角却带着戏谑。 “当时我应该晚来一炷香的时间,说不定那样你就会失身受辱了,这也算是对你的惩罚。让人无奈啊,我不想救你,却又无意间救你一次。” 穿着儒衫的男子语气带着轻蔑,似乎很看不起长安君。 这人竟然是在燕国不知所踪,擅自行动的慕容垂! “那个,谢谢你了,你究竟想怎样?” 到底是被对方救了,长安君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即使不喜欢这个男人,此时也无法恶语相向。 “嘿,你姐姐害得我家破人亡,你问我想怎么样,当然是让你来偿还她所欠下的债!” 慕容垂红着眼睛,看着长安君身上破损的衣服偶然间流露出的春光,血液有些沸腾! 为什么不玩一把呢?姐姐的债妹妹还,这很公道不是么? 再说这家伙本身就是要许配给自己当正妻的,虽然这是一种羞辱,但夺了对方的贞洁,挺不错的吧,又不需要负责? 想做就去做! 慕容垂像是发了疯一样扑上去,将长安君按倒,没想到还没亲上,自己下半身就剧痛不已! 断子绝孙脚! 长安君也真是够狠的,恨慕容垂得恨到什么程度啊! 其实长安君平时并不介意男女间的触碰,她还和朱序摔过跤,亲密程度比眼前的大多了。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她,根本就没当回事。 只是慕容垂是不一样的,也许这是一种另类的“喜欢”,反正长安君看这个男人很不顺眼,他的一切一切,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慕容垂俊朗而富有男人气的外貌,对她来说就像是毒蛇身上色彩斑斓美丽的花纹。 而慕容垂那惊采绝艳的军事才华,对长安君来说不亚于毒蛇的致命毒牙! 一言以蔽之,当一个女人讨厌你时,你周围十米的空气都是污浊的,让人厌恶的! 这一脚,长安君是把今晚受到的侮辱都发泄在慕容垂身上了。 “慕容垂,你无耻!三翻四次羞辱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完,长安君纵身一跃,从楼船的窗户跳入洛水,黑暗中完全不见踪影! 尼玛的,慕容垂捂着自己下半身,疼得冷汗直冒。 终日打雁,反被啄了眼睛,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鲜卑女子从来没什么三贞九烈之说,之前还有兄死了嫂嫂给弟弟什么的这些重口味习俗,长安君为何会如此激烈,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跟自己一夜风流? 这特么叫什么事!慕容垂想骂娘,都不知道找谁来骂,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内伤却在心里。 得到了的都是稀疏平常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得到了又从手上溜走,煮熟的鸭子飞了的这种情况。 “今年流年不利,还好,杀了此人,总算解决了一个祸患!” 慕容垂看着躺在船舱里的男子,决定明日就以慕容俊的名义,写一封挑衅十足檄文! 自己的二哥,燕国的那位皇帝好像真的很闲,闲到可以从容的布置国内的一切,安排接班人,还能出征泰山以东,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怎么能不帮他找点乐子? “哼,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不是因为好色,又岂会被我一箭射死。我那一箭,可没顾忌长安君这个小贱人啊!” 其实所有的剧情都不复杂,只不过么,稍微有点巧合跟戏剧性。 前文提到燕国的吴王慕容垂带着家奴失踪,他并没有叛逃,而是变卖家中的细软,把堪用的家奴组织起来,组建了一支人数约千人的“大军”。 人数不多,但关键看带兵的人是谁,如果是一个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那一切皆有可能。 慕容垂的灵感来自慕容雨,或者说看到自己的侄女,就想起她那个相好赵川说过的话。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有时候战争并非完全是为了得到土地和财富,更不是为了杀人! 很多时候是战争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输赢要看政治上的得分,而非战场上的得分。 这话给了慕容垂灵感! 于是他决定给自家二哥找找“乐子”。 二哥越忙,他的身体就越差,死得就越快! 燕国的周边形势越紧张,不管是慕容俊也好,继任的慕容伟也好,都需要更能打的将军,比如自己的四哥慕容恪,比如自己。 压力越大,自己的地位就越高,类似于养寇自重! 晋国君臣有些神经质,就算打下一城一地,也无法刺激对方已经麻木的神经。 一个连国都都丢了,却不拼死夺回的国家,你认为还有什么可以刺激到他们? 慕容垂把目光转向了西面的秦国。 听说秦王苻健的身体也不太好,而且手下儿子侄子闹得很厉害。 只不过太子苻苌,年纪二十多岁,正是青壮年,也有自己的人马和班底,估计接班无碍。 本来是无事,但如果这个人死了呢? 他死了,秦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吧,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燕国,难道慕容俊还会把自己献出去不成?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哪怕慕容俊再恨自己也一样。 暗杀苻苌,秦国今后内乱必起,而且和燕国将会势成水火,对自己而言,简直是一箭双雕!没有更合适的买卖了! 然后他就带人一直潜伏在黑石关的山脉之中,不断派人打探军情,特别是苻苌的行踪! 经过十几天的潜伏,大致摸清了规律,慕容垂决定夜晚去碰碰运气! 他运气不错。 朱序袭营,打乱了秦军的建制。混乱中,青春靓丽的长安君被苻苌抓住,本来苻苌已经带着随从逃之夭夭,在路上实在是忍不住长安君的美色,硬是想来一场野战! 其实不是苻苌太好色,而是自从他出征以来,真是淡出鸟来了,整天和这些军汉们接触,他又不是兔相公,这是直男的悲哀啊! 突然间抓到了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窈窕,美若天仙的女孩,超过了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 他到底是来一发呢,还是来一发呢,还是来一发呢?是男人,就不能忍!别说是他,就算是赵川来了,估计也忍不住! 于是苻苌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树林,让随从们走开,他就准备在长安君身上“开开荤”,结果还没得手,就被追随其踪迹的慕容垂发现,然后一箭射死! 当时的情况,其实射死长安君也是极有可能,反正慕容垂心狠手辣,再说也没看清苻苌身下的女孩是谁! 然后一切结束,苻苌的人死干净以后,事情就尴尬了! 两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只能用情何以堪来形容。 慕容垂带着苻苌的尸体,还有衣衫不整但尚未失身的长安君,原路返回上了船。 整件事就是这样简单而离奇,最后的结果,却是长安君跳河!估计是凶多吉少! 长安君是燕国皇后可足浑氏的心头肉(她自己也是可足浑氏),慕容垂决定让这件事情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是,很多事情是注定的,他只是画中的风景,一切皆有因果,玄妙无比。 天亮之后,汜水关的守将,收到了燕国的文书。 上面说秦国太子苻苌,无德无行,作恶多端,视万民为草芥,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这些事情被燕国慕容家看见,试图阻止他作恶,但苻苌不服,仍然要继续,因此只好将其射杀,将其尸体交还云云。 不久周成就看到了文书,只想大骂一声MMP! 你丫的燕国有种就直接找秦国单挑啊,把这玩意给我干嘛,难道要我去把苻苌的尸体和文书交给苻坚不成! 周成无奈只好找朱序商量,毕竟对方有勇有谋,夜里还成功的烧掉了苻坚大军的粮草。 朱序一看就知道昨夜是出了什么事,那位长安君小娘,一定是被燕国人抓走了,不过想来生命无碍吧,他知道长安君是皇后的亲妹妹,皇帝的小姨子。 不过他没想到长安君会刚烈到跳河! 朱序看到这份文书,还有苻苌的尸体,也是异常纠结。 最后他还是决定,亲自送还苻苌的尸体,带着文书,还有周成的亲笔信。 他让周成在信中陈述利害,让苻坚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还说他和苻坚之前并非死敌,有事其实可以慢慢谈的。 苻坚收到了信,会怎么想怎么做,这件事影响如何,先不去说。 就说这建康城,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火星已经点燃的炸弹的引信,爆发只是时间问题了。 天刚麻麻亮,赵川就在院子里跟陆长生调笑。 “小生子,我跟你讲个笑话好不好,看你这幅死了爹的表情。” 赵川走过去拍了拍便宜大哥的肩膀。 陆长生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没什么精神的说道:“快点讲吧,等会就要去台城了,你的心也真够大的啊。” 赵川神秘一笑:“听了这个笑话,你就不担心了。” “有一天兔子在一个山洞前写东西,一只狼走过来问:“兔子你在写些什么?” 兔子答曰:我在写文。 狼又问:什么题目? 兔子答曰:我在写兔子是怎样把狼吃掉的。 狼听后哈哈大笑,表示不相信。 兔子曰:你跟我来。 然后把它带进了山洞之后,兔子又继续在山洞前写着。 ” 陆长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完全不明白这笑话究竟哪里好笑了! “讲完了?” “稍安勿躁,这笑话还没完,还有后面呢。” 赵川带着一丝得意的说道。 陆长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因为紫韵的事情,他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紫韵的儿子在跟他讲笑话,这种感觉真的很难描述。 不过赵川并不知道陆长生在想什么,他继续讲道 “ 这时又来了一只狐狸问:兔子,你在写些什么? 兔子答曰:我在写文。 狐狸问:什么题目? 兔子答曰:兔子是如何把一只狐狸吃掉的。 狐狸听完后哈哈大笑的,表示不信。 兔子曰:你跟我来。 之后把它带进了山洞,过了一会儿兔子又独自一个人走出了山洞,继续写它的论文。 ” 说道这里赵川又不说了,陆长生已经听出些味道,有些急切的问道:“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赵川幽幽的说道:“此时在山洞的里面一只狮子正坐在一堆白骨上剔着牙,还一边看着兔子的文章:一个动物的能力大小,不是看它的力量有多大,而是看它的后台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长生仿佛被定住一样,半天都无法回过神来! “有桓温这头狮子在,我们这些小兔子还需要担心那些狼和狐狸么?你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兔子能活着,是因为他能诱骗那些猛兽啊,万一兔子引不来那些东西,难道狮子不会吃掉它么? 陆长生的心情却没有赵川这么好,胆子也没有他那么大。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事到如今,他们还有退路么?只怕父亲陆纳都不声不响的参与了! “你学剑?” “我就是剑。” “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你说!” “在于诚。” “诚?” “惟有诚心真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赵川不知为什么想到《陆小凤传奇》里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金之巅决战时说的那些装逼话,旁若无人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让陆长生看得目瞪口呆。 赵川这家伙,才华横溢,但是,看不透啊! “没事,就是想到些好笑的事情,没什么大碍。” 他又瞟了一眼远处台城的宫殿所能看到的一角,紧紧握住了拳头。 哼,决战紫禁之巅么?南京被称为紫金城,还真是很应景呢! 今日之后,我必将名扬天下! 第七十五章 决战紫金之巅(意外)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到处都是恶鬼,脸是慕容垂的脸,身体却像是毒蛇,一直在追捕自己。 好像又回到了辽东的春天,草原青青,白山黑水,除了纠缠自己的那个家伙,一切都是美好的。 忽然好冷,忽然又好热,长安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明显是富家女子的闺房里,带着阵阵馨香。 “你醒了?敛秋说她在洛水岸边捡到一个人,没想到还是个大美女呢?” 面前的女孩长得很好看,恬静中带着温柔和一丝灵动狡黠,对方话语中提到了另外一个人,似乎是救自己回来的“正主”。 敛秋?丫鬟的名字吧? 见多识广的长安君,从前身边仆人不少,自然是“懂行情”的。 “我没死么?”长安君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她现在的样子看着楚楚可怜,哪里还有鲜卑野丫头的辣劲? “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呢,没事了别担心,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我一个人也很寂寞呢。虽然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从你被救回来时的状况看,似乎也是见不得光的人吧?” 见不得光?也? 看来这位也是有故事的人呢! 长安君不由得想到。 自己已经得罪了慕容垂,那一脚的威力,自己可是使了十分的力道,够对方喝一壶了。 如果再见面,会发生什么,她已经不敢想了…… “姐姐,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别赶我走好吗?” 长安君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身份还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她就是这样单纯直白的女子,能够和被绑架的桓婧做朋友,就是因为够“白”。 “那个……你好像也不是普通人呢?而且我得罪了苻生,你害死了苻苌,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对了,我叫梁影,苻生原定的妃子,我装死逃出来了,你也别告诉别人呀!” 这位正是在弘农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影,赵川的女人之一。 此刻她俏皮的对着长安君吐了吐舌头。 交换了秘密的两个女人,是可以互相信任的。长安君觉得自己出来以后,遇到的男人,似乎都是色鬼啊,居心妥测之辈啊之类的。 倒是遇到的女子,都是值得深交的,这位叫梁影的,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至少长安君这么想,她暂时放下心来,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观察下情况再说。 之前梁影说那个叫敛秋的把自己从洛水边救起,那就是说这里还是在洛阳到潼关之间的地段,还是在秦国的范围内,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这位叫梁影的小娘是好人,不代表她家里人也是好人。这就好比长安君认为自己是好人,她姐夫却是个色鬼加恶棍一样。 就在几乎同一时刻,建康的核心,台城,中门大开!很显然,今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只有在朝会和隆重典礼的时刻,台城才会中门大开。 其实包括一直不露面的孙泰在内,大家都知道,游戏将会在今天告一段落,谁也没有资本再继续耗下去! 耗下去只会便宜苻家人或者慕容家的人,孙泰也是汉人,断然没有把江山献给异族的道理。 这跟当年张角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时候,也没去求着匈奴人,是一个道理。 “百官入朝!” 台城门外的御道上,文武百官早已准备就绪。根据官职大小,依次进入台城中门。 鸡鸣寺的后山上,赵川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大殿内的情况,身边的陆长生等人全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少年郎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好戏要开场了,你们可以先去睡一觉,等火候到了我来叫你们。”赵川看到文武百官才刚刚往议事的大殿内走去,意兴阑珊的把望远镜递给陆长生。 “小生子,你看吧。沈劲诸葛侃两个肌肉脑袋就不必看了,反正也没啥用。”打了个哈欠,赵川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他在等一个消息。 “主公,门外有人射进来一封箭书!” 一个值守的牙将拿着一支箭到赵川跟前来,上面绑着一张纸。 赵川轻轻拉开牛皮绳,不动声色的打开纸,眉毛轻轻一挑! 肉戏来了!桓温就是桓温,出手不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也来了! “小生子,你现在想不想听笑话?” 赵川很突兀的来了这样一句话。 哈?笑话? “不会又是小白兔的故事吧?”陆长生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一方面觉得这厮实在是闲得不行,心也很大,另一方面却很期待对方能说些安定人心的话来。 他们现在干的是要掉脑袋的活,心太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还是接着之前那个笑话说。 兔子骗了狼和狐狸以后,又陆续骗了很多动物。 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兔子在森林里的名气越来越大 因为大家都知道它有一个很历害的后台。 这只小兔开始横行霸道,欺上欺下,没有动物敢惹。 它时时想起和乌龟赛跑的羞辱。 它找到乌龟说:“三天之内,见我老板!“扬长而去。 乌龟难过的哭了。 这时却碰到了一位猎人。 乌龟把这事告诉了他。 猎人哈哈大笑。 于是森林里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情。 猎人披着狮子皮和乌龟一起在吃兔子火锅。 地下丢了半张纸片歪歪扭扭的写着: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还有强中手!” 陆长生和沈劲等人面面相觑,云里雾里不知道赵川要说什么,但隐约抓到一丝头绪却说不上来,心中很抓狂的感觉。 最后还是脑袋好用的陆长生疑惑的问道:“龟兔赛跑是什么东西?” 没文化真可怕!赵川鄙视了自家便宜大哥一眼,把龟兔赛跑的典故说了一遍。 害怕他们听不懂,赵川又把之前跟陆长生讲过的小白兔骗狐狸和狼的笑话又说了一遍。 明明很励志的故事,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怪异呢? 这种组合就类似于“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这样的心灵毒鸡汤一样。 刚才赵川说的笑话,世家出身的陆长生不明白,一直是家将身份的诸葛侃也不明白,倒是家道中落,现在由世家沦为贱籍的沈劲,彻底搞清楚了赵川想说的事情。 建康朝廷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原以为桓温是赵川的后台,但从刚才某人的话语看,桓温也是可以卖的,只要身后有个更猛的后台。 真是无节操,无下限啊。 不过对于沈劲来说,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洗刷家族的耻辱,重新翻身,这才是第一位的。 这也是他愿意跟着赵川混的原因之一。 当初的沈家……不也是赌了一把赌输了的卢瑟么? 赵川看到沉默了几人,心中哀叹一声,到底是有代沟,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小白兔能把狮子老虎狼啊狐狸什么的耍得团团转,是因为他很不起眼,处于食物链的底部,但眼界却是最开阔也是最放得下身段的。 只要能面厚心黑,逆袭不是梦! 狐狸狼什么的先不说,就说狮子老虎,由于“气场”太过强大,往往被自身的优势所蒙蔽。 常言道“扮猪吃老虎”,你特么看上去都是一副老虎模样,只怕连老鼠都吃不上,全被你吓跑了。 就在赵川跟陆长生他们说笑闲聊间,朝会已经开始了。 儿皇帝司马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身边原本应有的幕布,都被掀开,里面端坐的不是褚蒜子又是谁? 什么是垂帘听政? 根据一直以来(自战国以来任何朝代)宫廷的规定,官员不得直接观看和接触太后,所以辅政的太后一般坐在国君理政厅堂侧面的房间里,在房间和厅堂之间挂一帘子,听官员们与国君谈论政务。 这种由母亲帮助国君辅政的制度,就被人们形象地称为“垂帘听政”。 帘子被拉起来了啊!虽然大大不妥,却没有朝臣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堂上诸公,心思可是难测得很,说不得就有火中取栗的人。 褚蒜子只是想仔细看清楚众人的表情,总有些蛛丝马迹。 女人的心细,想得够多,也够计较。 大殿里的许多人,比如王羲之这样的,觉得这样似乎也好,透明是双向的,他们也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了。 这一点,相信褚太后也是心照不宣的。 “诸位爱卿,城内瘟疫泛滥,民怨沸腾,可有良策?” 良策当然有,不就是瘟疫的解药么? 谢安家里有一箱,王羲之家里也有一箱,但赵川有言在先,谁都不能当众说出药物的来源,不然翻脸。 无论是谢家,还是王家,都不会主动去把药分发掉。 他们在等着天师道的孙泰跳出来!那帮人散布了瘟疫,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赵川的那些药,是关键时刻用来收买人心的! 对于褚太后的问题,他们的应对只能是沉默,相信太后也明白这一点。 一切都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明朝有个大才子叫杨慎(就是写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那位),为了皇家的伦理纲常,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被嘉靖皇帝派到云南三十多年,直到七十岁老死都没回故乡,临终前一段时间去偷偷去四川还被人逮捕,送回云南。 倘若东晋的世家精英有这等气节,国家又岂会沦落到“神州陆沉”(桓温语)的地步? 家族是自己的,国家是众人的,怎么选择,一目了然。这也是世家门阀政治的弊端,之一。 正当褚蒜子和大臣们僵持着,谁都不愿意说话的时候,外面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几乎是气喘吁吁,到了大殿内就跪下,汗如雨下! 电影里常见的那种老远就叫不好了不行了的人,一定活不长久,因为统治者为了安定人心,很可能砍了这个人说消息是假的,谁让他把坏事宣传得大家都知道呢? “文武百官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 褚太后不悦的说道,没有人注意到,她身边的司马聃,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启禀太后,堂邑民变,流民帅郭敞,率手下冲击了县城衙门,县令刘仕被劫持,同时被劫持的还有王家小女王孟姜!贼人劫持了衙门里所有人之后,往北方去了,郗昙将军让我回来请太后定夺!” 晴天霹雳! 除了某些知情人以外,朝堂里的诸公,莫不是惊诧异常! 要知道所谓的堂邑,就是今天的南京市六合区,而建康城,就是现在的南京市的玄武区,秦淮区等地,你说近不近! 首都近在咫尺的“郊区”,竟然被流民攻占沦陷,官员被劫持走,未来皇后被劫持走……这是要变天啊! “太后,请为小女做主。小女带着家奴去堂邑赈灾,不想遇到这等灾祸,还请太后速速定夺。” 首先站出来的是王羲之,她女儿出事了,也确实有资格第一个站出来。 尼玛郗超那混蛋说有个后手,莫非这就是后手?还是表亲呢,这么不靠谱? 王羲之在心中把郗超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他就不相信那个叫什么郭敞的人,没有后台敢干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一定只是个开始,后面的事,还没完! “你派人出城,跟郗昙将军说,不消灭郭敞的流民大军,他也就不必回来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个郭敞,褚蒜子的评价只有呵呵二字而已。 要知道,当初祖狄的弟弟祖约也是流民帅,而且手下军队不少,最后不也被朝廷剿灭了么?这个叫郭敞的,手下千把人,居然就敢劫持朝廷命官,还有司马家未过门的皇后! 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这种人如果不是脑残片吃多了,那他就是有依仗,有恃无恐! 是他么?终于是他出手了么? 褚太后心中一冷。 文武百官都在,唯独缺了一人,大司马桓温! “大司马”作为全国军队的最高管理官,除管理国家军赋和组织军事训练外,还是军法的执行者。说到底,职位上,他就是军方的老大,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这会是他的手笔么?还真是大手笔啊! 第七十六章 决战紫金之巅(逼宫) 很多时候对外公开的消息,都是经过处理了的消息。不明就里的人,就会被蒙在鼓里。 堂邑县衙外全是郭敞的流民队伍,说是流民队伍,此时却都已经穿上了晋军的军服。 他们周围是郗昙的京口大军,井然有序,没什么矛盾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在褚太后心中,此刻这两支队伍应该已经在打生打死。 世家的社会,其实有时候作为皇太后的褚蒜子也看不懂。 县衙大堂内,郗昙,郭敞,县令刘仕,甚至王孟姜和老太婆状态的郗道茂,同坐一张桌子吃饭,气氛貌似还挺融洽,所谓的“劫持”,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笑话。 “刘县令,此番委屈你了,待桓公北伐成功归来,定会给你记功!” 郗昙端起酒杯,敬了刘仕一杯,并且先干为敬! 刘仕乃是庶族出身,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完全是靠的能力……嗯,还有他投靠的是琅琊王家。 “刘县令,一路会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流民帅郭敞此时已经是晋军将领打扮,也给刘仕敬酒。 “老夫真是……受宠若惊!”刘仕一脸苦笑,在那里憋了半天,愣是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王逸少家生了个好闺女啊,若不是多亏你那些药,老夫麻烦可大了!”对郗昙和郭敞不假辞色,刘仕对王孟姜倒是很客气。他也从侧面得知了,王孟姜这小娘看上去浓眉大眼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胆子却已经大到没有边际!她居然想逃婚,王羲之居然同意,她舅舅郗昙居然配合。这世道真的变了么? 事关皇家威严,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政治阴谋? 刘仕简直不敢往下面多想,心里只有佩服!司马家虽然不济,但敢在他们脸上拔毛的人,那也是一只手数的过来啊! 桓温心思深沉,所图甚大,这次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算了,不提也罢,人生难得糊涂。 酒桌上的王孟姜和郗道茂,如同木偶一样,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只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郭将军,一路上小女就交给你照顾了,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汇合,刀剑无眼,只要你平安把人交给他,后面就没你的事情了。” 郗昙的话里有话,绵里藏针,由不得郭敞不警惕,不过总体上说,还是松了口气。 他细胳膊细腿,要护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去洛阳,配合桓温北伐,还真是有点为难。如果半路有人接应,那实在是要谢天谢地才是。 一顿饭吃完,郭敞就“挟持”这诸人(除了郗昙以外的),离开了堂邑的县衙。 流民队伍在他的带领下,与郗昙的人马脱离接触,往北方去了。 前来传令的太监,被郗昙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借口顶了回去,并不直接追击这支“胆大包天”的“叛军”。 郭敞并不知道,这次行动会成为他人生之中的转折点。 而此时的建康台城的大殿内,早已炸开锅! 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揭开盖子往往只需要一个由头。 正如想和男友分手的女子,往往会因为一个“你今天衣服穿得不好看,让我丢脸了。”这样的蹩脚借口,而抛弃对方。 前去传旨的人还没有多久,台城周边就已经被愤怒的民众所包围。 事先得到褚太后的嘱咐,负责值守的世家家奴(禁军已经被调到会稽平叛),都是在城墙上架起盾牌,无论下面怎么叫骂,反正就当自己是聋子哑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妖后退位!”“妖后退位!”“妖后退位!”“妖后退位!” 不知是谁起头,外面呼喊的声音渐渐变得一致,那就是高喊妖后退位。 他们这些人似乎已经忘记了,正是因为褚蒜子当初力挽狂澜,在皇帝死了之后扛大梁,才使得东晋政权能修生养息。 若不是她居中调和桓温与其他世家之间的矛盾,东晋又岂会有一段修生养息的时间? “皇帝下罪己诏!” “妖后不退位,皇帝不下罪己诏,我们就要清君侧!” 连清君侧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台城周边的气氛已经火爆到了极点,已经有愤怒的民众开始拿石块攻击台城城墙上的值守人员,坚固的大门被拍得啪啪响,像极了某些恐怖游戏中的丧尸围城! 什么叫清君侧?意思就是指清除君主身旁的亲信、坏人。 名字听上去很伟光正,但却经常成为叛乱发动者反抗中央政府的主要理由,这就是所谓的挂羊头卖狗肉。 清君侧清的是谁?矛头首先指向褚蒜子。 而“罪己诏”是古代的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 意义十分重大。 朝臣再怎么逼宫,一旦最高统治者下了罪己诏,都会暂时偃旗息鼓。 说白了,就是政权出现大问题,统治者作一下姿态,而且是决定性的姿态。 它通常是在三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造成灾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 用意都是自责,只是情节轻重有别,因具体情况不同,造成的影响也很不一样。 而此时此刻,司马家暗弱,太后摄政,君臣错位,显而易见。 “天灾”正当其时,这也是天师道孙泰等人所呼喊蛊惑的。 至于政权危难么?暂时还说不上,不过会稽民变已经起来,不好好处理,建康也不安全。 三条都能沾上边。 罪己诏往往跟退位伴随,因此没有哪个皇帝或者最高统治者敢随便下罪己诏。 “卧了个槽,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啊,这辈子真没白活!” 赵川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到台城周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民众示威散步,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啧啧称奇。 全都是白衣,很有压迫感! 陆长生看到他那副跃跃欲试的轻浮模样,心中哀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父亲今日好像也在朝堂,你就不去看看么?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出场?莫非你不着急?” 赵川撇撇嘴,还出场呢,连解决瘟疫的特效药都卖给桓温了,还搞毛线的出场。 真以为这是在玩两晋无双,带着百号人冲出去大杀四方,蓄力满了放大招? 在大势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这次来东晋,主要目的已经全部达到,能脱身,自己就已经是全身而退,还组建了自己的班底,顺便捞了几个漂亮妹子,该知足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别急,好戏在后头,褚太后要打退这一波逼宫,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川决定好好看戏,该出场的时候,少不了忙活一阵子。 他不像陆长生,地球很危险,安全第一。不为妹子他不会拼命。 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褚太后不会听不见,那些朝臣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了然,羞愤,震惊,麻木,各种表情不一而足,有的是真的,有的是装的,谁也弄不明白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派人出去,把那些人杀一批,民变自然能迎刃而解。但之后呢?史书上会怎么说? 某某皇帝,某某太后,某某大将,下令大开杀戒,台城外血流成河,万民恸哭。 更要命的是,孙泰还没出来,而民怨更重了,这次是围城,下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太后,请下旨,驱散台城外的乱民!” 众人都不说话,局面却不可这样一直僵持着,很快,出头鸟来了。 此人是行参军徐丰之,武将文职,相当于参谋(不是参谋长),职位不算高,但有军事建言权,他说这话非常合适! 王羲之瞳孔一缩,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这个人是司马烯的爪牙!司马烯跟褚太后不对付,已经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他的小弟出来叫嚣要“平叛”,他只有呵呵二字送给此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外面的人之所以会闹腾,其实也是受人蛊惑,瘟疫迟迟不能平息,人心动荡,你又能杀多少人?” 王羲之不止是王家一支的话事人,他还是王孟姜的父亲。 没有哪个父亲,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不论这场变局背后的人是谁,让王孟姜借着东风去北方,乃是既定方略,他不可能去支持居心妥测的司马烯。 王孟姜为了让王羲之支持自己,谎称当初在司马烯武陵王府的密室里,她跟赵川两人中了迷香早就肌肤相亲,忘情痴缠。 虽未失节,但早已“坦诚相见”,不再是普通朋友关系,后来才会越陷越深,底线全无。 得知此事的王羲之早已恨透了司马烯,若不是他,宝贝女儿又怎么会被赵川勾搭走? 凡是敌人支持的,自己就要反对,所以当徐丰之跳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予以驳斥。 王羲之乃是右将军会稽内史,位高权重,他的话很有分量,褚太后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王家的态度不甚激烈,看来她今天的处境还是会好一点。 “太后,您可记得汉景帝冤杀晁错的掌故么?” 谢安如同老僧入定一样一声不吭,倒是他弟弟谢万,慷慨激昂的走出来,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 这个典故,百年后的晋国士大夫又何尝不懂? 当年汉景帝刘启平素就很欣赏晁错的才华,当晁错提出了“削藩“的建议,就是削减诸侯国的封存地,得到汉景帝的同意,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刘姓诸侯国太多太强大,他们又天然具有“造反”的功能。 说句难听的,无论哪个王最后当皇帝,都是刘家人,国家都是大汉,汉景帝又怎么会不担心呢?那些大臣将领,并不是完全可靠啊,毕竟是刘家内斗,他们的立场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谈不上忠或不忠。 果不其然,汉景帝那些亲戚都造反了,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叛乱。一度声势浩大! 《史记.吴王濞列传》:上卒问盎,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適过诸侯,削夺之地’。故以反为名,西共诛晁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斩晁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削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於是上嘿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意思就是杀了晁错,那些诸侯造反就没了口号和气势,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后来周亚夫出门,诸侯王惨败。汉景帝冤杀晁错也成了一个掌故,与清君侧对应。 谢万此时此刻说这话,所要表达的东西已经很明显了。 宫外喊的是让太后退位,清君侧下罪己诏什么的,太后你就宣布退位,再下罪己诏,看那些人怎么样。 即使他们再有其他理由,朝廷也占据了大义,凡是不服的,一个字杀,就能解决问题了。 饶是褚蒜子历经风浪,此时也是气得俏脸煞白,浑身发抖,有一种被自家人背叛了的耻辱感! 她是谁啊,她母亲就是谢家的女人,她自己可以算是半个谢家人,现在居然是谢家把她出卖,真有那么急迫么? 就算你们要卖,也可以让别人先提出来,然后你们维护我一番,最后不得已答应,难道这样不更好一些么? “哀家,哀家……”褚蒜子眼睛一转,忽然和谢安眼神触碰,对方微微点头,她领悟到了,身体软软的往后面一仰,倒了下去! “太后!”“太后!”“快传太医!” 看到褚蒜子被逼得晕了过去,群臣们都慌了! 作为今天已经预定的“最大输家”,这里谁都可以缺席,唯独她不能缺席,她缺席了,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小生子,走,该咱们出场了,都跟在我后面,去密道!” 远远的看见大殿内人群的骚乱,赵川知道情况出现了变化,朝会大概是一时间开不下去了,现在该是自己出马了。 是龙还是虫,就看这一杆子买卖了。 “赵大当家,日月轮转,贫僧相信我们这次定会不虚此行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法显小和尚出现在了赵川最近的位置,一脸微笑,好像还很兴奋的样子。 第七十七章 决战紫金之巅(入局) 赵川和法显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鸡鸣寺,因为某人看到法显小和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许久未曾露面的惠安大师,说着不知名的语言。 惠安大师此时已经是形如枯槁,赵川心中一沉,这家伙这几天只怕是滴水未进,更别提吃东西了。 坐化成佛! 赵川大概猜到了惠安大师的想法,这鸡鸣寺只怕保不住!就算孙泰不来,只怕这惠安自己都会点一把火烧掉。 还好早有准备!身上重要的东西都放乾坤袋里了,其他的不要就扔掉吧,估计今天之后,江左也是呆不长的。连淑文都被桓温接走了,看样子这位枭雄,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表现呐。 “赵施主,老衲将在此禅定,随鸡鸣寺而去,诸位就不要再劝了。” 看惠安的脸色,赵川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去死了,这种人一般把自身的死亡当做是崇高的理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一言不发,刚才可能是法显小和尚在劝,没劝住。 “赵大当家,贫僧刚才说的是梵语,看样子你好像不懂梵语?”法显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那张英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的得意无以复加。 小和尚很骄傲,也看不起世人,能压赵川一头就是他现阶段最大的成就感。 赵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把法显从头骂到脚。 系统支线任务奖励里面有翻译机这种东西,等我搞到手了不削死你! 这种类似于小混混被痛打一顿后说的“有种你别走”自我安慰,实在是不能跟别人说,不然赵川的人设就要崩塌了。 跟惠安老和尚告别,赵川回头看了一眼这颇有历史韵味的鸡鸣寺,心中一黯,它注定会毁于这次战火,希望下次自己能饮马长江,击破建康,再次看到它焕发青春,浴火重生。 “刘轨,我吩咐的事情,你办妥了么?”赵川把鸡鸣寺一代的“黑涩会”老大拉到一边,在对方耳边低声问道。 “主公放心,人员我都安排下去了,流言已经散发出去。一旦鸡鸣寺起火,我手下那些人就会推波助澜,把声势造起来。” 看到对方十分笃定的样子,赵川笑眯眯的拍了拍刘轨的肩膀说道:“做得好,走,随我来,以后别回来,就跟着我混了。” “这……”其实刘轨早厌烦了建康这地界,只是他手下那些泼皮,没了靠山,只怕不好混。 “走之前给你一天时间收拾,带上两个合用的人,其余的留在建康城作为眼线,我自有大用。” 听到这话,刘轨喜出望外!他们这种人,家国大义,其实都离得比较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除非鲜卑人打长江对岸了,这些人才会着急。 他们唯一顾虑的,就是忠义二字,也就是对手下的“不抛弃不放弃”,这也是维持一个组织的精神支柱。 后世的“社团”,为什么会拜关二哥,还不是因为要强调忠义,大哥罩着小弟,小弟为大哥冲锋陷阵,若是没有了“伦理纲常”,今天我当二五仔,明天他当二五仔,人人自危之下,还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收服了刘轨了,赵川领着众“家将”进入密道。他左边是刘轨,右边是法显,其余的人都在身后。 刘轨擅长近身短打功夫,乃是鸡鸣寺一代的“街头霸王”,而法显纯粹是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秃驴身份又会装逼,这一文一武,出事了好应对。 陆长生是陆家嫡长子,沈劲是建康朝廷黑名单上的人,认识他们的朝臣很多,若是被认出来会惹下不必要的麻烦,赵川打算让他们压阵,实在是要梭哈的时候,再让他们出来,响箭为号! 走到“密码门”附近的地方,法显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兔羊兔森破”这几个解谜的字问道:“那天你不肯说,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不妨当着大家解谜,你觉得如何?” 陆长生等人都围过来,一脸古怪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赵川心中大骂mmp,这厮就是想让自己下不来台。这时若是装傻混过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做贼心虚,这形象在手下心中可就差劲了。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输人不输阵,说什么也不能在法显面前露怯。 “等会你引路,带我去找褚太后,行不行!”赵川在法显耳边低声威胁道。 “成交,施主请解谜。” 赵川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都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石墙上写下“too young too simple”,然后就不说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原来如此,只需要数一数字母的个数就行了,音译的汉文果然是博大精深。”法显一副了然的表情,其实是赵川比较傻,因为菠萝菠萝蜜这一类的梵文,其实都是汉文音译。 此时没有汉语拼音,这种事情比吃饭还要常见,聪慧的法显猜出来一点意外都没有。 “对了,此话何解?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法显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很傻很天真!”赵川一脸黑线,无奈的转开密道大门。 法显一向不苟言笑,听到赵川这话,愣了半天,突然狂笑了几声,意识到什么之后,又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和肚子,笑得浑身抽搐。 很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指着赵川的脸笑道:“赵大当家心气再高,只怕当时早就气得发抖,被这古人骂了一通也不知道该找谁来算账。旁人愚笨不明就里倒也罢了,偏偏你又是明白意思的人。” “你迟早要死在你这张臭嘴上!”赵川白了法显一眼,不理会这个喜欢吐槽,比电视里的唐僧还啰嗦的家伙。陆长生等人都已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想笑又不敢笑。 只有“黑涩会”大哥刘轨脑回路比较短,到现在都还不明就里。 短暂的插曲过后,众人们来到出口大门。 出了这扇门,就再也没什么安全可言,等于是入场了。 “我领头,刘轨和法显跟着我,其余的人,诸葛侃在门外隐蔽听我响箭号令,其余的人在通道内休息,陆长生统管一切!” 陆长生听到对方似乎是打算有去无回,还想再说什么,赵川把手一横说道:“我意已决,若有意外,除了我的女人,其余的东西你都带回陆家。”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功,陆长生慎重的点了点头,对方是胸怀宽广之人,又敢于任事,此番不死,未来必成大器。 紫韵的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陆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中的感觉很怪异。人群中想跟赵川一起去的人不少,只有沈劲在一边默不吭声。 他背上还有个沈家,赵川死了就死了,了不得一个陆家未上族谱的私生子,他乃是沈家的嫡长子,怀着振兴家业的重任,任何一个不小心,都会让已经沉沦的家族万劫不复。 他心中感激赵川,此时却是不能表态,不然被同伴孤立,处境不会太妙。 赵川带着刘轨和法显走出假山,立刻就被某个世家的家奴发现。 “请带我们去见太后,有要事禀告。”赵川没有说话,而是法显温文尔雅的站出来解释道。 这厮一眼看去就是毫无武艺根基,人畜无害的小和尚,亲和度加成200%,没想到这个披着软甲的世家家奴眼睛一转,似乎就要喊人来捉拿赵川等人。 论智商,一百个刘轨也比不上法显,哪怕他多吃了十几年的饭。但论临场应变,则是一千个法显也比不上一个刘轨。 这家伙和赵川一样,三教九流,黑吃黑的见得多了,一看对面那家伙眼色不对,哪有遇到不速之客来自报家门引荐还要拔刀赶人的下人呢?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闪,这位身披软甲的世家家奴,脖子上绽放出一朵小红花,还未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 “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刘轨,来,我们把尸体处理一下。” 三人从容不迫的处理完这位不开眼的世家家奴的尸体,对当前严峻的形势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不仅建康城很乱,而且台城内部也很乱,世家当中,一定有叛徒,站在孙泰那边的。 不过也说不好,因为孙泰的身后,也许还有更大的后台,正如赵川说的那个小白兔笑话里讲的一样,狮子最后被猎人干掉了,桓温如果是狮子,那究竟谁才是猎人? 三人立即分开走,法显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赵川和刘轨像是做贼一样,在侧翼不显眼的地方遥望着小和尚开路。 很快,小和尚遇到另一个世家家奴,此人的态度与刚才那人截然相反,十分热情的领着法显走了。 赵川和刘轨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他们都是会武艺的,到时候出了事情逃之夭夭没问题。 而法显一个年幼的和尚,还是附近鸡鸣寺的,再加上之前赵川已经跟谢安他们打过招呼。 他的处境其实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不碰到刚才那样居心妥测的家伙的话。 此时此刻,离赵川他们不远的太后寝宫内,除了给“昏迷”的褚蒜子把脉的太医以外,就剩下皇叔司马昱,官至司徒,再就是司徒左西属谢万。 谢安此时只有一个行参军的虚职,挂靠在桓温都督府下面。他此时也在寝宫当中,而除了三人以外,包括二皇帝司马聃在内,所有的大臣,都在议事的大殿内等候。 “太后怎么样了?”谢安给太医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退下来,装作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后积劳成疾,若继续这般操劳国事,只怕是……” 太医心里也是在骂娘,明明褚蒜子就是在装晕,她的身体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可面对谢家的权势,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国事岂是医官可以掺和的?还不退下!”司马昱不悦的挥挥手,这位太医如蒙大赦,赶紧退出房间,顺手带好门。 “太后,您受委屈了。” 太医一走,谢安就对着床上躺着的褚蒜子恭敬的拜了一拜,对方立刻就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太后的威严。 “安石神机妙算,道理哀家明白,只是哀家……”褚蒜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当时确实有些生气,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和谢家的关系,朝堂内又有谁不知道? 谢万这一招以退为进,都是谢家内部反复推演过的。 “罢了,如今情势如何?”看到谢安终于肯走到前台来,褚蒜子的心放下大半,都是谢家人,谢安断然不会让她去死吧? “太后,现在的情况,就是人心隔肚皮,胸怀妥测之人实在太多,这个烂摊子,不如交给桓温吧。 您在上面已经太久,有个混小子说过一句话,高处不胜寒,您先退下来休养生息,有些人没有经历痛,自然不知道您的好。给他们一个教训,未尝不可。” 谢安说得入情入理,褚蒜子看了看司马昱,又看了看谢万,两人都是面色谨慎的点头,很显然之前三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是北伐么?”褚蒜子的声音很低沉。 “是,陛下总是要继位的,这是个提升威望的好机会。难得桓温不会从中作梗,至于荆州,可以徐徐图之,桓温毕竟也是国之柱石,他若是倒了,难保北方那些异族不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桓温确实是压着各大世家,但此人乃是曹操一般的人物,并非是倒行逆施的王莽,晋国目前还真不能少了这个人。 如果杀了桓温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相信各大世家都不会吝啬那点人力和财力。 杀人从来就不是目的,政治上的得失,始终要排在第一位。 “那好吧,哀家这就写罪己诏,宣布退位。”褚蒜子无奈的点了点头。 目前的结果她不是很满意,因为是“被逼退位”。 正如一个女孩甩男友和被男友甩,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她褚蒜子自诩长袖善舞,精于平衡之道,没想到居然有被逼退位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被万民围城的情况下。 堪称是人生一大耻辱。 只是形式比人强,再怎么不愿意,她也没有选择,不然就会失去自己本家的支持,永远失去东山再起(这个成语出自谢安)的机会。 “安石,叫人进来,哀家要颁罪己诏!” 第七十八章 决战紫金之巅(破城) 赵川和刘轨两人,如同做贼一样,潜伏在太后寝宫的宫墙之后,忽然某人意识到一个有点严重的事情。 丁胜这个能打的打手,不见了!明明夜晚都在鸡鸣寺的人,早上就没看见踪影了,褚蒜子是他的老相好,这个人没可能溜号的。 赵川扪心自问,若是谢道韫是褚太后这样的地位,遇到逼宫,他就算不能解除危机,至少也会护住自己女人的周全,绝不会置之不理,这厮跑哪去了呢? 正在愣神当中,法显已经被世家家奴领到寝宫门前,等待着大佬的传唤。这时候赵川已经不太方便出现了,朝中大臣认识他的人不少,谁让他之前在兰亭那么骚包呢。 引而不发才是跃如,如果人家已经看到你来了,这把暗刃也就失去了威力。他这才意识到小和尚法显的好处。 政治掮客! 谈判成与不成,正主提前露面,都是大忌。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超脱于立场之外人,来牵线搭桥。 这种人可以是自己的小妾姨太什么的,也可以是道士和尚这种“出家人”。 法显的到来,不仅是赵川的“奇招”,也让褚蒜子大出意料。谢安告诉她台城有退路,让她安心,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和尚,而且还是个小和尚。 居然是一个和尚? 此刻心烦意乱的褚蒜子,就想把这家伙抓起来审问一番,倒是谢安若有所思的问道:“一个小和尚,长什么样?” 值守的太监把法显的外貌形容了一番之后,谢安不动声色的跟着出去了,让寝宫内的诸人都面面相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有等到救兵,倒是等来一个和尚,一个和尚…… 太后寝宫门前,谢安不动声色的看着法显,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十一二岁的年纪,敢到一个国家政权的核心,看到他们这些大臣还面不改色嘴角带着微笑…有点意思啊。 当年派丁胜入长安“排查妖孽”,锁定了赵川。但有一次在回来复命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丁胜敏锐的察觉到建康鸡鸣寺新来的小和尚,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丁胜回来把这件事告知了谢安。 但当时谢安“预言宝书”在手,不想节外生枝,就没太理会对方的报告。 现在看起来,不得不说,丁胜这家伙是有眼力的。 “佛门清净之地,不该参与世间的纷纷扰扰。”谢安沉声说道:“大师请回吧,哪里来,就从哪里回。” 此话充满了禅机,说到辩论,谢安也是一把好手,只不过随着年纪和名声渐渐增长,也不再锋芒毕露。 毕竟他名声在外,和人争辩,赢了脸上无光,输了更是为他人做嫁衣,何苦来哉? 如果法显连法号都没报出来,就被谢安打发了,那他估计在赵川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是“灵童转世”,又是天资聪慧,又岂会被谢安这三言两语唬住?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一无物,何处惹尘埃?”法显说出一句让谢安和周围“大儒”们震得耳朵发响的诗句,在一旁偷听的赵川,更是惊掉了下巴! 惠能,被尊为禅宗六祖的曹溪惠能大师,对中国佛教以及禅宗的弘化具有深刻和坚实的意义。惠能得到五祖弘忍传授衣钵,继承了东山法脉并建立了南宗,弘扬“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教法门。 这句诗就是出自他口中,所代表的,乃是本土佛教彻底脱离外来影响,独树一帜的标志和分水岭。成佛的途径,由原来的“苦修”变为了“顿悟”!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慧能是唐朝人……赵川确认自己没有跟这家伙说漏嘴,把六祖(慧能)的名言说出来,那么,这家伙的来历,果然有些可疑么? “有点意思,大师有话不妨直言。”谢安收起轻视的脸色,既然也有可能是“妖孽”,那自然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世间这么大,然而内心禁锢的话,岂不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贫僧就是为了探究世间真理而来,断不会让妖孽阻挡我的道路。” 啥? 你特么不就是我的一跟班么? 为什么会说得好像你就是猪脚,自带光环一样? 赵川听到法显的豪言壮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里低调又话痨的法显,现在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社会我显哥,人狠话不多”。 看到法显似乎胸有成竹,又像是在打机锋,既然他是从鸡鸣寺而来,那自然不是自己的敌人,除非赵川连谢道韫都不想要了。 再说谢安也没打算赵川这厮能力挽狂澜。 之前的那些动作,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稳住! 稳住那个小混蛋,不让他兴风作浪。等桓温回来收拾大局便是。到时候自然有人会让那家伙服服帖帖的。 “你在门外守候,等会随我一起来吧。” 丢下这句话,谢安就进了太后寝宫,让法显一个人在门口发呆。周围的世家家奴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和尚,然后又装作看不见他。 远处的赵川急切的给法显打招呼,那家伙却像是瞎子一样,视而不见,如同老僧入定一样动也不动。 “主公,现在怎么办?” 刘轨是个实诚人,实在是看不出这年纪轻轻,心里却又无数弯弯绕绕的法显,嗯,还有赵川,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却又是无可奈何。 “别着急,你会上房梁么,怎么现在上议事大殿的房梁那候着,太后这边,就拜托法显了,我相信他。” 赵川自我欺骗的说道。 这你都能相信?果然是用人不疑么? 刘轨看了看远处的法显小和尚,又看了看赵川,有一种智商欠费的感觉。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这一刻,刘轨不知为何想起赵川无聊时说的这句话来,果然是自己老了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多时间已经活到了狗身上,现在连两个毛头小子都看不透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的潜入到大殿之内,此时此刻,大殿内的大臣们都是议论纷纷,几个熟识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互相交换着信息。 王羲之好像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就发现躲在房梁上的赵川,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躲到下面人员视线的死角里。 地方太小,他和刘轨两人分头行动,一人一边并没有挤在一起。 刚才环顾四周,好像没看见便宜老爹陆纳,这是为何?老爹可不是个安分的家伙啊,赵川在心中暗自嘀咕。 在桓温和郗超的计划里,陆纳似乎是一个核心的执行人。 没有他暗算赵川,赵川跟郗道茂不会睡一张床,郗昙也不会上桓温的贼船。 京口大军,举足轻重,郗昙的分量很足,这是控制建康城很关键的一步。 江东各个世家之间串联,都是陆纳在其中穿针引线,他很明显不是个局外人。 现在这一刻,连武陵王府的司马烯都在这里,他为何不在? 王羲之看到赵川之后,装作没看见,跟身边的堂哥王劭闲聊,心中思索的却是现在朝中的局势,他心中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只是不能跟别人说。 有好多事情,如果你单独把目光集中在这一点,当然不会有什么收获。 但假如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归纳起来联想,被隐藏的脉络,就会渐渐清晰起来。 “逸少,你说太后会不会下罪己诏?最近的事情,得利最多的人是谁?”王劭忧心忡忡的问道。 得利最多的是谁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琅琊王家,肯定是输得最多的一家。 说到东晋,当时并称王谢。不过说实话,谢家乃是急速升起的世家,谈底蕴,比琅琊王家输得不是一星半点。 纵观整个东晋大几十年,王家进入中枢的人竟然多达百人,而谢家就少多了。可以这么多,论质量,谢家占优,论数量,王家远远多于谢家。 不过王家有个致命弱点,在军队里没有人!自王敦叛乱之后,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军事人才,而谢家从小就开始培养谢玄。 桓温北伐,如果说谢家还有些便宜可以占,那琅琊王氏乃是地地道道的输家,除非桓温惨败。 即使桓温惨败,分一杯羹的也是郗家和谢家,不关王家什么事,更不关王羲之什么事。 所以把王孟姜塞给赵川,王羲之也有自己的考量。今天这一幕,赵川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了。 王羲之不说什么,只是对着堂兄王劭苦笑。两人都轻叹一声,等待着褚太后的决断。和谢安猜测的一样,等赵川过江稳定下来之后,王家就会派自家的核心子弟过江,一来是和赵川联系上,二来也是给王孟姜壮壮声势。 女人在婆家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娘家的势力怎么样,支不支持。 谢安回到太后寝宫不久,笔墨纸砚就已经摆上案头,褚太后开始写罪己诏。 “瘟疫之祸,殆不虚生,万方有罪,在予一人,而言事者专咎自下,非助我者也。 朕寤寐恫矜,思弭忧衅。昔楚严无灾而惧,成王出郊而反风。将何以匡朕不逮,以塞灾变……” 褚蒜子是以司马聃的语气写的,当然,外面喊着让她下罪己诏,本身就是一种无知。 她理政,她主笔,写的是她的想法,这都没问题。 不过技术上还有个障碍,那就是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司马聃,褚蒜子只能算是摄政和辅政,罪己诏的落款,依旧是司马聃! 若是在落款上写下“褚蒜子”这三个字,那才真是昏了头,只怕会有人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这类似的话。 两晋的士大夫虽然不喜欢在皇帝身上刷声望,但本身喜欢装逼刷声望却是常态。 写完罪己诏,褚太后吹干了诏书上的墨迹,整个人身上的力量似乎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妇人。 她也不过三十五岁而已,还是个女人。 心中有太多的委屈无法宣泄。 当年哭得太多,眼泪已经流干,褚蒜子面无表情的跪坐在书案前,冷声问道:“还需要写退位诏书么?” 寝宫内的诸人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只有谢安轻声念出了一首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褚蒜子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其才情不亚于谢道韫,美貌也是旗鼓相当,才会被选为王妃。她自然是明白谢安石要表达的意思。 “安石,这首诗从何而来,你的新作么?” 谢安从怀里拿出一幅画,正是赵川当日给他画的素描,画下面写的就是这首词。 别人送给谢安的话,谢安又来“转赠”褚蒜子,这位聪慧的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书案上飞速的写着。 显阳宫,乃是议事大殿的名字。 褚蒜子暗自嘀咕,莫非自己是女人,属阴,就是跟这座宫殿格格不入么? 她不是皇帝,自然是无法“继位”,也不存在所谓的“退位”,写一份“退位诏书”,类似于“辞职报告”,停止辅政,让儿皇帝司马聃独自处理政务。 褚蒜子可以说已经是豁出去了,两份诏书一出,就会如同霹雳神剑,斩断一切妖魔鬼怪的野心。 谢安拿好诏书,准备出门,凭借这两份东西,就能让围城的民众偃旗息鼓。如果他们再闹,台城内的世家私军可不是吃素的。 师出有名,如果你们再闹,那只好大开杀戒了! 人作死,就会死。晋国朝廷虽然软弱,却也不是无底线的妥协。 谢安一只脚刚刚踏出寝宫的门槛,就听到台城外面一片叫喊声! “杀了这些无道的君臣,瘟神自然会走了,随我来!” 一声惊天的呼喊,不知为何,台城中门大开,外面的民众如同潮水一样冲进台城。 “太后,不好了,台城看守大门的校尉徐峰反叛,已经打开了大门,外面的人已经冲进来了!” 纳尼? 众人都呆住了,法显小和尚更是一脸懵逼,回望四周,身边两个“保镖”早已无影无踪。 第七十九章 决战紫金之巅(背锅侠) 建康城的变乱,拉开了一个时代的序幕,而这个时代的第一位牺牲者,却不是建康城里的人,更不是一个汉人。 在长江以北的盱眙,盘踞在这里的姚襄,感觉到了一只看不见的黑手,还有黑手背后那深深的恶意! 如果时间能倒回一个月,他绝对会提前逃回北方!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姚襄现在的心情,那便是MMP! 如果用七个字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便是我去年买了个表! 姚襄面厚心黑,号称羌族刘玄德。他精于算计,也很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同时还很会运用阴谋。 只是没想到的是,终日打雁,最后却被雁啄了眼睛! 他的手下郭敞,表面上是个谁也不隶属的流民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实际上却是个双面间谍! 一方面是他的人,背后却为郗超办事! 细作传来消息,郭敞连同手下流民队伍,劫持了堂邑县令刘仕,同在的还有晋国皇帝未过门的媳妇,王羲之家的小女王孟姜等人! 这没什么关系,因为姚襄本来就让郭敞弄出点动静出来,分散自己的压力。 然而,没想到的是,郭敞打出旗号,声称自己是姚襄的人,此举就是为了裂土封王,独霸江淮,并推举姚襄为襄王!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姚襄两眼一黑,不省人事,等被人救醒以后,姚襄一边痛哭,一面大骂郭敞狼心狗肺! 我是想独霸江北,甚至还想染指江左,但你特么别说出来啊,生怕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脑残片吃多了? 当姚襄冷静下来了之后,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郭敞一定不是他的人!谁是最大受益者,谁就是最大嫌疑人。 如果说东晋还有一个男人能让他畏惧的话,那这个人定然是桓温无疑! 恐怕也只有桓温会这么算计他,毕竟姚襄手下可是聚集了七八万人,号称十万,名义上从属于东晋,属于朝廷的“编外大军”。 假道伐虢! 姚襄不是个没文化的,不然也不会得到“羌族刘玄德”的雅号。 他脑子里出现了这个成语,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脉络都已经明晰,自己原来已经成为桓温的一颗棋子! 他摇头苦笑。连忙把重要的部下,还有弟弟姚苌找来,商量对策。 姚苌说不如趁着晋国没反应过来,直接打到堂邑,说不定还有机会渡过长江,染指建康城! 百年后的侯景这么玩过,还成功了!困死建康,饿死梁武帝,杀光了江左世家。 不过现在东晋的荆州兵马,十分雄壮,姚襄自认为桓温一个打他两个都绰绰有余。这种花样作死的方法,不太适合他。 这时,姚襄的谋主王亮站出来了。 “主公,咱们的根基一直都是北方,还有关中,江淮之地虽然富庶(此时淮河还没有倒灌,江淮平原没有水患),但却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不如去北方发展吧。” 王亮不动声色的劝慰道,给姚襄指出一条明路。 百年后的侯景,虽然过了一把瘾,但死得也是异常惨烈,他的手下,乃是最后一支羯族,结果却一个都没活下来,被汉人和鲜卑人联手做了。 一个民族能让汉人和鲜卑人携手屠戮,这也算古今独一份了。 姚襄手下几万人马,还远没有到疯狂梭哈的时候,王亮的办法虽然俗气(跑路),却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姚襄立马拍板,收拾细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姚襄肚子里全是火气,郭敞说他是自己的人,他为了维护自己“大哥”的地位,还不能明着反对,只好派出使者,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放人,然后带着手下流民队伍跟自己汇合! 不仅不能轻慢,还要虚心接纳,不然以后哪个小弟敢来投靠? 姚襄像是吃了一大盆绿头苍蝇,从嘴恶心到胃,偏偏还不能说。 幸运的是,建康城暂时还顾不上他,因为台城已经是摇摇欲坠,内部有禁军反叛,而外面围满了人! 台城两道宫墙,第一道与第二道之间,是宫女,太监居住的地方,还有侍卫值班的班房,签押房等地。 当时禁军被调走平叛,由各大世家出一部分家奴组成几支队伍轮流换防,褚太后当时还是留了个心眼。 她让禁军校尉徐峰,率领剩下的部分宫廷值守侍卫,守卫在正门,也是台城最紧要的位置。 这里她不敢让世家的人值守,天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很想她死的人呢? 有个词叫灯下黑,也就是说,越是认为不会出问题的地方,就越是有可能会出问题,这种事情很常见,而且被人屡试不爽。 褚蒜子没想到,徐峰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他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居然大部分都有问题! “保护太后!”“所有人撤到显阳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太后感觉那些世家的家奴,似乎比从前的禁军素质更好一些,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第二道宫墙很单薄,而且是四处漏风,大门小门无数。 这时,平时被诟病的某个人站出来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号令其他的世家,对方都会给一些面子,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各方分工协作,形成了第二道防线。 不必要的柜子,石头,都成为堵门的工具,甚至宫廷内的一些树都被砍伐,用来堵住通往大殿的那扇大门! “太后,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已经知道的是,徐峰投靠了天师道的叛贼,现在正带着他手下的叛军,撞击第二道城墙宫门!” 此时的司马烯,和赵川在武陵王府里见到的,似乎判若两人一样,这个明显要英明多了。 这个人平日里嚣张跋扈,而且豢养了不少门客私军,时不时就在建康野外去拉练,看上去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厮平日里的能力也显现了出来。 因为经常练兵,所以还算是“知兵”的人,他是司马家的人,由他来出头再好不过。 再说,这次调入建康皇宫的家奴当中,也属他的人马最精锐,人数也是最多。 本来褚太后还有疑虑,最后是司马昱出面作保,强调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一定不会反叛,至少是在这个司马家生死存亡的关头反叛,褚蒜子才算是点头。 主要是,世家的人虽然不会推翻朝廷,但和孙泰勾结的可能却很大,人心隔肚皮,司马烯毕竟还是姓司马的人,朝廷倒了对他而言有何好处呢? 有时候人心很复杂,谁是谁非很难界定,有时候人心却又很简单,只要有利益就行! 心事重重的褚蒜子来到显阳宫,除了谢安等人以外,还有一个小和尚,有人认出来了,似乎是附近鸡鸣寺的和尚!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 褚太后是主心骨,她一来,朝臣们立刻就安静下来。 叛贼们虽然生猛,但此刻这么多世家家奴都在,人数也不少,而且他们背水一战,投降就是死,一两天内还是没问题的。相信建康城发生的事情,外面迟早会知道,勤王大军,走水路一日可到。 郗昙的京口大军,甚至今天黄昏就能赶回来! “法显大师,你不是说你到这里来有要事禀告的么?现在朝臣们都在这里,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法显东张西望,想看看赵川在哪里,可惜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躲在大殿横梁的死角,法显没有透视眼,自然看不到他,而大殿内的情况,赵川却能一目了然的知道。 买保险的人,大概也不是真想自己出事,有人赔保单,此时法显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他的预想中,这一趟应该是有惊无险,大开眼界的。 结果现在不仅是“惊”,而且还陷入险地,有没有大开眼界他不知道,但等会如果那些愤怒的天师道信徒大开杀戒起来,他这个小和尚也跑不掉。 人家的刀剑可不会听他解释。 “佛家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各位施主稍安勿躁,若是泰山压顶,贫僧自会出面力挽狂澜,断不会让各位长眠于叛贼刀下。” 佛祖说过这句话么? 在场的诸人都不是三岁喊着吃糖的小妹妹,一根棒棒糖就能跟你走的货色,都是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这个毛估计都没长齐,看上去就不牢靠的小和尚。 房梁之上的赵川,差点没笑得从上面摔下来。 法显这家伙,本事有多大还没看到,装逼倒是学了个十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脸。 赵川看到房梁另一头的刘轨,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他们之前都试探过,法显这厮,一点武艺都不会,到时候别说是护住显阳宫内的各位大臣,就算是护住自己都不行,他那身板连跑路都够呛! 这样一个底牌几乎是零的家伙,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连赵川都不敢打包票的事情,法显这厮就敢说,某人一时间涌起“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话来。 之前褚蒜子写了“罪己诏”,还起草了“退位诏书”,但时间还是稍微晚了一步,由于徐峰的背叛,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来不及公布。 即使现在再说,那也要等叛乱镇压以后再说,不然只会让叛军的气焰大涨。 可以这样说,由于徐峰的那一下,门外的民众已经被天师道的人所挟裹,踏入了那扇门,就没有什么退回去这一说,剩下的就是你死我活! 这跟女生进男厕所被人看见是一个道理,不论是什么理由,哪怕是误闯,被不知道原因的人看见了,影响可就坏了。 不会有人问这个妹子为什么进,倒是有很多人会背后津津乐道的脑补。 所以同样的道理,即使不想叛乱的人,此刻也是不会瞻前顾后,杀人放火金腰带,今天若是司马家不倒,明日秋后算账起来,谁受得了? 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从古自今,为什么说叛徒最可恶?而且是那种在关键时刻,关键地点反叛的家伙。 这种人的杀伤力有时候不亚于十万大军! 比如淝水之战的朱序,就是这样的人!当然,朱序心里向着的是晋国朝廷,他所做的事情,当得起忠义之士这四个字!叛徒的帽子倒是扣不到他身上。 赵川靠在柱子上,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白了,天师道里应外合,攻破了台城,这里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要不要再等等,让朝臣们从鸡鸣寺的暗道里逃走呢? 那里离玄武湖很近,只要上了船,就算孙泰有三头六臂赵川都不怕了。 “太后,侧门被叛贼们攻入,但被我带人顶了回去,只是叛军越来越多,时间长了,只怕是……” 忽然,大殿的小门被打开,冲进来一个浑身是殷红的“血人”,早已看不清样貌,软甲上全是鲜红,血迹似乎都没有干一样,那气味让人作呕。 “你去吧,有事再派人来禀告即可。”褚蒜子淡淡的说道。 谢安说赵川会来护驾,人呢?她又不好多问,现在人多嘴杂的。不过她没有注意到,王羲之老神在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让他的堂哥王劭啧啧称奇,认为自家堂弟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压顶不皱眉头。 王羲之哪里是胆子大,他是知道赵川在上面,他不相信自己有危险了那厮还会把他扔一边。 王孟姜外柔内刚,极为固执,要是知道她爹死在赵川眼前,要跟那家伙闹一辈子脾气! 发生了大事,有人稳如泰山,有人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刚才指挥若定的司马烯,这一刻似乎有些焦灼,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又故意装作很镇静,让人摸不清底细。 褚蒜子没有说话,更没有开口问这个所谓的皇叔。她一直都跟这个人有些不对付,虽然有司马昱从中斡旋,但关系却依旧不怎么好。 建康城的风暴,已经愈演愈烈,而北方洛水边上的弘农,一场风暴却才刚刚开始酝酿! 赵川的师父,王猛王景略,被苻坚请到了弘农县城外的龙骧军军营。 不消说,由于多方的博弈,苻坚不得不撤军洛阳,驻扎弘农,他眼前还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他的堂兄,政治上的盟友,苻苌,死了,死在鲜卑慕容手上,至于凶手具体是谁,不知道。 除了为自己前途担忧之外,苻坚还有一丝窃喜,因为对他威胁最大的竞争对手,死了,自己一点嫌疑都没有,黑锅被鲜卑慕容背了,可喜可贺。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善后?他想到了王景略! 第八十章 决战紫金之巅(王的男人) 赵川手里有一把系统兑换出来的“响箭”,是一把手弩,并不是玩具。 能射中人,而且只要是要害部位,一样能把对方射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有定向传音的功能。 只要自己射出一支响箭,预先设定的那个范围的人,就能听得到,而且声音很大,大到对方能摸索着找到这里来。 可谓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可惜赵川现在没有千军万马,他只有一百多强悍的牙将,这是他的种子,以后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如果折损在这里,哭都来不及,所以犹豫再三,他没有射出那支弩箭! 显阳宫内的诸位大臣,两个皇叔,儿皇帝司马聃,乃至褚太后,此刻看上去都束手无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说天师道的“丧尸围城”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的话,徐峰的反叛,则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的发生了。 相当于从背后猛烈的捅了一刀,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大概。 同样被打乱了计划的,还有未来的天王苻坚,那个王的男人! 弘农县城郊外的龙骧军军营,王猛皱着眉头,看了看经过防腐处理了的苻苌的尸体,疑惑的问道:“坚头儿(苻坚小名),你确认这真是秦国太子苻苌么?” 他王猛王景略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阴谋诡计没听说过,假死金蝉脱壳,然后图谋大事的数不胜数。 当年公子小白(就是齐桓公)假装中了管仲的箭,才逃过一劫,也让他兄长放松了警惕,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数都数不清。 “景略先生,我多番确认,这确实是苻苌,如假包换。”苻坚一脸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认为这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理智告诉他,百分百的苻苌,不会有错,身上许多体征都证实了这一点。 而且这个人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带着尸体,赶紧回长安,然后发丧,不要再想洛阳的事情了。准备辞去一切职务,蛰伏起来。” 王猛沉声说道,给了一个让苻坚大吃一惊的建议。 “如果我预料得不错,天王苻健知道这件事之后,很可能会一病不起,安排后事。和你不对付的苻生,很可能被立为太子。 收敛锋芒,让有头无脑的苻生认为你没有威胁,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有时候实话真的让人很难受,就像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你长得丑一样,虽然是实话,但就是想让你打他一顿。 不过苻坚不是普通人,他知道王景略跟赵川关系匪浅,赵川又投靠了自己,对方可以算是自己的半个谋主,把自己害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苻坚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他才二十岁不到,这两天头上居然长出一些白发来,可谓是夙夜难眠,为前途操碎了心。 “苻健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想夺权。所以不妨以退为进,主动辞去龙骧将军的封号,交出龙骧军的管辖权给邓羌,摆出一副你乐于做太平王爷的姿态。同时让梁安继续待在弘农镇守,相信苻健不会为难你的。” 尼玛汉人一肚子花花肠子! 听了王猛的话,苻坚茅塞顿开,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很妙啊。 只要姿态做得好,苻健也要顾忌到各方势力的再平衡,如果苻生被封为太子,力量一定会失衡,东海王府这一脉,交出了兵权,苻健也未必会全要,也不敢全要。 只要精锐龙骧军不在苻坚手上,苻健不介意给一支杂牌军给苻坚充充门面。而邓羌一直跟随着自己,在关键时刻,未必不能拉过来。 安慰好了苻坚,王猛不动声色的来到梁安的宅院,他是这里的常客,梁府的下人殷勤给他开门,这位穿着土气,不修边幅的大叔,轻车熟路的来到梁影的闺房。 梁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自家装死的小姐,拜了这位当“义父”,他们自然不会阻拦。 咦?还有个女孩?不是那个整天板着脸的丫鬟敛秋? 王猛看到了长安君,眼睛盯着那双又细又长的腿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很不好意思的退出房门,才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影。 “义父,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吓到我的朋友了。”梁影娇嗔的白了王猛一眼。 “嘿嘿,闺女啊,我现在突然有了些想法,这丫头是谁啊,人品如何,家世如何?” 看到王猛似乎别有所图,梁影有些警惕,但她回想了一下,她这位义父,似乎还是个挺疼老婆的男人,不会在夫人怀孕的时候纳妾的,应该不是要打长安君身体的主意。 于是单纯的梁影把长安君的基本情况都告诉了王猛,结果对方大吃一惊! 原以为只是个有些贵气,相貌出众的小女孩,顶多是个大家族的庶出罢了,没想到,身份居然这样尊贵! 鲜卑女人,可足浑氏,燕国太后的亲妹妹,慕容俊的小姨子,逃出来的,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很年轻,听说还很傻! 王猛原本想把这个女人训练一番,然后献给苻坚作为内应,用来服务他将来的李代桃僵之计。 他第一眼看到这丫头,就感觉样貌很惊艳,是能够让男人动心的那种女人,特别是她似乎还没完全长定型。 三年之后,只怕迷死人不偿命! 不过这身世,若是给了苻坚,无异于让对方如虎添翼,白白便宜了这个氐人,他王猛的徒弟是赵川,可不是苻坚! 王猛的脸色阴晴变化,最后落在梁影那俏丽的脸上,他嘴角露出坏笑,贴到对方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 “额,义父,这样能成?好像有点……”梁影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哪个女人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不说,王景略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也是自己一直担心的。 “很多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要布局的话,不如早一点。我虽然是他师父,但以后也是外臣,内宅的事情,不便插手。大事我可以劝阻,但日常小事你打算怎么办,身边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梁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想说身边有个敛秋已经够了,但她们两人原本就是主仆,未必能帮多大的忙。 再说敛秋的心思有些复杂,远不如长安君单纯,对自己的脾气。 “你先考虑下吧,我敢打包票,世家的女人没那么好打发,估计比刚才那个难伺候多了,你怎么想?罢了,你先考虑下。这东西给你,该怎么用,你应该听说过。” 王猛递给梁影一个纸包,她突然记起以前赵川的一件风流事来,心中黯然,默默的点了点头。 王猛走后,长安君小心翼翼的进来,一见到梁影,就担忧的说道:“姐姐,刚才那个人的眼神好色,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你把我藏起来,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慕容垂三番四次的差点非礼她,现在长安君都有点心理阴影了,看到男人打量她,心里就发毛。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王景略这个猥琐大叔,考虑的确实是这一类桃色的事情,只不过不是他要吃掉长安君罢了。 梁影轻轻的搂住长安君的细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妹妹,你真美,姐姐来给你量尺码,明日给你做几件漂亮衣服好吗。你看你出身显贵,现在却连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 梁影的话,有一些一语双关,只是脑回路单纯的长安君完全没想到其他的地方,她心里只是在想,若抱着自己的这位是个男人那该多好啊,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关心自己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了。 多番变故,让她原本大方的心变得敏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长安君感动的说道:“好姐姐,你对我比亲姐姐还好,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好姐妹。” 梁影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打着长安君那笔挺的背。 之后她一边给长安君量身体,一边不经意的抚摸揩油,弄得对方羞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开口说…… 赵川不知道梁影家里多了个红颜,还是个地道的祸水,他现在正踌躇着要不要搬救兵。 “大师,你是怎么到这里来?是不是有密道,不如让我们这些人一起离开台城再做计较,如何?” 说这话的是谢万,他也是极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看清了法显的虚实。 房梁上的赵川和刘轨,都用惊讶的眼神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谢万一口气就猜出法显是怎么来的了。 “佛曰:不可说。等到那些叛贼们进了宫墙,贫僧自然会护住你们,阿弥陀佛!” 法显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充大头装逼装到了极致。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城墙未被攻破,叛军没有进入大殿,那他怎么吹水都是可以的,还能安定众人的情绪。 如果叛军已经攻进来了,赵川等人势必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要死也是他先死,自己可以逃之夭夭,又有什么好怕的? 总而言之,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次过后,世间就会有这样的名声出来,法显大师临危不乱,有大智慧大气魄巴拉巴拉的。 想到这里,法显脸上居然还浮现出神秘的微笑,在场的诸位大臣看到他脸上如此笃定,以为这家伙有很多后手,心也放了下来。 反正要死有高个顶着,褚太后和司马聃都没跑,我们跑什么? 这种情绪在日本海啸的时候也发生过,明明前面是惊涛骇浪,要把人都吞没,偏偏前一个人往前走,后面的人也跟着走,感觉没问题,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逃不掉,下一秒就被海水吞噬。 正当法显略有一些得意的时候,大殿外一声惨叫,让众人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叛贼从小门进来了,挡不住了快撤到显阳宫!” 哈? 几乎要入定的法显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那意思似乎在说,你莫非真的会撒豆成兵? 此时此刻,法显像是被捏住喉咙的公鸡一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尼玛的,自己刚刚才说不会有事,出了什么事我扛着,结果立马就被打脸了。 赵川觉得今天法显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像他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大师,火烧眉毛了,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不然我就让人把你轰出去,让你跟那些叛贼去说!” 这时褚蒜子也是动了真火! 原以为这法显大师还有什么神通,没想到是个装模作样的,问题是,为了在我们面前装逼,你宁愿把命丢掉,这样真的很好玩? 法显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大殿的门已经被推开,许多拿着长棍,身披白衣的人冲了进来。 这些大臣们,赶紧退到大殿的后面,他们面前是为数不多的家奴,虽然拿着刀,身披软甲,此刻也是腿肚子发软。 “不必挣扎了,门外的那些人,都中了我的毒烟,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醒来的,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么,我就是孙泰,江东孙家的传人,现在来拿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 赵川瞳孔猛然收缩,门口的这个人居然就是孙泰! 忽然,法显毫无征兆的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 “哟,这位小和尚现在就不行了呀,想来我这药,效果还挺好的呢!” 孙泰往面前撒了一片白色粉末,很快,那些挡在面前的世家家奴,就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药力极为霸道,在场的众人,除了房梁上的赵川和刘轨以外,其余的人,都软坐着动弹不得,连一张纸都拿不起来了。 孙泰走到褚蒜子面前,轻轻捏了捏对方美丽的脸蛋。她虽然生过孩子,但保养得还算不错,很有女人味。 “我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没玩过太后,今天可以一亲芳泽,就在这大殿之内,就算死了也值得啊!哈哈哈哈哈哈!” 褚蒜子羞怒的看着孙泰那张猖狂的脸,她明白对方的用意,其实对方就是要消灭朝廷的权威,她很不幸的成为了牺牲品。 “你好像想得有点多啊!”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用短剑架着孙泰的脖子,三下两下卸掉他的肩膀。 这人穿着白衣,竟然是昨夜神秘消失的丁胜! 第八十一章 决战紫金之巅(反转) 丁胜长得很丑,刀疤脸看着很狰狞。 不过说实话,就算没有刀疤,那也是个马脸,你说马脸能好看么? 有时候赵川很怀疑褚蒜子的审美观,丁胜这种……恐怕入围朋友圈都难,不说别的人,就是跟司马昱一比,都差远了。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今天看到丁胜威风凛凛,一下子挟持了孙泰,把握了关键点,赵川忽然感觉,其实有时候女人需要的并不是男人有多帅,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是不看中这个。 也许褚蒜子这个女强人,需要的就是一个能随时保护她的人吧,毕竟一直悬在高处,也挺累的。 孙泰被卸下了肩膀的关节,胳膊耷拉下来,疼得直冒冷汗。 他脖子上的利刃,闪着寒光,挟持他的汉子,乃是江湖上少见的绝顶高手,往那里一站,霸气外露,无人敢上前一步。 群龙无首,天师道正一派组织薄弱的弱点充分暴露出来了。 显阳宫的房梁之上,赵川看着大殿的一切,心中感慨,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一直都认为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乃是胡吹的,不过今日一见,或许那些并非完全胡诌。 怪不得谢安有恃无恐,原来早就有所布置,他身边有一个丁胜,顶的上千军万马了。 赵川情不自禁的给那家伙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厉害! 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唱一百次情歌,也比不上挡在她身前保护她一次,大丈夫当如是,这一幕看得人热血沸腾,赵川恶意的揣测,不知道褚蒜子此时此刻有没有觉得身子发软,想在丁胜怀里温存一番。 “弓弩都放下!退到显阳宫外面去!刀剑无眼,我可不保证我这手不会抖一下,给我退出去!” 如同狮子一样怒吼,白色的浪潮退去了!唯独徐峰的禁军,依旧手持弓弩,瞄着大殿内的人。似乎并没有把孙泰的安危放在眼里。 赵川觉得自己可以不下去了,看好戏便是。 丁胜把跪坐在地上,瘫软得不能动弹的法显扶起来,撕掉他身上的衣袖,弄成布条,然后将孙泰捆得严严实实的。 众目睽睽之下,大殿外的那些天师道信徒,竟然不敢胡乱动作。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丁胜这一手确实玩得漂亮。 不过赵川在房梁上依旧不敢托大。 天师道正一派死伤无数,才有今天的局面,又岂会因为首领被擒,而前功尽弃? 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后手,不然想想这里只怕不下万人,跟着孙泰陪葬,换做你你肯么? 瘟疫就是民怨的源头,只要朝廷无法根治蔓延的瘟疫,左右都是死,人心自然会浮动,死前疯狂一把,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川觉得丁胜的优势只是暂时的,随时有可能被翻转过来。 还有大殿外的那个徐峰,看起来也颇为古怪。 这厮在关键时刻来一下,虽然作用很大,但晋国的根基,尚未完全被破坏,就算孙泰会得手,难道还容得下关键时刻从背后咬主人一口的狗? 这跟1911年入宫当太监,1945年给日本人当汉奸,1949年入炮党有什么区别?都是脑残片吃多了的家伙。 这种人现在看到丁胜扭转了局面,难道不应该让人乱箭朝着显阳宫一阵乱射,把水搅浑才对么? 徐峰此刻是怎么想的? 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赵川心中有些懊悔,读心术是双刃剑,有时候知道对方的想法,反而不好。 比如有人在心里说你坏话,你不知道反而清净,就算知道,又不能先骂过去? 如果不是极为自恋,内心极为强大的人,还是不要有那种技能比较好。 这话说得没毛病。 “太后,郗昙京口大军,就在赶回建康的路上,坚持片刻,台城之危难,自会解除。” 褚蒜子瘫坐在椅子上,样子倒是没有多狼狈,至少比那些瘫坐在地上的朝臣要好多了。 “这位壮士,还未请教高姓大名。阁下在社稷倾覆之间力挽狂澜,我替晋国千万百姓谢谢你!” 看来女人天生就是演员啊,你丫的不知道丁胜是什么人?失忆症真有这么厉害? 赵川在房梁上啧啧称奇,把老相好说成是陌生人,还装得那么像,真难得啊!不亏是晋国的定海神针褚太后。 “在下是陈郡谢氏门客,贱名不足道也。”丁胜侧着身,淡淡的拱拱手,瞥了褚蒜子一眼,那眼神和当初分别时几乎一模一样,褚蒜子泪水几乎要喷涌出来,只是这场合,实在是不合适。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逝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褚蒜子甚至连偷情的勇气都鼓不起来! 正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 “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了。那就分手吧,再爱都无需挣扎。” 明明青梅竹马,现在却要装作不认识,明明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现在却变成了救国救民的“义士”,上天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大玩笑。 赵川细细体味丁胜的话,心中有种预感,郗昙不会来了。 就算他的大军在建康城外,只怕也不会来。淑文都被桓温捏着,赵川相信郗昙肯定有把柄在桓温手上,更别说郗超还是他侄子,郗超跟桓温穿一条内裤的货色,桓温的后手是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贼人们终究没有得逞,看来也不需要贫僧出手了。” 瘫坐在地上的法显,淡淡的说道,那话语在此刻安静的大殿里格外突兀显眼! 赵川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一个“不装逼就会死”的人物。莫非他刚才还不知道什么叫丢脸么? “大师倒是好兴致,刚才你似乎是这里第一个倒下的。贼人冲进来的时候,倒是不见你出手,呵呵!” 一个呵呵,充分表明了褚蒜子对法显装逼失败,现在又强行充大头狐假虎威的嘲笑,不过法显那家伙像是没听到一样,赵川觉得如果他此时可以站起来,只怕会像公鸡一样耀武扬威。 正当这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大殿之外,射来一支速度极快的弩箭! 即使是武艺强如丁胜,也抓不到这一箭的轨迹,伸手抓了个空! 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现孙泰脖子上插着一支长弩箭,双目圆睁,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MMP的! 朝臣们此刻真是想骂娘,谁能这么狠,一箭射死了正一派的头目?好不容易抓到这个重要人质,拖延时间,没想到被人射死了。 被朝廷这么通缉的要犯,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厉害角色,就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尼玛谁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 丁胜皱着眉头,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化为乌有,谁能想到敌人竟然如此凶残呢? 他武艺再高,面对千军万马,也是没有用的。 房梁上的赵川长大了嘴巴,里面可以放进去一个鸡蛋,只有他把所有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弩箭从很远的地方来,穿过人群的缝隙,可以说是神乎其技。 他并没有看清到底是谁射的,只知道并非是徐峰的人,也就是说很可能就是天师道正一派内部的人! 疑问并没有保持很久,片刻之后,显阳宫外白色的潮水从两边分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持一把劲弩,在两个护卫的护送下,进入了显阳宫! 他看到死不瞑目的孙泰,脸上居然还有如释重负的笑意。 “老家伙终于死了,没人再来妨碍我了。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孙恩,孙泰的孙子,刚才死的这位是我的爷爷,也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人。他的想法是跟你们中的一些人合作,而我则不是。” 震惊! 亲手杀死自己的爷爷! 这在以孝道治天下的晋国(司马家篡位而来,所以不敢提忠,于是把孝道拔高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是彻头彻尾的异端,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在这家伙嘴里居然是理所当然一样! 之前那位壮士是好意,但他却放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显阳宫内的朝臣在这一瞬间,居然觉得孙泰是个好人! 这位叫孙恩的少年,走过去,摸了下孙泰睁着的眼睛,让他眼睛闭上,然后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看着大殿内的所有人。 “我爷爷死了,今天你们都要陪葬。我不是在说你们当中的某一个,而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 赵川忽然觉得这话好像挺耳熟的,不是香港电影里面经典反派常常在说狠话的时候说的那些吗? “年轻人,你是不是口气太狂了点?”丁胜把刀横在胸前,挡在所有人前面,形成了最后一道防线,他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什么样的人可怕?无论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还是身怀六甲的碰瓷高手,都不可怕,因为他们的脑回路都是正常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莫过于疯子!疯子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你预测不到他的想法。 孙泰是个正常人,虽然阴狠,但毕竟脑回路和正常人一样,用阴谋对阴谋,丁胜很准确的摸到了孙泰的脉搏,轻松的反转了局势。 轻描淡写就杀自己爷爷的人,算是正常人么?只想着杀得爽,却不考虑善后的人,是正常人么? 百年后的北魏,也出了这么一个人,尔朱荣。 一口气杀了2000多大臣,中枢为之一空,结果就是他也迅速的败亡了,以前害怕他的人都弹冠相庆,因为这种人不会有前途可言。 也不是个正常人! 其实局势还不算严峻,因为在丁胜知道的信息中,郗昙在返回,正常人都不会大开杀戒,杀死这里所有的人,很不幸的是,这次他失算了! “来人啊!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赵川惊讶的发现徐峰的队伍,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那一个角落也变成了天师道正一派的人,这下可真成了丧尸围城了。 这时候,大殿内所有的人都看着法显小和尚,希望这位“大师”,除了装逼以外,也能有点真本事。 孤胆英雄丁胜已经指望不上了,他护不住这里所有人,能孤身杀出重围就不错了,他会护住谁? 谢安知道,除了褚蒜子,他谁都不会救!他除了欠褚蒜子一份真情以外,这里所有的人,他谁的账都不欠! “出来吧,妖邪速速退散!” 关键时刻,法显居然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站了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光着胳膊的手臂抬起(衣袖被丁胜恶意的扯断了),指着前方一片白色衣服的天师道正一派信徒,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一刻圣光附体,居然把那些拿着刀,准备上前屠宰的人镇住了,声为人胆,有时候一点不假。 片刻之后,众人发现什么都没发生,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天师道叛贼,一脸狞笑朝着法显走去,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刚才居然被这个喜欢装逼的家伙唬住了! 这说出去将来行走江湖,也是会笑死一百人的笑料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起刀落,一个家伙捂着自己的脖子,直挺挺的倒下。 赵川威风凛凛的站在法显身前,不动声色的把绳索递到身后的和尚手里。 开玩笑,从房梁上跳下来,刘轨会不会死不知道,他赵大官人肯定得摔个半身不遂的,到时候别说装逼,能不能保命都要另说,刚才他就在做准备,用绳索减速,机会把握得刚刚好。 “贫僧不辱使命,诸位,救兵已到,贫僧可没打诳语。”法显回头,手臂上一卷绳子,双手合十一拜,那样子倒有点像乞丐。 赵川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迟早要毁在法显手上。 “诸位稍安勿躁,眼前这些麻烦,我来处理。” 赵川对着褚太后行了一礼,他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在长安当大当家的时候,面对那些家里人口被拐的父母,说出那些安定人心的话语。 只是众大臣都不是光喝水长大的,尼玛的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只有一个人…… 忽然,房梁上又跳下来一个人,正是跟着赵川的刘轨。 吓得那些天师道的叛贼们一愣,莫非这里真有什么五百刀斧手之类的?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再也没人跳下来,被赵川打断进程的孙恩恼羞成怒的一挥手,白色衣服的叛贼,如潮水般涌入显阳宫,赵川挡在众人面前,身影格外单薄…… 第八十二章 决战紫金之巅(核心危机) 在王猛见到长安君的第二天,梁影就乔装打扮的去了县城里的布庒,买了些上好的绸缎。 北方战乱,经济崩坏,要弄这些还真不容易,还好,南北贸易并未断绝,这些都是在从江左过来的,价钱一点也不便宜。 如果梁影没有梁安这个当将军的爹,是无论如何消费不起这种东西的,就算是平时,她也很少穿那样的衣服。当然,这是为了低调,她的身份毕竟不能见光。 选好了绸缎,她又派敛秋去找当地最好的裁缝店,让最老道的师傅帮忙定做了几套衣服,当然,尺寸是长安君的,长安君人长得有些瘦高,而三围却很好,一点也不干瘪。 在后世起码一米七了,其他的本钱又很足,这种身材的女子,汉人里还是不多见的,衣服也不好定制。 之后梁影就去了王景略家的宅子,陪贞娘说话,主要是关于贞娘肚子里孩子的问题。 就在梁府的主人们都不在的时候,长安君也没有闲着。 她在翻梁影的东西,因为她对汉人家女子的东西十分好奇,没有心机的长安君,觉得梁影对她很好,所以即使发现自己乱翻东西,应该也不会指责她吧? 很快,长安君找到了大小一致的精致竹筒,被梁影特意放在一起的,显然是收拾好,却又经常看的东西。 “哇,原来这里面装的是画啊,这是什么画?” 如果赵川在此地,会很认真的告诉长安君,这是工笔画,很严谨的水彩画,虽然比不上油画那么栩栩如生,但在这年代也是独一份了,最贴近实际的“照片”! “啊!原来画上面的女子就是影姐姐啊,真是太美了!是谁帮她画的啊!” 小溪边,一位美丽的女孩穿着绿色的襦裙,正在等人。 她顾盼生辉,似乎刚刚看到自己要等的人,羞怯中带着兴奋,似乎就要奔跑过去。 就算像长安君这么呆的人,也能看出画里透出来的绵绵爱意,这位女子,定然是在等待情郎的。 “影姐姐这么漂亮,定然是有郎君的,她说自己是为了逃婚躲了起来,莫非还有私奔这个环节?” 长安君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她觉得有机会一定要去问一下。 桓婧是个没玩醒的小女孩,从她那里套不出什么来,但梁影不一样,长安君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个很成熟的女人,成熟不是看的年龄,而是阅历。 她给长安君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能配得上梁影姐姐的人,定然是人中龙凤,而且长安君几乎可以肯定,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就是姐姐的意中人。 女为悦己者容,女也为悦己者笑。 比如慕容垂,虽然是个中年帅哥,但自己看到这人就烦,他周边的空气都是污浊的。 假如这个人给她画画,自己不喷那家伙一脸口水就是心情极好了,又怎么会真情流露,让画面记录下自己的会心笑容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欣赏完这幅画,长安君小心翼翼的把画放进竹筒,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虚此行,想想邺城那边鲜卑贵族过的是什么生活? 粗鄙不堪,还以此为乐! 汉家的东西,果然是好,自己随便流落到一户人家,居然能见到这样的传世之作! 汉家儿郎真的这么有才华,还是这种才情世间独一份? 诗书礼仪传世,标志着自身的与众不同,冷静下来之后,她有点明白为什么慕容雨那个小贱人要去找赵川了,本以为她是什么女中豪杰,还不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思,看不上自己族内那些粗鄙的男人! 长安君心里有些黯然,自己流落至此,离心中偶像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甚至连见一面也好难。 而且还自惭形秽! 除了长得漂亮,她几乎什么都不会,嗯,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 她至少还会杀人,也会一些斥候潜入的技能,但那些现在看又什么卵用?她不想再过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见识了这些“高雅”的东西之后,她不想再走回头路了。 桓婧跟她一样,是个野丫头,所以长安君感觉不出什么来,觉得自己也挺好的。 结果遇到梁影,很明显就看出差距来了,虽然对方很体谅她。 学识,修养,文化,气质! 梁影在全方位的碾压她了!长安君应该庆幸自己没遇到谢道韫,那是东晋才子遇到了都要跪的女子。 就算是外貌,也是不分仲伯,长安君庆幸自己常年锻炼,身材比对方高挑,可能略胜一筹,但那又有什么用? 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 她可是从影姐姐嘴里听说了这句话。就这一句话,就解除了她困惑多年的迷思。 自家亲姐姐可足浑氏的遭遇,完全配得上这句话。 什么意思?就是男人看上你的外貌跟你在一起,年轻漂亮的话,当然会十分宠爱,但老了丑了,那些男人就会像皮球一样把你踢开。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正是这句话,让长安君看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也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不是外貌上的差距,而是智商上的差距,她终于发现自己有些智商欠费,需要充值。 今年她十六岁都不到,但总有一天她会二十六,三十六,乃至四十六……到那时怎么办? 忽然之间,长安君觉得她们鲜卑人,鲜卑这个民族,似乎也是走的这条路,从朝气蓬勃,到暮霭沉沉,到那时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玩的,都是汉人当初玩剩下的,汉人是怎么玩到现在神州陆沉,以后他们就会怎么玩到亡国灭种,这似乎不是一个笑话。 十多年前,当时的拓跋雪,也就是紫韵夫人,遇到陆纳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 半年多以前,当公主慕容雨遇到赵川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虽然长安君没遇到让她“开窍”的男人,但她也开始思考这些事情,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 好像就算赵川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也看不上自己这个野丫头!除了外貌,其他的东西,她真的差得很远很远。 听梁影姐姐说,这种漂亮女人对男人的作用就是侍寝和生孩子。 这种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一滴滴的落下来,打湿了梁影的画。 她害怕这样的生活,又似乎无法摆脱这样的生活,能做的似乎是找个比较好的男人。 “呀,糟糕了,这肯定是影姐姐的宝贝!” 长安君擦了擦泪水,手忙脚乱的想把画收好,正在这时,梁影推开房门,两人目光相触,都愣住了! …… 赵川是一个懂得反省的人。 在一片深情却依然失去慕容雨这个金枝玉叶之后,他学会有保留的处理男女关系,并把注意力放在“实质性得到”这方面。 喜欢的,就弄到手再说,把妹子牵回家成为第一原则。至于感情,能培养就培养,不能培养,以后可以花时间培养。 在他单枪匹马的挡住苻生,幸亏苻坚及时赶到,不然他定然会GG之后,赵川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一方面他要让自己变强,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 另一方面,则是要审时度势,该出头的时候出头,什么时候都要留有底牌,不要让自己打没有把握的仗,哪怕最危急的时刻,都要保持头脑冷静。 不要为了阻止而阻止,不要当马车车轮必经之路上的那只螳螂! 长安君如果看到赵川此刻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肯定会崇拜的一塌糊涂,不过赵川自己知道,比起在长安城那次的鲁莽,这次自己是有相当把握的。 人怎么能在同一条河里淹死两次呢?第二次至少也得准备个游泳圈不是? “诸位,不妨花一眨眼的功夫听我一言,你们定然不会后悔!” 短剑就在腰间的剑鞘里,但赵川根本就不拔剑,而是直挺挺的站好,不动如山。 这种架势,还是很能唬人的,往前冲的天师道正一派叛贼,都定住不动,等着赵川把话说完,然后把他砍成肉泥。 这个人必死无疑,何不让他把话说完?砍头还要吃顿好的牢饭呢。 “午夜梦回,你们有没有觉得腹部疼痛难忍?” 赵川的声音不算大,但不知为何,整个大殿的人都能听见。 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除了一脸愤恨的孙恩,其他在场的天师道叛贼,全都是脸色大变! 因为很明显,他们每夜都会疼得撕心裂肺,到第二天又不疼了,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而且起初还好,这些夜晚,都是越来越疼,疼得让人想把自己身上的肉抓下来! “你们是不是得了瘟疫,然后天师道的孙泰,给你们喝了所谓的神水,最后治好瘟疫,却会得这种深夜腹痛的病?我说得对不对?” 赵川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穿白色丧服的天师道叛贼们,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川看着孙恩一脸懵逼的脸,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孙泰死了,他若是不死,此刻一定强令手下上来砍死自己,到时候哪里有机会说明这些事情? 大概孙泰也没想到会被丁胜劫持,没想到自己会被亲孙子杀害。 现实好残忍啊,不过我喜欢!赵川在心里窃笑。 “你们大可以上来砍死我,然后也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但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夜里你们就会疼得自己把自己身上的肉抓下来。到时候自求多福吧,因为唯一能治这种病的人,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唯恐这些人不知道,赵川指了指自己。 在场的众人,已经有了八分相信,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也不敢对抗天师道正一派这个庞然大物。 除非法不责众! “刘轨,把东西拿来。”赵川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刘轨,漫不经心的说道。 哈?东西? 赵川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像是早就跟自己商量好一样。 东西?什么东西? 看到赵川脸上有要爆发的趋势,刘轨突然想起来了,不就是当时自家主公给的那些治疗瘟疫的药么,还有几十颗在自己的布囊里。 他急忙把贴身的布囊拿到赵川手上。 新鲜的,还带着汗臭。 某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递到最前面一个人眼前说道:“有没有胆子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 是赌一把药到病除,还是准备夜晚再次体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个选择题看上去有些难以抉择。 但赵川小看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与胆量。 虽然眼前的这位,一看就是没什么智商,只会随大流的路人甲,但对方却毫不犹豫的把药片吃了下去。 吃了药,如果自己死了,剩下的人就会把眼前这个长得很帅的少年砍死。 如果病治好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晚上疼痛难忍了,这还需要考虑么? 很快,吃了药的男子就疼得地上打滚,随后,吐出绿色的蛊虫,一股腥臭传来,显阳宫内的众人都是皱着眉头。 “想活命的,把那个叫孙恩的给我抓住,压上来,然后把你们的兵器丢到一边站好!动作利索点!” 赵川一声怒吼!完全没有刚才温文尔雅的姿态,这样子跟长安街边的混混无异。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像是从众一样,视野内的天师道的叛贼,都把武器丢到一边,到大殿外站好。 而那个孙恩,早已不见了踪迹,可能是刚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第一时间跑了,以他那奸猾残忍的个性,只怕一个随从都不会带。 一场动乱,居然就这样化为无形。如果不是身子瘫软得不能动,褚蒜子简直就想给赵川拍巴掌叫好! “所有的瘟疫,都是天师道正一派所为,还有他们的神水,也是控制你们的手段,此次变乱,只抓孙家之人,其余不问,所有人全部都在显阳宫前的广场内站好!” 赵川大喊一声,那些穿白色丧服的人动作更快了,不是因为他们怕赵川,而是对方手里有药,他们想活命啊。 事到如今,他们也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家里死了人的,都是被天师道孙泰那帮人害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找朝廷算账! 东晋的江左朝廷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次还真是冤枉他们了。 “徐校尉,他们服气了,你呢?”赵川眯着眼睛看着那位反叛的禁军校尉。 对方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第八十三章 决战紫金之巅(利令智昏) 显阳宫门前的气氛很尴尬。 一方面,那些天师道正一派的叛贼们,都已经解除了武装,再也不会威胁到晋国朝廷的根基。 他们已经退出台城的第二道城墙,赵川不担心这些人耍花样,因为他们如果想活命,没有治疗瘟疫的药是不行的。 随便耍什么花招,最后还是会跪在赵川(或者有药的世家)面前大声唱征服! 任何垂死的挣扎都是毫无意义的。 可以说这次建康城最核心的危机,已经被赵川解决掉了。 没有了瘟疫的威胁,无论是刚刚死去的孙泰也好,他那手段酷烈残忍的孙子孙恩也罢,都再也兴不起风浪来了。 另一方面,眼前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决。 反叛的禁军校尉徐峰,还有他手下的禁军将士,采用的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这让赵川很不能理解。 这厮若不是脑袋进水,必然有所依仗,他有恃无恐,到底是凭借的什么呢? 此人看上去不像是脑子进水的人啊? “历朝历代,最不能容忍的,其实就是来自内部的反叛之人,这些人甚至比外敌还要招人憎恨。 你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差点让江左中枢葬送在天师道手里,你觉得这大殿里上上下下的世家中人,还能容得下你么? 你准备往哪里退?” 赵川沉声的质问徐峰,而对方依旧是笑而不语,他手下也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 MMP,这画风有点不对,你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赵川发现自己历来屡试不爽的嘴炮神功居然失效了,对方既不反驳,又不痛斥,也没有露出羞愧的神色就这样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真的很让人火大。 那笑容似乎带着嘲讽,让某人心里很不舒服。 “呵呵,你认为我是叛臣,但其实我可能是这里最大的忠臣了,是非标准不一样,你按成王败寇来评判就好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你赵川莫非也是外面那些蝇营狗苟的俗人么?” 徐峰面带嘲讽,缓缓的往前走,越过赵川,没有下令对丁胜这些还能活动的人做什么。 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他走到司马烯跟前,恭敬的把对方扶起来,像是求婚一样跪在司马烯的面前说道:“王爷,朝廷暗弱,非强人不足以复振,请王爷登基继位,带领众人重振汉家雄风!” “请王爷登基,我等誓死效随!” 徐峰周围的禁军将士一齐跪下,整齐划一气势十分惊人! 你特么想害死我! 司马烯此时此刻,只想拿刀砍死这个叫徐峰的。 你们这么说是神马意思,不是在逼迫我称帝么? 这一定是阴谋! 只是内心为什么会这样窃喜呢? 司马烯陷入了严重的矛盾之中。 黄袍加身,这种事情后世也有,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就是最经典的例子。 当然,那些都是套路,赵匡胤不策划,他手下那些人吃饱了撑的玩当皇帝的cosplay?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徐峰演出这样一出戏来,不明就里的朝臣,只怕会认为今天的所有阴谋,都是司马烯一人策划的。 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司马烯有动机(当皇帝),有能力(私军已入台城),有野心(此人一向不安分,觊觎九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怀疑他导演了这一切,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虽然被冤枉了,徐峰说的话,却是司马烯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事情。 要不要顺水推舟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身在皇家的司马烯不会不明白。 这个念头就像是魔鬼一样,再也无法按下去。 徐峰给司马烯吃了颗解药,对方立马能够活动了。 赵川,法显等人,都站在丁胜附近,而丁胜早已不自觉的站到褚蒜子身前,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在那里闷不吭声的司马烯。 “陛下,诏书在谢安手上,朝臣们都在,现在就起草一份登基诏书,让朝臣们一一按手印,谁不愿意,杀之即可!” 此时徐峰已经将司马烯扶起来,冷冷的环视瘫软在地上的朝臣,眼睛里散发出寒光。 赵川丝毫不怀疑,这厮到时候可能会杀一些“鸡”,去威慑那些“猴子”。 没错,他不是叛臣,他是忠臣,只是他忠的对象不是褚蒜子,不是儿皇帝司马聃,而是武陵王司马烯罢了。 我就这么掌控局势啦?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不敢相信。 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司马烯觉得自己的机会似乎来了。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朝廷大义定下来,没什么不可能的。 事实上,历史上的几年之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司马昱,就被桓温奉为简文帝,可见司马烯当皇帝,法理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司马烯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又假惺惺的说道:“国家在用人之际,不要大开杀戒。那个,赵川这家伙不是江左之人,也算是个见证,就让他起草诏书吧!” 不是吧? 你是不是智商欠费? 赵川早已无语了,不知道这司马烯是不是猪脑袋,现在已经完全利令智昏了。 连他这个不相干的人都看出来了,尼玛这个徐峰居心妥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 人家让你当皇帝,你就真当皇帝了?真是有够蠢的。 天上就算会掉馅饼,那也是摻着毒药的,这道理赵川当初从乱葬岗走到品香居的时候就知道了。 “喂,大当家,情况好像不妙啊!” 法显低声在赵川耳边说道,那动作非常隐蔽。 “废话,我还有底牌,护着朝臣们入隧道不成问题。” 赵川也是没料到这个徐峰的立场居然是这样的,莫非这个人是个少女心,猜不透? 这人也太特么善变了吧!你刚才还跟着天师道的人混呢?现在就要奉司马烯当皇帝,你特么到底站哪边的? “乱臣贼子,你想让我们拥戴你的主子上位,痴心妄想,我王右军第一个不答应!” 正当众人正在沉思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所有人一愣,不由自主的看着说话之人。 赵川意外的看了一眼王羲之,没想到他这岳父如此硬气啊! 赵川和王孟姜之间,非常大胆和超越世俗眼光,简直跟私奔没什么两样了。 而王羲之比谢安开明得多,直接拍板,让王孟姜跟着赵川走,让某人觉得王羲之这个人知进退,识时务,虽然锋芒远不如谢安,但也是有大智慧的人物。 这件事王羲之一力抗下来,做的非常漂亮,也让赵川对王孟姜小娘充满了愧疚和怜爱。 而他这时候居然第一个跳出来,难道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故事么? 一时间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王羲之这么一闹,就给众人定了个调子。 谁跟着司马烯走的,那就是乱臣贼子。这个基调非常重要。 之前有意和稀泥的朝臣,都识趣的闭上嘴巴,不打算继续言语。 人活一张脸,而关键时刻站错队,丢的却不仅仅是一张脸而已,还可能是家族的前途和命运。 沈劲他们家,当初就是从世家沦落到贱籍,斗争是残酷的,不讲情面。 “小子,还有什么底牌的,赶紧用出来。” 丁胜不动声色的用唇语跟赵川说话。他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我还有一百多牙将,诸葛侃沈劲都是将才,估计折损一定人手之后,能够护送褚蒜子等人入密道。 然后呢? 然后怎么脱身? 徐峰的人马,只怕远不止大殿内的这么十几个人吧。 正当赵川在想,徐峰那厮会不会大叫一声:“出来吧,比卡丘。”之类的,就听到显阳宮前面一声巨响。 天空中烟花齐放,无数的披甲士卒冲进大殿,然后徐峰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之前我还有点担心,现在大局已定,这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来人啊,给我把这些没用的世家家奴捆好,听候发落!” 徐峰挥挥手,那些瘫倒在地,中毒不能动弹的世家家奴们,就被如狼似虎的“生力军”捆得严严实实的。 “唉,大势已去呀,赵大当家,你可有良策?若是没有,贫僧也要去投靠司马烯啦,毕竟咱们鸡鸣寺上下,跟这位武陵王可没结仇啊。” 法显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回头就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褚蒜子对着他怒目而视。 你丫的臭秃驴,你现在投降试试看,你看徐峰会不会拿你祭旗! 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法显的话也有道理,他一个江北之人,跟褚蒜子也是非亲非故,何苦跟着一起陪葬? 不知为何,赵川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告诫自己,站队要站稳,既然站在这边,现在就不要乱动。 “我虽然不是江左的人,但我知道,人不可背信弃义。我把国书交给了司马聃殿下,自然不会再承认第二个皇帝。所以我拒绝帮你们写那个什么继位诏书。” 赵川往前走了一步,义正言辞的说道。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话。赵川心中的无奈没办法说出来。 尼玛谢道韫是什么人,赵川再清楚不过,此时若是自己怂了,那个死心眼的女人只怕再也不会让自己碰她一下,哪怕在之前那个傻女人几乎已经对他开放了身体所有的禁区。 再说王羲之已经站在褚太后一边,自己公然唱反调,王孟姜小妹的立场可就尴尬了。 对司马烯服软没明显的好处,但恶果却是一大堆,该怎么选择不是明摆着么。 果不其然,赵川一表态,褚蒜子和儿皇帝司马聃这边士气大振。 谢安谢万兄弟,孙绰,周闵等朝廷重臣,都纷纷痛斥司马烯的背信弃义,甚至连哥哥司马昱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一时间,昏庸暗弱的建康朝廷,似乎被杨慎附体,士大夫们都要仗义死节了。 “啊!” 忽然大殿内传来一声惨叫! 赵川仔细一看,原来是徐峰一刀砍在王羲之的肩膀上,鲜血喷涌而出。 “哼,不教而诛是为虐。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再装清高的,就跟王右军一个下场。” 我去,这可真够狠的啊!这还不叫虐? 赵川连忙走过去,拿布条给王羲之止血,又给他吃了回春丸和还魂丹。对方的伤情才稳定下来。 徐峰下手很有分寸,很快血就不流了,赵川松了口气,自家岳父这条命大概是无碍了,这位禁军校尉,可真不是个怂人啊。说砍就砍事先不打招呼。 “陛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这些朝臣们,不听话的杀了便是,登基刻不容缓啊。” 徐峰看到司马烯还有些扭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司马烯脸上的神色剧烈变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小事很精明,大事很糊涂,还喜欢犹豫不决。 色厉而胆薄,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就是说的这样的人。 徐峰挥挥手,禁军将士向前,分别把刀架在朝臣们的脖子上,当这些人再往前走,靠近司马聃和褚太后所在的龙椅时,赵川拿出一支精巧的小弩。 他用小弩指着一片无人的区域,皮笑肉不笑的对徐峰说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徐校尉,你究竟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 这...一时间徐峰也弄不明白赵川这家伙耍的什么花枪。 司马烯是知道赵川此人手段的,他拦住徐峰,慢慢的说道:“不用究竟褚蒜子他们了。 你先让朝臣们按手印,谁愿意学王右军的,可以杀一两个给大家看看。” 徐峰校尉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从怀里拿出一份黄色的帛书,看样子似乎是诏书的样子。 “陛下,末将早已为你准备好了,您写下自己的大名,盖上印信,就是这晋国的主人。再让这些朝臣们一一盖上手印,天下谁敢说半个不字?” 好!实在是太好了! 司马烯心花怒放,连忙抢过帛书,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爱卿,替朕说服殿内的大臣们,对了,把解药给他们服下吧,人跑不了。” 司马烯这个武陵王已经嫌位子太小,他想换个更大的椅子坐,早已撕破了面皮一切都顾不上了。 他却看不见赵川用像是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第八十四章 决战紫金之巅(虎啸山巅) 正当建康的台城风雨飘摇,赵川挺起腰杆,顶住居心妥测的禁军校尉徐峰和利令智昏的司马烯的时候,位于弘农的梁安宅院里,梁影搂住长安君的细腰,让对方趴在她肩膀上痛哭。 如果不是梁影也是个漂亮妹子,不明就里的人,一定认为长安君被她非礼了。 “那副画坏了就坏了,画画的人又没死,我也活得好好的,再让他画一幅不就好了。前两天你挺开朗的,怎么今天哭哭啼啼的?” 不是说草原儿女都很豪放么?这位怎么像赵川嘴里那位林黛玉一样? 梁影完全被长安君弄糊涂了。 “姐姐,我什么都不会,连字都有许多不认识。以前在家里也没人教我这些啊,现在看到你,我都觉得以前的日子白活了,怎么能让人不伤心呢!” 其实最让长安君在意的是她自己似乎就是那种只会“以色侍人”的女子,她也只具备这样的条件。 这种女人,结局通常都不会太好的。 “妹妹,你人心肠好又单纯,姐姐真的很喜欢你,以后你不要走好吗?姐姐教你读书写字,琴棋书画,让你做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长安君并没有听出梁影话里面的言外之意,她感激的擦了擦眼泪,情不自禁的亲了下对方的脸说道:“我有个当皇后的亲姐姐,一直以来都是我要什么她给我什么,无论是房子还是奴仆,我喜欢的就是我的。 不过她最后却什么都没教我,到头来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野丫头。” 她把头枕在梁影的肩膀上,喃喃自语的说道:“以后我就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你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千万别赶我走。” 看到长安君这丫头如此单纯,梁影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起王猛说过的话,又觉得释然。 这种女人,不论到哪里都是羊入虎口吧?论耍心机,她无论在哪里只怕都会是最后一名。 她若是当个正妻,势必会被小妾和外室吃得死死的,失去权势的保护,她就是男人餐桌上鲜美的肉,女人们上位的垫脚石。 自己这么做,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吧,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也只有这种女人,对自己才没有任何威胁吧。 梁影心转如电之间,却把长安君搂得更紧了一些。 历史的车轮,不经意的拐了个弯,驶向了未知的道路。 赵川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情,而且以后还会更多的事情,不过就算知道了,此时也是自顾不暇。 我梭哈了,你跟不跟? 赵川跟禁军校尉徐峰出了个难题。对方手上那支精巧的弩机,射出来,真的会有千军万马么? 事关重大,他不敢赌,也不会去赌。 一座城池很坚固,打不下来怎么办? 答案就是绕过去便是,不必搭理。 徐峰“好心”的给诸位朝臣们吃了解药,这些人都能活动了,但脸上却都是异常难看! 嗯,把刀架你脖子上,你脸上也不会好看的。 “不想死的人,站左边,以后你们都会是朝廷的重臣,原地不动的,或者站右边的人,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徐峰抽出长剑,冷冰冰的威胁道。 我想当皇帝,谁支持,谁反对? 司马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赵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手弩都不曾抖一下。 “我七个儿子,就你一个女婿,这次你行不行啊?” 刚才难得装逼了一把,现在大家看王羲之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这家伙不动声色的站到赵川背后,跟褚太后他们在一起,小声的问道。 “放心,万无一失,刚才我还有点担心,现在已经妥了,等着看戏吧。” 王羲之放下心来,今天挨了一刀,若是能有惊无险的过去,将会成为他雄厚的政治资本。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从龙之功,总是最高等级,投入最少,获取最多的方式。 他甚至忘记了肩膀上的疼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长须。 不过赵川却是一脸苦笑的说道:“岳父大人,你千万别想太多了,今天能全身而退就要偷笑,以后苦日子还长着呢。” 赵川说得苦口婆心,不过看上去王羲之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很明显中枢的朝臣里面,并非所有人都像王羲之一样不怕死。 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是琅琊王家的嫡系,没人敢动他。 桓家今天没人在中枢,和赵川有过一面之缘的桓冲,领兵在外,赵川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哪里厮混了。 郗家就家主郗愔在,他是王羲之的小舅子,自然不会站到司马烯那边。 谢安,谢万兄弟是褚太后娘家的人(远亲不同枝),他们没有立场跟着司马烯混。 孙绰和周闵等人位高权重,即使站到司马烯这边,难道这个叛乱的司马家皇叔,还能给他们更高的官位?还能给更多的好处? 他们现在掌握实权,无论如何,只要司马烯得逞,他们都会是输家,只是输多输少罢了。 赌一把,赢了的话,位置保住了,输了也没关系,至少名垂青史了。 但还是有想上位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自己的世家想想么? 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高官都跟着褚蒜子混,站右边,而那些官职稍低的,家世不是那么过硬的,却是有一些站到了左边。 褚蒜子神色木然看着站在左边的这些人,身边的儿皇帝司马聃则是阴冷的目光扫过群臣,似乎想把那些心怀异志的人全部记住。 丁胜如同雕塑一样站在他们身前,毫无动作,像是被定身一样。 没有力量的仇恨,毫无意义,只能增加笑料罢了。 胜负手现在不在他们手上。 “喂,主公,咱们现在要不要让陆长生他们出来救驾?”赵川身边的刘轨,之前只是个泼皮,没想到一旦“改邪归正”,居然就遇到“救驾”这种大事,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不必了,还是隐藏自己的实力吧,今天这里的主角,不是我们。” 赵川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今天我们在这里静静的看着某些人装逼就好了,没看到谢安石现在一点都不急么? 时间并不长,朝臣们就已经分化,站到两边,人数几乎一样。 很明显,徐峰这个之前不显山露水的家伙,天然的把朝臣分成了两半。 十分自然的把司马烯推到了火堆上做烧烤。 成功的让褚蒜子下不来台,威信扫地。 此人真的就是个禁军校尉么?一个人把群臣耍得团团转,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赵川一直盯着徐峰看,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也不言语,轻轻哼了一声。 MMP! 赵川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好了,现在看上去差不多了。褚太后,我身边这些,都识时务的俊杰,你快把玉玺交出来吧,留在你那里也没什么用。” 武陵王司马烯脸上带着狞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呢,可惜这次,自己不是鱼肉。 “你们都让开,玉玺在我这里,让这个司马家的不肖子孙过来拿吧,莫非有胆子图谋不轨,没胆子上来拿信物么?” 褚蒜子淡定的让身边的人退到一旁,让开眼前的路,勾勾手让司马烯上前来拿玉玺! 光芒不可直视!站在她身边的赵川,就感觉身边站着一头老虎! 而丁胜看到一脸霸气的心上人,就想起当年那个月色很美的夜晚,在池塘里游泳,没有穿任何衣物的褚蒜子,对着在岸边守卫的他勾勾手,让他一起下来玩耍。 他拒绝了,这个女人则是一晚上没跟他说过话,第二天就传来她要进王府的消息……如果时间再倒回去,他当时会怎么选呢? 就在丁胜愣神的时候,司马烯已经一步步上去,眼睛死死的看着褚蒜子手里的玉玺,全是毫不掩饰的贪念。 “太后,这些年你也是劳苦功高,不如今后在鸡鸣寺吃斋念佛怎么样?” 司马烯一手抓着玉玺不放,一面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端庄秀丽的褚蒜子。 以前他日日夜夜都想玩这个女人,不是因为对方太漂亮,而是她掌握着国家最高的权利! 征服这样的女人才有感觉! 不过今后似乎不需要了。一时间司马烯竟然有些意兴阑珊,曾经夜里歪歪褚蒜子的那些画面也变得毫无意义。 不就是三十多岁,生过孩子的一个妇人么?失去了权势,她什么都不是。 正在这时,包括褚蒜子在内,所有的人,都看到远处高台的一角在熊熊燃烧,那里正是鸡鸣寺的方向。 呃,刚才是谁让褚蒜子吃斋念佛来着? 一时间,司马烯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尼玛谁能想到他刚刚说出口,鸡鸣寺就发了大火呢? “皇叔真是好心思,若这鸡鸣寺今日不失火,是不是等哀家在那里之后再烧呢?” 褚蒜子的话字字诛心,司马烯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趁着司马烯愣神的一瞬间,褚蒜子夺过玉玺,把珠钗拔下来,对着自己的喉咙,大声怒吼道:“桓温,你个龟蛋看戏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我们孤儿寡母死在这里你才甘心!” 众人都没想到,一向处变不惊的褚蒜子,居然会爆粗口,而且骂的居然是不在这里的桓温。 而且她话里的信息量极大,让人细思极恐! 除了赵川以外,包括司马烯在内,众人都是一副要一口吃鸡蛋的表情。 “桓温,你是不是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尽在这显阳宫内,看你怎么跟司马家的先烈交代!” 褚蒜子几乎是声泪俱下,而武陵王司马烯大脑已经当机,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 “护驾!”“降者不杀!” “护驾!”“降者不杀!” “护驾!”“降者不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在由远及近的一声声暴喝中,一股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 从未见过的军服,从未见过的盔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带着杀气,比朝廷的禁军精锐得多! 没有人敢阻拦这支大军,那些徐峰手下的禁军士卒,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甚至来不及出手,就已经被缴械,或许他们看到了领头的那个,根本就兴不起反抗的念头吧。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身材魁梧的桓温,他穿着黑色的甲胄,龙行虎步,颇有当年孤身一人在仇人灵堂上手刃对方三个后人的气势! 无可阻挡! 似乎在这一刻,他才是建康城的主人,而褚蒜子,只是帮他代管的管家而已。 更别提司马聃了,皇帝似乎本来就是个吉祥物。 台城并不算很大,至少从前门到显阳宫的距离,并不算很长。 他来了,他应该来,他来的正是时候! 有过之前苻坚的震撼,赵川此时已经是宠辱不惊,不过不得不说,桓温现在是苻坚的加强升级版,跟这位比起来,那位只配提鞋,当然,只是讲现在,毕竟苻坚天王将来的成就也是很骇人的。 “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一进显阳宫大殿,桓温就跟褚蒜子跪下请罪,连看都懒得看司马烯一眼,似乎那厮就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你看我出洋相,确实有罪,但我却不能说! 褚蒜子早已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抹了抹眼泪说道:“爱卿再来晚一点,就真的要神州陆沉了。哀家累了,这里你看着办吧。” 说完这个东晋传奇太后不顾身边儿皇帝司马聃的一脸惊愕,把玉玺交给他,然后从大殿后门扬长而去。 “那个,在下并非江左之人,有所不便,这就告辞了。”赵川对着桓温拱手,往正门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走到徐峰身边的时候,赵川停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我叫竺瑶,我们以后应该还有机会见面的!”这位禁军校尉低声说道。 很多事他明白了,对方也听懂了,这样很好,这样才有意思。 “哼,但愿如此!”赵川哼了一声,他的左边是法显,右边是刘轨,就这样气势很足的走了。 不过赵川知道,自己再一次的输了。 这次只是输给了绝对的权利,今天的耻辱和教训,都可以从明日的努力里找回来。 知耻而后勇,不外如是。(本卷完) 第一章 香闺夜谈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此时此刻,赵川化为了一个怨妇,看着燃烧成灰烬的鸡鸣寺发呆,念出的这首诗,似乎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陆长生和手下众家将们,也都是心情暗淡。 几次想要出击,都活生生的忍住了,直到赵川来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才发现,台城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三言两语都说不清楚。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法显嘴里说出了一首本不该由他说出来的诗句,赵川却只是看了一眼,情绪低落没有说什么。 “赵施主,你想得实在是太多了,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而已。阿弥陀佛!” 似乎觉得赵川还不够惨,法显在那里火上浇油的说道。 “走了,回陆家宅院,局势今天就会平静的。” 赵川意兴阑珊的挥挥手,剩下的事情都是桓温的表演,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也实在没心情看着对方装逼,嗯,还有他爹陆纳也是。 出台城的时候在桓温的队伍里遇到陆纳了,这厮果然押宝押对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陆家宅院离玄武湖不远,离台城也不远,赵川一进门,就看到淑文已经贤惠的做好了饭菜,都是些简单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 “行了,坐吧,你们也都坐。”赵川平静的摆摆手。 陆长生,诸葛侃,沈劲,刘轨,乃至法显这些人,都坐到一张桌子跟前,跟后世的家宴有点像。 “今天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的,可以问法显。总而言之,江左大概是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当中有谁不愿意跟我去江北的,现在可以站出来,过了今天,再有想回头的,形同背叛,我不会放过他。” 赵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又有谁会不开眼说自己想走?想走就根本不会坐上这张桌子。 “今日那个叫徐峰的,乃是桓温的人,当然这个名字也是假名,他什么时候混进禁军已经无从考证,反正,咱们全身而退,万幸,别想太多了。” 赵川虽然很不甘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桓温的计谋就是玩得很好看,他只有佩服的份。 看到淑文似乎欲言又止,赵川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好了,你们吃吧,我去休息会。吃完了你们分头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长生安排下,明日我们就开拔,去江北!” 赵川丢下一桌子人在那里面面相觑,只有淑文跟着他来到卧房。 “其实你早就知道一切,对不对。是桓温让你不要说的么?” 赵川坐在床上,语气有些不善。 “郎君,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淑文急的都要哭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知道真相以后有自己的想法会坏事对么?”赵川带着萧索的问道,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淑文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川居然什么都知道,似乎不需要她开口解释了。 愣神当中,她就被某人扑倒在床上,两人很快融为一体。 “叫你这妮子敢瞒着我!这是给你的惩罚!” “奴家不怕你呢!来呀!” “哼,妖女,看贫道今日斩妖除魔!” …… 陆长生等人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摇了摇头走开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外人无法插手的。 众人都要走,唯独法显小和尚似乎还想津津有味的偷听,被刘轨拎着耳朵抓到院子里。 抱着温软的美人,一睡就是华灯初上,赵川慌忙的穿好衣服,陆家宅院门口,早有谢家的马车等候。 “姑爷这边请,我家三老爷四老爷有请。” 谢家的仆人很谦卑的说道,让赵川都不好意思去拒绝。 该来的总会来,他离开台城的时候就知道,谢安兄弟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乌衣巷的人,只怕今夜都难以入眠,因为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赵川是第一次进谢家的堂屋,风格很古朴,甚至带着点寒酸,他也不明白蓄奴过万的谢家为何要在这种地方装一装。 谢道韫的三叔谢安,四叔谢万,两人都是端坐于书案前,仆人上了赵川喜欢的清茶,三双眼睛互相交换着眼色。 “不必谢我了,今天我不去,朝廷一样不会有事的,桓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 还不等谢安开口,赵川就先声夺人的说了一番话。 谢安一脸苦笑的看着谢万说道:“你看,我说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小子的眼睛。咱们家道韫眼光真是毒辣,一眼就相中了这小子。”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赵川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我走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在陆家宅院跟淑文来了一发就睡了,赵川也不知道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太后退位,把权交给桓温辅政,武陵王司马烯被废为庶人,今天已经服毒自尽。那个叫徐峰的校尉被斩首,今日站在司马烯那边的官员一律被免职,大概就这些吧。” 谢万想了想,陆陆续续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除了那个叫徐峰的校尉被杀以外,其余的事情完全没有出乎赵川的意料。 “我觉得桓温手下那个叫徐峰的,是个人才,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赵川看着谢安的眼睛说道,没想到对方居然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丁胜,把你查到的事情跟这位赵大当家说说看。” 当年的长安第一双花红棍走了进来,面不改色的对谢安说道:“此人叫竺瑶,三年前,任荆州水军大都督,后下落不明,想来是潜入建康城做了禁军校尉。” 卧了个槽的,原来此人来头这么大,堪称桓温的左膀右臂啊,难怪会作为此次赌局的“操盘手”,把武陵王司马烯坑得不要不要的。 “你应该觉得幸运,你手下那支队伍没有跑出来充大头,不然就算再多一千人也是白搭。我们知道些内幕,但也是没料到桓温的底牌这么多。” 谢安也很感慨,桓温这一局实在是赢得太多,多到他们也有些难以接受。 “今后的江左,只怕是桓温一人的天下了,我们谢家的希望,还要寄托在你身上。” 谢安恭敬的对着赵川拜了一拜,谢家需要的是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请安心,桓温虽然霸道,却不是曹孟德。至少二十年内,他绝无篡位自立的机会。”赵川这话说得十分笃定,事实上,他迟早会杀回江左,若有桓温这个强人在,十分不利。 说不得就是下一个淝水之战! “明日桓温会派人护送你过江,然后入淮水,去吧,道韫在闺房里等着你。”谢安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让下人带赵川去找谢道韫。 赵川悻悻的走后,谢安抚掌大笑道:“虽然出了点差池,不过结果还算不错,赵川并非一味蛮干的人,洛阳的宝藏还是有希望的。” 谢万点点头,谢安转舵比较及时,褚蒜子退位也算是给了桓温一个交代,现在谢家全力捧谢玄,让他跟着桓温在此次北伐中建功立业。 没错,白天的那场戏,全是套路,谢安事先就知情,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而已。 不过那个化名叫徐峰的人是桓温的左膀右臂,这点倒是没有料到。 赵川站出来,从根源上结束了瘟疫的骚乱,最后却内敛锋芒,没有暴露自己的实力,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到现在为止,谢家的棋已经下完,现在是开始数得失的时候了。 “谢玄那边怎么样,有消息传过来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会稽的朝廷大军垮了,那谢玄出征北伐的本钱也就没有了。 “一切正常,桓温已经派人游说会稽城的叛军,那些人没有了孙泰的指挥,只怕是无本之木,蹦跶不了多久的。” 丁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原本就是谢家的幕僚,武艺反而是排在第二位的。 “好,等明日赵川一走,你就不必再关注这个人了,到时候你离开出发去会稽,在谢玄那边打下手,不必回来了,北伐期间,你就当他的亲兵,小事不必管,大事跟他商量便是。” 丁胜离开以后,谢安低声跟谢万说道:“谢韶才华横溢,正是出仕的时候,今日中枢被桓温清洗大半,正好空缺了很多位置,谢玄出兵在外,就让谢韶在中枢当谢家的门面好了。” 谢万点点头,他这个大哥,心思缜密,一出马就是环环相扣。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北伐的局势,目前只能用形势一片大好来形容。谢玄这颗将星,想不升起都难!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东晋这一边。 抛开相谈甚欢的谢安谢万两人不提,就说赵川进了谢道韫的闺房,心中有些黯然。 这是古代,没有飞机火车,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寻找宝藏的事情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还不快过来,建康城里要价最高的粉头已经等你很久了。” 谢道韫顾盼生兮,一看到赵川就神采奕奕,只是说的那话让某人都要栽倒在地上。 “唉!” 一个柔软的身体抱着自己的胳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最后就等来一声叹息。 “我这个价值万金的女人,作为买家,你想不想先验验货?” 谢道韫的眼睛里全是水波,像是要把人融化掉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赵川,直接了当的勾引毫不掩饰。 “好,不过我们先说说话。” “不行,你要先吟诗一首,我没听过的。”谢道韫不依不饶的撒娇道。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首诗很应景,或许是太应景了,赵川刚刚说完就听到谢道韫在他怀里低声的抽泣。 “郎君,你觉得我还能嫁别人吗?现在建康城里谁不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你这一走我怎么办?” 谢道韫现在还是完璧之身,但这不代表她在世家中人眼里很“干净”!这一点不仅谢安他们清楚,连谢道韫和谢玄这一辈的人也很清楚。 “对不起,我会尽快回来的,我现在也想带你走,不过你叔父不会放人啊!” 赵川看着谢道韫有些红的眼睛,一脸歉意的苦笑道。 “那我们就私奔!” “别别,估计你叔父现在在后门已经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就等着我俩过去呢。” 谢道韫知道赵川说的玩笑话,却也不认为他们能顺利的逃出建康。再说她也想挺起胸膛走出乌衣巷,不想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一辈子。 这一点很好理解,因为一直以来她就是刻板和执着的人。 她会因为一纸婚约而信守承诺的服侍赵川一辈子。 她也会因为找到了真爱而大大方方的走出谢家,这并不矛盾。 “这次桓温真的玩得很漂亮,包括你叔父在内,所有人都被他耍了。” 美人在怀,赵川却没有动手动脚,而是耐心的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自己的判断,都跟谢道韫说了一遍。 “桓温所忧虑的,一个是褚太后足智多谋,有了朝廷大义足以压制他,对吗?” 谢道韫握着赵川的手,女孩的掌心全是汗,想来是能感觉到白天的惊心动魄。 “不错,同时他还忧虑野心勃勃的武陵王在他出征后扯后腿,还有那些跟他不对付的朝臣,这次都一并解决了。” 赵川的语气很感慨,他真的差得很远,桓温权势确实很大,却也很注意解决问题的手段,并非以权势压人。 “如果我没猜错,天师道正一派作乱和桓温遇刺,都是他自导自演,过程可能跟他想的略有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谢道韫喃喃自语的说道,她非常聪慧机敏,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人参能杀人,大黄亦能救人,看怎么用。桓温的手段,让人佩服啊。” 盛德绝伦郗嘉宾,赵川不用猜就知道,计谋一定出自郗超之手。 “不过比起老奸巨猾的桓温,我还是喜欢那个危难之际敢于站出来的傻子。那个放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不要,偏要我这个小女人的傻子。” 谢道韫的眼里充满了柔媚,说完这句话,就一动不动的看着赵川,两人十指紧扣,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二章 北上 “喂,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就走不了了。” 谢道韫的闺房里漆黑一片,睡在被子里的赵川刚刚想起身,背后就被一个温润的身体紧紧的抱住不放。 “什么时候来接我?”女孩白嫩的手掌在赵川的背上死死的抓着,是如此的用力,指甲都把某人的背抠破了皮。 “不好说,但是我会尽快,第一时间赶回来。”赵川沉声说道。 他不会对谢道韫说谎,哪怕欺骗自己其他的女人,也不会骗她。 谢安和丁胜一致认为他能带回洛阳的宝藏,这一点很让人好奇,不过对方始终都不愿意提供更多的信息。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赵川的心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你不会认为我还是完璧之身,就不是你的女人,就还有退路吧?你别以为你还跑得掉,我把头发等白了也会等你来接我的。” 谢道韫的泪水已经决堤,不断滴落到某人被抓破的伤口上,格外酸爽。 赵川却没有出声,他心里也很难受。今夜无尽的温存和疯狂,最后没有共赴巫山云雨只是因为他心里很怕。 他害怕自己不能回来,他害怕谢道韫难产死去,他害怕孤儿寡母的闲言碎语,他有太多的担心,是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 何必为了自己一时爽而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呢?哪怕是风险也不允许。 “帮我穿衣服,我有话跟你说。”谢道韫虽然无奈,却终究还是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她坐起身,任凭赵川在黑暗中摸索着给她穿好衣服,两人依偎在一起如同夫妻一般。 “我不喜欢有人服侍,不过你是例外。以后你要帮我画眉,我不要别人来画,只要你来,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太好。” 谢道韫头枕在赵川胳膊上,软绵绵的早已没有谢家大姐的气势。 “知道了,其实我现在就可以画。” “不了,你现在画了,明天就看不见你的人,你让我以后怎么梳妆?” 赵川默然,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这次回北方,安全第一,一切量力而行,大不了不要宝藏就是,只要你人还在就有希望,我也还等得起。” 其实她已经是22岁的“老女人”,实在是等不起了,只是不能说出来。 这种话怎么能由女人说出来?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赵川用一首不吉利的诗回应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傻女人。 “孟姜……在我之前,你不许要了她的身子,我才可以接受她。不然我会恨你,也会恨我自己,郗道茂就算了,反正已经发生了,我就当她不存在。” 男人眼中的后宫,和风细雨。 女人眼中的后宫,刀光剑影。 谢道韫这个傻女人,要求自己的男人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是最没有心机的表现,因为把喜怒写在了脸上。 赵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这种做事都明着来的人,处事又公正,很适合管理家宅。而且以谢家的尿性,不给个正妻的位置很明显不会善罢甘休。赵川有把谢道韫扶正的打算。 有她在,至少内宅的公平可以期待,想让那些女人和睦,还是下辈子吧,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心学我自己有些心得,会以你的名义继续写下去,毕竟我要这名声没什么意思,但你不一样,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过得好我才有希望。” 果然如此,一个女人把心给了你,就会一切以你为中心。 赵川明白,谢道韫是想当自己的贤内助,让心学在江左发扬光大。 他感动的在谢道韫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对方立刻像是煮熟的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黑暗中她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媚,呼吸带着些急促的问道:“真的吗?我是认死理的小女人,你是认真的,我就当真了。 你用真心待我,我就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给你。” “嗯,我信任你,因为你是谢道韫。” 赵川在女孩耳边轻声说道。 “以后即使我老了丑了,你也会宠着我吗?” 谢道韫轻声的呢喃,俏脸贴着赵川的手掌摩挲。 “糟糠之妻不下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赵川吻掉她脸上的泪水,认真的说道。 “你就是我命里的克星,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了,还来祸害我,结果我还很犯贱的想把自己献给你,一见到你连魂都丢了,在你面前就是个小女人...” 说着羞人的情话,月光下,谢道韫主动的将赵川压倒,两人再次痴缠燃烧了起来...... 许久之后,赵川终于走出了乌衣巷谢家的大门,离开了温柔乡,他怕自己再不走就走不了,迷失在谢道韫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临别的那深深一吻,他的嘴唇都被咬破,血水泪水混杂在一起,直觉得心如刀割。建康明珠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一边哭一边笑宛若癫狂。 今夜的缠绵,再怎么动人心扉,也无法改变赵川的行程,无法改变即将分离的现实。 两人黏在一起就像是吸毒一样,越是靠近,越是吸引,失去后的苦楚也就越大。 最后赵川用“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结束他和谢道韫之间的约会,幸运的话,下次再见,两人就会共结连理,一生不离不弃,然后生儿育女,如胶似漆。 不幸的话...那就没有然后可言了,这乱世的深闺梦里人,又何止谢道韫一人? 失魂落魄的回来,赵川发现深更半夜的,大伙居然都没有睡觉! 整理盔甲的,磨刀的,清点剩余粮食的,打造担架的,忙得不亦乐乎。 “赵施主,陆家家主和陆夫人来了,就在你卧房里,陆长生在招待他们。” 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法显看到赵川走进来,就打着哈欠告诉赵川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法显脑子极好,众人打听到的消息汇总到他那里,一点都没有遗漏掉。 建康城里的风波已经平息下来,桓温把赵川给的那些药分发下去,除了继续通缉孙恩等人以外,其他天师道正一派的信徒,并没有过度为难。 瘟疫的威胁,已经像风一样飘走,没有人再去追究怎么来的,只知道是桓温带来了治病的药,一时间桓温大司马的名声扶摇直上,差点到了万家生佛的程度。 其他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包括台城内部的清洗,禁军几乎全部换成了桓温的人,然后……没有然后了。 明日就是新的朝会,不会在有褚太后这个人出现在朝堂,而作为天子司马聃亲政的第一天,桓温将会全程陪同,嗯,或者说全程摆布更确切些吧。 法显还告诉赵川,陆纳已经被封为尚书令,成为此次事变最大的赢家之一。 尚书令,九品中正制当中仅仅排到第三品,说实话品级不高。 自秦以来,尚书令本为少府的属官,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汉武帝时,为了削弱相权、巩固皇权,从而设内朝官,任用少府尚书处理天下章奏,遂涉及国家政治中枢。 这是个位不高但权极重的职位,非亲信不能担任!陆家的家主,本身是绝无可能染指这个职位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有着桓温的鼎力支持,再加上这次陆纳不显山露水的“操作”,获得这个权位丝毫不令人意外。 如果说赵川是抱得美人归,将建康明珠一举拿下,情场得意的话,那么他那个便宜爹,就是典型的事业得意,或者说是名利双收。 MMP的,自己不喜欢那个奸诈的中年男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那样长袖善舞,才是东晋这边的主流规则,像自己这样为了个美人就把宝藏拱手相让的,才是傻蛋中的傻蛋。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谢道韫那么古板严谨的人,却愿意让他一亲芳泽,甚至还很投入很痴情了。 实在是这世家的规矩,逼得这个傻女人非君不嫁。那宝藏的威力如同一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赵川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推开房门,发现天生丽质的便宜娘亲紫韵夫人和那个道貌岸然的陆纳,都是端坐于书案,脸上虽然都是笑容,却也并不随意。 而陆长生则是满头大汗的窘迫模样,看样子不是太妙。 “长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次你做得很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而且没有暴露陆家的底牌更是让人欣赏,去了江北,要戒骄戒躁,保持下去。” 赵川心中大骂,这厮一来就给自己改了名字,脸上瞬间就垮了下来,坐在陆长生身边不说话。 紫韵一看这父子两人见面就恨不得吵一架,连忙出来打圆场:“孩儿啊,你明日北上,北方天气寒冷,娘给你做了件皮裘,你拿着吧,以后肯定用得上。” 赵川露出违心的笑容,接过一个包袱,然后沉声问陆纳道:“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先声明,宝藏谢安已经要了,我绝对不会拿出来给其他人的。” 看到赵川一脸紧张,陆纳连忙摆摆手说道:“谢道韫的为人为父也有所耳闻,既然你执意要接回家,我也不为难你了。今天来是拜托你留意下长生的病,再就是你母亲在鲜卑拓跋部还有些关系,你可以利用,但不可以依仗。 否则引狼入室,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 这个是信物,你拿好。” 陆纳递给赵川半块玉佩,形状貌似是一种没见过的猛兽。赵川看得一脸古怪,不过还是放到怀里收好。 “孩子,你爹嘴硬,他其实就是来看看你们两个。江左的事情你们刚刚都经历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父亲这是对你们两人寄予厚望的,将来陆家蒙难,还等着你们来搭救呢。” 看到赵川脸上的表情不好看,紫韵又出来说软话,陆长生像是死了一样,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不说话,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那个化名徐峰的校尉,乃是桓温手下左膀右臂竺瑶,你莫要对他有什么看法,各为其主而已。我给你们准备了一批粮草,明日就装船,让那个叫竺瑶的家伙,会送你们和王孟姜她们汇合,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赵川知道陆纳他们对自己是好意,但话不投机半句多,陆纳太强势,远不如陆长生好相处,即使是一个谢谢,赵川也很难说出口。 最后陆纳毫不在意的走了,只有紫韵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即将远行,心中既感慨又欣慰。 这一夜,赵川不仅和谢道韫在一起风流快活,而且还有便宜爹妈又送粮草又送皮裘的,惬意到了极点,但有个人却郁闷得想自杀! 前面说道姚襄被堂邑的流民帅郭敞坑了一把,成为了东晋北方地区的“过街老鼠”,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就是名望,现在这么一闹腾,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么去哪里比较好呢?这个还真有点讲究,手下智囊王亮建议,要跑,就不能胡乱跑,要找有水,有粮的地方,于是姚襄把目光盯上了通济渠! 当然,通济渠是隋炀帝修的,此时还不叫通济渠,叫鸿沟! 这一代水网很多,不论是乘舟,还是抓鱼,都很方便,行军水源也不缺。 更重要的是,沿着这条路,可以从淮水到黄河,然后从黄河就可以直达洛阳! 头两天很顺利,但接下来就不妙了,因为路被拦住了,姚襄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拦路的是一个坞堡,规模颇大,堡主是从陈留县退下来的流民首领。 这年头流民首领很正常,不过这个叫做苏道质的流民首领有些不一样,此人之前是东晋的一个官员,确切的说是曾经的陈留县令! 他为什么不回归江左呢?这个问题问得好,说明白一点,就是江左现在没地方安置这些人,此前陈留县的人安置在堂邑,结果那里一直在闹腾,于是苏道质派去的人,回来告诉了他答案。 朝廷没地方安置,你们就安置在东晋的边境吧。 如果是赵川,肯定会大骂MMP了,可惜这位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官人,他还真想办法把这些流民安置在淮水以北了。 第三章 尴尬的处境 赵川并没有等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桓温就派人来催促赵川赶紧启程,因为郭敞这支流民队伍,也在不断的向姚襄的大军靠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王孟姜和郗道茂,都在这支队伍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赵川连哭都来不及。 这由不得某人犹豫,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 玄武湖边上停着一艘大楼船,那位化名叫徐峰,实际上叫竺瑶的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赵大当家,桓公对你非常欣赏,此次北上,还有劳你配合一下了。” 竺瑶皮笑肉不笑的对赵川说道,眼中的轻视一闪而逝,除了这眼神,其余的动作都是标准流程,无可挑剔。 “配合?我需要配合什么?” 竺瑶这话说得赵川一脸懵逼。之前桓温可没说自己要为他做什么啊。 竺瑶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失笑道:“赵大当家想得未免太简单了,郭敞的那支流民队伍,就是讨伐姚襄的借口,而讨伐姚襄,则是攻略洛阳的前奏,不然江左不受威胁,又岂会轻易出兵洛阳呢?” 假道伐虢! 表面上这次桓温是针对的姚襄,实际上目标则一直都是洛阳,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姚襄会成为免费的前锋军,遇到谁就打谁,为桓温进军洛阳扫平障碍。 大军出门在外,一切都是桓温说了算,赵匡胤的陈桥兵变,不就是借口辽国入侵,才能有借口调动军队,才得以改朝换代么? 可以说姚襄这厮是活活被桓温坑死了。 真尼玛阴险,赵川听到竺瑶的解释简直想吐血三升,这个姚襄也未免太悲催了点。 “好了,开拔,走玄武湖的入江口,然后由长江入淮河。” 竺瑶曾经是桓温账下的荆州水军大都督,指挥水军不知道比赵川熟练多少倍,一声令下,大船就有条不紊的缓缓离开玄武湖岸边,朝着长江入口驶去。 “赵大当家,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竺瑶和赵川两人矗立于楼船最上层,迎着江风,看着澎湃的江水,心思也如潮水一般不能平静。 “此番建康大变,我潜伏了三年之久,昨日可谓是凶险非常,赢是能赢,但我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寒门出身的人,就是要抛头颅,洒热血才有出头之日,之后若是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不必怨天尤人,寒门的命就是如此的。” 竺瑶似乎在推心置腹的说大道理,但表达的意思无非是一个,你丫的就是个幸运女神的宠儿而已,莫要以为好运气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说到底,允文允武,有勇有谋,又甘于潜伏隐藏的竺瑶打心眼里看不起赵川这样的家伙。这一趟还要他亲自护送,赵川何德何能让桓温另眼相看? 反正他竺瑶是没看出来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川言不由衷的道了一声谢,竺瑶就离开了楼船顶层。 “果然啊,有人欣赏你,就有人嫉恨你,赵大官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呢。” 淑文不动声色的来到赵川身后,悄悄的环住对方的腰,语气里带着揶揄。 “你不懂,这家伙以为我是在桓温手下效力的,以为我会取代他的位置,他这么说,其实是怕了我,毕竟我还很年轻啊。” 赵川打脸充胖子说道,抱着他的美人在那里咯咯直笑。 “对了,去谢家帮你要到一件东西,谢万亲手写的。” 淑文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正是谢万写的休书! “这下你不是寡妇了,安心跟着我好了。” 赵川怜爱的抚摸着对方的秀发,比起自己其他的女人,淑文和他亲热的次数最多,花样最多,所投入的感情却最少。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个软弱的寡妇,只怕早就闹起来了。 淑文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确切的说只是如释重负而已。 她也明白,自己无法跟其他女人争什么,昨夜赵川晚上回来,身上带着浓厚的女人香气,谢道韫看起来老实没有心机,但这时候也是想办法“宣示主权”,故意给自己身上弄上很特别的香料,淑文不敢要求太多。 现在赵川已经被各家看中,行情看涨,而且他的真实身份还是陆家得势的私生子,远不是自己能独占的。 “罢了,总算是摆脱了谢家的纠缠。” 淑文叹了口气,走到赵川并排,纤纤玉手紧握着赵川胳膊,看着滔滔江水说道:“这段时间跟桓温在一起,看到此人日常作风,深为震撼。 此人雄才大略,为人又懂得克制隐忍,将来你不和他为敌还好,万一立场差得太多,我真担心你无法应对。认他当义父,只是想为你赚一份香火情。” 淑文的话语里带着忧虑。 这段时间她跟着桓温,看到对方练兵,处理军务,运筹帷幄,当真是人中龙凤,曹操和司马懿的合体,别看他尚未全面夺权,那是因为现在也不是东汉末年啊。 曹操的兵马都是自己的,尚且多次被汉帝暗算,而桓温的兵马都是朝廷的,却能独霸一方,这点就已经相当难得了。 “淑文,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川心中有个奇怪的感觉,南北朝时各种混账事都是层出不穷,万一以后苻坚和慕容垂什么的提出要谢道韫或者王孟姜什么的陪睡,自己到时候到底是造反呢,还是造反呢还是造反呢? 现在貌似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成功便成仁,还要拖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死,压力很大啊。 “回船舱吧,这里风大。” 赵川意兴阑珊的搂住淑文的肩膀,两人进了船舱。 淑文求子心切,媚眼如丝的求欢,但赵川却不为所动,点起油灯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他要给桓温写一份北伐的方略,竺瑶的话提醒了赵川,自己现在并不安全,只有让自己在别人眼里变得有用,才能获得别人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关键时刻不会被当成弃子。 至于男女之情......总归是没有一家老小的命重要。 比起赵川的顺风顺水,乘舟而行,某个麾下数万大军的一方枭雄,却是恼羞成怒的想要砍人,满胸怒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好好的一件事,坏在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身上,这叫人情何以堪? 鸿沟沿岸的必经之路上,依山傍水的有个坞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的名字叫苏家堡。 苏家堡扼守住了鸿沟的航道,连沿河的道路也在它的眼皮底下,看得出来,坞堡堡主苏道质,是个懂兵法,会治理的干才,这也很正常,毕竟是当年的陈县县令么。 姚襄带兵逃到此地,对附近情况不甚明了,对苏道质的态度也不太清楚。 于是姚襄决定先礼后兵,派人去坞堡跟苏道质交涉。 第一次,姚襄的使者“晓以大义”,让苏道质带着手下的乡民跟着自己一起走,并封其为讨虏将军。 苏道质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汉贼不两立,汉家儿郎岂可跟着羌贼混,此例一开,势必让朝廷难堪,不可饶恕,苏家今后死无葬身之地也。” 这年头跟着胡人混的汉人不要太多,姚襄自己手下就有不少,使者感觉这小女孩说的话简直卧槽。 结果却更让人大跌眼镜,那苏道质居然对这个小女孩言听计从,把姚襄的使者轰走了。 第二次,姚襄又派使者来,告诉苏道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带大军来只求过路,不做其他,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就当做看不见我,这样如何? 听到自己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苏道质有些动心,但又是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出来说道:“姚襄虎狼之辈,今日却只求过路,必然是因为后面有强兵追赶,我们若是放他过去,到时候有人来兴师问罪,为之奈何?” 一时间苏道质手下诸将都是面面相觑,话虽未说明是谁,但大家都知道那个人是桓温。 这小女孩又补充道:“现在朝廷在通缉姚襄,只要我们在这里把他拖住,等追兵到了之后,必然会论功行赏,父亲想要把陈县父老迁到江左的愿望,肯定就不是问题啦。这苏家堡最后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总比大家在晋国边境日夜担惊受怕要好。” 苏道质一愣,没想到还有这茬,于是赶紧让人把使者的头砍了,放出檄文讨伐姚襄,堡内全力戒备,决意与姚襄玉石俱焚。 于是谈判彻底GG,到最后姚襄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苏道质得罪的。 如果不让姚襄骂人的话,那他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这尼玛都叫什么事?我和那丫头有仇? 叫人左右打听,得到的结论是那丫头叫苏蕙,苏道质的独女,娘亲死于战乱,但跟他姚襄却没有半毛钱关系,是死在后赵石虎的兵马手上。 流年不利,无妄之灾。前有郭敞,后有苏蕙,一个是中年抠脚大叔,一个是不满十岁的小萝莉,这对从未见过面的组合把姚襄坑得不要不要的。 苏家堡易守难攻,而且靠近河道,有水门,易于补给,难以封锁。 打吧,没啥好处,自己又不是要占地方,不打吧,那要绕很远的路,而且是相当不好走的路这特么就尴尬了。 正当姚襄左右为难的时候,还是他的谋主王亮站出来了,对姚襄建议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不能就这样走。不妨做出攻打坞堡的架势,然后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王亮不知道“转进”这个词,不然姚襄的心里会更舒服一些。 最后这位久经风雨的“羌族刘玄德”一拍板,撤! 趁着夜色,消失在苏家堡周围,等苏道质等人发现以后,已经杳无踪迹了。 “唉,终于走了。” 苏家堡的一间闺房里,留着美须的中年男子,眼眶深陷,坐在书案前一脸疲惫,此人正是苏家堡堡主苏道质,而正在研究棋谱的一个扎着羊角辫,前面留着流海的小女孩,正是他的独女苏蕙。 “父亲还是想想怎么跟桓温大都督交待吧,据说这次他建立了豫州都督府,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看来动作不小,不像是小打小闹呢。” 苏蕙好像研究完一局,满意的点点头,把黑色白色的棋子收好,走到苏道质面前坐好。 “桓公的弟弟桓冲,年方二十四,我打算把你送给他做妾,凭你的本事,将来掌握家中大权不成问题,我们苏家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苏道质有些讨好的说道。 他这个女儿,比同岁数时的诸葛亮还厉害,女红啊,梳妆啊什么的一点不会,男人们玩的那些阴谋诡计倒是烂熟于心。 “爹,你有病啊,有句话叫利令智昏,你懂不懂,我才九岁好不好,你把我送给一个大我十五岁的男人做妾,还说是为我好,你有没有搞错。” 苏蕙不由分说,把苏道质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门,反锁。 “这样下去不行,爹好像太闲了一些,我得帮他找点事情做,省的他再打我的主意,哼,桓家,我去了那种高门大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苏蕙才九岁,却也知道男人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除了男女间的床笫之欢(她也完全不懂)以外,其他的事情,苏蕙全部考虑过。 现在的社会,是男人们的世界,这是无法否认的事情。即使一个女人再优秀,哪怕强如褚蒜子,有时候也只能低调做人。 这一点苏蕙的认识倒是很全面深刻,历史上谢道韫嫁给王凝之,才情胜过夫君百倍,却也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只有赵川这种不守礼教的人,才会对自己的女人那么纵容,甚至怂恿她们保持个性。 从这一点看,谢道韫看上赵川倒也不是因为谢家需要那份宝藏。 苏蕙靠在床头,那双睿智的眼睛滴流滴流转,似乎又想到什么馊主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堵不如疏,是时候找个冤大头来替我当挡箭牌了。爹,你想让我牺牲幸福去侍奉世家,那是白日做梦呢。” 第四章 主心骨 邗沟是联系长江和淮河的古运河,作为最早见于明确记载的运河,作用巨大,历史悠久。邗沟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赵川这次乘船所走的路线,正是沿着邗沟北上。 赵川在楼船上写的北伐方略,也和这条运河有关。 所谓北伐,不是带兵打过去晃一圈就完事,还包括新占领土怎么维持的问题,是个组合拳。 以修河道的名义屯田,再以屯田的名义练兵,以练兵的名义北伐,一边梳理河道,一边北上,几年后他就能染指枋头,叫板邺城的慕容家! 事实上,历史上的桓温,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听从幕僚的建议,也就是这么做的,现在赵川只是提前把这个方略提出来而已,即使他不说,以后桓温也会去做的。 不仅桓温在做,几十年后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也是做的同样的事情,还利用水军摆出了名闻天下的“却月阵”。 风暴越来越接近天下的中心洛阳!潼关以东,汜水关以西的狭小区域,已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弘农县城郊外,龙骧军上下都已经收拾齐备,准备返回长安。 “景略先生,在下这就走了,弘农这边,还请你帮衬一二。” 这块地方,苻坚打算作为自己根据地来经营的,关中一代太扎眼,苻健这个小心眼的,时刻都提防着东海王一脉(苻坚他爹),反倒是弘农这块关外之地,一直都不受重视。 毕竟这里很危险。 事实上,潼关以东,汜水关以西的土地(就是洛阳弘农一带),即使在桓温被慕容垂打败以后,燕国也没有按照约定交给秦国,由此引发了苻坚讨伐燕国的战争,再加上慕容垂背叛,最后前燕亡国。 当然,历史上那个倒霉的长安君最后被慕容垂抛弃,逃到长安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最后是死是活,史书上没有明说,但多半没有好结果。 因为她并没有为慕容垂留下一个孩子,在母以子贵的时代,没有比这个更悲哀的事情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留下孩子,有可能是被慕容垂喂下绝育的药,也可能孩子生下来就被怀有恨意的慕容垂杀死……总之这里面藏着太多人性的黑暗。 先把话题扯回到苻坚这里。 梁安现在算是自己的心腹,也只能指望他守住这块地方了,让王猛在这里帮梁安出出主意也好。 苻坚觉得自己回关中,回长安,能极大的打消苻健的疑虑,而苻融,则会在弘农扎根,一旦有事,打破潼关,夺取关中,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步棋子! “坚头儿放心,有老夫在,出不了事,燕国现在自顾不暇,晋国桓温北伐,一时半会还没什么事情,你就放心的回长安处理事情吧,记得,当断则断,舍得舍得,没有舍,是得不到的,切忌犹豫不决!” 苻坚点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苻坚一声令下,穿着红色皮甲的龙骧军,缓缓踏步向前,烟尘好远都看得到。 这是一支强军,但也要看是谁来用,王猛眯着眼睛看着苻坚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 这家伙还是太嫩了点,不蛰伏磨砺一番,难成大器。 反倒是赵川这小子油滑又机敏,未来不可限量。再者,苻坚终究不是汉人,他王猛如果有别的选择,又怎么会为一个氐人卖命? 王猛身边的梁安像是雕塑一样,直到苻坚真的走远了,整个人才松垮下来,大口喘气。 “你为何这般紧张?我那义女,可是胆大包天的主啊。” 王猛皮笑肉不笑的揶揄梁安说道。 “嗨,景略兄,你不知道,天高任鸟飞,这苻家的苻坚,苻眉兄弟走了,没人盯着我,我欢喜得想引吭高歌,好不容易才忍下来呀。” 梁安叹了一口气,他可一点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略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 玩心计,一百个自己也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不过还好,此人是赵川的师父,自家女儿的义父,终究不是敌人。 “现在苻家的人走了,没什么大事,去贵府喝一杯如何?”梁安试探性的问道。 “我正有此意呀。”王猛拍拍梁安的肩膀,跟着对方一起上了马车。 梁安名义上是屯田,实际上则是弘农的最高军事长官,接管了龙骧军的防务,此时乃是弘农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对于这一点,苻健是很放心的,调苻坚入长安的圣旨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梁安节制弘农郡军政,负责屯田事宜!并未派出“助手”来“协助”,这就反映出苻健此人的政治手腕,其实是相当老辣的。 梁安前方隔着洛阳,而洛阳与东晋连接的道路,则是被鲜卑慕容所截断,他有可能投降桓温么? 至少现在看是不可能的,就算真投降,结果也不会比周成更好。 再说弘农的背后是潼关,实际上算是防御之外的缓冲地段,如果有难,梁安当然能很顺利的缩回乌龟壳关中,退到潼关以西,但他反叛了呢? 背后就完完全全是一条绝路! 苻坚反叛,他是苻家人,是有资格做皇帝的,潼关守将也未必保险,然而梁安反叛,秦国的潼关守将会鸟他么? 该大度的时候要大度,怎么能又让马儿跑得好,又让马儿不吃草呢? 梁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一直忍住心中的得意。他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现在只能指望赵川这个“女婿”了,从这一点上看,他和王猛的利益是一致的,在这段时间里,以梁影为桥梁,这两个中年大叔迅速的靠拢,各取所需。 王猛需要梁安的班底和军队,梁安需要王猛的智商和谋略。 看到梁安来了,身怀六甲的贞娘,对着梁安盈盈一拜,然后悄然的退出房间。 “尊夫人一副旺夫相,体贴温顺,小门小户又无掣肘,真乃良配。”梁安有些羡慕的说着客气话。 没想到王猛居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初也是看中这一点,若不是因为这样,北方世家的女子,我还不是随便挑,又岂会看上一个守寡的女子?” 这家伙!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梁安刚才完全是客套话,这娘子他也就是看得顺眼些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把这话当真。 “你想不想坐拥一方,当个逍遥的土皇帝?” 王猛看着梁安,意味深长的问道。 哈? 梁安觉得眼前这位智商太高,思维跳跃也太快,他有些跟不上啊。 “你家女儿捡来的那位,你觉得如何?” 那个叫长安君的鲜卑山芋,不对,是烫手山芋? 不说还好,一说梁安一个头两个大。 若不是因为这漂亮女人身份太特殊,他都想将之纳为妾室,早就下手了又岂会等到今天。 “我有内外两策,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听?”王猛笑眯眯的问道,喝了一口茶。 这茶是当初贞娘找赵川学的蒸茶炒茶的技术精心制作而来的,喝一口满嘴醇香,回味悠长,王猛平日里最喜欢这个。 他走到梁安耳边,悄声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梁安瞪大了眼睛,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真能成?”梁安一脸懵逼,浓密的眉毛胡子甚至要挤成一团。 “这一招在明,你还有一招后手,就在这长安君身上,找个机会,认做义女,剩下的我来操作,如何?” 赵川,长安君,苻坚,鲜卑可足浑氏,王猛,梁影还有自己……这一连串的人物关系,梁安隐约有了一些头绪,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内斗还是外斗,王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可是你徒弟,还有这长安君,如果是蛇蝎女人怎么办?不是会把影儿害死?” “老夫看人很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呃,被你这样说,想来那位长安君应该活得很幸福吧,毕竟单纯的人苦恼很少呀。 梁安被王猛说得实在是无语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呀,认个义女又不费什么事情。 “好吧,这件事我今天就会去办好的。”梁安沉声说道。 王猛点点头,早做布局,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再说这件事对赵川而言有益无害,何乐不为呢? 梁安和王猛讨论的那个人物,此时正在梁影闺房里发呆。 她看着梁影手中那个绣了一对“鸭子”的手帕,一脸错愣的问道:“姐姐你绣的?还是……买的?” 长安君那呆呆的样子看着特别可爱,梁影忍不住亲了下她的脸说道:“你傻呀,这是鸳鸯,不是鸭子,当然是姐姐我绣的了,女儿家怎么能不会刺绣呢?” 好吧……长安君哀叹了一声,再次确认她只能是“以色侍人”的那种女人了。 这尼玛太难了好吧!如果是以前在辽东,谁让她做这个,只怕她早就翻脸了。 “妹妹,你想想,一个女人,只知道躺在床上等着男人来临幸,这样的女人活着又有什么价值呢?那些好东西,都必须要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你觉得呢?” 梁影在长安君耳边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唉,姐姐,你教我怎么弄吧。”长安君无奈的拿起了绣花针…… 半个时辰以后,梁影小心的用煮过的水清洗长安君拇指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然后仔细包扎好,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还是先教你诗词吧,反正你对那个还有点兴趣。” 长安君无奈点头,绣花比舞刀弄棒难多了,她实在是搞不定。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梁影在白色的纸上小心翼翼的写着娟秀的小字,这首词就被写下来了。 赵川临走的时候写给她的,梁影做梦都能倒背如流。 “哇,姐姐的才情,简直就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好!”长安君兴奋的大喊大叫,看到纸上的字简直想拿起来捧在怀里。 历史上契丹人建立辽国后,看到大宋那边的好词,跟此刻的长安君是一个表现。 长安君像是后世的球迷看到支持的球队进了个漂亮的关键球一样,抱着梁影的脸亲了好几下才停! “唉,这首好诗,我也想据为己有。可惜这并非我所做,而是我的……男人临走时送给我的。” 说到“男人”两个字的时候,梁影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长安君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暗淡了下来。 梁影有男人疼,而且这个男人还如此的有才情,可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男人! 姐夫慕容俊,看到自己就想直接跟自己做那种事,不答应就强来。 他的弟弟慕容垂,看到自己还是想跟自己做那种事,甚至根本不问自己答不答应。 辽东甚至邺城的那些鲜卑贵族们,讨好自己多半也是那种事情。 脾气火爆的长安君,现在已经被气得没有脾气了,只有一肚子苦水,为什么别人遇到的是才俊,自己遇到的是人渣? 同人不同命,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你慕容垂要是也给我写这么一首词,说不定我就让你进闺房,甚至让你上我的床榻了呢?可你有么?抄都不曾去抄一首! “来,妹妹,你的字写得太差,简直是侮辱你的美貌,跟姐姐先练字吧。” 看到长安君脸上有些落寞,梁影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 她是有目的的,不过单纯的长安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些套路。 长安君拿起毛笔,歪歪斜斜的在空白的纸上写着梁影写的那首词,她的字简直连刚刚入学的孩童都不如,眼泪不经意间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滴在纸上。 一方面感慨自己命不好,一方面觉得也确实是因为自己就是个野丫头。 “妹妹,姐姐给你把关,保证你也会找到一位疼你的如意郎君,如何?” 梁影带着蛊惑,特意强调“疼你”两个字,长安君俏脸贴在梁影的脸上,如同小猫一样乖巧的摩挲着,呢喃的说道:“我相信姐姐,我会跟你好好学,做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有梁影在,长安君似乎就有了主心骨,这个认下的义姐,总是能说道心里面去,她对这个人是无保留的信任。 这段时间也是她过得最充实了一段时间。 梁影的目光不经意从长安君窈窕的身子上拂过,心中暗叹,色鬼,真是便宜你了,看你以后还不对我好一点。 第五章 向阳花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 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 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齐秦的《外面的世界》,从一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口中唱出来,确实有些违和,不过真美啊!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幸好自己还活着。 入夜,月色如水。 一堆军汉们围成一圈,四周点起了篝火。王孟姜坐在人群中央,弹唱着当初赵川教给她的歌曲。 赵川担心两个女孩在一大堆军汉当中,可能会出什么事,没想到现在的结果刚好相反,王孟姜靠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已经把这支千人的队伍拧成了一股绳。 说通俗点,这小娘一路走一路圈粉,现在这一千人都是她的脑残粉了。赵川若是以后吼她一句,只怕这些人会抄刀子来跟这个花心大萝卜拼命。 心爱的吉他被父亲要走,然后又还回来,到现在一直不离开自己的身边,王孟姜已经不打算再把这件东西还给表姐郗道茂,哪怕她就在自己身边,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 “孟姜妹子这弹唱真是绝了啊!” “是啊,咱们一路上真惬意啊,就像是游玩一样,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我之前二十几年活到狗身上了。” “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鼻孔朝天,但孟姜妹子完全不一样,人好看,又有才艺,心肠也好,要是能娶回家,让我明天死了都愿意啊。” “切,癞蛤蟆想吃天鹅绒,来,给我揍他!” 围成一圈的流民队伍都在嬉笑着,气氛很好。王孟姜就像是一朵向阳花一样,把阳光吸引到她身边,让周围的人忘记了烦恼和危险。 “孟姜妹子,我现在都搞不清这到底是我的队伍还是你的队伍了,只怕你现在发句话,他们就能把我拿下。” 郭敞一脸苦笑的看着王孟姜,对方得意洋洋的对他眨眨眼,笑而不语。 她现在在这支队伍里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不是后世是个美女就能称为女神的那种,而是真正的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的女神。 此前赈灾,这些灾民都认识她,后来又是她用药治好了瘟疫,说实话,郭敞自己都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也怕被这些灾民撕成碎片。 “好了,你们还没逍遥够么?都给我去放哨去!轮休的给我赶紧睡,下半夜还要起夜呢!”郭敞像是赶鸭子一样把手下的人赶走,这些没文化的军汉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你现在很得意吧,什么时候把琴还给我?”郗道茂有些吃味的问道。 王孟姜奸诈的一笑,露出她特有的两颗小虎牙,摊了摊手:“你会弹吗?你会弹我就给你呀,没什么问题的。” 老太婆状态的郗道茂瞬间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因为她确实弹得乱七八糟,在音律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好东西呢,就应该留给懂得欣赏它,懂得使用它的人,你说是么?表姐。这琴放在你手上只能收藏而已,不如给我算啦,反正我也不打算还给你啦,你不给我就一直借了不还。”王孟姜一语双关的说道。 赵川是她的,只有她才真的懂这个男人光鲜下那颗乱七八糟的心。 “哼,你就知道欺负我。”郗道茂不经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转身就走,这下轮到王孟姜蔫了,连忙跑过去嘘寒问暖的,两人手拉手朝着帐篷走去。 “表姐,你说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呢?”王孟姜幽幽的问道,小手抓着郗道茂的手不放。 帐篷里漆黑一片,两个女孩靠在一起完全睡不着。 “我爹说他会追上我们的队伍,不过前面会遇到什么就不知道了,你没发现吗?邗沟快走完了,我们的前面就是淮河,过了淮河,就是北方地界,到时候你可别像今晚这么随意了。” 郗道茂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掌握军心,可就算如此这也只有千来号人,遇到强大一点的山匪都对付不了。” “人心啊,这东西很复杂的,川哥哥教我要主动一点争取人心,就算是一个匹夫的人心也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虽然是女人,但咱们也不能太消极了。” 王孟姜显然不认为她做的事情是无用功。 诶? 郗道茂听到王孟姜的话一愣,感觉这丫头像是被高僧灌顶过一样,开窍了啊! “表姐,过了江北,你就是我唯一的血亲了,我会保护你的。”王孟姜软软的说道。 切,我天生丽质,只是暂时变老了,还需要你来保护么?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郗道茂觉得表妹有些想当然,不过这是她跟赵川之间的秘密,还是暂时不要说出来比较好,自己现在这样子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两个女孩都想着同一个男人,互相依偎着睡了,连衣服都不敢脱。 郭敞说了,现在这块地方已经是三不管地段,朝廷的控制很薄弱,随时可能遇到姚襄的人马。 “敌袭!结阵!” 一声尖叫划破平静的夜晚,紧接着就是兵刃入肉的声音,叫喊声,哭喊声混成一片,王孟姜和郗道茂两个拔出防身的匕首,在帐篷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忽然间喊杀声又渐渐远去,混乱逐渐平息下来,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郭敞悄悄的掀开帐篷的一角,低声说道:“用斗篷蒙住脸,随我出来,看到不对劲赶紧跑!” 刚才,自己的队伍被一群军事素质极差的流民队伍袭击,虽然是不宣而战,又是突然袭击,但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 郭敞手下这千号人,素质比历史上谢玄招募的北府兵都要厉害,这可是万人的队伍不断流亡,经历战乱,饥荒,瘟疫所活下来的百战精锐,不仅是运气爆表,而且身体素质和警觉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因为不能适应的人,早已死去! 今夜遇袭,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没料到的是,对方的进攻似乎还没组织起来,就已经被打垮,这也太特么奇葩了!就这种程度,就敢来劫道? 还是有什么阴谋? 郭敞很担心是对方的计谋,因为这已经超出了通常的套路以外,所以他才把王孟姜和郗道茂两个小娘叫出来,准备一旦有什么状况就带着她们跑。 琅琊王家,高平郗家,都是庞然大物,这两人都是嫡女,他一个小小的流民帅吃罪不起啊。 “来者何人?再往前走我就要放箭了!” 远处的月光下几个黑影在慢慢的靠近,似乎其中一人手上还拎着一个东西。 “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郭敞拔出长刀,悄悄的摸到哨位,对举着弓箭的哨兵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这么大鸣大放的过来,看上去不太像是敌人。”说话的这位是千人队伍里最善射箭的军汉,平日里没少给王孟姜献殷勤,说娶了她甘愿明日就死的就是这家伙。 “放心,小人拼死也会护住王家小妹的。” 尼玛的,王孟姜现在振臂一呼,只怕有几百人愿意为她去死,还需要你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郭敞一拍那军汉的脑袋,严肃的说道:“给我瞄准点,就领头的那个,一有不对劲赶紧给我射死丫的。” “在下赵川,敢问贵军是否为郭敞将军麾下?” 火光的范围内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男子,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身子看上去甚至还有一些文弱。 他左手边是一个魁梧的壮汉,肌肉爆炸,但又不显得违和,只是手里拎着一个人头,看上去血淋淋的甚为恐怖。 他右手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还十分装逼的在那里数着佛珠,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川哥哥!” 王孟姜听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声音,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扑到这个男人怀里,捧起对方的脸就亲了上去。 郭敞手下的军汉都看得面面相觑。 自己崇拜的女神,居然如此“奔放”,貌似是在“倒贴”啊! 这些开始用不善的目光看着赵川等人。 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能没完没了的亲个不停,赵川不动声色的推开王孟姜,身边壮汉十分有眼色的把手中的人头丢到郭敞脚边,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们看到这群人一路上鬼鬼祟祟的,就一直跟踪,看到他们想袭击你们,就将计就计了一番。” 话点到即止,郭敞已经明白了意思。 感情那帮山贼不是不想打劫他们,而是后路被这位叫赵川的少年给抄了,进攻被生生打断。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位山贼首领似乎冥顽不灵,贫僧只好出手将其斩杀,罪过罪过。” 看到没什么人关注,法显在一旁打脸充胖子的来了一句,那位壮汉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吓得法显一缩脖子,看到赵川用看傻比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顿时也有些脸红。 刚才是谁看到那么多山贼吓得不敢动来着? “今日杀孽太多,贫僧这就念经将其超度。” 法显就地打坐,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梵文,似乎是在超度死者,赵川摇摇头,根本不搭理这个骚包的家伙。 你丫的不装逼会死啊!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不装逼真的会死的。 “这位是我手下副将诸葛侃,他勇不可当,乃是万人敌的人物,刚才是他一手斩杀敌酋,对方乌合之众才会作鸟兽散。” 赵川不动声色的把诸葛侃夸赞了一番。 众人也不傻,当然不会认为是看上去(实际上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法显小和尚杀的山贼首领,不过死在眼前这位壮汉手上,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意外。 郗道茂远远的对着赵川盈盈一拜,看到对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才悄然退下。 “我手下还有队伍,不如我们合兵一处如何?”赵川看着郭敞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 “桓公早有交代,以后在下就听赵大当家驱使了,不必这么客气。”苦笑了一声,郭敞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小声说道:“两位小娘子都很好,在下生怕出事,这下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这位郭敞是个妙人! 桓温说送自己一支大军,尼玛的大概就是眼前这支流民队伍了,看样子规模似乎很小……MMP,就知道一代枭雄不是什么轻易能占便宜的货色。 “诸葛,你去把队伍拉过来,长生他们应该等得很焦急了。”赵川对着诸葛侃挥挥手,又指着坐在地上念经的法显说道:“这秃子你不用搭理他,他喜欢念经就让他念一个晚上。” “那个,你们聊,我先去布置下防务。”看到赵川跟王孟姜明显是“有一腿”,而且是很有一腿的关系,郭敞也不想当电灯泡,拉着那位在一旁瘪着嘴的“神弓手”躲得远远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啦!刚才我还在给他们弹唱《外面的世界》呢!”王孟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恨不得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脸上就差没写“快点夸夸我”。 “我就是远远听到这首歌,才断定那些人要找麻烦的人是你们,还得多亏了你呢,若不是你,今夜你们这队伍里估计要多死不少人。” “有没有奖励?”王孟姜走过来抱着赵川的胳膊,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 大小姐,公共场合你注意一点啊。 赵川抽出胳膊,摸了摸王家小妹的头说道:“当然有,吉他拿来,我给你弹一首新的曲子。” 接过吉他,赵川没有试音,就开始弹唱起来: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孤独总在我左右。 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 是你无限的温柔。 每次面对你时候, 不敢看你的双眸。 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后, 有多少泪水哀愁。 不管时空怎么转变, 世界怎么改变, 你的爱总在我心间, 你是否明白。 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 注定现在暂时漂泊, 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 对未来的执著。 ……” 许巍的《执着》,变声期的赵川唱出来恰到好处,歌词也抒发了他此刻的想法。 他心中的理想,他坚持的东西,一定要实现! “徒弟”王孟姜遇到“师傅”赵川,毫无意外的芳心沦陷,痴迷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第六章 一路向北 经过几天的对峙,现在会稽城的城门已经大开,所谓的天师道叛军,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像是死了爹娘一样无精打采走出城门,手里早已什么兵器都没有了。 谢玄心中感慨,这些人早知会有今天,当日又何必铤而走险呢? 自己的兵马并未动用一个人,对方也没有死一个人,然后就这么认怂了,看上去更像是一场闹剧。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谢玄没听过这句话,但不妨碍他有类似的思考。 桓温派人接收了俘虏,听内幕人士说,打算补充到荆州军里面,不让谢家染指。郗超谋划,滴水不漏,谢玄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让他看不惯的男人。 “谢玄小子,这段时间怎么样?” 正在会稽城的门楼上愣神当中,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谢玄回头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丁胜。 “你叔父让我来给你打下手。”丁胜淡淡的说道,眉宇间带着愁容。 “怎么了丁叔,你好像不太高兴?建康那边的事情不是已经完结了么?咱们家也没什么大损失啊?” 谢玄看到丁胜的表情感觉很奇怪,但对方只是摆摆手说道:“不关家里的事,是我自己的一点事情。” “丁叔,走吧,咱们该返回,我得去豫州都督府报道了。”谢玄语气里带着不甘,不过也没办法。 这场戏,有些人是丑角,比如姚襄,有些人是主角比如桓温,而他只是个配角而已。 “你别想太多了,从头到尾都是桓温和郗超的计策,你我都是局中的棋子罢了,多想也是无益,还不如先回谢家跟你叔父好好聊聊,跟你姐姐告个别。” 两人边走边说,下了城楼就看到那些缴械了俘虏在接受荆州军的安置,似乎没怎么受虐待。 “桓温早就盯着这些流民了。总之这次……一言难尽,你回去就知道了。” 丁胜叹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多说。 忽然,谢玄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低声的问丁胜:“那个…赵川那家伙怎么样了,我姐姐有没有…” “当日赵川黄昏来了谢家,在你姐姐闺房里待到半夜才走,这件事……是你叔父的意思。” 丁胜说得很含蓄,但谢玄已然明白,自家叔父到底还是把姐姐卖了,而且还是“先验货后付款”。 谢家虽然是世家豪门,但打的是书香门第的旗号,如今却做起“卖儿卖女”的勾当,这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谢玄感觉很屈辱,脑子里竟然浮现出赵川抱着姐姐亲热的场景,捏紧了拳头涨红了脸,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世间所有人都能指责你叔父利令智昏,指责你姐姐有辱门风,卖身求荣,唯独你不可以!因为谢家的北府兵,就是为你所打造的,你姐姐自荐枕席,也是为了这个,你如果指责他们,摸摸良心不愧疚么?” 谢道韫确实自荐了枕席,奈何人家其实最后没要,不过被怒气冲昏头的谢玄可不会计较那么多,姐姐被赵川那个禽兽睡过了,这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而且还是被自家叔父洗白白亲手奉上,连办事的场地都是在自家宅院,这只让谢玄觉得脸上无光,乃至是一生之耻辱。 看到激将的火候差不多了,丁胜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别有用心的说道:“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你才刚刚出头,多多反省下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把今天的耻辱找回来。” 谢玄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会稽郊外的大营,点齐禁军兵马就准备返回。 这支人马,乃是谢玄跟着桓温北伐的根底,是谢家和桓温讨价还价得来的,异常珍贵。 作为回报,谢家对桓温的势力开放了豫州的地盘,并允许其建立豫州都督府,总揽北伐事宜,连京口的郗昙都要听其节制。 谢玄认为那一日是谢家之耻,只是当事人谢安谢万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自己做了一笔好买卖,而在谢玄印象里“惨遭蹂躏”的姐姐谢道韫,这几日一直魂不守舍,每天脑子里都是那一夜和赵川两人在一起的缠绵悱恻。 如果那一夜可以重来,她想重温几百次! 这女孩思春的模样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谢家大宅的院落里,已经是晚春初夏,地上全是凋落的花朵,阳光斑驳的照在谢道韫那张俊美的脸上,画面显得悠然而恬静。 “别担心了,那小子跑不了。叔父一言九鼎,只要宝藏到手,哪怕不是全部,也让你漂漂亮亮的出嫁。” 看到谢道韫在院子里发呆,谢安拍了拍侄女的肩膀。 院子当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是一首诗,不过是谢道韫的笔迹,这种娟秀的字体,某个小混蛋是写不出来的。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尼玛,又是那混蛋的诗,明知道这家伙勾搭文艺女青年的水平超凡脱俗,自己还愣是说不出啥话来。 真特么写得好啊! 谢安也不得不服气赵川这家伙才气逼人,做人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自家侄女芳心沦陷,真不怪她,只能说赵川这小子水平太高,太厉害了。 “你啊,喜怒哀乐的写在脸上,以后要吃亏的。” 谢道韫抬头看了谢安一眼,嫣然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罢了,那混蛋你爹也见过的,他告诉我很满意这个人,你跟那家伙的事情他不反对。” “啊?” 谢道韫一脸惊讶,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是有爹的人。 她爹谢奕,不像是书香门第的世家中人,反倒是跟武夫差不多,跟桓温的关系非常好! 这次谢家能搭上桓温的线,多亏谢道韫她爹谢奕从中牵线搭桥,嘴巴笨的人,不等于不会做事,他不会说话,可以让能说会道的谢安去跟桓温谈! 谢奕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自然不敢带谢道韫谢玄姐弟,而是让谢安等人悉心教导,果不其然,不论是谢道韫还是谢玄,都是人中龙凤,水平大大超出了世家中人的平均水平,谢奕为人粗,但脑子不粗,懂得取舍。 这是个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的人。 说老实话谢道韫还是有点怕她爹的,要是让谢奕知道自己已经跟赵川“坦诚相见”,就差“临门一脚”,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打断腿。 “那个,叔父啊,我爹怎么说来着?”谢道韫弱弱的问道,手指搅动着衣服,毫无谢家长姐的气势。 “你爹说你并非寻常女子,那小子也非寻常人,何不让你们在一起试试?说不定是千古良配呢!” 呼! 谢道韫长出一口气,父亲这么说,大概是没什么阻力了。 “叔父,你吓死我了。”谢道韫娇嗔的说道,这一笑宛若百花齐放,美得让院子里的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 “别整天坐着,走,咱们沿着秦淮河走一圈再说。” 不由分说,谢安拉着谢道韫就走,两人穿过朱雀桥,沿着朱雀大街,也就是挨着秦淮河的这条路一直向西走,刚巧与从东府城方向回来的谢玄错过了…… 由于长期的战乱,江淮之地,赤地千里,大批的农田无人耕种,春耕的时节早已过去,今年大概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等明年开春再说。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赵川和王孟姜等人,带着手下千余人的军队,来到了淮阴,也就是后世的淮安! 这里是东晋的最前线,也是东晋控制区域的极限,渡过淮河,这里就只是名义上属于东晋的国土,实际上么……无论是鲜卑慕容的燕国,还是苻家的秦国,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土地上,存在的都是类似于苏家堡这一类的坞堡,或者姚襄这一类朝秦暮楚,毫无节操的军阀。 祖狄还在的时候,晋国尚且还有一道屏障,祖狄一死,这道屏障没有了,北方大族有许多才不断逃亡江左。 看到赵川他们这支队伍,淮阴县城的守军如临大敌! 过了淮河,危险系数至少乘以10!这一代鱼龙混杂,淮阴县城的守军也就千把人,估计还没赵川这边人多,他们怎能不紧张? “唉,川哥哥,一路上看到晋国这帮兵丁的熊样,我倒也真有些佩服桓温了。虽然大家都是在说桓温野心颇大,但若没有这个人,只怕真像他曾经说的,神州陆沉吧。” 王孟姜挽着赵川的胳膊,看着破败的淮阴县城,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选择跟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去江北,是正确的选择。偏安一隅,听从父母之命找个人嫁了,然后相夫教子,确实没什么危险。 然而这种日子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会平淡得让人发狂!在遇到赵川之后,被对方打开了“窗户”之后,她就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赵川淡淡的说道。 这话倒不是他的原创,而是出自曹操《让县自鸣本志令》(又称《述志令》),此时知道这句话的东晋世家中人,并不算少。 这是曹操于公元210年所作,离现在都一百五十多年了,饱读诗书的王孟姜自然不会没听过。 当时正值曹操赤壁大败而归,这些世家豪门都借此嘲讽曹操不可一世、妄自尊大,弄得曹丞相好不狼狈。 为堵悠悠众口,于是写下此文。 文中曹操谈到自己如何从一普通的官宦子弟成长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不过曹丞相倒是个厚道人,这篇文章文辞朴实,语意实在,讲述了自己一步步的变化和发展,也算是对世家中人掏心掏肺了。 文中有这么一句“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大概意思就是说“假如这天下没有我,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自称‘帝王’” 通俗点说就是如果没有劳资力挽狂澜,哪里还有你们这些麻雀在这里哔哔的份,只怕早就被人家砍头了。 纵观东汉末年史实,事实也确实如此。世家里不乏明白人,所以文还是达到了预想的效果,而后曹操的不少做法也得到了士人阶层的认同,甚至包括了不少保皇派。 然而这句名言,也跟现代的图样图森破一样,大火了起来。 赵川在这里暗喻桓温,倒是说得很贴切。 “哈哈哈哈哈哈,川哥哥,好好笑啊,你那个样子太滑稽了。” 十分突兀,王孟姜扶着赵川的肩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某人完全没弄明白笑点在哪里,他刚才还在揣摩曹丞相说这句话时,心中那种“你行你就上,不行别哔哔”的傲娇之情呢。 “没什么啦,谢谢你。”笑声停止,赵川温柔的用手帕擦掉王孟姜脸上的泪水,王家小妹眼波流转,趁人不注意亲了他的脸一下,娇羞着跑开了。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惜这家伙我是看不到了,可惜,可惜。” 赵川最后看了淮阴县城一眼,摇了摇头就走了,跟上了王孟姜的步伐。 已经派人去县城交涉,看着桓温的面子上,应该可以要到一些粮草,这也是桓温答应自己的事情。 那个叫竺瑶的家伙,已经说了,自己这一行人,就是桓温讨伐姚襄的借口,现在就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姚襄的喉咙里。 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姚襄派人假扮的流民队伍,还有就是淮河以北,黄河以南的区域,并不安全,过了淮安,他们就必须沿着鸿沟一代前行,一方面是保证大军的水源,另一方面,桓温也会派出水军来保护他们。 至于承诺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赵川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回到淮阴郊外的营地,把王孟姜,郗道茂和淑文三个女孩安顿在一起,赵川就急急忙忙的把所有骨干召集起来开会。 除了自己的老班底以外,就是郭敞,以及郭敞身边一个带着怒气的年轻人。 “赵大当家,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帐下最善射箭的壮士,孟昶!” 原来这就是爱慕王孟姜,叫嚣着娶王家小妹回家,第二天死了都值得的家伙。 这段时间经常看到心中的女神跟眼前这个年轻人打得火热,拥抱热吻不在话下,他心里能舒服才是见鬼了! 第七章 比比射箭 赵川把手下大员召集起来议事,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防备姚襄。 毕竟对方七八万人哇!自己这边就算一个能打一百个估计对付姚襄的人马都够呛,特别是那位叫孟昶的家伙,更是阴阳怪气的说自己一行人北上完全是脑残,会被桓温当鱼饵,最后被姚襄这条大鱼吃掉。 “赵施主,这厮是看你左拥右抱的,心中很不忿啊!” 法显在赵川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赵川也觉得很奇怪,估计是王孟姜这小妞招来的,毕竟这里的人对她是什么态度,瞎子也看得出来。 尼玛的,不就是会射两箭么,居然敢打劳资女人的主意,真特么艹蛋! 赵川在心里暗骂孟昶,却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 男人么,肚量还是要有的,对于这种越界的思想,就应该彻底按熄在萌芽状态。 “噢?听起来你好像有好办法呀!”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孟昶,如同猛虎盯着猎物一样! 这孟昶就是郭敞手下能打的一个流民,顶天算一员战将,哪里有赵川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丰富,只一下就露怯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淮阴这里船很多,租一些不会搁浅的船北上,一路划船就能到苏家堡!” 他越说越顺,声音也越来越大。 “苏家堡的苏道质原来在陈县当县令,我家里以前正好是公门中人,和他有几分香火情,到时候咱们在苏家堡补给一番,鸿沟北段还没有疏通,不过离黄河岸边已经不算太远。 再向前就是洛阳附近的黑石关了,这样完全可以避开姚襄的人马,何乐不为?” 咦?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没想到郭敞流民队伍里倒是藏龙卧虎啊! 赵川不由得高看了这家伙几眼。 本以为是个莽夫,现在看,还是有几分谋略的,至少地形认得很清楚。 可惜了,视野太小,你是个鱼饵啊,是个棋子啊,又岂能不按棋手的规矩来走? 你倒是轻松能跑掉了,那桓温怎么办?没有这支队伍在,怎么撩拨姚襄那脆弱的神经?怎么让他铤而走险?怎么才能用小钱办大事? 赵川可以打包票,只要他敢走水路避开姚襄,桓温一定会给他点教训,然后纠正他的行为,这基本上不需要怀疑。 刚才淮阴县城的守军送来了许多粮草,你当他们是活雷锋?还不是因为桓温严令他们这么做的! “孟昶,这种事情上你不要开口,听着就是。”郭敞沉声呵斥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孟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办法了,不过要走慢点倒是真的,沈劲,你家跟桓温还是有些交情,你带着十个牙将和一百士卒断后,然后派人查探桓温大军的位置,我想他现在应该要开拔了。” 无论是桓温北伐也好,还是刘裕北伐也好,其实都是依托的运河。 如果桓温现在脑袋没有烧坏,一定是在准备吃水比较浅的船只,靠水军运兵运粮,速度绝对比沿着河岸行军的自己走得快! “诸葛侃你做事谨慎,负责前方的侦查。那个,郭敞,这位叫孟昶的小兄弟好像认识那个叫什么苏家堡的堡主,不如让他带两个人去打前站,如果对方没有恶意的话,我们先行军到苏家堡再休整。” 孟昶冷哼一声,却也没出言反对,毕竟赵川也没刁难他,郭敞使劲拉了拉他的衣袖,这厮才没有继续闹腾。 “长生,你负责分发粮草,带着十个牙将组一个督察队,有不服军令的,无论是谁,军法处置,现在军法细则还没颁布,索性简单粗暴点,不听话的就杀,别废话!” 谁也没想到文质彬彬的赵川说出来的话这么狠,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陆长生暗想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果然是把最需要信任的职位给了自己,他郑重的点点头,这种得罪人的职务,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兴高采烈。 赵川又吩咐了一番其他人的军务,事无巨细都说到了,这才让众人散了。 “对了孟昶,你留一下。”赵川特意把那个“刺头”留了下来。 郭敞给了孟昶一个“你给我小心点”的警告眼神,不安的退出了帐篷。 众人走了,孟昶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肆无忌惮的跟赵川对视。 “孟姜是我的女人,你不需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赵川的眼睛波澜不惊,似乎根本没把孟昶这等角色放在眼里。 劳资当年从杀人魔王苻生手上把他未过门的老婆抢了,你算老几? 对于这种事情,赵川是丝毫不含糊的。他可不会像是古代的什么“伟大”帝王一样,为了笼络臣子,直接把自己的妃子什么的送出去。 “你配不上她,都已经有两个女人了,还要插一脚,不觉得无耻么?” 孟昶自知身份低微,赵川跟王孟姜两人也是郎才女貌,异常般配,他只好拿赵川的花心说事。 “说吧,你是想怎么比,文斗还是武斗?你想比什么,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孟昶又没读过书,只是认识不多的字而已,他哪里敢玩什么文斗。 倒是好勇斗狠,他算得上一号。 “文斗我可以碾压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句子你能说出一句就算我输,你能么?” 赵川鲜寡廉耻的率先开挂,用了后世唐朝的诗句。 MMP! 孟昶真想一棍子打死眼前这个长得比自己帅,身份比自己高,手下和职位比自己多得多,更加受到美人追捧的家伙。 什么好处都让你丫的占了,还要不要我们这样的人活? 一想到昨天晚上小树林暗处,赵川和王孟姜两人偷偷摸摸的你侬我侬,平日里端庄的王家小妹一脸妩媚陶醉,他的心里就非常不爽!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还是自己喜欢上的那颗白菜! “武斗吧,我不像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世家中人,我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被羞辱了要打回去。” MDZZ!说我羞辱你,你也配么? 赵川简直无语了,我跟王孟姜历经生死,同舟共济过好不好,要不是怕立FLAG,我们两人真是要用情比金坚来形容,你丫的算老几啊,要不是为了团队和睦,我特么都懒得搭理你! “武斗就武斗吧,你想要怎么比,随便你挑!”赵川大方的说道。 孟昶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他什么都不行,唯独一样很厉害,射箭。 从小就开始练习的,一直练习,这支队伍当中,包括赵川带来的那些看上去很能打的牙将,估计没有一个射箭比自己厉害。 “比射箭,敢不敢!” “你想怎么比?” 赵川像是看二货一样看着这家伙。 你不知道有种行为叫开挂么?你不知道我得到了系统给的一本箭谱,掌握了精准技能,半个时辰以内,能保证弹无虚发么? 一个三岁小孩吃药以后能在拳台上打赢泰森你知道不,这就是开挂呀! 这样欺负你叫我怎么好意思? 赵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自己好像有些欺负人了。不过孟昶好像朝着相反的方向想了,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 “我看你不像是射箭的人,就射固定靶吧,以十箭定输赢。”害怕赵川变卦,孟昶赶紧把比试的条件定下来。 军队之中,有看头的比试,最能吸引眼球。更何况这场比试的意义还不仅限于此。 现在是旧流民队伍里的神射手,和新来的领导比射箭,怎么能不让人关注。 其实赵川也知道,这一千多流民之所以跟着自己没怨言,完全是在报答王孟姜的恩情。 与其说这些人是在跟着自己,倒不如说是自愿的站出来保护王孟姜一路上不受伤害。 赵川要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看看自己的实力,这样才能收服人心。 毕竟眼下这些精兵,就是自己的老本,没了这些人,当自己去关中的时候,只怕只能给苻坚打打下手,而不能成为他手下一方大员了,起点太低,赵川觉得对自己十分不利。 看上去这孟昶简直是自信满满啊。 不过现在的自己才是装逼打脸流的主角! “川哥哥,你行不行啊,要不我跟孟昶说说,我说的话,这家伙还是能听进去的。” 王孟姜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眼神狡黠,很明显是在说反话,怂恿赵川快跟孟昶刚正面。 “哼,还不都是为了你,晚上看我怎么惩罚你。” 赵川的威胁软绵绵的毫无力量,王孟姜丢下一个媚眼就走到了人群之中,等着看好戏了。 “惩罚”的力度越大,她就越开心! 王家小妹当然知道两人比斗是为了她,只不过,这很给自己长脸不是么?很满足虚荣心啊。 一看到赵川似乎很紧张自己,王孟姜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不过情况好像跟赵川想得有些不一样,当郭敞用要杀人的眼色瞪着他觉得不知死活的孟昶以后,还是让人搬来了两个穿着晋军军服的稻草人。 孟昶拿出自己用的弓箭,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显得非常自信。 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起来。 黑涩会的大哥为什么都喜欢身上带把手枪,哪怕是仿制的,很容易卡壳的那种? 枪壮人胆,趁手的武器也能壮人胆! 孟昶将弓拉成半月,显然他还是有所保留,赵川觉得此人射箭的姿势非常优美,看上去就有门。 果不其然,弓箭穿过稻草人的头,钉在后面不远处的树干上。 “好!”“射的准!” 众人都在一旁叫好。 孟昶这一箭确实有些门道,不过此时他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丝毫不受外物影响。 又是一箭,不过没有穿透,只是射到“胸口”。 梅开二度,孟昶信心大增,又一口气射出八枝箭,每一箭都钉在稻草人上面。 孟昶的手臂略微有点抖动,不论是什么水准的弓手,若是一口气连续射十枝箭,也是有些吃不住的,孟昶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 赵川在心中暗自嘀咕,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把他废掉倒是有点可惜了。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很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孟昶没有什么背景,略施小计就能招揽过来。 赵川决定还是给对方留一点面子。 不过说实话,孟昶也没想过能把王孟姜争过来,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呢,他只是看到赵川已经有郗家两姐妹(郗道茂和淑文),还霸着王家小妹,对这种姿态很不爽罢了。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呢,就当做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孟昶瞥了不远处的王孟姜一眼,抱着胳膊,故作大方的说道,这是要把赵川往绝路上逼。 人活一张脸,如果赵川今天怂了,孟昶觉得王家小妹以后可能真的会不跟这油头粉面的家伙玩了。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赵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朴素的长弓还有一壶箭,看着孟昶摇头叹息了一番。 今天哥真的不忍心把你的脸打肿啊,算了,还是花式打脸吧。 赵川一抬手,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干这活。 手弩他已经用得很习惯,但用弓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此时已经开挂了,还在技能允许的时间内,只怕这一箭能不能射出去都要打个问号! 好快!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孟昶瞳孔一缩,心中一紧! 这小白脸不简单啊! 他觉得这次的比试似乎不会太顺利,至少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哈?” 正当孟昶愣神的时候,众人却惊掉了下巴,王孟姜紧紧捂着嘴巴不敢相信。 赵川刚才看上去十分装逼的一箭,居然脱靶了。 脱靶了……脱靶了! “哈哈哈哈,刚才第一箭,太紧张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赵川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孟昶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一箭只是虚有其表啊! MMP,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菜。 “呵呵,那你继续啊,我每一箭都射中了,你这样子,还想赢我么?你若是能让我心服口服,我每天倒着走路,还跟你姓!” “此话当真?”赵川露出狐狸偷鸡成功的笑容,眯着眼睛问孟昶道。 第八章 鬼鬼祟祟的家伙 经过了一场大变乱,建康城此时还不算特别平静,即使是官员聚集的朱雀大街,也时不时能看到桓温手下的“亢龙军”巡逻,正是这些人在前几日一锤定音,平息了变乱。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桓温确实很有本事,我原以为建康城还要乱上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就已经有店铺开门了。” 走在谢安的旁边,谢道韫有感而发,这次博弈,虽然不算凶险,但背后的套路实在太多,而且是眼花缭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俗话说流水不腐,太后撤下来也好,这次利用北伐的机会下来,总比将来被桓温逼迫退位要强得多。” 谢安感慨的叹了口气。他的眼光很准,事实上历史上的十几年后,司马家有一位皇帝硬是被桓温说成“不能人道”,他的几个亲生儿子都被诬陷为“野种”,这也算是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事件了。 由此可以看出,桓温如果真的立志要做成什么事情,一定会不择手段,事实上,这一次跟对方博弈,真的很让人心力交瘁。 “九品中正制…唉,正应该寿终正寝了。” 谢安这话说得很挣扎,不身在其中的人,很难理解那种纠结。 既得利益者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放弃所得到的东西,需要大智慧和大气魄。 他谢安石也许能看淡,但谢家其他人却未必,这天下的豪门世家也未必。 “叔父,有句话叫宁可相信你给我的一只母鸡,也别去追求你许诺的一群仙鹤,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北伐大计为重。” 谢道韫不动声色的说道。 她也有私心,北伐越顺利,赵川拿回宝藏的希望就越大,她成为对方妻子的希望也就越大。 “你啊,那点心思瞒不过叔父,放心吧,赵川要么就不回来,如果返回来会很快的,只是北伐么……跟拿回宝藏是两码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谢道韫心里一惊,听叔父的意思,他对拿回洛阳宝藏很有信心,却对桓温北伐不抱什么希望,这是为何。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桓温交给叔父一个差事,重建鸡鸣寺,然后褚太后会在鸡鸣寺出家。” “女人也能当和尚?”谢道韫大惊失色,这怎么说才好,那不是只有男人才能进么? “鸡鸣寺暂时不接受外来和尚,其实就是桓温不放心褚太后,在这里软禁她罢了,出家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不过这也是褚太后自己要求的。” 谢安的话语里带着萧索,褚太后这次可以算是被谢家牺牲了,因为桓温很忌惮她,如果褚太后还在摄政,桓温北伐以后只怕晚上都睡不好觉。 “三老爷,大小姐,谢玄少爷回来了,正在谢家堂屋里跟四老爷聊天呢,明日好像就要过江去豫州都督府报道。” 谢家的仆人大汗淋漓的追上正在散步的谢安和谢道韫,语气很是急切。 谢道韫好像还有什么想问,但看到仆人在,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悻悻的跟在谢安身后,三人一同返回。 弟弟明日出征,作为姐姐,当然要耳提面命一番。 她知道谢玄肯定会问赵川的事情,那一夜的缠绵和疯狂,只怕在家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谢玄又岂会不知? 叔父谢安这么做,想来也是想让世家子弟知难而退,一想到这里,谢道韫心里倒是有些释然了。 既然已经做了这桩买卖,三叔谢安,四叔谢万,都没有反悔的意思,自己要么是赵川的女人,要么是赵川的死人,不会有第三种选项,这样也好吧…… 谢道韫没有准确估计到赵川的野心,但王孟姜是知道的,所以此刻她才吃惊的看着某人“玩砸了”。 孟昶得意洋洋的看着赵川一脸吃瘪的样子,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射啊,你快射啊,你怎么不射?”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这里围观的群众很多呀!” 赵川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挑拨着孟昶的神经。 “废话什么,你是不是怕了,知道比不过我,毕竟你连靶子都未射中。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孟昶憋得一脸通红,他最恨别人消遣他。 “你还记不记得规则,我何时说要把箭射到靶子上了?” 赵川笑眯眯的看着孟昶问道。 哈?这还有问题么?用箭术折服对方不就是…… 孟昶忽然冒了一身冷汗! 赵川确实只是说用箭术折服对方就算赢,可真没说一定要把箭射到靶子上啊! “川哥哥,加油加油!赢了我这里有奖励!” 王孟姜发现气氛好像还不是很火爆,在那里火上浇油的说道。 你丫的唯恐天下不乱! 王家小妹可不比谢道韫那么懂事,她的思维跳脱得多。 赵川无奈的一笑,随手就射出一箭,还是和上一箭一样优美,一样装逼! “不会吧!”“真的假的!”“我靠,这不可能吧?” 赵川这一箭射出,众人都是交头接耳,王孟姜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嘴唇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穿越而不装逼,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赵川看了看同样是“脱靶”的第二枝箭,看着呆滞的孟昶轻蔑一笑。 哼!你来挑战,哥接着就是!到时候被打脸的必然是你。 原来第二枝箭和第一枝箭的位置居然一模一样,不仅如此,第二箭已经从第一箭的尾部侵入,将其劈成两半! 这就有些厉害了,不是你会射箭,你射箭射得好就能办到的,除了技术,还需要很多运气。 绝大部分弓手射一辈子箭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哼,人外有人,不要以为自己会一点箭术,就是天下无敌,今天教你谦虚一点,来日说不定就能救你一命!” 其实哥才不会告诉你我是开挂的男人,你拍马也追不上。 赵川对着孟昶冷笑一声,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他一口气射到第九箭。 像是约好了以后,后面一支箭就会把前面一支箭劈成两半,最后掉到地上。如果说第二箭有侥幸的成分,那后面射出的这些,像是机器在钉钉子一样的表演,那就是绝绝对对的技术了。 孟昶心中像是哔了狗,又像是吃了一大盆绿头苍蝇,胸中的恶心和郁闷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他双目无神的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赵川,更不敢看对方射中的痕迹。 “最后一箭,你说我是射中好呢,还是不射中好呢?” 赵川朝着孟昶走过来,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 这时,王孟姜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悄然在他耳边说道:“川哥哥,军心为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我自有分寸。” 赵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 王孟姜只好走过去把孟昶扶起来,看到心中的女神在帮自己,他羞愧的不敢抬头,这次丢人丢大了,最后还靠着喜欢的女孩来解围,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只怕心中的女神陷入狼窝更深,根本没可能爬出来了。 赵川把王家小妹轻轻的拉开,把弓箭递给孟昶说道:“你可能认为我这弓箭有问题,要不最后一箭你来射,就像我刚才那样。” 手伸到半空中,孟昶情不自禁的看了王孟姜一眼,接触到对方鼓励的眼神,想起这一路上王家小妹带给自己这些人的阳光和欢笑,他握紧了弓,站了起来。 孟昶又看了赵川一眼,这家伙似乎也没有自己之前想得那么讨厌了,虽然还是不喜欢他,不过自己暗恋的女人总算是没看错人,倒是让人有些慰藉。 弓箭快如闪电般的射出,似乎连声音也没有,只听到“叮”的一声,这一箭射到离上一枝箭近在咫尺的位置,不过终究不是完全对正,两枝箭几乎是挨着,钉在大树的树干上。 “小子,你还是不错的,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吧,年轻气盛的那些话,没必要,还不如留着力气去建功立业!” 赵川少年老成的拍了拍孟昶的肩膀,说的那些话老气横秋的,似乎完全没发现他其实比这个孟昶还要年轻一点。 “没事的都散了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了!” 赵川像是赶鸭子一样把众人轰走,自己毫不避讳的搂着王孟姜的细腰走了。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宣誓主权”,你们谁还在觊觎女神的,有种出来学着孟昶找我单挑! “嘿嘿,川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开心,你想要什么奖励?” 走到没人的树林里,王孟姜眼波流转的看着赵川,似乎在脸上写着,“快来吻我吧”。 “你有什么奖励?” “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啊,共赴巫山云雨也不是不能考虑啊,如果你的晚饭很美味的话。” 王家小妹已经钻进赵川的怀里,今天真是心花怒放,这么多天的等待和期盼,完全值得了。 “唉,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现在想看电视啊。” 赵川看着已经渐渐变暗的天色,眼神有些黯然的说道。 哈?电视?那是什么? 王家小妹又从赵川嘴里套出一些新的东西,一时间问东问西的,却冷不丁被某人背起来,朝着营地走去。 “川哥哥,放我下来,回去被别人看到丢死人了。” “不放,说了要惩罚你的,我可不能食言。” “好了,放我下来,晚上帐篷门给你留着好不好。” 私下没人,王孟姜不介意跟赵川做任何事情,但这样众目睽睽的背着,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好了,放你下来了,以后你乖乖的护住自己就好了,别想着收服人心什么的,这是我的事情,明白么?” 把王孟姜放下来,赵川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知道啦,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谁知道你除了写诗以外还这么厉害啊。” 两人手拉着手异常亲密,在很远地方偷窥的孟昶叹了口气,黯然的转身往回走。 他看得出王孟姜和赵川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和喜悦,这一点是那个小白脸来了以后才发生的事情。 马太效应,优秀的男人会不断吸引和拥有更多优秀的女人,而没有女人的家伙则一个女人都不会有。 这场比试可以说打断了孟昶的幻想,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这位来历神秘的青年,赢自己赢得那么漂亮,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啊! 回到营地已经是夜色如水,王孟姜现在早已是赵川的禁脔,看到两人搂搂抱抱的回来,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今天是这支军队渡过淮河的第一站,鸿沟其实已经淤塞的很厉害,即使走船也无法走很大的船,赵川让王家小妹和其他两个妹子待在一起,自己则是来到了鸿沟岸边观察地形。 桓温需要不断的在淮阴以南屯田,得到稳定收入的粮食,然后用徭役的方式,疏通鸿沟,运粮北上,运兵北上。 他会先打下许昌,随后就是汜水关,洛阳。 最后他会在枋头,黎阳这一代,跟慕容家决战! 输了,桓温退回淮阴以南,这条防线一直到北魏拓跋焘的时候都是稳定的,如果赢了,则是慕容家退回关外,到东北猫着。 这条沟,几乎就是桓温的生命线。 隋朝为什么时间短,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挖这条沟的时候太急了,伤了国力。 唐朝为什么能强大,衰落后还能存在这么多年,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隋唐两代已经挖通了鸿沟等运河大动脉,不过那时候已经叫通济渠了。 运河可以让长江,淮河,黄河等水系互相连同,漕运带动了生产力大幅增长,没有势,硬是被统治者活生生的造出了势! 想到这里赵川心潮澎湃。 桓温看到自己写的那封疏奏,会怎么想呢? 他会采纳,还是当缩头乌龟? 还真是很让人好奇啊! 正当赵川思索的时候,他那没有夜盲症的眼睛,发现鸿沟边上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不起眼的小舟上下来,准备遁入树林之中。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赵川把锋利的匕首放在对方脖子侧面,另一只手则是毫不客气在对方腰间和小腿上来回摸索着。 这两个地方最容易藏兵器。 “臭流氓,我不是坏人,还有,把匕首拿开,别摸啦,再摸我叫啦。” 一个女孩带着哭腔小声说道。 哈? 赵川愣住了。 第九章 古灵精怪小萝莉 王孟姜把一个看样子还没有十岁大的小萝莉护在身后,看着赵川的眼神有些责备。燃烧的火堆边,这位小萝莉不动声色的对着赵川做了个鬼脸,然后把头埋在王家小妹的怀里。 王孟姜是个智商上线的妹子,赵川觉得事情有点诡异,于是单独把她约出来,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聊一下,以免走漏消息。 有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在,小萝莉放心了许多,赵川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才找的王家小妹,不然陆长生才是最适合商量事情的人选。 篝火把小萝莉的脸照的透亮,赵川仔细观察了下,脸抹黑了看不出模样来,五官挺清秀的,那双眼睛不得了,就像是狐狸一样,充满着智慧的光芒,又带着小孩所没有的警觉。 赵川险些以为这家伙也是穿越过来的。 “说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对方似乎一点武艺都不会,纯粹是个丫头片子,赵川的语气好了很多。 “算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你吧,你们有大祸临头了!”小萝莉反客为主的说道,落落大方,让人很是惊异。 哈? 这种套路往哥身上试,会不会太看不起人了? 前世的时候,经常有那些算命先生把你拉上,说你印堂发黑,马上就会大祸临头,身后跟着小鬼啊什么的,如果你信了,第二步就是巴拉巴拉,然后就是……总之不从你身上敲一笔不会罢手。 这女孩才多大?胸前都是飞机场,若不听声音都看不出男女来。 这种年纪居然也来玩这种套路了?莫非是古代的小孩都早熟么? 看到赵川呈呆滞状态,小萝莉得意的说道: “你别不信,姚襄派人盯着你们这支队伍很久了,我听说他已经跟他弟弟姚苌分兵,现在姚苌的兵马已经不知道在哪,估计是要对付你们!” 一听到姚襄的名字,赵川和王孟姜两人对视一眼,不是惊讶,而是有些担忧,因为该来的总会来,或者说鱼终于上钩了! 姚苌啊,历史上苻坚苻天王就是死在这厮手上,比起他那个遇事有些优柔寡断,放不下面子的大哥姚襄,这厮心狠手辣,而且处事果决,是个狠角色啊。 “川哥哥,你认识这个姚苌么?我都只听过姚襄的名字呢。”看到赵川表情不对,王孟姜连忙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这个姚苌可不简单,建康城大乱的时候,这家伙曾经想攻破堂邑,甚至一举渡江,说是枭雄也不为过哇。” 小萝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 赵川和王家小妹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眼前这小孩,刚才那话像是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女孩能说出来的么? 今天抓到的这是什么怪物啊! 小萝莉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装逼有些托大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我叫苏蕙,苏家堡堡主的独女,苏道质是我爹,我们家在姚襄军中有细作。” 有没有细作赵川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能把这个叫苏蕙的小女孩当做一般孩子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回营帐说。”赵川对着王孟姜点点头,对方拉着苏蕙的手,三人一起回到营地,虽然赵川手下的将领都大多睡了,但他还是派人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开紧急会议。 在赵川的帐篷里,众人一脸古怪的看着穿着破烂,脸上还故意涂黑了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身材窈窕,亭亭玉立的王孟姜,心中都有个古怪的念头。 莫非赵川这厮对像王孟姜这些寻常审美的绝色未婚妹子已经不感兴趣,把魔爪伸向连古代都是禁忌的年龄段了么? 淑文,寡妇。 郗道茂,老太婆。 再加上眼前这位看上去就是小女孩的神秘人……咱们那英俊不凡的年轻统领,对于女人似乎有一些难以捉摸的爱好啊。 众人都是心思百转,不过从眼神就能看出心中的龌龊了。 “那个,你们别想歪了,这位就是苏家堡堡主苏道质的独女苏蕙,甘冒奇险来告知我等那姚襄的动向,你们若是怀有不洁的心思,与那禽兽何异!” 赵川不动声色的呵斥了众人,果不其然,陆长生等人都露出羞愧的神色,连连对着苏蕙道歉,大赞对方义薄云天,女中丈夫云云。 苏蕙小萝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得意洋洋的接受了众人的感谢,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姚襄的弟弟姚苌,带着一万大军已经不知所踪。 准备把你们全部杀死,然后对外宣称是山贼所为,千真万确,说不定就是这几天,也许就是明天。” 赵川手下诸将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连一向口无遮拦的孟昶,此时都是噤若寒蝉,有些被吓到了。 “具体说说,你冒这么大险来通知我们,若是没有办法,那岂不是陪我们一起死?” 赵川淡然的态度让手下人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在后世安徽省宿州境内,现在叫萧县,离彭城(江苏徐州)不远。 东晋建武元年(317年),萧县属沛郡,郡治由相县徙于萧。穆帝升平元年(357年),沛郡、谯郡陷于前燕。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其实是燕国的地盘,不对,应该说是燕国攻陷了,但却没有能力,也暂时来不及管理的地盘,典型的三不管地带。 现在鲜卑慕容的势力,有效投射,才刚刚到枋头和黎阳一代。对于下一步是染指洛阳,还是向东攻陷鲜卑段氏盘踞的山东半岛,慕容俊都在犹豫之中。 也就是说,枋头以南,淮河以北的广大区域,实际上都是来回拉锯,山贼林立,草头王遍地的局面。 “桓公北伐,只怕先头部队已经出动,何不驱虎吞狼呢?”苏蕙慢悠悠的说道。 哈? 赵川和手下诸将全都愣住了,被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唬得团团转。 尼玛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啊,你丫的一个小萝莉不去吃棒棒糖,怎么掺和起这些杀人放火金腰带的事情来了。 看到赵川等人都是一脸懵逼,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话,苏蕙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桓温大司马写给我父亲的信,里面说朝廷早有一支军队埋伏在彭城附近,让我父亲拖住姚襄。” 合围! 这时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过来了,桓温早算到姚襄要跑,路上已经有一支大军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他了,不然王家郗家的小娘都在赵川这支军队里,若是没有接应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过桓温大概也没想到姚襄这么毒,居然让他弟弟扮作山贼来突袭,到时候死无对证,真够阴险的。 “诸位,都散了吧,不许卸甲,今夜都警惕点。” 众人都走了,王孟姜却没走,她对这个妖孽的小萝莉很感兴趣,这女孩身上有她的气质,没有她好看(因为还是小孩),但似乎更机灵睿智。 “孟姜,你带这丫头去洗一下,然后换一套干净的……”赵川说着说着就看到这位小萝莉那轻蔑的眼神。 尼玛的,被鄙视了,自己忘记了王孟姜虽然是自己认识女孩里面年纪最小的,但好歹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这位完全没发育的小萝莉,哪里能穿她的衣服? “川,我带她去洗漱一下吧,衣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了。” 自从到这里之后,淑文就刻意的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刻意制造王孟姜和赵川接触的机会,一直默默无闻的照顾已经身怀六甲却没有跟赵川说的郗道茂。 此刻她出现在赵川的营帐里,才让某人感觉到了一丝愧疚。他忘记淑文现在已经不是谢家的媳妇,而是一位寡居的小女人。 “小妹妹,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别担心太多,一切有我呢。” 淑文温柔的牵着苏蕙小萝莉的手,走出了帐篷。 “嫡出和庶出,真的很不一样呢。”王家小妹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她可以算从小就被捧着供着,这些生活小事从来都是有人来伺候的。只是大世家的庶出(小妾生的),有时候还比不上普通世家的嫡出(妻子生的)。 看淑文这一副温柔而熟练的样子,就知道从小肯定是自己做家务长大的,没有那么娇气。 “川哥哥,我去陪表姐了,我知道你有要紧的事要问苏慧,走啦!” 王孟姜情绪有点低落,不过还是强打精神跟赵川告了个别。 赵川坐在帐篷内的一根木桩上,思索着现在的局势。 很明显桓温用的是钓鱼的办法去对付姚襄。 只要自己这支队伍在,桓温他们永远都在暗处,而姚襄也会迟早跳出来,这是根据对方睚眦必报的特点决定的,郭敞给那家伙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要是不血洗一番,如何能洗去心头之恨? 桓温打算收拾姚襄,然后再把国土缓冲地带的这些流民队伍,山贼绿林什么的收拾一番,最后兵发洛阳,把司马家皇帝的陵寝迁到江左来,这样他的威望会达到一个极大的高度。 至于洛阳这座城市,他是不打算长期驻守的,也许会派点人马意思一下,但绝不会认真防守, 山阳!也就是现代的淮安,才是桓温的最后防线! 所以,在慕容垂得势以前,潼关以东,枋头以南,淮安以北的广大区域,都是自己狩猎和壮大的场所! 火中取栗,乱中取胜,各方势力之间游走平衡,做当年祖狄想做而没做到的事情,才是自己将来应该走的路啊! 不知不觉想得入神,赵川抬起头,眼前是一位皮肤白皙而秀丽的小女孩,只是看上去似乎有些纤弱,当然了,所谓女人的窈窕更是无从说起,毕竟才十岁不到而已。 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是淑文的衣服改的,带着一些鲜卑风格,有些不伦不类,但看起来挺合身,也不觉得违和,赵川第一次发现淑文的手还是很巧的,不愧是结过婚的女人啊。 “淑文姐姐,你先出去一下吧,我跟川哥哥有话说。”苏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淑文溺爱的摸了摸苏蕙的头,又对着赵川点点头,盈盈一拜就退出了帐篷。 赵川发现苏蕙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好像在看一只鸡,或者一头牛什么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看我今天穿的这么好看,就以我为题作一首诗怎么样?” 苏蕙抬起头,眯着眼睛和赵川对视,似乎一点都没有害羞。 哈?你还真是自来熟啊!一见面就让我给你写诗,这真是……该怎么说才好呢? 赵川拿这个八九岁的小萝莉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体是小孩,可心却不一定是啊,这家伙看上去就像个妖孽一样。 反正两世为人,赵川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孩,甚至比她聪明的大人也不多见。 算了,调戏下她吧。 赵川决定杀一杀这位小萝莉神童的锐气。 “幼女才六岁,未知巧与拙。 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 一道闪电,把苏蕙雷得外焦内嫩! 啊!不是吧!这也叫做诗? 一向自信满满的苏蕙,从小她爹就拿这个聪明女儿没办法的奇女子,听到赵川念的这首诗,已经呆住了。 你这是在耍我啊!不写就不写,没什么大不了,也不必这么编排我吧? 做人不要太无耻啊! “气死我啦,赵川,我千辛万苦过来见你一面,本来想听听江左都传颂的绝妙诗句,没想到你写这个诗来笑话我,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六岁,气死我了,你这个人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苏蕙狠狠的打了赵川的手一下,气鼓鼓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声音太小了赵川没听清楚。 呃,玩笑会不会开得太过分了? 赵川觉得这小丫头还挺不错的,至少还是比较直爽,心思没有用到坏的地方,无非就是有点傲娇,有点搞怪,有点目中无人,有点…… 天色已晚,今天还是睡吧。赵川决定明天再去找苏蕙解释一下。 第十章 姐姐会保护你 这一夜,赵川所在队伍中的某个帐篷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王孟姜,郗道茂,淑文,三个都是赵川的女人,她们之间还是表亲关系,相处起来十分尴尬。但由于八九岁的苏蕙加入,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苏妹妹,你让我再笑一会,太好笑了!” 王家小妹毫无形象的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郗家的两个妹子都是一脸便秘相,想笑又怕苏蕙生气。 “行啦行啦,我也没那么小气啦,这首诗虽然太不像话,不过大俗就是大雅,意境还挺好的,我不计较啦。” 嘴上说不计较,但心里还在不停的咒骂赵川不识抬举,苏蕙觉得自己不把赵川痛打一顿,完全出不了今天这口气。 “苏妹妹啊,我知道你才情很高,不过川哥哥真的很厉害的,他今天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明天你再求他写一首诗,他不会笑你的。” 好不容易笑玩,王孟姜走过来拍了拍苏蕙的肩膀,这小萝莉脸上的神色才好看了些,她本身也不是真的生气,这首诗初一看不咋地,细细品味,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她只是第一次被人揶揄,有些放不下面子罢了。 苏蕙没想到的是,关于她的事情,早就摆上了桓温的案头。 赵川还不知道,花了两天处理玩朝廷的事情,桓温就跟京口的郗超汇合,两人带着亢龙军的主力三千人,来到了江淮重镇寿春! 手下将一封从鸿沟前线而来的信送到了桓温的手上。 “苏道质么?有点意思啊。” 厚厚的一封信,苏蕙她爹苏道质,也就是苏家堡的堡主,把姚襄多次劝降苏家堡,在自己的严词拒绝下恼羞成怒,最后退走的消息,详细的告诉了桓温。 一来是表忠心,说自己依然终于朝廷,“宛若赤子思念慈母”,话锋一转,又说苏家堡在前线,位置虽然重要,但却是危若累卵,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希望朝廷能够有所支援。 然后把自己的女儿苏蕙夸赞了一番,说她“虽年幼但深明大义,熟读兵法,满腹韬略。” 最后苏道质借口苏家堡位于前线太危险,提出把自家女儿送到桓温府上,跟着桓温学习兵法韬略,“若蒲柳之姿能入桓公法眼,则以妾室侍之。” 桓温看完信一言不发,把手上的纸递给国字脸老鼠眼的郗超,对方看完以后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哈哈哈,妙,这个苏道质,真是个妙人,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哪个爹不是难民却把自己宝贝女儿卖了的,真是个心思玲珑的家伙啊!” 郗超兴奋得把桌案拍得啪啪响,笑的满脸通红,桓温本来也想笑,这种事情但是他不太好意思,于是小声的问自己的好基友道:“这小娘多大?模样如何?周正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 “哈哈哈哈,这正是好笑的地方,这小娘子近期刚刚过八岁生辰,连十岁都没有,就被爹卖了作妾,桓公,你家里那位,看到这位之后,还以为你认了个义女回家,哈哈哈哈!” 桌上的酒壶都差点被郗超拍倒了,桓温哀叹了一声,这尼玛叫什么事情! “苏道质这是打错了算盘啊,这样,我下一份命令,封苏道质为鹰扬将军,允许他以朝廷的名义自行募兵,自由行动,但不允许撤回山阳(江苏淮安)以南。” 郗超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不得不说,桓温这一招中规中矩,很常规也很不错的权术,他点点头问道:“那个叫苏蕙的小娘怎么办?” “我们家最小的弟弟桓冲还未成亲呢,让这小娘跟着他吧。” 桓温随口说道。 “主公,不可啊,苏道质似乎对这个女孩极为自信,定然是多智近乎妖孽,我看你家小弟,老实本分,身边有了这种女子,又是自幼跟随,只怕入了床笫之后,会祸起萧墙啊!” 郗超的脸上变得很严肃,说的事情也很现实。 桓温你老婆是司马家的公主,随便哪个女人进来了都压得住,你打下蜀国纳的那个李夫人,又和她组成攻守同盟,当然是不怕任何威胁。 可你最小那个弟弟桓冲不一样啊! 这小妞进了家门,太小了肯定不能侍寝,所以给了她很长的缓冲期去观察思索,桓冲又没有结婚,与这小妞只怕慢慢会感情深厚,对方又是个非常有智慧和心机的。 将来正室夫人进来了,真能压得住? 郗超说得很在理,不由得桓温拒绝。 “这样,我写封信,拒绝苏道质的建议好了,就说北伐在即,这种事情影响军心士气,以后再说。” 桓温决定用拖延的办法,只要把这小娘拖到可以成亲,男女授受不亲,苏道质断然无法让这丫头“以色侍人”吧。 “我家那位妹妹在赵川军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郗超有些担忧的问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妹妹本身是庶出,若是不能冒一点危险,只怕以后会被赵川渐渐遗忘和抛弃。 “嘿,赵川那家伙,应该有办法的,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有条生路在眼前,如果找不到,那也是他太笨,这样的人,就算这次不死,以后也会死,还不如早死早升天。” 桓温轻描淡写的说道,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唉,赵川那家伙自己就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就如这苏道质一样,为了往上爬,他女儿也必须要动起来,谁又能够不劳而获呢?” 郗超把苏道质的信,放到油灯跟前慢慢的烧掉,不久就化成了灰烬。 “咱们在这里等着吧,姚襄啊,可不能让他一下子就死了。”桓温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拍了拍郗超的肩膀就准备去睡觉了。 他们谋划了很久,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切尽在掌握”! 其实很多事情还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有了赵川这个变量,很多事情已经和预计的很不一样,只是后果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而已。 枋头城的临时行宫内,已经病得不轻的燕国皇帝慕容俊,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弟弟慕容垂,想要发作,却被内心的理智强行的捆绑着。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苻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燕国,你若是害怕,把我交出去便是。”慕容垂抬起头,肆无忌惮的和慕容俊对视,面色毫无愧疚,他已经豁出去了。 长安君在被自己非礼的时候跳河,多半是喂了鱼,这件事瞒不过耳目众多的慕容俊,更瞒不过她姐姐可足浑氏,这已经不是结下梁子那么简单了,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 MMP的小贱人,死了都不让我玩一次,真是便宜她了! 一想到长安君跳河前那愤恨的眼神,慕容垂就有些心悸,还好死了,万一这丫头真被慕容俊睡了,再吹吹枕头风,搞不好自己会被玩死! 既然感情牌已经不能打,那就直接谈利益好了。 慕容俊现在不敢翻脸,情报显示,桓温已经出手了,北伐已经是进行时了,慕容俊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做什么,等将来,哼,一个死人还需要担心么? “苻苌一死,苻家下一代必然内乱,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长安君的感觉没有错,慕容垂就是一条长着毒牙的大蟒蛇,只要有机会就会露出自己的獠牙,锋芒毕露。 “你下去吧,这种事情下不为例。”慕容俊浑身疲惫的摆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慕容垂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他交出去,还这么故意说,想做什么真是昭然若揭。 慕容俊感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但留下的隐患却很大,自己成器的长子就如苻苌一样,死了,那个不成器的慕容伟,真能撑得住局面么? 慕舆根位高权重,他当时打慕容雨的主意,半夜潜入,结果却被反制,惹得一身骚,关键是那一次自己的妃子被他给睡了,颜面扫地。 这家伙迟早会反叛,只是时间和机会,站在这个角度看,慕容垂至少还是慕容家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嫡亲弟弟。 从可以使用的角度上看,比慕舆根要安全。 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当他赐死了那个被慕舆根睡了的妃子,就知道此人在自己死后一定会站出来搞事,所以慕容垂不能废,更不能杀,这是政治平衡决定的,相信自己那个聪明的弟弟早已看透了这一点。 慕容雨被吓得(慕容俊自以为)远走龙城,这样的局面倒也能接受。慕容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貌似攻略洛阳的计划,似乎已经要无限期的推迟,倒是打一波右勾拳,横扫山东半岛,是一个可以选择的计划。 “来人啊,去把丞相叫来,我有话跟他说。”慕容俊对着亲卫低声吩咐道。 此时燕国已经定都邺城,政治制度完全照抄晋国,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比起残暴的后赵石虎,屌丝的前秦苻家,慕容家做事更有手腕,也更符合世家的规矩。 至少在赵川看来,此时的燕国是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的话。 慕容俊和慕容垂一样,都想起了香消玉殒的长安君,心疼的不是小姨子死了,而是直到死都没被自己玩过,想起被长安君打的那一耳光,似乎现在都还感觉半边脸火辣辣。 本性自私的人,永远想不到他人的痛和悲,所想的永远都是自己。 从这一点上说,慕容俊和慕容垂两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两个自私自利的人,万万没有想到,长安君不仅还活着,离他们的位置其实也并不算很远。 位于弘农县城的梁安宅院里,长安君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端着一个温热的杯子,喝着略带苦涩的药。 “妹妹一路上风餐露宿,又经历了这么多惊吓,身子早已不堪重负,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梁影轻轻的刮了下长安君的鼻子,对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无奈的说道:“我平日里也不是太注意,每个月这个时候都难受得很,只是没想到这次真难受到要死呀。” “这药……方子是别人告诉我的,吃了应该会好些,最近都别沾凉的东西了。” 床上的长安君点点头,被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虽然照顾自己的人,并没有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一下子给一箱珠宝,一下子给一群牛羊。 那些身外之物,就如同过眼云烟一样,到头来自己依旧是凄凄惨惨的。 “姐姐,你出嫁以后,我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总不能这样待在梁府啊。” 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有梁影在,长安君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快乐的玩耍,但女人肯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自己又不能一起跟过去,以什么名分留在这里呢? 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就算以丫鬟的名分一起跟过去……梁影的夫家人会容得下她么? “妹妹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已经在处理,姐姐一辈子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天塌下来还有姐姐顶着呢。” 梁影豪气万千的说道,江左那边传来消息到父亲梁安那里,赵川已经启程北上,目的地正是洛阳。赵川回来了,她也就有主心骨了,有什么事情,那个人都能替自己处理。 梁影的话让长安君心里暖暖的,杯子里的温度似乎可以传递到心里面。喝完药她就浑身暖洋洋的,缩在梁影怀里睡着了。 看着长安君睡梦中露出婴儿般的微笑,梁影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她喃喃的说道:“妹妹,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姐姐让你走一条光明的路,所以你别怨姐姐偏执好吗?世间这么乱,女人可以走的路不多呀,你说呢?” 就像是后世的很多家长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想着的是为你好,却是替子女选择一条不让他们决定的路。 赵川说过,他那位师父,洞悉人性,智计无双,他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梁影情不自禁的亲了下已经沉睡的长安君的额头,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第十一章 走一趟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苻融装逼的在潼关城楼上来了这么一首,得到的却是他心仪的“倪妹妹”鄙视的眼神。 苻融一行人走南乡,过武关,又来到潼关去弘农,吕光亲自上前,被吊篮吊上潼关城楼通报,因为苻苌的死,关中门户一代都是听风就是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倪妹妹,我都跟你解释了一路了,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苻融一脸讨好的对身怀六甲的何法倪说道。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你又没有得罪我。 背信弃义,为人所不齿,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师父。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男人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你得不到赵川的谅解,那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会带他走,你当你的王爷去,我过得再苦,也比委身于无耻之徒强。” 何法倪的美眸盯着苻融那张涨红了的脸,十分严肃的说道。说完就不理苻融,一个人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走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苻融叹息了一声,把赵川丢下来又不是他的意思,是大哥苻坚的要求! “吕光,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苻融一转身就发现吕光在不远处,看到了刚才所有的事情,他念的那首,正是赵川的杰作,不说还好,一说又让何法倪想起来,旧事重提,日子更不好过了。 是不是初恋都是这么难搞的? “殿下,何姑娘深明大义,气度不凡,乃是难得的良配啊。”吕光不动声色的劝道。 “她若是趋炎附势之徒,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殿下过不去,娶妻娶贤,这位若是进了王府,坐在正位,想来后宅没有后顾之忧,殿下觉得呢?” 吕光的话说得很有水准,不声不响的把何法倪夸赞了一番,意思很明白,好东西都是要自己去追求,自然是难搞的,而烂番薯臭鸟蛋满街都是,你想不想要呢? “唉,我知道了。等赵川回来了我会跟我兄长说一下,断然不会亏待他的。弘农太危险了,听说苻苌都死了,倪妹妹有孕在身,我们还是在潼关待着吧,这几百人也不顶什么用。” 苻融没想到他这个决定告诉了何法倪之后,又被对方冷嘲热讽,何法倪说男儿信用第一,不可贪生怕死,苻融则坚持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两人不欢而散。 苻融走后,何法倪才露出自得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得到的越容易,就越不会珍惜,她很了解男人的德行,所以对苻融是若即若离,塑造自己宁折不弯,深明大义的形象。 虽然有时候弄得苻融很下不来台,但她却也成功让对方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不知为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人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和那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当时自己不顾廉耻的勾引和暗算,珠胎暗结的计谋,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当时有一种冲动的傻气。 或许真是觉得苻融有点丑,自己不想给他生孩子吧。 总之那些荒谬的事情,终究自己还是做了,以后会有什么因果呢? 她很想去弘农看看赵川的那个女人,但又不知道以什么借口来说,心情矛盾而纠结。 吕光对苻融说的那些话,都是她让对方说的,明白点说,就是吕光也需要自己上位,能多个人帮忙吹枕头风也是好的,说到底就是互帮互助的攻守同盟。 走南乡这一路,消息闭塞的苻融等人还不知道,桓温的北伐,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严重影响,风暴一起,无论是处于边缘的人,还是处于中心的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赵川军队里士卒大多都恢复到了比较好的状态,不过当他早上起来,大军还没有开拔,王孟姜就带着那个叫苏蕙的小萝莉气势汹汹的杀奔过来。 “川哥哥,你太过分了,苏蕙妹妹这么远跑来救我们的命,你还写诗揶揄她,我不管,反正你要把她给哄好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既然要不理我,你这么一边说一边笑又是什么意思? 赵川看到王家小妹不断的给苏蕙使眼色,对方看懂之后,果然如同影后一样,眼泪狂飙!搞得像某人抢了她的棒棒糖一样。 你们做戏要不要这么明显啊?演员的自我修养呢? 王孟姜偷偷给了赵川一个极为妩媚的勾魂眼神,冷哼一声就扭着细腰走了,剩下苏蕙小萝莉和赵川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哼,给我写一首诗,大气一点的,我不喜欢那种柔弱的。你给谢安石写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就不错!” 苏蕙的小嘴恨不得要挂油壶,一边希望赵川来哄她,一边又不愿低头求人。 “那你听好了,我要开始念了。”赵川抬起头,做了一个思索的动作,有点帅气,苏蕙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痒痒的。 没办法女儿家爱俏郎,从四岁到四十岁都是这样。赵川这种卖相对年轻女孩就是很有杀伤力。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你想要豪迈的么?毛爷爷的诗词吓死你! 那位可是能把十八国联军在朝鲜吊打的伟人,心胸之豪迈堪称近现代中华第一人,美国总统尼克松当年见第一面就差点跪了的人。(尼克松回忆录里有相关细节,他感觉气场被毛爷爷碾压) 一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苏蕙陷入呆滞之中,魂都被镇住了!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小萝莉口中喃喃自语,她还在词的意境里没有出来。 “混蛋,纸笔有没有,快写下来!”苏蕙突然发疯了一样摇着赵川的手臂,拉着他就往帐篷里走,直到赵川把这首《沁园春*长沙》写了下来,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真是你写的?”苏蕙狐疑的看着赵川,倒是王孟姜站了出来,帮他解释道:“川哥哥很厉害的,你不要怀疑他,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说完跟赵川两人眼神交流,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到这两人含情脉脉的放电发狗粮,苏蕙一把抢过赵川手中的纸,轻声咳嗽了一下说道:“那个,这首还是很不错的,我很喜欢,这样,那我就原谅你了,现在带你们去找桓温的伏兵吧。” 哈? 不止是王孟姜,连赵川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苏蕙来这里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王家小妹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很乖巧的退了出去,再次只有他跟苏蕙小萝莉面对面。 这时苏蕙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赵川让她坐到帐篷内的树桩上,狐疑的问道:“即使我不给你写诗,你也是会带我们去的吧?” 苏蕙不得不跟近在咫尺的赵川眼神对视,心灵是眼睛的窗户,她最终还是敌不过江湖经验老道的赵川,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的说:“确实如此。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也不打算回去了,至少在我长大以前,不打算回去了。” 哈?原来是个不良少女? 赵川真是惊掉了下巴,谁也想不到如此聪慧,机敏,懂事的小孩,居然是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找到你这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不是巧合,如果不算那次被你抓到的话。” 苏蕙叹了一口气,把她知道的事情,几乎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部告诉了赵川。 “你说你爹给桓温写信,想把你送过去当妾室?” 赵川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苏蕙小萝莉,这尼玛也太骇人听闻了! 历史上没听说桓温是这种人啊,他是个权臣,还差点造反,若是有这样的污点,后世还不知道会被文人们怎么编排呢,事实上桓温是个热血男儿,还特别怕老婆。 “我见犹怜”这个词,就是桓温好不容易纳了个亡国公主当妾,他的夫人,司马家的南康公主,直接杀到“小三”的房间,看到那位李夫人国色天香,端庄贤淑,来了句“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老奴就是说的桓温。 试问这种人怎么可能对九岁不到的小女孩下手? “切,想不到你这么笨。我父亲是有意为之,他知道桓温一定不会接受这样荒唐的建议,但盛情难却之下,把我送给桓家某一枝却是很确定的事情,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桓冲。” “毕竟听说他现在还未娶亲呢!” 苏蕙面带嘲讽,毫不客气的编排着她爹苏道质。 卖儿卖女这种事情……赵川突然觉得挺平常的啊。 后世还有导演不想潜规则年纪太小的女孩,结果女孩父亲打电话给导演说,你别客气嘛,跟这个貌似如出一辙。 看到赵川没什么表示,既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表示出惋惜,似乎还有点理解她父亲苏道质,小萝莉似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真是气死我啦。” 苏蕙转身就走,却被赵川紧紧拉住小手不放。 “我跟桓温还有几分交情,这件事我来说,等我们安全以后,就送你回苏家堡,如何。” 赵川说的言辞恳切,一时间苏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捏着搅着自己的裙摆,低声问道:“那又有什么用,等你一走,我父亲说不定会把我送给谢安石当妾呢,听说谢安石现在也没夫人呢。” “呃,好像我跟谢安石也有些交情,无论你愿意不愿意都不是难事。”赵川打了个哈欠,很随意的说道,似乎根本就没当回事。 谢安求着我给宝藏,连侄女谢道韫都卖给我了,多加你一个添头不多。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举个例子。唉,算了我直接说吧,待在苏家堡好闷的,整天要把人关傻了,我就是想趁机出来玩一圈,长长见识,你看,我一出来就看到你写的这首好诗,果然是不虚此行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苏蕙两眼放光,死死的盯着赵川的脸,某人心里不由得一颤,感觉自己好像在引狼入室。 “那个,你带着我,去见识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等我腻味了,自然就会走的,我一个女孩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怎么样?” 卧了个槽,你神经病啊,我没事带个拖油瓶?你若是像王孟姜那样的漂亮妹子也就算了,我勉为其难的照顾一下,反正家里房子大,以后生了孩子也有地方住。 我这里又不是小学啊!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赵川的脑海,教育! 这小孩好像特别有学问和头脑的样子,自己有了根据地之后,教育乃是根本,也是凝聚人心的好东西,多个小学老师,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反正这孩子这么小,自己的那些女人们也不会吃醋,带着不就带着了,似乎还可以趁机打一下苏家堡的主意,说不定还能把苏道质拉过来,收编苏家堡的队伍壮大自己。 小孩才谈感情,大人只讲利益,赵川突然觉得自己把苏蕙小萝莉带着,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好吧,看在你现在无家可归,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你吧。”赵川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苏蕙兴奋得大喊大叫,死死的抱着赵川不放。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去,人不要多,多了容易产生误会,就你我两人。” 平息了心情,苏蕙也变得很严肃,这是绝密中的绝密,她也是无意中从父亲那里听来的。 苏蕙很轻,赵川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和她一同骑着一匹马,朝着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的彭城方向而去。 第十二章 出来走两步 长安城门外,一大片白衣素缟,苻健的动作很大,已经提前发丧,以所谓的太子之礼,准备安葬苻苌。 全城的娱乐活动禁止,讨伐燕国的檄文已经下了,关中的兵马开始调动,朝着长安集结。 “鲜卑慕容,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苻苌的灵柩跟前,比从前更加肥胖的苻健早已泣不成声,扶棺痛哭。 会哭,是政治人物的必修课,苻健哭得山河变色,倒也看不出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或许都有些吧。 “叔父,来日方长,千万别哭坏了身子,以后报仇的机会多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苻坚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劝道,他这话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在苻健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十年不晚,我特么还有十年好活么? 这话感觉就像是在诅咒他快死一样。苻苌死了,得利最大的,其实不是苻坚,但很多事情却不能简单的看。 如果说苻苌的死,将其他几个有机会登上王位的几率都提高了的话,那么谁的基数大的,可能性就越大。 表面上看,是苻生作为三子,获得的加成最多,但长安的民心,始终在龙骧将军苻坚手中。 苻坚获得的加成虽少,不过更多的人看到的却是苻健这一脉,已经完全不行,现在皇帝要换苻家的另外一脉来坐了,氐人汉化虽深,却还是带着部族气息。 优胜劣汰,旁支干掉主支,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让苻健满心不悦,却又不好发作。 “叔父,孩儿没有照顾好兄长,万分惭愧,无颜继续统领龙骧军,现将兵符交还给叔父,还请叔父另立贤能吧。” 苻坚声泪俱下,把龙骧军的兵符高举头上,单膝跪地,低着头谦卑到了极点。 啊?你自己就这么怂了?我都不好意思开口逼宫呢? 听到苻坚的话,苻健高兴的恨不得引吭高歌! 没想到日想夜想的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到了嘴边。 他刚刚想答应下来,脑子里还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己,有一招叫三辞三让,还有个词叫以退为进,大家都是混社会的,哪有人家谦让的推辞,你立刻就伸手去要的? 苻坚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如此坦诚悲情,如果自己夺了他的兵权,手下其他人会怎么想? 论亲近,苻坚算是皇族,而其他人只是臣子。 论贤能,苻坚算是青年一辈里的翘楚。 如果苻坚都是这种待遇,那其他人岂不是会绝望? 苻健略微思索,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贤侄啊,慕容家倒行逆施,迟早会有报应的,这不是你的错,此事莫要再提。明日朝会,你务必要参加。” 苻健既没有同意又没有否定,反而是说容后再议。 苻坚想起王猛的交待,感觉此人当真是诸葛再世,苻健的反应已经完全被预料到了,甚至可以这样讲,苻坚只是说出了对方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 他不动声色的收好兵符,对着苻健拱手,然后退回人群当中,变成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苻坚不是看不到苻生脸上那股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敌意,也不是看不见苻菁眼中那熊熊燃烧的野心,而他的淡然让苻健手下的臣子们都刮目相看。 苻坚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一切已经了然于胸。 自己的叔父苻健召集各部,说是要报仇,不过看样子防着祸起萧墙的心思更多一些。 苻苌一死,秦国内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利真空,正如当时赐婚苻生一样,内部权力的失衡,让内乱渐渐拉开序幕,谁是最大受益人,此刻还不好说。 多亏王猛提醒自己啊,目前已经占到了先机,苻坚很清楚,自己这一退,定能躲过苻健的第一轮清洗。 进就是退,退就是进,动不如不动,苻坚相信,他的那些堂兄弟们,一定会按耐不住跳出来的。 先让那些人闹一闹吧,他很隐蔽的瞥了苻生一眼,对方的样子似乎像自己已经是太子一样。 嘴角轻蔑的笑容一闪而逝,苻坚脸上变得波澜不惊起来,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幕幕的人间悲喜剧宛如石像。 苻坚信了王猛一次,收获就极为巨大,成功的缩在了后面,打消了苻健的疑虑。 而帮他出主意的那位地主老财打扮的猥琐中年人,正在自家院子的泥土上胡乱刻画着什么,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景略,你最近怎么了呀,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贞娘挺着大肚子来到王猛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打断了对方的思路。 “搞不好故人会相见,这样的身份,何其尴尬啊。”王猛喃喃自语,说的话让贞娘完全不明白。 王猛站起身,拉着贞娘的手说道:“梁影家来了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有机会你多跟她走动走动,对咱们家有好处。 我马上要去一趟长安,若是赵川这混球回来了,让他乖乖在弘农待着别乱跑。” 王猛语气很温和,眼睛盯着贞娘的肚子不放,那里面有他血脉的延续。 “死鬼,你忙你的去吧,我在品香居的时候三教九流都接触过,哄一个年轻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快说,你又打的什么主意,想纳妾也行,不过得等孩子出生以后才行。” 看到贞娘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王猛连忙摆手说道:“别别,那女人跟我毫无关系,只是她身份特殊,你慢慢听我说。” 他急得恨不得跳脚,在贞娘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才说完。 心思单纯,出身市井的贞娘哪里见过王猛所描述的那种大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自己深不可测的丈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能不为你肚子里孩儿着想,你我百年之后,也可以安心闭眼,你说是不是这样?” 贞娘点了点头,王猛的心思太深远,都把她吓到,不过那个被封为长安君的漂亮女子,确实是奇货可居,趁她现在落魄,给与一点善意,将来能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那我今天邀梁影那丫头过来玩,说你去了长安这里很方便过来住,顺便把那个长安君叫过来住一段时刻,你觉得如何。” 王猛脸上出现了“孺子可教”的笑容,点了点头,市井出身的人,对这种事情完全是自来熟,根本不需要任何教导就能无师自通。 贞娘在心思百转千回之下,还是挺着肚子去了梁影家一趟。 美人计,自古以来屡试不爽,但能把这个计谋玩出花样的人,却没有多少。 现在除了赵川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位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大叔发起狠来有多厉害。 历史上如雷贯耳的“始杀一奸,余尚万数”(我杀了一个坏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坏人等着我去杀!),正是出自这位猛人之口。 号称离间计巅峰的“金刀计”,也是出自这位大侠。 历经坎坷的长安君,成为王猛手中的一枚棋子,直到许多年后,才有人看出当初这个人的用心和想法。 这天下午,王猛就带着好友吕婆楼提供的一队军士,轻装简从的离开弘农,前往关中长安。 唇亡齿寒,梁影的事情,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让苻生知道,万一苻生得势,赵川则会有灭顶之灾。 帮苻坚,就是帮助自己,事态紧急,王猛在院子里推演了一个上午,发现苻坚一个人可能控制不住局势,他还是去一趟长安,关键时刻出出主意也好。 天下明显的在变乱,慕容俊在打山东半岛的主意,桓温已经北伐,秦国的内乱又是处于酝酿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 而赵川所在的位置,正是风暴的中心。 两人一马,走得相当辛苦,赵川惊讶的发现,苏蕙对通往彭城的道路异常熟悉。 “你以前来过么?看上去好像很自信的样子?” 苏蕙小萝莉白了某人一眼,幽幽的问道:“假如你逃命的路线是这条路,你自己会不上心么?脑子多木鱼才会问出你这样的问题。” 好吧,你赢了。 赵川已经明白了苏蕙的意思,苏家堡人不多,完全不是姚襄的菜,万一不行,肯定要去找桓温搬救兵,甚至逃命,他们当然会把桓温的军队究竟在哪里弄明白。 “等会我放慢速度,你假装从马上摔下来,前面路口的林子里埋伏着几个人!” 赵川小声在苏蕙耳边说道,弄得小萝莉痒痒的,有种异样的感觉,只不过没时间去仔细揣摩了,因为危险就在眼前。 “哎呀,好疼,我的脚崴了!” 你丫的是不是太夸张了……赵川几乎是把苏蕙放到地上,对方顺势就往地上一滚,丝毫不怕弄脏衣服。 这是个不拘一格的小女孩,对自己也够狠! 赵川假模假样的停下来,一面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四周,一面用手拉着苏蕙的小手,两人用眼神交流着。 “嘿,没想到侦查敌情,还能逮到一条鱼。这女的年纪太小了,长得像个芦柴棒,没法玩,杀掉算了,这男的估计知道点事情,抓回去审一审,看着细皮嫩肉的,嘿嘿……” 赵川发现自己和苏蕙已经被五六个士兵模样的人围了起来,这些人除了汉人常穿的长袍以外,还穿着没扣子的坎肩,披着轻甲有些不伦不类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桓温的军队。 “年轻人,这里风大,别闪了舌头,这丫头你们谁敢动一下试试!” 苏蕙像是没事一样站到赵川身后,某人的话让她心中大定。 “喂,他们好像对你更感兴趣一些啊。”小萝莉小声嘀咕道。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哟,这位小哥还挺俊的啊!我们倒是舍不得杀你了,不如让我们玩玩,然后当没看见过你,如何啊?” 刚才说话的那位小军官模样的人,一脸淫笑的看着赵川,还兴奋的搓搓手。 MMP,这画风有点不对劲啊,你们遇到王孟姜这幅表情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遇到我这个纯爷们这么兴奋呢? “要不等会你陪他们玩,我一个人跑?”苏蕙继续在那里教唆道,王家小妹的优点她没学到,看热闹不怕事大倒是学了个十成十。问题是你也在这,倾覆之下,安有完卵啊。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赵川故意把自己的气势弄得弱了一些。 昨天晚上系统升级,乃是最大的坏消息,但也有个好消息,某些系统物品被提前预支了出来,所以他现在也是有恃无恐。 “你说我们想做什么呢?我们等会可以一边玩,一边告诉你嘛!” 话音刚落,一声奇怪的响动,说话的这位小军官,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直挺挺的倒下,没有一丝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川手上拿着一个铁做的东西,像一根管子,还冒着烟。 苏蕙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能确认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暗器。 “你们,不想死的话,把兵器都扔一边,衣服脱了在地上蹲着,快点!” 赵川怒吼一声,却看到有个家伙悄悄的摸腰上的兵刃,他抬手就是一下,那家伙应声而倒,脖子上一个血洞,手捂着还血流如注,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如果说刚才那些是巧合,现在可以确认了,的确是对方手上不知名的暗器,火光一闪,自己这边就死个人,霸道也不能霸道成这样吧。 “玛德,多浪费一颗子弹!”赵川气急败坏的跑去把尸体踢了两脚,剩下的家伙全都是噤若寒蝉,蹲在地上抱头不敢动。 “你丫的不是很有本事么?给我动一下试试,谁敢动给我出来走两步?” 赵川如同一个恶霸,拿那个奇怪的东西,顶着一个家伙的脑袋,恶狠狠的威胁道。 苏蕙的嘴可以放进去一个鸡蛋,场面变化实在是太剧烈,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 “川哥哥,你这个东西是……” 苏蕙指了指某人手里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有些胆怯的问道。 “哦,这个是手枪,等会借给你玩一下,我先审问一下这群混蛋。” 第十三章 这就很尴尬了 六个羌族的“勇士”,被赵川开枪打死两个,又有两个在“挖坑埋自己”游戏中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被某人毫不留情的用短剑杀死,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肩膀以上的部位在外面,其余都在黄土以下。 “苏妹妹啊,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有奖抢答的游戏啊。这个游戏要两个人玩,等会呢,我问一个问题,谁能率先回答呢,就把埋他身上的土,加到另外一个人那边,到最后么……” 这是人玩的游戏么?不要太残忍啊! 苏蕙脑子里只蹦出“丧心病狂”四个字。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果自己被对方六个人控制住,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可想象,也许到时候死都是一种奢侈和解脱。 “那,你问还是我问?”苏蕙好奇的问道。 赵川此人行事作风,都跟自己认识的人不一样,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按道理呢,应该我来问,因为我毕竟跟许多三教九流打过交道嘛。不过你却有些不一样,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也挺少见的,要不你来?” 赵川不动声色的夸赞了苏蕙一番,让这个十岁不到的小萝莉心花怒放,不由得给他贴上了“小子挺机灵的”标签。 “好吧,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的人?” 苏蕙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看看哪个在说谎。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渗人,到最后这两人居然都把眼睛闭着,不过嘴巴也闭着就是了。 苏蕙无奈的对赵川摊摊手。 被埋着的这两人打的倒是好算盘,以为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赵川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你们现在饿了没有?我猜你们一定饿了,要不我喂你们吃一点观音土吧。” 赵川用短剑挑了一点土,在一个家伙眼前晃来晃去。 “我这人剑拿不稳,万一,我是说万一把你们的舌头弄伤了,那多不好啊,是不是?” 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在这两人眼中,却如同魔鬼一样。 说了可能还是会死,但不说的话就是生不如死啊! 半个时辰之后,赵川已经把这两人小时后偷看哪家姑娘洗澡的光辉事迹都套出来了。 得到了需要的信息,赵川顺手就把两人处理了,早在他恢复意识的第一年里,他就在长安杀过人了,后来当了大当家的,又陆续杀了不少恶贯满盈之辈。 现在做起这种事情来轻车熟路,毫无压力。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苏蕙突然拉住赵川的手,不让他去牵马,很认真的问了这个在赵川看来完全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她很聪明,赵川“办事”的时候她一言不发,直到对方把尸体埋好才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小女孩远比表现出来的要谨慎。 “如果他们刚才占优势的时候打算放你一马,那我现在也会放他们一条生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坏人得不到惩罚,那就是鼓励好人也去做坏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负责。” 不知为何,苏蕙心中好像是松了口气。她对赵川很有好感,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所以她不希望这幅皮囊下面藏着的是一个魔鬼。 “我现在可以断定,姚襄的人马应该还没有找到你说的那支桓温的援军,不过那支军队应该离这里不远了,因为他们好像已经发现了大军行军的痕迹。” “你刚才的那个暗器呢?要不给我玩玩?”苏蕙眼珠一转,对着赵川撒娇道。 这么小就会利用女人的身份了,长大那还得了? 某人发现这个“拖油瓶”未来的潜力极大,这相貌且不说如何,光这碾压的智商和机灵劲就不得了。 赵川掏出手枪,递给苏蕙,这玩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大了。 端详了半天,苏蕙模仿赵川拿枪的样子,举起来对着他,一脸坏笑的说道:“这东西是不是扣一下就会冒火光?你说我万一不小心,对着你来了一下,孟姜姐姐大概要守寡了呀。” 苏蕙拿着枪在赵川眼前晃来晃去,枪口一直对着他。 “算了,送给你防身吧。”赵川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不理会这个玩得起劲的小萝莉,走上前去牵马。 “喂,你真的就这么信任我么?说不定上次你写诗揶揄我,我怀恨在心要报复你呢,喂,喂,你别走那么快啊。” 不是信任你,而是保险都没开,你开个毛线的枪啊!赵川懒得搭理苏蕙。 两人骑在马上,一路上都坦然自若的苏蕙小萝莉,突然变得很扭捏起来。 “喂,你不要乱动啊,摔下来就不好了。” 赵川发现苏蕙这家伙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有些害羞起来。 这种多智近乎妖的小女人,赵川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懒得去想。 正在这时,苏蕙冷不丁的小声问道:“你刚才真不担心我会开枪么?” “不会,我信任你,嗯,还有你的智慧。” 赵川漫不经心的说道。 “哪个多一点?” “都差不多了,你坐好啦,不要扭来扭去的,对了,还有多远?” 苏蕙没有说话,只是在一直傻笑……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里赵川点起了火堆,找了个干燥的树桩,打了一只兔子,两人烤了以后就着干粮吃了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最后居然靠在一起睡着了。 忽然,赵川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他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杀掉了姚襄的斥候,让他跟苏蕙都有些大意和放松,居然没有轮流守夜。 此时几十个穿着皮甲的士卒,将他们团团包围,刀剑出鞘,气氛十分紧张。 “呃……我们是路过的,前往彭城投靠亲戚,你们不必在意,我们都是人畜无害,再见,再见。” 赵川一边用袖口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拉了拉苏蕙的衣服,对方揉了揉眼睛,醒来便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把头埋在赵川怀里不愿意起来。 卧了个槽,现在对方人太多,有枪也不好使啊,更何况枪还在这个小萝莉手中。 “好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也真是够丢人的,去远处等着吧,没我命令不要过来。” 突然一个粗糙而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某人如蒙大赦。 从对方话语里看,自己大概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有很大可能,这就是桓温那支伏兵的将领! 不对,为什么这声音听着如此耳熟呢,好像不久前才到哪里听过。 桓温,郗超,甚至那个荆州水军大都督,似乎都不是的,那会是谁? 魁梧身材,红色国字脸,东晋流行的美须……尼玛这不就是当时在玄武湖边遇上的那个钓鱼的中年人么? “我觉得你好像就是那个十分熟悉但我有叫不出名字的……”赵川语无伦次的在那哔哔,对方却大手一挥,兴奋的说道:“那些都不重要,你直接叫岳父就行了。” 晴天霹雳! 不仅是赵川,连苏蕙小萝莉也被这道惊天巨雷劈得火花直冒! 一个不认识的人让赵川叫岳父,这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啊,到底什么路数? “那个,前辈啊,晚辈……这个,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令千金是谁啊?” 赵川搓着手,气势已经低到了地下,差点就没给这位大伯辈的人跪了。 “唉,道韫是怎么看上你这个混蛋的,她眼光明明那么高。听好了小子,你莫要被谢安石蒙蔽了,我才是谢道韫的生父,安西将军谢奕!” 安西将军,武官名,“四安将军”之一,始见于东汉末年,魏晋南北朝或沿置,多为拥兵方镇,地位较高。 谢家名义上的挂帅之人,就是谢奕! 这玩笑真是开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道韫似乎从来没说谢安是她爹啊! 赵川冷静下来,思索了一番,发现很多事情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家伙那次偶遇,更像是守株待兔等着自己,也许就是父亲偷偷观察了“男朋友”怎么样。 之后这家伙一直没出现,包括建康城变乱那天,想来已经是提前出发至彭城,这当然也是桓温跟谢家博弈后的结果。 谢家为了宝藏,自然会有多道保险,至少不会让自己死在路上,谢道韫的生父,于情于理,也不会看着自己去死。 人生处处充满了套路,此时赵川的心情就像是哔了狗一样。 和未来岳父在此时此地相见,身边还有个不满十岁的拖油瓶,这种状况真是尴尬啊。 “这位应该就是苏家堡苏道质的女儿吧。”赵川的“真岳父”令人意外的认出了苏蕙的真实身份。 还不等苏蕙回答,谢奕继续说道: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去我大营再细说。” 苏蕙在前面走,谢奕不动声色的挽住赵川的胳膊,在他耳边说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送到我军营里呆着,这是帮我那傻女儿出口气!你不服气?” “没有的事,有岳父的保护,她们更安全,呵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川言不由衷的说道悄悄的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对方大权在握,简单粗暴,他赵川赵大官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就是不跟你玩技巧,直接实力碾压。 听也要听,不听,说服自己继续听。 这种人太讨厌了。 关于北伐,关于褚太后退位后的权利更替,谢家似乎格外的积极。 不仅是谢安谢万,就连一向低调的谢奕,都有大动作,算得上是倾巢出动了。 对于赵川的事情,谢奕知道得很清楚,比起谢安的家族为重,他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这位与谢家门风格格不入长辈想不到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和女儿,在谢家大宅的书房里,气氛十分紧张且怪异的对坐着。 谢玄明日就要随着叔父谢万出征,而且是作为先锋官,刀剑无眼,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长姐如母,谢道韫不管怎么说,在谢玄出征之前,都要跟弟弟详谈一番,顺便交待一下要注意的事情。 以往都是这样,只是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赵川成为了横在姐弟间的一堵墙。 “姐姐,老实说,弟弟我从前担心你性格太要强了没人要,可现在,你找到那位,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玄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让姐弟间的气氛急转直下,已经由和风徐徐,变为了乌云密布。 两人于书案前相对跪坐,谢道韫幽幽的问道:“你是在责怪姐姐看错了人?还是在教育姐姐怎么做事?” 那一夜在赵川怀里像是绵羊一样,任由着某人使坏,媚眼如丝,温柔如水的女子,在谢玄面前,依旧是一头不可挑战的雄狮! 谢道韫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这段感情她甚至沉醉其中,所以对于谢玄的指责,她完全不能接受,自然不会心虚。 “你这个人的心胸和气度,完全不是做大事的,也许有句话会伤你的心,不过我还是要说,那便是王孟姜没看上你,不是她眼瞎,而是你确实还差那么点意思。” 谢道韫的话语如同一支冷箭,直插谢玄的心脏,让对方痛彻心扉。 “哼,这是你讨厌的那个人给你的,说让你小心燕国的铁骑,特别是慕容垂这个人,遇到他要多长点心。多亏你是我弟弟,不然我都懒得说你。” 谢道韫有些生气,已经没有与谢玄说话的兴趣和心情,她把赵川留下那个厚厚的布包放在书案上就走了,处于尊重,她并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直到谢道韫离开很久,谢玄才从悲愤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来到自己的房间。 夜已经很深,他顾不得谢道韫那些钻心而刺耳的话,急急忙忙的打开布包,是一张很大很大的纸。 这年头这种纸不好找,都是拼接起来的,底面是厚厚的羊皮,看上去像是可以长期保存的东西。 谢玄心里好受了些,姐姐虽然被赵川迷得晕头转向,但不可否认,对方并非一个感情骗子,那厮顶多算是滥情了点。 “居然是个对抗骑兵的阵图?有点意思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东西一看就不是赵川糊弄他玩的,而是一副相当“专业”的东西。 谢玄心中突然冷不丁的想到一个问题,赵川这厮并非是江左之人,万一以后姐姐真嫁给他,甚至还生儿育女,开枝散叶,那么以后这家伙和自己在战场上对上,杀了他真的合适么? 第十四章 狐狸就是老的贱 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搞风搞雨的长安某大当家,此时如同小绵羊一样,老老实实的跪坐着。他没办法不认怂,眼前这位,乃是谢道韫亲爹,也是他的正牌岳父。 身份摆在那里,赵川横不起来。更何况对方手下还有一支数目不详的大军。 而小萝莉苏蕙,则是眼观鼻,口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赵川这次最后悔的,就是没带法显这个嘴碎的家伙过来,不然有这个喜欢插科打诨的在,自己现在也不必这么尴尬。 “那个,谢家下一辈的事情,我原则上是不过问的,谢安石不是一般人,这个家他能做的了主,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谈谈姚襄的事情。” 看到某人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谢奕露出满意的笑容,决定不再为难赵川,事实上也没什么大用。王孟姜的事情,琅琊王家其实已经在背后盯着,这不仅仅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世家利益也是穿插其中的。 说句难听的,现在各家都是希望以赵川为触角,能把手伸到北方去,对于这家伙左拥右抱,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是这样,我队伍里郭敞原本是姚襄的人,不过他一直都是桓温手下的棋子。现在姚襄明白自己被耍了,当然要咬回去。我接管了这支队伍,姚襄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主意。” 赵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谢奕点点头,他有谢家的情报渠道,与对方说的基本一致。 桓温的心思,就是想让姚襄当免费的先锋军,帮忙开路。在前方,很有可能会有前秦苻家的兵马,或者鲜卑慕容的兵马,这些人跟姚襄都不可能合流,必然会PK一把。 养虎为患的事情,这年头除了苻坚苻天王以外,还真没谁干过。 无论谁赢谁输,对桓温的北伐事业都是有益无害的,这买卖有赚无赔。对于这一点,谢奕也是洞若观火。 “谢伯伯,这个给你。”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苏蕙小萝莉像是突然复活了一样,笑眯眯的掏出一个很小的纸卷,在赵川错愣的目光下,交到谢奕手上。 你丫的,后手还真多啊!居然把我瞒得死死的。 赵川虽然早就知道这丫头完全不能按照小孩一般看待,但心思居然多到这个程度,也真是很难得了。 “很多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苏蕙用只有她和赵川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眼睛里带着歉意。 哗啦! 还未卸甲的谢奕,看到了苏蕙递过来的东西,居然就这样一口气站了起来,激动得全身发抖。 他没办法不发抖,姚襄的作战计划,全在这张纸上呢!这是什么级别的人才能拿到这样的情报啊。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谢奕的脸色通红,胡子都一颤一颤的,样子看着很滑稽,但赵川笑不出来,也不敢笑。 “那个人的身份不方便泄露,我不能说,但应该是真的。” 苏蕙的父亲,虽然只是苏家堡的堡主,但北方的汉人,有自己独有的情报渠道,官府的存在感近乎于零,不代表汉人们不会自己团结起来,形成独有的生态。 白道不行了,黑道就会猖獗,就是这个道理。 这跟赵川在长安城的情况是有些类似的。氐族的苻家,管理粗放,而民间的问题矛盾并不会因为管理水平的低下而消失,反而更需要懂得具体情况的人来治理。 长安城独有的“坊”结构,类似于现代的大规模小区,赵川的角色类似于城管和物业的结合体。他们的出现,让苻健这样的统治者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说到底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姚襄这厮,装作是“羌族刘玄德”,一直以“仁义”为口号,但他终究是羌人。 汉人在他手下干活,顺利的时候好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有多少人会把身家性命放在一个胡人身上? 从历史上姚襄的下场看,赵川知道苏蕙手上的情报,有极大的可能是真的,姚襄现在是内忧外患。 历史上姚襄的最后一击,是想诱骗桓温进小树林谈判,说到底就是打着诈降的念头。 没想到桓温根本不上当,一路点击“A”键平推过去,把对方打成了猪头,姚襄从此一蹶不振。 混乱中姚襄的坐骑又如同的卢一样,突然间秒跪,于是这厮就彻底GG了。赵川发现自己虽然在江左搞风搞雨,但姚襄这家伙的命运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一样的杯具。 “赵川,辛苦你再回去一趟,带着人做好防御,引姚苌来攻击你。我的人马随后就到,包你无事,最多是有惊无险。” 卧了个大槽!自己果然要被当做沙包和肉垫了。关键是细胳膊细腿,真能扛得住? 有惊无险的承诺,通常都是不仅“惊”了,还有着极大的风险。 “放心吧,你队伍里有一些人,身份特殊,桓公早有安排了,会有人把她们接走的,无需你担忧。” 想到赵川的顾虑,谢奕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是你一个人回去,苏蕙小妹妹就留在我大营里面了,免得他父亲担忧。” 这下轮到赵川傻眼了,为什么感觉一切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你们是不是已经挖好了坑等着我去跳? 苏蕙也有些局促不安,她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十岁不到。小萝莉扭捏着衣袖,低着头问道:“那个,是我爹来了么?” “哈!你也是想得太多了,不过你爹确实派人送信过来,让我留意一下看你是否到我这里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谢奕叹了口气,他那个顽固的女儿谢道韫也是和这苏蕙一样,看准了就不回头,要不然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赵川这个可恶的家伙。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已经再没什么好讲了,谢奕分别安排赵川和苏蕙两人住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给赵川一人双马,让他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至于苏蕙,还在呼呼大睡根本没醒过来。 那把可以关键时刻救命的手枪,也留在了苏蕙那里,成了她最心爱的贴身之物,直到赵川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也没有拿回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此时华夏大地上,狂风暴雨已经来临,有谢道韫这样站在二楼的窗台前看雨听风的,也有赵川这样在暴风雨中打拼求活的。 赵川没有千里眼,也没有开上帝模式,根本不知道在他离开了建康以后,一直没来的晋国北伐,终于来了,而且是规模庞大,如泰山压顶。 桓温,宣布北伐,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东晋朝廷大军,倾巢出动!比历史上的那次规模更大,也动员了更多人参加! 桓温第一次北伐,对手正是苻健,地点是关中,那一次,桓温已经驻军霸水,离长安城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一次桓温北伐,把目标定在洛阳,已经把东晋能动员的力量全部动员了起来,皇帝司马聃,也希望自己在摆脱了褚太后之后能刷一刷存在感。 五路大军,虚实结合,气势汹汹的朝着洛阳进发。 第一路是桓温手下的老本荆州军,从江陵出发,过汉江,走南阳。 带兵的乃是桓温家最小,却最具军事才华(桓温以外)的小将桓冲。这支部队只要粮草跟得上,将领不作死,基本上不会败。乃是兵法中的“正”。 桓温的其他几个兄弟,都在大军之中。 第二路是京口的郗昙,带着父亲郗鉴当安西将军时留下的班底,也就是郗家敢立足于朝堂的本钱。从扬州出发北上,为佯攻。郗家不比桓温,他们这次只敲边鼓,不会冲到前面去。 第三路便是谢道韫的亲生父亲谢奕,引着本家的豫州兵马,早早就布局,作为伏兵,在彭城附近活动,准备截杀姚襄。 东晋定都建康、偏安江左之后,中国的政治军事形势再度演变为南北割据对抗,而双方争战的热点区域之一,就在淮南的寿春。东晋南朝的历代政权皆以其为要镇,屯驻重兵,修筑坚城,作为抗击北敌入侵的前哨阵地。 桓温及其手下最精锐的亢龙军,正是屯扎于此。由蒗荡渠(就是汴河)入颍水入淮,再自肥口沿淝水入巢湖,顺濡须水(巢湖水系)入长江,这条线,是北方南征最快最便捷,水运力最强的一条路线。 寿春在这条线路中,处于枢纽的位置。桓温故意让这条线空着,其实就是打着朝发夕至,雷霆万钧的主意。 第四路正是桓温和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谋士,只不过这一路现在依旧是引而不发,寿春暂时一切平静。包括谢家的私军三千人,建康的禁军,都在这支队伍里,谢玄和谢万亦在其中。 而最后一路,规模最小,打出来的名义也最简单,严格来说,他们都不能算是北伐! 这队人马从广陵(现今为江苏省扬州市下辖主城区)出发,由邗沟入淮水,走在赵川他们身后,领兵之人,正是赵川的便宜老爹陆纳! 他们所打的旗号,就是“追击”郭敞这支堂邑流民叛军,名为追击,实为接应。 五路大军,有先有后,先的已经在缓冲地带,而后的还未出发。总体而言,还是当得起辛弃疾那句“气吞万里如虎”的,虽然这句话不是说的桓温。 桓温北伐出兵的效果,对赵川的影响是很直接的。 因为等赵川回到大营之中,什么王孟姜,郗道茂,淑文,一个都不在,这些妹子们全不见了,连陆长生都不见了,全被陆纳派人来接走了。 赵川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诸葛侃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一脸便秘像的赵川,不敢吭声,把信放在书案上,然后就悻悻的退下了。 帐篷里,赵川在油灯下反复查看着陆纳的这封信,良久之后一声长叹,将厚厚的一叠纸一张张的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点燃烧掉,无言以对。 无语泪千行,狐狸就是老的贱!某人在心中暗自咒骂。 谢安是这样,桓温是这样,陆纳还是这样。 陆纳的信,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做人要有点公德心,万一你出事了,你那些女人们还年轻,这些如花似玉的妹子,你不想她们跟着你一起死吧?所以人我就接走了,毕竟我是你爹,不会害你,等你攻破洛阳那一天,就是你们再见的日子。 至于陆长生,那是陆家长子,万一你们出事了,陆家这一辈的精华就死绝了,这种事情不能做。于是他也暂时不能跟着你,关于陆长生的病,这一两年应该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好了,巴拉巴拉。 最后让赵川自己小心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果然是后娘养的……不对,自己的便宜母亲现在不是正得宠么? 某人心里像是哔了狗一样,完全弄不懂他那个便宜爹玩的是什么套路。 其实陆纳也是逼于无奈,因为这些都是之前和各个世家商量好的事情。他没这保证,王家和郗家又怎么可能让赵川把家里的嫡女带走? 从某种程度上说,不光长安君是奇货可居,他赵川赵大官人也是“奇货可居”的,很多人都想再看看他的成色,然后再下注。 现在大营里就剩下他自己的本部人马,这些人将会是他以后的根基,这次没有任何人会出手帮忙,只能靠自己。 一整夜的空虚寂寞冷,第二天赵川就抖擞精神,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会,来应对马上就会到来的危机。 上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桓温的北伐,刺激了在枋头犹豫不决的慕容俊。 或许是长安君被非礼未遂,跳河自尽刺激了他,或许是慕舆根想玩弄自己的女儿慕容雨却蠢得被反杀刺激了他,或许是太子慕容伟做事毛糙,难成大器刺激了他。 总而言之,丞相慕容恪和慕容俊聊了一番之后,对方就下了一道让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强征燕国壮丁,检查核实户口,一律各家各户仅留一成年人,其他全部征发入伍,想使步卒达到一百五十万! 他要和桓温正面硬碰硬,趁机一举横扫天下! 从前装出来的礼贤下士,装出来的爱民如子,在死神渐渐迫近的压力下,全都如同遮羞布一样被撕扯下来。 剩下的只有“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第十五章 那一箭的风情 常炜,冉闵还在的时候,作为使者,出使燕国,痛骂慕容俊为乱臣贼子,蛮族胡人乃是霍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大义凛然。 不过当冉闵败亡了之后,这家伙被慕容俊找到,拜为廷尉监,进入中枢。 廷尉监,秦置。汉沿置,分左右监,与廷尉正均秩千石,东汉减为六百石。东汉省右监,只置左监一人,魏、晋以下不分左右,都称廷尉监。 廷尉监掌管律法,权威很大,但却不是直接的行政权。 让一个汉人当廷尉监,慕容俊还是有点心胸,比后赵石虎要强。 不过容忍终究是有限度的,当这个叫常炜的人,跪在慕容俊面前,坚决反对他下达的募兵命令,这位燕国的皇帝,心中的杀意就很难压下去了。 每户都抽得只剩下一个男丁,确实很过分,不过呢,那关自己什么事?慕容俊心中一点都不在乎。 如果自己死了,那无论燕国以后是统一也好,灭亡也好,关自己什么事呢?难道死人还能感觉得到荣耀和悲伤么? 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桓温,来了! 于是他需要挺起胸膛,和对方刚正面,在中原大地上决战一场,无论胜负。 这就跟长安君那美轮美奂的容貌一样,就算再美,如果自己没玩到,那又有什么意思? “常炜,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比冉闵更残暴,现在你还想说当年的话么?” 常炜不做声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杀意。 这年头,无论是生是死,都有一个价钱,人们的选择,无论是委曲求全也好,慷慨就义也好,都有自己衡量的底线,也就是觉得价钱合适与否,来决定自己的行为。 现在对着这位鲜卑皇帝死谏,结果会是谏没谏上,死倒是死了。 而且这年头还特别流行株连,把家族看得很重,一个人死不要紧,一家人那就很不好玩了,为了所谓的“气节”,让全家都去死,这样很好玩么? 常炜决定闭嘴。 “我意已决,诸位都不必再劝了。”慕容俊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大手一挥,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慕容俊征发男丁150万未遂,确实是历史事件,这并非作者君杜撰)。 每户抽得只剩下一个男丁,说实话,历史上还从未有一个统治者这么干过,更别提干成了。都说秦始皇穷兵黩武,都说隋炀帝好大喜功,可人家也没提出像慕容俊这么疯狂的计划。 “兵不在多,在于精。陛下征发百万雄师,然而粮草不济也是枉然,每户只留一男丁,明年我们都要去吃草了,这样还不用等桓温打过来,我们就会输掉,又是何苦呢?” 人群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丞相慕容恪拼命的寻找,发现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慕容垂! 一个是二哥,一个是五弟,慕容恪都有些凌乱了,这两位都是个性人物,从他们的身份来看,现在两人的行为都是在作死啊! 慕容恪还在思索当中,就看见慕容垂从文武大臣堆里走出来,直勾勾的看着慕容俊,嘴角带着轻蔑的微笑! 慕容垂知道慕容俊的秘密,对方已经是时日无多了,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很害怕! 他怕野心勃勃的慕舆根,他更害怕贪婪而愚蠢的慕容平,慕容俊现在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一旦自己被拿下,剩下的人人自危,国家就散了! 慕容垂的猜测没有错,他说出的这些话,就是在场所有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这样的人,慕容俊不敢杀,甚至不敢找其他的借口杀,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 “桓温来势汹汹,你打算怎么处理,莫非你手下这一千人去夜袭桓温大营么?” 慕容俊面带讥讽的说道,言外之意只有慕容垂知道,因为秦国太子苻苌就是慕容垂半夜突袭军营杀的,还有一个就是长安君的梁子! “我也是为燕国着想,一个家里只一个男丁,这样的绝户计,断然不能采用,就算要征发民夫,五丁抽三制也比这个强啊。” 慕容垂说出了一个同样是十分残暴的抽丁方法,不过还是比慕容俊的那种要强多了。 慕容雨没看到这一幕,如果看到了,只怕会对自己的父亲和叔父深深的失望,虽然她现在就已经很失望了。 “吴王(慕容垂的封号)的话很有道理,你们就以此下去准备吧,十天以内,我要各地的兵丁征发完毕,一个月内,要在黎阳这里集结!” 一个月内?这尼玛是古代啊,人走路的速度才多快? 众人对慕容俊的“任性”已经是无话可说了,这位现在也不太像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样子。 简陋的朝会散了之后,慕容恪找到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慕容垂(因为被夺了兵权,他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拉到黄河边上看着滔滔江水汹涌澎湃,打算苦口婆心的劝说。 “四哥,我知道,百忍可成金,你也要多注意些,二哥的疑心很重呢。” 慕容垂淡淡的说道,段氏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也让他的性格变得坚韧而残忍。如果没有段氏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对长安君做出非礼强迫这样的事情。 “唉,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好了,我去辽东段氏那边说媒,让段萍家的堂妹给你当夫人好了,这样也有个女人照顾你,不然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将来怕是要误入歧途。” 说完慕容恪就离开了,他这个聪明的弟弟,什么都懂,不需要多说,自己要做的就是给他找个女人,这样他心中的恨意也会少一些。 慕容垂有自己的打算,对慕容恪牵红线的举动不以为意。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桓温,他要让对方的北伐,成为一个笑话。 慕容俊一声令下,燕国的战争机器开始加力,超频,再超频,再加电压加转速…不过总揽一切的慕容恪却是阳奉阴违的故意让这个进度慢了下来。 其实燕国的大军离得还是挺远,而近在咫尺的姚苌,终于出现在赵川的视野当中。 凤凰山脚下,赵川依托大山安营扎寨,修建壕沟,木墙,布置防御,等待着谢奕的大军前来救场。 姚苌没有打出旗号,但他有斥候被赵川俘虏,稍微一审问就能知道这个处事果决的男人,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把自己这支队伍从战场上抹去,对外宣称是死于山贼之手,就是姚苌要干的事情,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这也让赵川下定决心,这次定然要割下姚苌的脑袋,挂在自己的旗杆上,为自己正名和立威! 谁想让他进火葬场,他就直接把谁送进火葬场,不打算和解。像苻坚历史上那种妇人之仁的行为,简直就是鼓励造反。 赵川知道便宜老爹陆纳,其实就在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形式观察着战局,他或许会出现,或许不会,不过即使救场,恐怕对自己的评价也会打折扣。 他也知道江左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的表现,比如谢安,比如王羲之。 如果这一关都不能过,那些原本看好他的人,信心也是会动摇的,到时候,自己则是会失去一切,乱世,就是这么现实。 赢的人得到一切,输的一无所有。 临走的那夜谢道韫已经准备好献出女孩宝贵的贞洁,自己为什么矫情没有要了她呢? 直到今天赵川才有些后悔,他也是没料到,过江之后的战局会这么凶险。 “天王啊,等我回长安,你可要跟我发一面锦旗啊,你可知道你本应该死于姚苌之手?” 一个人看着远处姚苌的军队发呆,赵川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身后有个弓手走过来,正是之前和他结下梁子的孟昶。 没错,这厮已经让赵川提拔为亲卫,不打不相识,已经是某人的死忠了。 “等一会,有没有能力一口气将对面的帅旗射倒?”赵川指着远处队伍里一个几乎看不清楚的旗帜问道。他把从系统里兑换来的单筒望远镜递给孟昶,摆摆手让对方不要说废话,问这问那的。 “我们缺少骑兵,即使制造了混乱,也很难抓住机会,所以我觉得实际上没什么用,你还不如说能不能射杀姚苌比较好!” 孟昶把望远镜交给赵川,有些遗憾的说道。他是懂一些兵法的,至少还是看得清楚形势。 他们这么少的人,稍微不慎的话,就会被对手一口气吃掉。 “不,等会援兵来了以后,只要对方有撤的意思,你立刻射断对方的旗帜!用我这把弓!” 之前赵川被系统奖励了一个滑轮弓,射的很远,只不过他技术实在是不行,不开挂简直没法用。每次还需要花费武斗积分,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不是箭术超凡么?为什么还要我来?”孟昶一脸错愣,在赵川面前,他哪里敢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对方箭术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那次比试他可是心服口服的。 “如果我把事情都做完了,那你们不是都没事做了?别废话了,拿着,现在把肚子吃饱,黄昏的时候,对方开始进攻了!” 姚苌骑兵不多,还是以步兵为主,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他们要么赢,如果输了,跑也是很难的。 赵川在木墙跟前挖了一道不宽的壕沟,还有拒马桩。如果不是为了挖这些防御工事,他不会这么快被姚苌发现,这就像是小孩感冒打针一样,既然少不了来一下,早死早升天比较好。 “你们看上去两千人都不到,又没有坚固的城池,只要愿意交出郭敞,我们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姚苌派出的使者,是个极大嗓门的,在木墙跟前一箭远的地方叫嚣,玩起了攻心的战术。 交出郭敞就走?哄谁呢? 赵川不屑的撇撇嘴,玩文字游戏谁不会,对方也许是会走,但可能明天就会回来继续找麻烦。 打仗打的就是人心和后勤,一支队伍,如果能做到不抛弃不放弃,那么这个集体就会有极大的凝聚力,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相反,只要有一个人被抛弃,那么“不败金身”被破,队伍的凝聚力会呈现断崖式下跌,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就叫做“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赵川如果此时答应了姚苌,把“罪魁祸首”郭敞交出去,那么即使姚苌真的如约离去,难道自己就不行军了么? 行军途中,姚苌再这么来一下,到时候士气低落,只怕真要全军覆没。 “姚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赵川的兄弟,我跟他们说过,不抛弃每一个人,不放弃每一个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要郭敞,先问我宝剑答不答应。” 赵川站在木墙上大义凛然的说道,振聋发聩,郭敞本人则是泪流满面,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护卫在赵川身边一言不发。 “你赶紧去把那个喊话的家伙射死,敢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太特么嚣张了。” 赵川小声在孟昶耳边说道。 几乎是一瞬间,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众人几乎就是看着,直到结束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在木墙跟前耀武扬威的使者,眼睛睁得大大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然后仰面倒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姚苌大军之中一阵骚动,谁也没料到赵川这千把人当中,居然有弓箭能射得这么远。 “大当家,这弓很不错啊。”孟昶喜上眉梢,他也是没料到这滑轮弓如此给力。 手感特别好,用力轻,射的远,这种宝贝给了自己,当初争风吃醋真是因祸得福了。 “你已经成功的打压了对面的士气,现在听我指挥,我让你射哪里你就射哪里。” 赵川拿出望远镜,观察着人群中面孔的表情,如果能发现姚苌,一箭射死他,乐子就大了。 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人冒头出来。 姚苌这边的羌人队伍,里面汉人不少,现在又遇到对面有神射手,一时间都有些胆怯。 穿着普通皮甲,戴着皮帽的姚苌,也觉得现在十分晦气,对面士气正旺,强行攻上去,只怕要吃亏。 他又不是瞎子,相反,这厮比他哥哥姚襄狡猾多了。桓温几路大军北伐,他们多少条命都挡不住,打郭敞的队伍,就是一锤子买卖,打不赢的话,就立刻要走。 连大营都不扎,姚苌下令原地结阵,等待晚上夜袭! 第十六章 令人吃惊的和尚 “不要,不要!啊!放开我,放开我!” 从噩梦中惊醒,长安君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自从在洛河水中漂流了一夜,历经生死之后,她就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 刚才自己就梦见一直纠缠的那个人,几次差点非礼自己的人,破门而入,杀死了梁影的夫君,梦里某个身材修长,看不清脸,自己毫无感觉的陌生人。 然后自己一直以来的梦魇,把梁影和她都关进了黑屋子里,手脚都用镣铐锁起来,梁影被杀死的夫君,血迹从门口的尸体流到屋子里…… “妹妹,你怎么了?” 睡在长安君旁边的梁影点起油灯,然后把这个吓得发抖的女孩抱得紧紧的。 “不行,姐姐,我要走了,那个人要来了,他会把你的男人杀死,把你当做女奴,他会来找我,蹂躏我,好害怕,我要走,我不能连累你们。” 长安君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是语无伦次,全身都在颤抖,牙齿都在打颤,面色白得像纸一样。 “那个人总听你提起,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可怕吗?” 梁影有些好奇,那个人在长安君心中的阴影太深了,以至于这个小娘没有人陪着,每天都睡不着觉。 “他叫慕容垂,很会带兵打仗,就像条毒蛇一样,一旦被他咬到就无药可救。 姐姐,我不能连累你,那个家伙不会滥杀不相关的人,只要跟我没关系的人,他不会为难的,我明天就走,我不会连累你的。” 长安君歉意的看了梁影一眼,得知桓温北伐的消息以后,她就夜不能寐,因为她知道那个慕容垂,只要有打仗的机会,就有翻身的机会,战场之上,他就是无敌的王者。 虽然听说他被解除了兵权,但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就能让这个男人重获重用。 惊天的能力,总会有人看见的。 弘农离洛阳咫尺之遥,如果汜水关陷落,不需要多说,弘农是守不住的。 “你别担心,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走潼关回长安了,我男人也快回来了,他会保护我们的。” 梁影一语双关的说道,单纯的长安君没有听出其他的意思,略微有些放下心来。 某种程度上说,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是幸福的,比自己强得多。 “如果你走了,姐姐我会一辈子不原谅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慕容垂伤不到你的。” 梁影恶狠狠的威胁道,听到如此暖心的话,长安君软软的倒在她怀里,拉着她的小手不放,悄悄的小声问道:“梁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亲姐姐都把我推火坑里。” 梁影心中暗叹一声,这丫头也真是傻到没边了。自己一眼就能看明白的问题,她到现在都还云里雾里。 你差点被姐夫强吃,你姐姐也是女人,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想简直闭着眼睛就能猜出来啊,就算是亲姐妹,这点感情在权势和宠幸面前一钱不值。 像长安君这么单纯的人,真是太少见了! 这样也好,王景略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两害相权取其轻,自己既然已经押宝这个单纯的女孩,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 把长安君哄睡了,梁影疲惫的闭上眼睛,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听说汜水关以东的地方,已经要沸腾起来!桓温北伐,伐的是谁?以现在的立场来说,梁影的父亲就是被讨伐的对象,之一。 她实在是担心赵川返回途中遇到兵祸,有什么三长两短,却根本没料到某人现在完全是处于风暴的最核心。 桓温北伐的第一战,就是他跟姚苌之间的斗法! 凤凰山下,剑拔弩张。赵川和手下一千多人就没人敢休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不远的姚苌队伍,看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没有月光,火光照得到的地方很近,毕竟没有探照灯。说实话,赵川还没胆子深夜出击。 让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姚苌趁着夜色,只留下一小部分人马监视赵川,自己则是带着大部队逃之夭夭,在谢奕包围他们之前,逃了出去,北上不知所踪。 第二天当谢奕大军出现在赵川视野当中的时候,姚苌留下来的那点人,不知是提前约好,还是已经放弃治疗,反正没有一个人动刀兵,这些人扔下兵器直接跪了,让赵川满心的怨气不知道找谁发泄。 他要对付的是姚苌,杀这些俘虏有毛线用?一想到这里,赵川气就不打一处来! 妈格机的,姚苌这厮真是厉害啊,比狐狸还警觉,跑的比兔子还快。 开局占不到便宜就不上,看到气氛不对就立刻跑路,苻坚苻天王最后死在他手上,也不是什么偶然啊。 赵川发现自己可能是有些轻敌了,毕竟是能活蹦乱跳几十年的家伙,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从另一个角度说,谢道韫老爹谢奕还挺厚道的,没有等姚苌把自己打个半死再来。果然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谢奕对掌上明珠的关爱,真是不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次见到苏蕙小萝莉的时候,对方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那种焦急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不会是装出来的,弄得赵川有些受宠若惊。 “桓公看来是遇到对手了啊,这个姚苌不简单。”谢道韫的老爹感慨了一声,北伐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他们眼前的敌人,乃是最弱的姚襄,前面还有苻家还有慕容家,这些人,没有一个好惹的。 不说别人,就说这个姚苌,被一箭射死了使者,大半天按兵不动,最后逃之夭夭全身而退,赵川换位思考了下,发现他自己居然做不到这一点! 能进能退,不打没把握的战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这个人,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个姚苌对于战场形势有着敏锐的嗅觉,失去了这次机会,估计以后很难再抓住他了。 有时候机会就是转瞬即逝的事情,赵川觉得当初自己要是不让那个孟昶射这关键的一箭,也许姚苌就会留下来也说不定呢?他心中略微有些后悔。 “对了,姚苌丢下了两千人,你要不要挑一些合适的人补充到你队伍里?” 谢奕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蛊惑赵川道。 “这些俘虏,估计是汉民居多,你也可以理解为姚苌并不信任他们。我本想这一路不断招收流民,为将来的北府兵打基础,不过嘛,谢家是我的家,而你则是道韫的依靠,是这个小家的支柱,你明白了么?” 谢奕笑眯眯的看着赵川,对方一脸惊愕,随即又变得释然。 谢家多那么几个人不多,但自己手下多个几千人,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这个岳父真厚道! 他有些明白谢奕的苦心,对方不当家,自然希望女儿过得好一点,万一赵川因为兵少而死在北方,谢道韫能过得好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岳父大人,兵不在多在于精。我挑选一百人就够了,多了的话,一时间我还无法弹压,反而不美。” 看到赵川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谢奕欣慰的点点头,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了,那你自己拿主意吧。” 姚苌留下来的人啊,真是有点意思呢! 建立起来的临时营垒里,所有的俘虏都坐在地上,兵器早已被收缴。果然不出赵川和谢奕的估计,这些人里面,一个羌人都没有,全是汉人。 姚苌的主意打得很好,看似割肉,实则减肥。 如果赵川等人把这些人杀了,那么姚苌便好好宣传一番,手下的汉人就会更紧密的团结在姚襄身边,因为被俘的下场就是死亡。 即使赵川不杀,那姚苌也是摆脱了一部分胸怀异志的汉人,对羌族本族的力量并没有多大的削弱,可以说这家伙算计得很清楚,从战术和处事手段上说,姚苌此人是无可挑剔的。 “川哥哥,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人?” 苏蕙小萝莉低声问道。说实话,赵川之前处理那些羌族斥候的残酷,还让自己印象深刻。但现在是这么多人,真的都杀掉的话……会不会有些过分? “赵施主,你可知这些人为何会那么听话就放下武器,毫不抵抗?” 只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会跳出来刷存在感的法显小和尚,果然在姚苌退去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只要有这厮在,绝对没好事! 赵川撇撇嘴,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什么就快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个人是什么脾气?” “好吧好吧,我直接说吧。昨夜我就偷偷的潜入姚苌的人群里,跟他们的首领谈好了,所以今天谢奕带着大军一来,对方就立刻投降了,怎么样,是不是不敢相信?” “真的?”赵川像白天见了鬼一样看着法显,昨夜有些混乱,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不能肩挑手提,完全是个累赘一样的家伙。 法显挺起胸膛,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也隐藏不住,苏蕙小萝莉看到对方这副欠揍的样子,突然为赵川感到心疼起来。 “如果我只是说服了对方这帮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那也不算本事,关键是我帮你找到了一个人才,不对,是大才,你可千万别把他给放跑了。” 法显在那里故弄玄虚,把赵川都搞糊涂了。你说装逼吧,也没人像法显这样装得这样具体的吧,那种花个几分钟就能确认的谎言,说起来真就那么有成就感? 看到赵川一脸不信的样子,法显一下子急了,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前面走,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道:“小声点,别让谢奕发现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别把人才放跑了。” 法显是这样激动,倒是激起了赵川的好奇心。 别看这和尚一天到晚不靠谱的样子,但实际上则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大军之中除了沈劲,陆长生,诸葛侃等人,其余的他一概都不搭理的。 不可否认,这家伙看上去年纪小,而且也很有点轻浮。 可直到今天,人家活得好好的,说是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这家伙“读书”倒是很轻松的样子,你可以怀疑他的人品,但也别怀疑人家的智商啊。 在赵川去确认法显玩什么游戏的时候,潼关城内一处供军官居住的石屋内,王猛悠哉悠哉的喝着苻融递上来的茶水,那双略机敏的小眼睛打量着身怀六甲,看上去端庄贤淑的何法倪。 而苻融一声不吭的陪着笑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个,小子拜了赵川先生为师,而您是赵先生的师父,我应该尊称一声师爷爷才对。” “好说好说,那些都是小事情呢。你啊,也别去弘农了,不如跟我一起回长安吧,你大哥苻坚,估计会有麻烦了呢。” 苻融这个傻小子没看出来什么,但精明而充满心机的何法倪,早就看出来,这个叫王猛的中年男子,不是个容易糊弄的简单角色。 “好了,你想让这位当东海王府的正室夫人,也不是不可以,事情宜早不宜迟,回长安以后,事情我来跟你兄长说,如何?” 王猛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很好说话。而苻融跟何法倪则是同时对着王猛一拜,双方气氛简直和睦到了极点。 “行了,我内人如今也是有孕在身,感同身受,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王猛又客套了一番,便开始赶人了。苻融出去的时候,这位中年大叔一直盯着何法倪的背影,若有所思。 “呵呵,一只母狐狸来了啊,真有意思,看来我今后这十年不会寂寞了啊!” 王猛感慨一声,书案上摊开的一张纸,赫然写着赵川当年“剽窃”的那首《潼关怀古》。 “小混蛋诗写得不错,那张脸也是能迷死人的,不过那些都不能当饭吃,遇到刀兵还是要抓瞎,看你小子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有苦过之后,才能苦尽甘来啊。” 王猛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等睁开后就变得波澜不惊,那张脸也犹如扑克,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锋芒毕露,那是露给苻坚看的,等到了长安这深潭,龙蛇混杂,再锋芒毕露那就是找死了,他王景略会蛰伏在苻坚身边,等再次光芒万丈的时候,一定会让天下人震惊! 第十七章 老乡见老乡 “呃,这就是你说的人才?” 不是赵川想以貌取人,而是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实在是跟所谓的“人才”,甚至“大才”完全联系不上。 面黄肌瘦谈不上,但营养不良是肯定的,看上去有些瘦弱,主要是,没有那种“世外高人”的逼格。 脸上脏兮兮的跟长安城里最常见的乞丐有些神似,样子顶多十五岁,绝不可能比自己还大,穿着一件破袄子,上面的补丁一层叠着一层,也不知道这人是这件衣服的第几任主人。 搞不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穿着的布鞋破了个大洞,露出的脚趾甲还没剪。 总之在长安当大当家的时候,赵川见过许多这样的人,都是丐帮的混混,只要给钱,杀人放火或许不敢,但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起来毫无压力的那种。 他突然有些怀疑,法显对于人才的要求,会不会低了点。 似乎是感觉到赵川审视的眼神,这个还只能称为男孩的人,不屑的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 MMP的,一点做俘虏的觉悟都没有,还挺傲气? 赵川突然对这小子有了点兴趣。 能有点傲气,还能站着说话没被别人玩死的人,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智商情商应该都是在线状态。 你想如果你经常摆一张臭脸,然而却没有装逼的实力,迟早会有一天被看你不顺眼的人打成猪头!特别是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没实力还装逼,不是找死么? 像赵川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在长安城尚且有苻生这等想踩死他的。眼前这小子若是没点本事,姚苌手下的人难道都是善男信女? “石越!我说,石公子,石先生,你就别摆谱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这时候拿捏着也没什么意思啊。” 法显跺了跺脚,好言好语的劝了这位叫石越的少年,又不动声色的把赵川拉到一边说道:“这家伙昨晚都是干干净净的,今天见面就成了这幅德行,人家是故意的,是想良禽择木而栖,你跟他较劲傻不傻?” 咦?扮猪吃老虎?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赵川一口气坐在地上,和那位乞丐模样的家伙面对面,两人眼神对视,最后还是石越败下阵来,沮丧的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你们昨夜,是怎么回事?” 这话很有些歧义,老司机估计都能画本子了,不过这年头的人思想挺纯洁,倒是没想歪。 石越一脸惊愕的看着赵川,不敢相信的问道:“法显大师没告诉你么?” 大师?你们倒是好基油,“惺惺相惜”啊!赵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事情是这样的,很多人都觉得姚襄手下是铁板一块,其实都是对流民队伍不了解。流民队伍和部族一样,聚在一起的,往往都是乡里乡亲,凝聚力很强,也很排外。” 石越似乎已经放下芥蒂,毕竟现在谁求谁一目了然,再装大尾巴狼不是找不痛快么? 赵川点点头,对方说的意思很好理解,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笼络郭敞和孟昶的原因,这也是历史上为什么苻坚统一北方以后,往往更信任汉人寒门,却不信任和他关系较远的氐族的原因。 秦汉的盛世已经成为历史,未来要走什么路,成为包括汉人在内,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走秦汉的路线,就是走的一皇万民的道路,在府兵制没有出笼之前,社会控制力太弱,尚没有很好的办法实现。 而走魏晋之路,就是走士族与帝王共治天下的道路,这条路的坏处是慢性自杀,一样是死路。 其实只要自己往上层走一点点,为政一方,就会遇到这样的麻烦。赵川现在才抓到两千姚襄手下的汉民俘虏,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团体间彼此不容,很难弥合分歧。 老丈人谢奕,果然是比较体谅自己的啊。 石越说了一句,赵川却想到很远,对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家伙说道:“你说得不错,很有见识,请继续。” “我们这些人本不想跟着姚襄,但晋国也不接纳我们,所以能走的路很有限。姚苌不信任我们,所以昨夜就想让我们当替死鬼。 但我石越又岂是任人摆布的废物,法显大师即使不来,我也会到你大营里来谈一谈的。” 人心啊,真是太复杂了! “法显大师昨夜来跟我说,你们有援军,如果我们想走,晚上就走,如果不想继续跟着姚襄,切记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所以谢奕大军一到,我们就很干脆的投降了,整件事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 赵川眯着眼睛,感觉这石越的话不尽不实。 他不是不相信法显的嘴炮功夫,而是要在危急关头做一个这么重大的决定,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年头谁比谁傻啊,对面派一个说客来游说一番,然后自己不讨价还价就“从了”,这可能么? “法显,苏蕙小妹妹找你聊天,你去陪一下她吧。” 赵川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法显稍微一愣,就明白这家伙的意思,悻悻的走了。方圆几十米的空间,就只剩下赵川跟石越两人而已。 “有什么事情,说实话吧,绕弯子没意思。我也不会认为你们,或者说单单指你,投降是临时起意。我们都坦诚一点,合作是需要基础的,互信是最基础的东西。” 对付这种小狐狸,赵川不打算跟他打太极了,也没必要。拿下此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同签合同一样,他现在是甲方而不是乙方,怕毛线啊。 “姚襄这家伙啊,迟早会完蛋,我可不想跟着死啊,人为自己谋算一下,这很过分么?” 像是换了一个人,石越眼中出现异样的神采,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跟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说,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对吗?” 把背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赵川还是第一个,让石越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沉默了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难听,但你说得很深刻,就这么一回事罢了。” 其实还有一句“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 谢道韫够正派了吧,她为何会背弃谢家跟王家的婚约,投入到赵川的怀抱? 也许其他男人给她万贯家财,她都不会要,因为自幼锦衣玉食的谢道韫从来就没缺过钱,对钱财也没什么概念。 然而很她也有需要的东西,比如对方的相貌,才情,性格,能力等,这些,都可以看做诱惑的因素,说得难听点,就是她愿意把自己卖给对方的价码。 老虎不吃草,你即使给它再贵重的植物,它也不会吃,但这不代表老虎不食人间烟火,无非是追求不一样罢了。 “自从郭敞那件事之后,我就知道桓温一定容不下姚襄,而羌族的姚襄,不管是慕容鲜卑,还是氐族的苻家,都不可能引狼入室,接纳这么大一个隐患。” 话已经说开了,再藏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不过石越还是小看了苻坚的心胸,历史上就是苻坚接纳了走投无路的姚苌,也正如石越预测的那样,引狼入室,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姚苌之所以会走,都是我策划的,这次分兵,也是我策划鼓动的,只是没想到郭敞的队伍会这么弱,唉,终究还是百密一疏啊!” 石越一脸苦笑,他原本的想法就是找到谢奕这样的世家队伍,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世家的私军。 历史上十几年后的谢玄也确实是这么打造北府兵的,只是因为赵川的乱入,历史进程早已面目全非了。 “昨天刚刚入夜,我跟姚苌说,桓温北伐的队伍浩浩荡荡,你万一陷在这里,没有骑兵只怕插翅难飞。不如分兵,你远遁几日,如果有诈,绝对能看得出来。没有意外的话,两天后你再回来便是。” 听到石越这样说,赵川感觉差不多是饥渴男女一拍即合的主意,姚苌那厮大概也早就想撤只是找不到借口罢了。 如果姚苌真不甘心,他一定会派斥候回来查看,结果包括谢奕在内,所有人都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很明显,姚苌跑得很彻底,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连个斥候都不愿意派遣,怎么想的不是一目了然么? “桓温此次北伐,如果以洛阳为目的,估计成功很容易,马上进入夏季涨水期,河道无碍,运输都很便利。不过过了秋季,鲜卑人很可能南下洗劫,鸿沟等运河又是浅水不能走船,桓温不退也不行啊!” 石越看似无所谓的一句话,让赵川如梦初醒! 中国的地理分布,从来都是东西无碍,黄河,长江,淮水水系,都是自西向东,而南北的水系,直到隋唐以前,都没有完全流通,这也就造成了天然的地理分界。 这样的天时地利,不是桓温一人能够扭转的,甚至隋炀帝挖运河挖急了一点,都导致了国家的灭亡。现在是晚春初夏,当然没问题,不过到了冬天,可就不好说了。 赵川不由得重新审视了这个石越一番,对方好像年纪比他略小,没他长得帅,有些单薄,没有系统的外挂,估计也不那么招女孩子喜欢。 不过除此以外,这家伙的谋略和胆略都不可限量啊! 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手下好像还真没有像石越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法显来历神秘,喜欢装逼,略显轻佻,让他以和尚的身份去游说还差不多,做事的话,是帮不上忙的。 其他的沈劲,诸葛侃,刘轨等人,全是肌肉男武将,打架甚至打仗都行,出点子就别提了。 年纪比自己小,就能成为一支流民队伍的流民帅,能正确的分析大局,而且关键时刻有决断,这样的人,永远都是当大领导的人。 法显这个人虽然有点不靠谱,但这次真如他所说,人才不能错过。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带着投降的两千人,跟着谢奕将军,听从他的安排,估计是当谢家的私军将领。第二个选择就是你挑百余亲信,独领一军,跟着我混,以后我会在洛阳长安一代,何去何从就随你吧。” 听到赵川这话,石越一脸苦笑道:“我乃是长安兴平人(今陕西省咸阳市下辖县级市),老家就在关中,我这队伍里不少人都是关中人。 你长安赵大当家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我不跟着你混,难道还跑去江左给陈郡谢氏当看家护院的吗?难道我就这点志气?” 呀?这位居然还是“老乡”? “你别犹豫了,品香居的菜当年我可吃不起啊!”石越这句话让赵川打消了疑惑。 知道品香居的,定是“故乡人”。 这年头乡党的威力极大,没有普通话,不同地方的方言形同外语,乡音就变得特别亲切,这年头出嫁都不会到很远的地方,讲究门当户对。 一个乡,一个县内出来的人,往往沾亲带故,拐着弯就能攀亲戚,这样的流民组织,内部的凝聚力是远远超过赵川原本估计的。 “去挑一些家乡出来的人吧,尽量要一些可靠的,没有兄弟姐妹父母的更好。我这里不能说很好,不过你来得很早。” 石越没有多说,既没有兴高采烈,也没有沮丧泪奔,更没有感激涕零。他只是平静的给赵川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和赵川预想中的一样,石越挑选的人,居然还不满一百,不过看起来个个精悍!很明显,这些人本身就是流民队伍里的精华,也早就被石越组织起来单独成为一队,看纪律性就不太像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人。 这不由得让赵川对石越这个年纪不大的家伙高看了一眼。 此时他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也不会感慨这一天的遭遇对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 关中的长安,依旧是处于戒严的状态,陆续来到长安郊外的兵马,一律不准入城,而那些军队的大将们,则是带着亲随来到长安城的天王宫内。 赵川所面临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小问题,而苻健所遇到的问题,却是不好解决的大问题。 太子死了,谁来继任,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 第十八章 南下苏家堡 长安城的天王宫还是那样弘大而低俗,缺乏品位,弥漫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氐人擅长的是建设板房,而不是宫殿。 不过这座经常让人诟病的宫殿,此时却无人在意它的粗鄙。天王苻健端坐于王位之上,秦国基本上排得上号的文臣武将都在这里。 除了形同流放的梁安没有到场以外,其余的人,都是眉头紧锁,不按常理出牌的苻健,给了诸位大臣们出了个难题,究竟谁来当秦国的下一任皇帝比较好? 怎么说呢?这种问题当众提出来真的好么?按照一般的套路,不是皇帝一个个把大臣们都叫过来,然后单独询问,最后所有大臣们都会说这是陛下的家事,臣不便过问云云。 最后君臣一副和谐景象么? 苻健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任性胡来啊! 即使是有所不满,在场的众人则是无人敢发问。 “陛下,立太子这种事情,乃是家事,臣等怎可妄自揣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满脸胡渣子的丞相雷弱儿,嗓门整个宫殿内都能听见,名字是弱儿,但不论身材还是声音,一点都不弱。 他几乎是最大的官了,此时他不出来说话,谁又敢出头? “诶?丞相何出此言啊?无妨无妨,太子乃是国本,不单单是我的家事,各位请畅所欲言嘛。那个,苻坚,这一辈中以你为首,你觉得哪位皇子更合适当太子?” 苻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苻坚,在众人错愣的目光当中,后者硬着头皮走出列,却单膝跪倒在地,低着头并不言语。 MMP! 如果可以骂人的话,苻坚要把皇位上坐着的这厮从头骂到脚!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苻健这厮为了传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半部落半封建的政权,并没有父亲的王位一定要传给儿子的道理。这在历史上已经有无数的例子验证了,只要是同族的血亲,都有继承王位的资格,无论是儿子,还是叔叔,甚至爷爷辈,都出现过这种情况! 反倒是汉人政权,强调长幼有序,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 从理论上说,他苻坚也是有机会继承王位的,当然,只是理论上,实际上的可能是零。 但你特么第一个把我叫出来问这种问题,就很有些不厚道了!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当皇帝,还这么防着我,有几个意思? 不单是苻坚同父异母的大哥苻法,也不单单是雷弱儿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就连苻健的叔父苻安(苻健他爹苻洪的亲弟弟),都是皱着眉头,觉得苻健这事办得很不妥! 防着苻坚防成这样,吃相也太难看了,你让苻家其他的子侄辈怎么想? “马上得天下,文治安天下。咱们虽是氐人,却也并非蛮夷,汉家的三纲五常,乃是正统大道,不可违背,逆天而行。” 苻坚低着头,心中像是吃了满满一盆绿头苍蝇,恶心到了极点,说得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让自己想吐! 定下一个基调,后面的话就不能随便乱说了,听到苻坚是如此识趣,苻健不动声色的满意点头说道:“侄儿深明大义,请继续说下去!” “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乃是汉家的正统,侄儿觉得并无不妥。至于其他的,乃是陛下家事,侄儿不敢妄自揣测。” 苻坚把“侄儿”两个字咬的很重。 他是可悲的侄儿,如果是苻健的亲生儿子,哪怕是庶子,此时也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可惜啊,只是侄儿…… “坚头儿言之有理,这样吧,立嫡不立长,就在苻生和苻柳两人之间选择吧,你们今天都回去想一想,明日这个时候,到天王大殿,把写好的陈条送上来。” 今天他只是为了试探,还有打草惊蛇,并非是脑子烧坏了。明日大臣们,亲族们把各自的想法交上来,彼此之间看不清谁是谁的人,这样正好给了自己做局的空间。 苻坚做事一板一眼,讲的都是大道,而苻健则是神经刀,关键的时候来一下生猛的,谁也不知道这厮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短暂的朝会结束了,没有任何人问怎么给苻苌报仇,也没有任何人问万一桓温在攻陷洛阳以后继续攻打潼关怎么办,也没有任何人担心在弘农前线屯田而没有正规野战军保护的梁安,他好像被刻意的遗忘了。 走出天王宫,关中那六月的太阳已经有点毒辣,让苻坚一阵阵眩晕。苻生从他身边走过时,得意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两人之间的欠账,迟早会清算的,就看鹿死谁手! 苻柳才六岁而已,任何人都不会把宝压在这个黄口小儿身上,那么苻生,就成了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这一轮的最大输家,非苻坚莫属,当然,他还算好,有长远的打算,并不计较苻健的算计,因为这本身就在他意料之中,按照王猛的谋划,这样似乎更好,更利于他蛰伏下去。 不过长安内卫黑甲军的头领苻菁,可就没苻坚这么好说话了! 当年,苻菁的叔父苻健接掌其部众后称东晋官爵,并与东晋朝廷联络,以苻菁为扬武将军,准备进攻关中。这时,两人的关系很铁,几乎是肝胆相照! 不久苻健正式出兵关中,并于盟津分七千兵让苻菁走河东地区经轵关渡过黄河,自己则领军渡过黄河并经潼关直取长安。 苻健在分别时假惺惺手执苻菁的手说:“若果事情不成功,你死在河北,我死在河南,不再相见。”让这个侄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后随着据守关中的杜洪派往抵抗苻健大军的将领张先于潼关战败,渭北的氐、羌酋长都向苻健投降,苻菁所过的郡县都向其归降。及后苻菁在渭北生擒张先,三辅郡县堡垒皆尽向苻健投降,杜洪亦弃长安出奔,苻健得以入据长安。 可以这样说,秦国现在一半的土地,都是苻菁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之前苻苌还在,苻菁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嫡子长子,但是! 现在苻苌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你不打算把位置传给我? 苻菁是快意恩仇的人,他很不能理解苻健为什么会把王位传给自己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 苻生,长安城人人知道的混蛋,他做下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骂苻生的话都能从早上骂到夜晚,这厮还没死,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份。 而且可以这样说,苻菁认为将来苻生必定会不得好死! 而苻柳呢,则是个六岁小孩,说得难听点,比汉献帝还不如。 这种人,怎么可能在现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活下来?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现在秦国都需要一个强势的皇帝,比如自己这样的! 明知道把皇位传给这两人其中之一,就是拖着大家一起死,你还这么做,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苻菁心中已经种下了反抗的种子,但怎么操作,他心中还完全没有头绪。 苻健往水塘里投了一块石头,但造成的波澜,却很久才散去。 当然,已经老糊涂,做事颇有些不靠谱的苻健,不会想得那么远。 长安城的变故,还在淮河以北厮混的赵川怎么也不可能知道。 姚苌的行踪并不难打听,谢奕派出的斥候,最后发现他的位置,是在许昌附近! 许昌已经是黄河南面,离洛阳已经不是太远了。 许昌与天下中心洛阳皆位于黄河之南,均背靠嵩山山脉,洛阳处在嵩山山脉的西北部,许昌处在嵩山山脉的东南部。许昌向北可直抵黄河,路程仅有二百余里;向西北经禹州、登封等地可至洛阳,也不过三百余里的路程。 谢奕得到消息,姚襄已经攻陷许昌(确切的说是占据,因为这里本身就已经是三不管地带了),姚苌也跟他汇合了,顿时皱起眉头。 他的任务和兵力,都不允许去和姚襄的兵马正面硬碰硬,这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即使要做,也是谢玄在桓温手下去做,而不应该由着自己出面! “看来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面的路,你要小心一点,避开姚襄,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谢奕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他一向都不喜欢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而大女儿却十分喜欢这些东西,让他很是头疼,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弟弟谢安来教导谢道韫和谢玄,这也算是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 赵川这厮看上去虽然油头粉面像个小生,但却从小在市井长大,那些弯弯绕绕的江湖经验比谁都要丰富,不可小看,这种人如果女儿喜欢,那再好不过,正好形成互补。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不妨去苏家堡呆一段时间,那里船只不少,送一两千人走鸿沟简直易如反掌。你不去,桓温也迟早会去的,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谢奕把赵川拉到一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半天,听得赵川直点头。 大队人马扬长而去,谢道韫的老爹是个爽快人,来去如风。空空荡荡的大营里面就剩下赵川那一千多人,可以几个人住一个帐篷。 “主公,谢将军是你什么人?我看他对你……还挺慷慨的。”石越有些惊讶的看着谢奕留下来的物资,兵器,军服,都是五千人用的数量,箭矢也是十几车的给,就连帐篷都是可以供万人扎营。 就算要走了姚苌那边投降的一千多俘虏,也不至于这么慷慨吧。 “很多事情,你不懂。不过也无所谓了,收着便是,你去清点一下,安排大军准备朝着西南行军。” 西南?那不是往回走? 石越一脸懵逼看不懂赵川要玩什么,倒是在一旁的小萝莉苏蕙轻声说道:“我们要去苏家堡,往鸿沟那边走。” 鸿沟在什么方向石越是知道的,看到赵川在一边思考问题,又不好多问,只好下去通知诸葛侃等人准备开拔。 他走了之后,苏蕙咬咬牙,拉着赵川的衣袖轻声问道:“那个,川哥哥,真的要去我家吗?可不可以不去啊。” 如果再见到自己的爹,苏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次是一时冲动跑出来,因为她爹想送她给桓温家的人当妾身,当时也是怒气冲昏头,现在知道爹也是很关心她,特意跟谢奕联络,苏蕙虽然依旧不愿意去当小妾,但气早已消了。 再见尴尬,却成为下一个难题。 “没事,我们不住苏家堡,只是去拜访一下你父亲,万事有我呢,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时候累了,就什么时候送你回到你爹身边,好吗?” 赵川拉着苏蕙的小手,伸出一个小指头说道:“拉钩,你什么时候累了厌倦了,我什么时候送你回家,好不好?” 苏蕙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伸出比赵川小了许多的手指,跟对方拉了拉钩。 “说好了,不许反悔了。那个,还有件事。” 苏蕙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赵川给的那把手枪,声音比蚊子还要小:“这个东西能不能送给我防身?毕竟这玩意很厉害呀!” 这么小就玩枪?会不会太危险? 算了,这样也好吧。自己拿着枪,实在是太怪异,也把自己习惯弄坏了。 “这东西要上子弹才能用的,来我教你怎么用。” 系统给的枪,后坐力和声音都比现实的产品要小得多。赵川带着苏蕙去了一个无人的小树林,倒是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如果带王孟姜去,肯定是去你侬我侬谈情说爱去的,带个九岁的小萝莉去树林,众人还没想出他想干什么。 一个时辰以后,苏蕙吓得小脸煞白,也明白了赵川究竟有多么信任她。 这件东西,如果出其不意之下,她这么大的孩子,能把晋国最厉害的武将杀死,而且还不会受一点伤。 “川哥哥,这东西要是能用在战场上,你一统天下都不是难题啊!” 苏蕙有些兴奋的对赵川说道。 那还用你说?只是枪械这玩意都出来了,世道也就彻底不同了,我自问还没那个能力啊。 赵川一脸苦笑的对着苏蕙摇摇头,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大营的时候,众将早已等候多时,所有的事情都已准备完毕,只等赵川一声令下,他们就将往苏家堡进发! 第十九章 风云再起 弘农县城,梁安的宅院里,一个黑衣的蒙面人,被五花大绑,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梁影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的抓着长安君的手臂,而武艺非同寻常的敛秋,拿着一把短刀,放在蒙面人的脖子上。 “长安君妹妹真厉害,今天若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梁影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长安君,对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略带一丝得意的说道:“姐姐温柔可人,我怎么也比不上。不过舞枪弄棒嘛,我还是很厉害的了。” 敛秋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君,又低下头,脸上有一丝警惕,心里也很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这个人就像是她的傻白甜加强版,敛秋很害怕这个女人把赵川抢走。这只是一种直觉,但又好像是真的,只是不能说。 毕竟赵川跟长安君见都没见过面呢! 她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人身上,沉声问道:“什么人派你来的?为何要绑架我家小姐?” 梁影今夜在院子里赏月,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捂住她的嘴,就想将她拖走,没想到突然被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击昏刺客的人,正是长安君。 “要杀便杀,我也是受人所托罢了,事情没做成,回去也是死而已。” 刺客的面巾被摘下,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四十上下,面前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却没有一丝猥亵。面色平静,根本就不像是受审的样子。 长安君与梁影等人面面相觑,此人不像是泛泛之辈啊! “唉,你走吧。” 梁影走过去给对方解开了绳索,在所有人都愣神的瞬间,就让已经刺客身获自由。 赵川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刺客,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在看货物,或者美色,一定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走吧,刚才挟持我的时候,你可以有很多办法,比如把我迷晕,或者入室行动,比在院子里安全得多,但你却没有做,一报还一报,你走吧。” 这人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动容了片刻,随后对着梁影抱拳道:“姑娘乃是奇女子,在下公孙赐,蜀地公孙述后人,家族累世为刺客已经百余年。 我不会再来,也不会回去了,就此别过。苻生已经知道你还活着,还有他手下的董龙乃是长安八水帮的大头领,请姑娘好自为之。” 公孙赐一拱手,起身告辞,片刻之后就不见踪影。 长安君还不明所以,但梁影和敛秋的脸上都阴沉得可怕! 如果说慕容垂是横在长安君心头的一道阴影,那苻生就是梁影挥之不去的梦魇。 慕容垂至少还是个正常人,至少不会滥杀无辜,但苻生就是个疯子。 “姐姐,董龙是什么人?这人势力是不是很大?”长安君疑惑的问道。 还不等梁影回答,敛秋就插嘴道:“你是外来的不知道,董龙原来是长安城第一恶霸,现在又投靠了苻生,现在这个刺客只不过苻生投石问路罢了,后面的麻烦事多着呢!” “敛秋,进屋去说,都进去再说。”梁影不动声色的招呼长安君和敛秋都进闺房,却看不见府内的梁安书房的房顶上,刚才那位叫公孙赐的刺客,饶有兴致的看着梁影等人的背影出神。 “你以为你们三个女人就能制住我么?挣脱绳索乃是刺客的基本功,我只想看看我要绑的是什么样的人罢了,这一试倒是试出妖孽来了。” 之前包括被长安君偷袭得手,都是公孙赐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看看梁影是什么人。如果这个女人心肠恶毒,那也无所谓了,自己绑架她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其实主要还是公孙赐拉不下面子,觉得绑架无辜女子不是自己的风格,丢自己的脸,所以他选择故意被对方抓一次,如果对方对他动粗,那他再绑架,就是属于报复行为,这样就会心安理得了。 “挺有意思的一个女娃啊。苻生卷入漩涡之中,生死难料,我又岂会给这种人陪葬,看看再说也不迟呀!”公孙赐嘿嘿一笑,没入黑暗之中。 他的祖先,乃是一方诸侯,后人沦为刺客,甚至成为刺客家族,但却并没有忘记祖上的荣光,他们有自己的矫情和坚持。 地震要来了,蛇虫鼠蚁们反而是最先知道的,危难之时,每个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道路,所以行为看上去就特别反常。 平时不说谎的人,这时候或许谎话连篇。 平时作恶多端的人,这时候或许会装成行善积德的大善人。 平时做事冲动的人,这时候或许会三思而后行。 苻苌的死,董龙看到的是苻生即将君临天下,而公孙赐看到的则是苻生在死亡的悬崖边跳舞,他们家的人,刺杀的从来都是政要,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敏锐的政治嗅觉。 虽然不得不去帮董龙调查梁影是否真的死亡这件事,但他却不会全心全意的去做,而是会走一步看三步。 有谣言说梁影其实未死,只是诈死,躲在弘农。 还有谣言说其实苻生被戴了绿帽,梁影是有男人的,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江湖人士,现在出使东晋未归。 公孙赐在发现梁影是奇女子之后,也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些兴趣,想等这个人回来,看看成色如何,有没有合作的基础。 此人必然和苻生水火不容,若是苻生落败,他们就有合作的基础了。 若苻生得胜成为秦国皇帝,那这个人肯定活不了,到时候自己再把梁影抓去给董龙便是,对他来说毫无压力,刺客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从这天起,在梁安的建议下,梁影等人搬到王猛家中,陪着贞娘,足不出户,心悬着害怕苻生再来找麻烦,又不知道去哪里。 这里也不安全,但比到处跑要强。 不过梁影想得还是有点多,因为现在苻生根本就没功夫搭理她,即使知道她还活着,这个时候也不会节外生枝去找一个女人的麻烦。 他现在也是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 寻找梁影的念头当时也是一闪而逝,交给董龙去办而已。而董龙这么积极,就是想苻生出了气之后,将这个美人赐给自己,让自己一亲芳泽,爽一爽罢了,其实他们的出发点倒是很简单。 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有更好,没有也无伤大雅,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苻生原以为在那次廷议之后,自己会很快被册封为太子,但奇怪的是,十天过去了,天王宫内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引而不发,跃如也,太子之位迟迟不落地,不由得让所有人的心都悬着,那些希望找一条大腿的人,现在都不知道要抱谁的大腿才好。 有人想投入苻生的麾下,但是却忌惮这个喜怒无常,又智商时常不在线的人。还有人想烧苻柳的冷炤,风险确实很高,但收益也高啊。 儿皇帝继位,能有什么主见?还不是辅政的人说了算么?投资苻柳的性价比很高,唯一的缺点就是,假如苻生继位,以对方的脾气来说,先去烧苻柳这个冷炤的人,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这特么就尴尬了!两边选哪一边都不好,选哪一边都有风险! 长安的天王宫内,苻健歪歪斜斜的坐在胡凳上,看着面前的和尚,脸上带着虚伪而善意的笑容,给对方敬茶。 “这是原来长安品香居的炒茶,味道独特,还请道安大师品尝。”苻健十分客气,对眼前这位和尚非常恭敬。 “长安最靠近西域,贫僧已经在大兴善寺挂单,现在是大兴善寺的出家人了,陛下无须客气。” “道安大师,这次多谢了,您出的主意确实不错。”苻健感慨的说道。 这个和尚在廷议当天找到自己,一来就道出了自己目前最担心的太子继位问题。 苻生和苻柳,各有各的好,各自也有各自的缺陷,让苻健难以抉择。 关键是,苻健自己觉得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如果立了太子,对方逼迫自己退位怎么办? 这时候,道安出现了,对自己说,把太子的位置悬着,谁按耐不住了,就把谁灭掉,剩下的那个,就是可靠的,再立为太子就行了。 从按耐不住,到付诸行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的,只要做好准备,引蛇出洞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混蛋主意,居然很对苻健的心思。 他其实就是不想将皇权交出去,给谁都不愿意,除非自己马上就死了! 道安的建议,自私到了极点,不过苻健很喜欢!他跟慕容俊一样,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这便是他的信条。 “大师,接下来该怎么做?”苻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道安,那肥硕的身躯不自觉的抖动着,双手搅来搅去显得很紧张,就如同一个孩童一样。 “殿下,稍安勿躁,现在殿下担心的,无非是苻生而已,他若是连押宝在苻柳身上的人都斗不过,死了也是活该。不过殿下派些人手保护好还未成年的苻柳,倒是目前最应该做的,其他的,就让那些人去斗吧。” 道安没有说“那些人”究竟是“哪些人”,不过很明显的,苻坚也好,苻菁也好,乃至满朝文武也好,谁都有可能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妙啊,真妙。该动的时候不动,让那些家伙们自己去猜吧,哈哈哈哈哈哈!” 天王宫内传来爽朗的笑声,引得侍卫们一阵猜疑。 自从苻苌死了以后,苻健就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皇帝都是多疑的,感情也都是复杂的。 你说他对苻生,苻柳等嫡子有没有感情? 恐怕还是有的,毕竟苻苌被慕容家杀死,他在长安城门口哭灵的泪水,总有几分真心。 不过跟自己比起来,这些温情却又微不足道了。 “大师啊,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自由自在啊!” 苻健难得的感慨了一声! “陛下,有事就派人去大兴善寺来找我吧,贫僧是出家人,并非你的幕僚,这就告辞了。” 道安起身对着苻健行礼,对方没有阻拦,而是点点头说道:“给大兴善寺的香油钱,这个月会增加十倍。” “贫僧却之不恭了!” 有钱的话,在寺庙里面挂单,能挂个住持什么的,平日里不需要做事,还可以管人。 苻健的意思,道安明白,对于这些事情,两人是心照不宣。 月色如水,道安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孑然叹息! “说到自在,世间又有多少真正自在的人呢?只要你有欲望,有想法,有追求,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在啊!” 道安的身影很寂寞,也很挺拔。 成为搅动春水的那个人,只因为他要超过那个传奇人物,以及那个传奇所看好的人!这是道安的追求,他虽然出家,不好女色,不食酒肉。 不追求权势,不追求财富。 但他却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只是追求不同罢了。 赵川不知道,有个和尚远在长安,心中想的却是算计他。 军帐内,小萝莉苏蕙睡在他的床上,不愿意下来,某人一脸苦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川哥哥,军营里都是男人,我好害怕,只相信你,怎么办呢,我只好睡你的床了呀!” 狡黠的眼神一闪而过,苏蕙嘟着嘴巴,时不时的看一眼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赵川,躺在床上看着帐篷顶,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川哥哥,你有两个选择,一个呢,就是守着我睡觉。还有一个呢,就是……”苏蕙没有说下去,而是朝着茅草床里面挪动了一点,留出外面的位置。 那意思很明白,就是睡我旁边好了。 这是虾米意思? 赵川一脸懵逼,完全弄不懂苏蕙想做什么。 “想睡这边也是可以的,不过呢,你要给我吟一首诗。”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赵川看到苏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好像是在说,快点写诗吧,快点写诗吧,这种追星崇拜的表情,让赵川有些得意的心又感觉有点吃不消。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呃,赵川看到小萝莉苏蕙的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流,这孩子想家了。 第二十章 少女心思 说了一夜的故事,苏蕙在赵川怀里睡着了。自从送了那把枪以后,这小萝莉对他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川哥哥,不要赶我走啊。” “你对我这么好,就是我的亲哥哥,我要一辈子跟你……” 说着让赵川直冒冷汗的梦话,苏蕙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嘴角带着笑容,小手紧紧抓着赵川的衣服。 也许在梦中,赵川就带着她一路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九岁大,又没有同辈亲人的小萝莉,很容易把比她大,又照顾她的男人,当成依赖的大哥,产生浓厚的亲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又产生混杂着亲情的爱慕之情。 最后顺理成章的被一直陪伴的那个男人推倒,吃掉,娶回家,生娃,过着哥哥老公傻傻分不清楚的日子。 “哥哥”变老公,后世很多女人恋爱所走的道路,例子已经要多得数不清。 不过老实说赵川觉得苏蕙这个聪明绝顶的古怪丫头如果跟着自己一辈子…… 这种事情让他有点不寒而栗啊! 他身边有王孟姜这样机灵深邃的,一个就够了,再多的话天天玩宫斗,烦也要烦死啊。 打了个哈欠,赵川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这小妮子还太小,根本就什么都意识不到,她到时候自然会走自己的道路,何必杞人忧天呢? 拉开帐篷,天还是蒙蒙亮,赵川伸了个懒腰,刚刚走两步就被一个“东西”绊倒了一下! 法显靠着帐篷的一角,睡得昏天黑地,那地方…貌似跟自己的床就隔了一层帐篷的牛皮! 莫非这厮是帐篷外面偷听了一晚上的《西游记》?还好现在是晚春初夏,若是深秋寒冬,冻死你丫的。 “喂,大师,要睡回帐篷去睡,早上吃过饭就要行军,你想睡的话,我让你在推车上睡如何?” 开玩笑,要是白天睡平板车上,法显睡梦罗汉的外号估计一辈子洗不掉!这厮眼高于顶岂会犯这种错误? 法显连忙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着赵川阿弥陀佛了半天,态度倒是比之前恭敬了许多,让某人挺好奇的。 一千多人的早饭,显然不能由赵川来做,那还不得把他给累死。不过他还是给苏蕙,石越等人做了份“小灶”,人人吃了都要竖起大拇指,石越把赵川当年在长安当大厨的事迹吹嘘了一番,众人都是唏嘘感慨。 原来一个厨子也能逆天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样励志的故事在现在这年代简直可以闪瞎眼睛。 正在吃饭中,一男一女,骑着马飘然而至,值守的军卒没有阻拦,因为,那个男的是陆长生,女的竟是淑文! 陆长生会来自己这里,让赵川大出意料。陆纳怕陆家成气候的都死在战场上,于是召回陆长生不让他在赵川队伍里,没想到这厮居然跑回来了,居然还带着淑文一起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我这里可不算安全啊,姚襄那厮小气得很,随时都可能回来报复!” 把淑文撇在一边,赵川跑过去亲热的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 陆长生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可靠,听话,虽然不算聪明,但执行任务一丝不苟,没有他不是不行,有了他更好。这个人在,赵川可以直接把后勤和督战的事情交给他处理。 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陆长生也明白赵川为人和志向,两人一起经历过很多大事。他露齿一笑,单手握拳说道:“大丈夫岂可畏畏缩缩的在后面,你让我以后在你面前怎么抬头?莫非连王孟姜那个小娘都不如?” 王孟姜? 赵川四下环顾,发现王家小妹根本不见人影。 “别找了,她偷偷从父亲军营里跑出来,没走几里路就被斥候抓回来了。现在他们家那个剑客王蒙,说什么都不让她来找你,她不来,郗道茂也只好跟着不来了。” 陆长生无奈对着赵川摊摊手,他知道自己这位兄弟跟王家小妹最谈得来,两人不仅如胶似漆,而且还像朋友一样交心交底,这位小娘不在身边,赵川平日里的日子要苦闷许多。 “不在陆家大营里好好待着,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比起和陆长生之间的热闹寒暄,赵川对着淑文就是一副冷脸,半点笑容也没有,恨不得马上把对方赶走。 刀剑无眼,自己这边可是很危险的,万一有个闪失哭都来不及。 不过淑文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她和赵川彼此间水乳交融过,作为寡妇对男人的了解,比普通女孩还深刻得多。 对于赵川的“幼稚”,淑文不以为意,把头凑过来,在对方耳边魅惑的说道:“怕你晚上冷,奴家来帮你暖床。” 这位年轻的寡妇娇艳如花,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赵川也是没办法,整个人都蔫了,无奈的说道:“好吧,看到不对劲你就机灵点,不然被姚襄的人抓到可不是好玩的。” 淑文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就不理他,直接去找苏蕙玩了。 大军早饭过后,按常例清点了一下人数,居然没有少一个人。 赵川暗自揣测,他队伍里的成分很单一,说得具体点,就是以职业军人居多,这样的人,单独逃亡是没有活路的,估计很多连种田都不会。 现在他队伍里大致上分为这样几个部分。 一个是自己嫡系中的嫡系,陆家的牙将,这是最精锐的部分,个个以一敌十,乃是未来引以为重的种子部队,沈劲虽然不是这些人当中,不过他来的早,勉强可以算是这类人。 第二个就是郭敞的流民大军,素质很好,心智坚韧,都是历经生死之人。不过他们更卖王孟姜的帐,要完全控制,如臂指使,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三个就是石越和麾下的亲信。 这些人虽然比不上自己的牙将,但团结和凝聚力犹有过之,跟自己算是长安老乡的关系,可以信任。 看来到达洛阳地区之后,统一打散整编,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啊。 不然小团体的弊端现在还看不出来,以后一定会很明显的。 一路上行军缓慢,到了夜晚,也是淑文和苏蕙小萝莉一起睡,避免了赵川的尴尬。 缓冲地带的风土人情,赵川之前从未详细考察过。 现在估计是跟苏蕙的关系已经产生质变(并非男女之情,九岁小女孩懂什么?),这个如狐狸一样不可捉摸的小娘,详细跟赵川介绍了两淮到黄河以南的独有生态-坞堡!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北方的汉人世家为了自保,在县城沦陷之后,往往会寻找一些依山傍水的据点,修建木墙,甚至石墙,作为聚居地。 第一波坞堡的建设大潮,就是在洛阳陷落以后,祖狄在北方呼风唤雨,依靠这些坞堡和流民武装的力量,硬生生的把胡人挡在淮河以北。 坞堡有大有小,统领的个性也不尽相同,宛若晚唐时的藩镇,只是规模小了太多,类似西方的城邦。 彼此之间互有合作乃至攻伐,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在一片区域内结成攻守同盟。 坞堡的统治者多半是世家,这也很好理解。只有世家才有威望和资源把本地的流民安顿整合下来。这些人,也跟北方的胡人合作,当然,合作也有很多种,从提供情报,到彻底投靠对方,成为对方的据点,都是可以有的选项。 赵川他们这不到两千人,在淮北与黄河以南的地带毫不起眼,也不是唯一的队伍,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这几天来,苏蕙一边跟赵川介绍她知道的一些流民队伍和坞堡,一边也帮忙打发流民队伍派出的斥候。 每路过一个坞堡,都会有人前来询问他们,去往何处,有没有东西可以交换,是哪边的人。苏蕙是懂行情的,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让赵川和淑文都刮目相看。 赵川无论在长安当大当家混黑涩会,还是在江左看到世家之间明争暗斗,都不曾经历此刻复杂的局面,若是没有苏蕙,只怕是寸步难行。 流民众多,坞堡林立,还不乏山贼绿林,干着无本买卖的那些人,其矛盾错综复杂,远不是一个胡汉之分能概括的。这一路上,孟昶还动了弓箭杀了人,杀的是汉人,一个不长眼想打劫他们队伍的坞堡的带兵统领。 苏蕙也直言,这些虽然都是汉人,但有些人却是为鲜卑慕容做事的,他们看到桓温的队伍或许不敢呲牙,但赵川这千人的队伍,心怀不轨的势力很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苏家堡也是越来越近。 “终于睡着了,我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的,这家伙瘾真大,《西游记》都快讲完了。” 苏蕙小萝莉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赵川搂着淑文坐在离床不远的软茅草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油灯已经熄灭,正适合痴男怨女们“交流感情”,但赵川和淑文两人却只是简单的抱在一起,完全没有那种心思。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累了! 包括苏蕙在内的生活起居都是淑文在忙,而赵川要给小萝莉和将领们开小灶做饭,晚上还要讲故事,甚至连苏蕙也是忙得不停,一天应付了三波流民的信使,油灯一吹,简直是动都不想动。 “苏蕙这丫头很不错,你有没有打算收了?”淑文低声问道。 已经“睡着”的苏蕙,在床上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肌肉似乎都绷得紧紧的,牙齿咬着嘴唇。 “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路,也有自己的梦,长大以后,她们会有自己的追求。如果你心怀善意,就应该成全她们而不是占有。我这并非矫情,而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如果她要的我给不了,还不如不要开始。” 赵川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右手把淑文的细腰搂得更紧了。 “你啊,看上去是好人,实际上做的事情却是毒害那些女孩子,让她们心甘情愿为你堕落,比那些玩弄别人的家伙还要坏,就你最坏了。” 一连给赵川发了几张坏人卡,两人在黑暗中却情不自禁的吻在一起,难舍难分。 “不行,不能在这里……”好不容易挣脱赵川的怀抱,淑文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我没有什么期待的,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苏蕙这丫头,好像对你有意思,如果以后她还念着你,就收了算了,毕竟你也是怜香惜玉的人。她这么小就聪明得像妖孽,以后一定会是你的贤内助。” 在自己男人面前夸另外一个女人,当然心里不好受,赵川也明白,略微松口说道:“以后再说吧。这种事情,不仅要你情我愿,还要看缘分。身在乱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嗯,幸好我遇到的人是你。”淑文不再言语,和赵川十指紧扣,两人靠在一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很久之后,在黑暗中,床上的苏蕙睁开眼睛,帐篷里有一点点微光。她看到了“大哥哥”赵川和“大姐姐”淑文抱着一起在茅草垫上睡着了,悄悄的给他们盖上了一层毛毯。 “你们啊,总把我当小孩,其实我什么都懂的。” 幽幽叹息了一声,苏蕙悄悄走出帐篷,随便在帐篷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天上的月亮。 她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但她真的好想找个依靠,一个能保护她,同时不会天天想着把她嫁到哪里当妾室的依靠。 赵川不明白,古代的小女孩早熟,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却很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苏小施主,你魔障了啊!” 法显不动声色的坐到苏蕙旁边,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又看了看不说话的苏蕙,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们的内心就像月亮一样,我们的现状就像乌云一样。 乌云是云卷云舒、随起随灭的,但是它影响不了月亮。 我们站在地上来看月亮,阴天就看不到,这是我们凡夫的状态。 如果我们坐到飞机上来看月亮,月亮都是亮的,因为不受乌云的遮掩。 我们的烦恼都是来自于乌云的遮掩。我们的心本身,这个佛性的月亮,永远是亮的,永远是圆的。所谓的不亮不圆,就是短暂的乌云。我们认清这些了,就不受乌云假象的遮掩了……” 法显在一旁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苏蕙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你这么晚不去睡觉,在这里叽叽歪歪累不累?” 第二十一章 造神计划开始 长安一处极为普通的民居,普通的木门,低矮又单薄的石墙,窄小的院落和四周萧索僻静的环境,如果真要说起来,就是这里一点都不引人注目,死个把人稀疏平常。 身材高大,一身彪悍之气的独眼龙苻生,端坐于堂屋的胡凳之上,面色冷峻。而他面前那位“大佬”,则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董龙在长安黑道乃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在苻生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特别是这位爷还是个脾气特别不好的,董龙觉得自己似乎笑得面部肌肉都有点抽搐了。 “公孙赐回来没有,有没有发现那个小贱人的行踪?” 苻生阴沉着脸,漫不经心的问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就想起把他耍得团团转的梁安父女来! 你丫的事业不顺,就想在其他的地方找茬,董龙暗自腹诽,若不是自己得罪了苻坚,走投无路,何苦跟着这样一位喜怒无常之人? 心里这样想,不过却不能这么说。 董龙低声回复道:“那家伙去弘农转了一圈,派人送信回来说暂时没有发现梁影那小贱人的踪迹,长安郊外的坟墓我偷偷去挖了,里面确实没有尸骨,那小妞一定还活着,只是在不在弘农却不太好说。” 梁安估计也是没料到这个董龙会蔫坏到这样的程度,半夜挖坟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不过若不是这样,苻生还真不太确定梁影还活着。 “公孙赐那混蛋说继续在弘农盯梢,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董龙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因为这件事并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董龙其实也觉得公孙赐这个人不怎么靠谱,不是办事能力不强,而是办事能力太强了,强到刀刃都产生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如臂指使。 然而短时间内,去哪里找更合适的人选呢?像公孙家这样的刺客家族,不太好驾驭,能让对方办事已然是不错的结果了,当然,如果苻生现在是皇帝的话,对方的态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若即若离。 蜀地公孙家一般都是关中政权的御用杀手,他们并非是拿钱办事的混混,更类似于互相合作的关系,有时候董龙也是奈何不得的。 “公孙家桀骜不驯,等我登上王位,一定将他们铲除!”苻生阴冷的说道,他对着董龙摆摆手,声音放得很低。 有些人,别人对他好,他觉得理所当然。一旦看他人不顺眼,就算现在没机会报复,以后找到机会也会报复,苻生就是这样的人。 “苻健那老家伙,在宫里有没有什么动静,一直都没消息么?他真能沉得住气?” 苻生的语气又焦急又不满,充满着怨恨。 这么多天过去了,几乎都快半个月,苻健好像忘记立太子这件事一样,那些集结的大军,也陆续返回周边驻地,敢情苻苌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不去找鲜卑慕容家报仇? 他喵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左思右想,苻生也无法理解苻健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身边除了狡诈的董龙以外,也没有正经的谋士,遇到这样的状况一团乱麻。 董龙这种毕竟是混江湖的,很难理解庙堂高层的想法,没有屠龙术,哪里能耍屠龙刀啊! 两人在那里瞎猜了一阵,也没商量出什么头绪来,最后苻生一个人离开了小屋,留下董龙一人。 不久,一个小混混模样的家伙,悄悄的推开门,看到董龙一人坐在屋子里闷不吭声,神情不虞,走过来悄悄的在对方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城外张家堡的人都逃了?人去楼空?张蚝那厮呢?”董龙疑惑的问道。 “老大,确实如此啊,张蚝那厮很不好惹,一向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说来也奇怪,咱们最近也没去招惹他们,为何这些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都消失了呢?霸水的渡口,咱们还没下手呢。” 张蚝有项羽的力气,一个能打十几个,而且很善于笼络下面的人,很是扎手。 董龙的八水帮虽然在长安城占绝对优势,但通常也不会去找张家堡的晦气。最近黑道上总体而言十分平静,张蚝居然一夜之间带着人离开长安不知所踪,这也太……诡异了。 “罢了,最近是多事之秋,让兄弟们都低调点,欺男霸女的时候都给我悠着点。 张蚝那厮的漕运生意,你派人去接了,有那帮人的消息,随时过来通知我,去吧!” 像拍打苍蝇一样打发对方走了,董龙皱起眉头,很多事情,都出现不可控的状况,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就像那个他惹不起又很讨厌的公孙赐一样。 有句话叫进一步深渊万丈,退一步海阔天空。比起心思焦虑的苻生,现在的苻坚苻天王,在东海王府里倒是过着惬意和安逸的生活。 进了东海王府,何法倪已经处于养胎的状态,一同到达的还有苻融和王猛,屏退了左右,支开了弟弟,苻坚正坐于书案前,恭恭敬敬的给王猛磕了三个头。 “先生神机妙算,这次若是没有先生,只怕我于旋涡中也难以脱身啊。”比起之前,苻坚的态度现在已经是诚惶诚恐,把对方捧若神明。 王猛坐在那里淡然的喝茶,坦然受了苻坚三个响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三个简陋的木牌,上面分别写了三个名字。 “苻坚”“苻融”“苻法”! 苻坚瞳孔一缩,发现王猛脸上表情肃穆,这定然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了。 苻法这面牌子,后面写着“庶长”,苻坚的牌子后面写着“嫡兄”,苻融的牌子后面写着“嫡幼”。 王猛把三个翻过来的牌子递到苻坚跟前,阴森森的问道:“你觉得哪个能成为关中之主?” 卧了个大槽!苻坚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现在那个位置,暂时不是你可以觊觎的,所以,不妨把家里的事情整顿一下。东海王府一脉子弟众多,不过说到底,上的来台面的也就桌上这些吧。” 王猛的话就像是出自诱惑人心的恶魔之口,即使明明知道不好,苻坚却无法抵御那些迷人的东西。 自己的理想,抱负,没有权势是不行的。即使自己不贪恋权位,不贪恋美色,这皇帝的宝座,也必须是自己的! “兄弟在家族的地位,一方面来自本身的能力,另外一方面却是来自妻子的娘家。苻融这次带回的女人,深明大义,气度不凡,而且曾是晋国皇帝未过门的女人,身份高贵却没有外助。 何不顺水推舟,让她成为苻融的正室。” 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得太直白,王猛的意思很简单,苻融是你嫡亲弟弟,他的老婆家里如果很有权势,将来对你的威胁很大,不如趁着他现在还没醒悟过来,直接将后患不动声色的铲除呢? 苻坚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王猛,这位赵川名义上的师父,思维当真是天马行空,手段却又是简单,直接,有效,抓住了最关键环节。 斩断苻融可能的翅膀,对方就永远是自己的小弟,永远飞不起来,这样也能成全兄友弟恭的一代佳话。 你不是喜欢何法倪,肚子都搞大了吗?我就成全你,让你们百年好合,让她当正妻,论谁都说不出什么坏话来吧。 “先生高见,在下佩服之至,那这件事就依先生所言。”苻坚脸上露出微笑,这个王景略,当真是厉害啊! “那我兄长?”对于苻法这个人,苻坚心思有点复杂。 对方虽然比他大,但却是庶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号召力有点弱。 只不过现在苻法非常“听话”,一切都以苻坚为主,这样一个人,你现在能把他怎么办呢?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件事是迟早的事。”王猛这位猥琐中年男,轻飘飘的把苻法的木牌掰断。 “苻法的名声我也听说了,只怕将来东海王府得势了,可能你会驾驭不住,不如早做准备。如果你出手,或许针对的只是他本人,但你能肯定他出手对付你,不殃及你的子孙后代么? 毕竟你们不是一个妈生的,即使你不忍,跟着你的那些人也会帮你想,我只是想得早了一点罢了。” 心思缜密,而且全他喵的是帝王心术!如果是苻生得了王猛,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风浪来,可惜苻坚是个儒家教条主义者。 对付苻法,就是以怨报德,这样做很不厚道,跟苻坚一贯的作风不一样,但理智却告诉自己,王猛说的话,字字真金,帝王权术有时候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和苻法之间,本质上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跟苻融有着本质区别。 “先生,现在谈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了点啊?” 苻坚一脸苦笑的看着王猛,没有否定对方的建议。 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这个必须要分得很清楚。 “你明白就好,这些话以后我都不会再说了。对了,苻健现在的招数很高明,你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就是。关于你的新任命,我相信风波过后,很快就会下来。” 风波?什么风波? 王猛的话让苻坚有些不明所以。 但当他详细询问的时候,对方却是卖起关子来,说有些事情提前说不好,反而会坏事。 而对于未来发展的方略,王猛则是只字不提,颇有点在其位谋其政的味道。 苻坚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获得绝对权力,所以对方也就有所保留。 “对了,即使长安乱起来,那些人事后也需要你的支持,所以不要轻举妄动,看见就当没看见,有时候示弱就是最大的自我保护。” 已经走出门槛,王猛回头看了送他到门口的苻坚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汉家真是…藏龙卧虎。这等人若是能完全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平啊!” 苻坚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摸了摸他为了显示老成而故意蓄起来的八字胡,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 似乎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通,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弘农的挫败,似乎让他一夜间老了几岁,看上去成熟了许多,而心中的渴望与野心,则埋在日益波澜不惊的情绪之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时间一秒秒的走着,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感所停滞或飞驰。 长安宫殿里的苻健似乎忘了前太子苻苌死了这件事一样,夜夜笙歌,或者说,在花样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关于他在宫中那些乱说话,乱做事的传闻,也时不时的传到宫外,但总体而言,这厮只能算是个神经刀的庸才。 这厮跟暴君什么的是扯不上关系的,不过是增加了大臣们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而禁军黑甲军的动向,则是有些“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味道,这支不到一万人的部队,已经被各方势力渗透得跟个筛子似的,利用苻健的不管事,他的侄子,黑甲军头领苻菁,则是在大规模的排除异己。 利用手中的大权,把亲信安置在同一个分队里,同时把自己的私军加到黑甲军当中,把明显是对方眼线的家伙以各种名义或辞退,或调离岗位,或安置在城外的军营里。 他的动向很引人注目,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厮是准备“干大事”了! 在长安城的风暴酝酿的时候,赵川一行人经过十几天的跋涉,来到了位于鸿沟枢纽的苏家堡附近。 再走半天,就能到达苏家堡,赵川却在一条小河边安营扎寨,不再前进。 这一路赵川等人的行军速度,远远低于之前,说明白点,也就比游山玩水快一点。每天夜里,赵川就会在苏蕙的帮助下,在大帐里记录整理淮河以北的坞堡和流民武装的信息。 一路下来,这一大片区域的大致情况,已经很明晰。从目前的情况看,鲜卑慕容一直在收买人心,暗地里活动,通过笼络世家,然后再让世家中人去游说坞堡流民武装势力,淮河东北部,几乎全是倾向于燕国的。 “小蕙,快到苏家堡了,你害怕吗?” 将一路上收集的资料装订好,赵川抬头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苏蕙问道。 “那个紧张是有一点了,那天你跟我说的什么造神计划,我想了下,挺适合我爹的,要不就按你说的来吧。” 紧张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苏蕙露出坏笑,坐到赵川腿上。 “爹能卖女儿,谁说女儿不能卖爹呢?” 两人对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似乎敲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第二十二章 今日开始造神 赵川和苏蕙两人都是一脸奸诈,像是两个阴谋家在商量什么不得了的诡计一样,让帐篷外面进来的淑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中了邪,从哪天开始来着,你们就一直是这样,是得了什么病?” 淑文嘟着小巧的嘴唇,端了盆热水进来,然后就把赵川往帐篷外面推。 “我把小妮子洗干净点,毕竟明天见她爹呢,你快出去,快出去。” 某人识趣的离开帐篷,就看到不远处,那个叫石越的家伙,正在布置防务,安排夜间巡哨。 “我跟苏蕙说了你的建议,她同意了,我想有她劝服她爹,应该没什么大碍。” 赵川拍了拍石越的肩膀说道:“你这点子相当不错,也真够无耻的。” “主公,这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你若是不同意,难道我还能逼你吗?” 两人对视着,忽然一同哈哈大笑。 “去巡夜吧,我今夜早点歇息,万一明天没精神,这戏可就唱不成了。” 把脚步都轻了几分的石越打发走,赵川盯着夜晚隐约水汽弥漫的河水发呆,想起五天前的事情,哑然失笑。 时间回到五天以前,这一天和以往不同,因为赵川他们第一次遇到了流民队伍的袭击! 一大早天刚刚亮,大营门口就有流民队伍前来挑衅! 不对,说是挑衅吧,其实对方已经全部压上,开始袭营了,但打得又没什么章法,乱哄哄的一拥而上,很像是90年代香港电影里面那些无力吐槽的黑涩会混混打群架。 连个统一的服饰都没有,统一的作战兵器都没有,跟山贼有什么区别? 虽然赵川这边只有一千多人,但几乎个个都是精锐,以兵将比例来看,其精锐程度几乎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被袭击赵川早有准备好的预案,几乎不需要吩咐,他手下的诸葛侃,沈劲,刘轨,石越四个领头的,各自领两百人,从没有被袭击的营门出笼,直插对方后路! 而郭敞和孟昶两人带着亲卫,将赵川和淑文,苏蕙护在一个半圆圈内。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做什么,弓箭如同飞蝗一样向对方扑过去,瞬间就将这股来历不明的流民队伍压制得哭爹喊娘的。 “主公,不需要担心,对方人数不比我们多多少,而且都是乌合之众。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多半是冲着我们的补给和兵器来的。” 郭敞看到已经稳住了形势,不由得松了口气。 优胜劣汰,不要以为流民队伍的技战术素养有多高,不然当初祖狄带着几百人过江,就不可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你以为虎躯一震,对方纳头就拜?那都是幻想都不会出现的情节。 在流民队伍纷纷效忠祖狄的背后,是那些不开眼的家伙被狠辣的祖狄杀得心惊胆战。 “孟昶,射在后面摇旗子的那个家伙,看见没,头上绑着一个红色头巾的,这厮要是死了,眼前的队伍不战自乱!” “有点远,估计很难射中要害!”孟昶有些为难的说道。 对方站的位置超过了普通强弓的射程,也就是手上这滑轮弓,能够勉强够得到,不过说要射中脖子之类的,那就是哈哈吹大牛了,孟昶在赵川面前还是很低调的。 “无妨,你只管射便是。郭敞,等会只要这一箭射出去,你就让手下的人大喊贼人头领死了。” 哈?这样也可以? 郭敞一愣,顿时明白了赵川的用意,心中感慨自家主公还真是挺奸诈的。 “孟昶,只管射,这一仗就看你了。” 朱序同学的“秦军败了”,直接废掉了苻坚,这一招拿来用有何不可? 赵川猛的一挥手,孟昶的这一箭如同流星划过天空,好巧不巧,正好穿过那人的太阳穴,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都变慢了。 对方站在后面的家伙,已经有人发现指挥官被“一发入魂”,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办! “郭敞,愣着干什么,快喊啊!” “贼首死了!”“贼首死了!”“贼首死了!”“贼首死了!” 这句话如同会传染的瘟疫一样,在战场上此起彼伏,那些短兵相接的人,一时间呆住了,然后被赵川的人马瞬间屠戮! 此时诸葛侃已经带着人截断了对方的退路,另外三路人马对这些人进行合围,战局呈现一边倒的发展。 郭敞手下死了三个士卒,伤了十几个,其余的人连挂彩的都没有,这一仗几乎是重量级的拳击运动员在压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打。 赵川今天的套路很简单,就是乱拳打死小师傅,对方若是稍微有点章法,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就溃败了。 “主公,流民队伍之间的斗争,都差不多是这样的层次,刚刚俘虏已经审问出来了,对方是收了姚襄的悬赏,要拿你和郭敞的脑袋去领赏呢。” 哈?领赏? 听郭敞这么一说,赵川才明白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他原以为是流民队伍之间的黑吃黑,对方就是看上了谢奕和桓温送给他们的粮食,布匹,兵器等物,没想到还是姚襄这厮在后面使坏啊。 明的不行就来阴的,这个“羌族刘玄德”还挺阴险的。 “主公,清点了一下,俘虏大约三百多人,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我们人也不多,又没有什么马匹,追不上逃兵。” 石越气喘吁吁的回来,估计追击溃兵跑了很远的路。 “把你的本部人马和这些人编在一起,每次战斗,你的人为督战队,这些人为罪军,只要有人能斩首一级,即可脱离罪军,成为你本部人马,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吧。” 郭敞这些人有点多,不妨让石越手下的人多一点,双方可以相互制衡。很多时候早些防患未然,可以避免将来尾大不掉。 石越大概也是没料到赵川的权术如此老辣,倒是收起了心中的轻视之心,郑重的对赵川抱拳道:“属下领命,不过还有件事情,需要单独跟主公详谈。” 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赵川心中略感奇怪。 两人走到一片无人的树林里,石越低声问道:“主公认为姚襄此人以后会怎么样?” 呃……我能说他最后是被自己骑的,那匹坑爹的卢马坑死了么? “姚襄嘛,最后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赵川试探性的问道。 石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兴奋得握着拳头说道:“主公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不知主公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石越看着周围最大的一棵树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的名声太大了不是什么好事,我虽然之前在淮北,却也听说过长安赵川的贤名,对于你身边的那些红颜知己,或许这是好事。 但对主公而言,却是跟姚襄一样,大祸临头已经不太远了!” 哈? 石越的话有点危言耸听,但赵川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他疑惑的问道:“你是想说我树大招风?” 至于么?再风骚的人,能风骚得过桓温么?就算以后的慕容垂,那也是惊世骇俗的人物,我赵川算老几啊! “主公有些锋芒毕露了,然而却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以后谁会放心这样的人在身边呢?就凭咱们这千把人去争天下?没个几年的韬光养晦,咱们都上不了那个台面!” 石越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赵川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谢家能够放纵他,那是因为他手上根本没有力量,而陈郡谢氏手里捏着豫州呢,麾下私军数万,将来还会有北府精兵,怕他个毛线! 但未来的关中乃至长安,其他人会不会这么想呢?只怕很难说。 就算当个马前卒,人家也会嫌弃这个马前卒太拉风,将来会当反骨仔啊!更何况现在自己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扩充到一两万人轻轻松松的不存在任何技术障碍。 苻坚心大,或许不会想到这一点,但关中苻家怎么想,还真是需要揣摩一番啊。 这个石越,看问题一针见血,有勇有谋,法显的眼光真是准,一下子就把这家伙揪出来了。 说道法显,赵川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正在这时,石越打断他的思路继续说道:“现在看到主公潜力的人还不太多,暂时是没什么的。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属下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道主公有没有兴趣听听。” 看到石越不断的卖关子,赵川不耐烦的说道:“大侠,我很忙的,一分钟几十万上下,没时间跟你在这学什么算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虽然是听不懂的话,但石越也知道对方已经很不耐烦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三国时有诸葛孔明独当一面,乃是文人墨客们向往的最高点,堪称是一个神了,现在没有神,主公何不造一个神出来?” 造神?怎么个造神法?莫非你是看玄幻小说看多了,也是从现代穿越来了的? 赵川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石越,满脸的不可置信。 石越看到赵川这幅表情,大概也知道自己装逼装过头了,他咳嗽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轻声问道:“主公跟苏蕙妹妹的关系很亲密,那个,我没别的意思,你说的建议,她应该会听得进去吧?” 那个,苏蕙现在每天都睡我床上,大概,大概听得进去吧。 赵川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想听听对方下一步说什么。 “苏道质在淮北小有名气,人脉颇广,三教九流都卖他一点面子,所以他的苏家堡才敢跟姚襄叫板,主公你觉得把这家伙塑造成个神人,这建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他喵的脑洞怎么这么大啊! “你用过手机么?”赵川突然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啥手机?完全不知道主公在说什么啊?” 此刻石越的表情很像羊驼,那就是一脸懵逼。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是穿越的,但为什么你这厮居然明白炒作的精髓了呢? 苏道质天然就是个当“网红”的料啊! “这个建议我很有兴趣,你详细说说看。” 石越一脸坏笑的说道:“我们到了苏家堡以后,姚襄一定还会有动作,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想办法给那家伙添添堵,然后对外宣传,主公你得到了苏道质的谋划,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 “主公的诗写得很好,不妨借几首给苏道质,帮他打响名声!” “主公所有亲民的举动,都是苏道质建议的,你只是从善如流。” “主公所有战斗的胜利,大头都要归于苏道质!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我们就是要把苏道质捧成一个怀才不遇,胸有沟壑,智谋超群,文采飞扬具有强大人格魅力的神,这样主公所有的成就,都在这个神的光环之下,再也不会有人打主公的主意了!” 你他喵的够阴险的啊! 赵川像是不认识石越一样,把这家伙从头看到脚,顺便在心中为苏道质默哀了几分钟。 害怕不能说服赵川,石越又加了句:“主公,你让苏蕙妹妹去跟她爹说,每个人都有虚荣的一面,不怕他不答应。” 赵川点了点头,这种心态很好理解。 他还不是想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跟谢道韫在建康城最繁华的朱雀桥边热吻,告诉那些所谓世家才子们,你们天天觊觎的女神,是我赵大当家的了,以后还要做我老婆,生儿育女! 难道苏道质就没有想成名,甚至名垂青史的心思?他是苏家堡堡主,钱财这年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吸引力很低,听苏蕙说这么多年她爹一个妾室都没有,可见也不是好色之徒。 难道这家伙是个吃货? 从苏蕙的口味看,这位小妹妹,明显就是没吃过山珍海味的,可见她父亲不是个贪吃的饕餮,否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苏蕙不会被赵川做的可口饭菜迷得晕头转向。 想来想去,赵川觉得苏道质不可能拒绝一夜成名这样的建议,除非他真的清心寡欲到了要当和尚的地步。 “行了,我知道了,回去考虑下,这件事我来办,你可别弄巧成拙。”赵川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 “是,主公请定夺,在下先去忙了。” 看赵川的样子,就知道听进去自己的话,石越心里很高兴,对方不是一个拘泥于传统观点的迂腐之人。作为谋主,最伤心的事情莫过于主公不纳谏,他现在感觉自己没选错人。 毕竟赵川真的很年轻啊!他以后会达到什么高度,谁也说不好。 第二十三章 苏道质渡劫 黑暗的小树林里,赵川在和淑文缠绵热吻,直到对方气喘吁吁才停下来。明天大军就会到达苏家堡,晚上两人利用最后的机会在树林里卿卿我我干坏事。 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淑文在赵川怀里吃味的问道:“你……你这个坏家伙,你要对苏蕙妹妹做什么?她还那么小,你别太过分啊!” “嗨,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打她爹的主意。” 赵川不以为意的说道,对于苏蕙,他现在没有任何想法,九岁的小女孩他能做什么事?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后世屡屡有父亲娶女儿同学当后妈的,赵川的三观早已异常强大! 没想到淑文大惊失色,激动的问道:“啊啊啊,原来你喜欢兔相公,但那是苏蕙妹妹的亲爹啊,你居然,怎么可以这样,真的很恶心……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好吧,你赢了! 对于脑洞大开的淑文,赵川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只好将自己和苏蕙商量好的“造神计划”,完完整整的跟淑文说了一遍。 和当初赵川的想法一样,此刻淑文脑子里只有“真他喵的阴险”这句话。 “我觉得这好像有点……好吧。至少你低调点也没那么多豺狼虎豹打我们这些弱女子的主意了。” 淑文在赵川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如同猫咪一样眯着,懒懒的不想动。 “走吧,回去吧。今后啊,这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北方你也呆了几年,可不比江左太平。” 赵川拉着淑文的手,有些意兴阑珊。给苏道质挖坑不是他的本愿,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系列的谋略,也是没有办法,总要有人在前面吸引火力才行。 MMP的,关键时刻系统又处于升级之中,这次似乎是大升级,连完工时间都不告诉自己,还是不能太依赖这种力量。 这一夜他睡得很踏实,只是苏蕙“近乡情怯”,早上起来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没精打采的脸床都不能下。 “生病了?” “不是,只是担心我爹今天打断我的腿。” “不如我先打断你半条腿,那样你爹的棍子就打我身上了,如何?” 看到赵川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苏蕙一脸苦笑的说道:“川哥哥你真是心大,万一我爹玩个鸿门宴,那乐子就大了,行了,前面就是苏家堡,你让大军在这里驻扎,我们跟淑文姐姐一起去吧。” 苏蕙的担心是有些道理的,赵川手下全是精兵强将,贸然到苏家堡门前,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恐惧。 不过事实证明是苏蕙想得太多,她爹苏道质早已在苏家堡门前布置了迎接的队伍,甚至还请人敲锣打鼓,欢迎赵川等人,场面异常弘大。 好像姿态有点低,也有些谄媚。赵川这边只有他跟石越,然后是一个妹子一个萝莉。 赵川不知道的是,苏道质不放下身段不行,因为谢奕已经明确拒绝了苏道质想将苏家堡的部众迁到江左对岸堂邑的打算,并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继续在苏家堡这个易守难攻,又是河流交汇的战略要地守着,第二个就是跟着赵川走,因为那位是谢家的女婿,你自然也就是谢家的人了。 这让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苏道质有些无奈,类似于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之间选择,哪个好一点? “主公,看样子,这个苏道质,是个妙人啊。”石越走在赵川身边,对着他使了使眼色,两人都是心中稍作安定。 看样子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烈女”,如此识趣,应该会对自己的提议很有兴趣,赵川在心中对苏蕙她爹定了性。 能把女儿送给桓温做妾的,又岂会是什么道义为先的人物?这年头,苏道质这种人才是常态,谢道韫那种死古板永远是异类。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赵川感慨的叹息了一声,说出这句让石越无力吐槽的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有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吗? “哈哈哈,这位应该就是赵大当家了,听说你当日一箭退姚襄,打得对方丢盔弃甲,损兵折将,解了我苏家堡的围困,没想到今日一见,是这么个丰神俊逸的年轻人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顶大帽子,恨不得十米高,压得赵川脖子一歪,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 一箭退姚襄什么鬼,那是姚苌啊大叔,还有那个丢盔弃甲就更扯淡了,事实上这一仗石越虽然降了,但却是只死了一个人,你这个丢盔弃甲是何从谈起? 最后就是这苏家堡的围困,我听苏蕙说早在一个月前姚襄就跑了,硬是扯到我身上……苏蕙她爹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就说这脸皮就无可比拟的。 “苏先生真是客气了,谁不知道苏先生领导下的苏家堡,乃是北方的一座丰碑,庇护着众多汉家百姓,退羌胡,阻步摇,事迹流传于建康,苏先生才是我辈仰慕的楷模啊!” 赵川皮笑肉不笑把高帽子还给苏道质,对方一愣,随即释然。 这是个不好糊弄的小狐狸!苏道质迅速的给赵川打上了老奸巨猾的标签。 这是个唯利是图的老狐狸!赵川同样也给苏道质打上了类似印记。 两人的初次相见就在这友好而又浮夸的气氛中进行着,赵川旁边的淑文掩嘴偷笑,而小萝莉苏蕙则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面色通红。 “那个,苏堡主,这大门前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双方都没有敌意,不若我去将大军引来城外驻扎,拱卫苏家堡,你看这样可好。” 石越适当的插了一句嘴,赵川对苏道质介绍道:“这位是我军中副将石越,也是少年英雄,祖籍长安。” “好说好说,如此就有劳石将军了。赵大当家,里面请,我府上已经略备薄酒,还请赏光。” 我顶你个肺!用不用这么虚伪啊! 对于苏道质的刻意迎缝,赵川真是始料未及。 “如此打扰了,请!” “请!” 赵川在前,苏道质在他身后半步,一行人走进苏家堡的大门,两个女人完全被无视了,尤其是苏蕙,不断给她爹使眼色,结果已经进入“飙戏”状态的苏道质眼中只有赵川这个人,完全把女儿当空气了。 说是薄酒,这一桌菜却是丰盛得不像话,好多食材,特别是鱼,赵川穿越后居然都没见过。 他在心中嘀咕,苏蕙的父亲,大概不止不是个“贞洁烈妇”,还极有可能是虎狼之年的“怨妇”,那是要把人吃下去的货色。 “小女顽劣,多亏赵大当家照顾了,蕙儿,还不给赵大当家的敬酒?” 苏道质脸上堆着笑容,故作不悦的拍了拍苏蕙那瘦弱的肩膀,让女儿给赵川去敬酒。 诶?这好像不是按的套路出牌啊,按剧本,不是应该我先给他敬酒吗? 赵川和小萝莉苏蕙两人面面相觑,发现都小看了苏道质这个人。 你丫的是不是太热情了点,这一下让我无法适应啊! 赵川对着苏蕙使了使眼色,小萝莉咳嗽了一声,娇滴滴的小声说道:“奴家敬川哥哥一杯,谢谢这么多天川哥哥无微不至的照顾。” 那声音又嗲又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位现在也开始演戏了,赵川心中只有“卧槽”二字,当真是骑虎难下。 酒是好酒,赵川却不敢多喝,喝多了那位无良又无耻的苏道质,估计会把女儿直接送他床上,虽然什么都不会发生,等酒醒以后自己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尼玛的,石越这厮跑什么,现在身边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赵川瞥了一眼淑文,发现自己的女人似乎在低头吃菜,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估计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赵大当家,莫非是这酒菜不合你胃口?还是夙夜操劳身子不适?”苏道质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明知故问的说道。 双方一直都在打太极,但很多话不说是不行的。 比如苏家堡这一个大摊子,要何去何从。对方打算怎么跟自己合作,是跟自己,还是跟苏家堡,等等这些,不说明白是不行的。 “在下有些不胜酒力,想去贵府书房喝喝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赵川也懒得再跟这个老狐狸墨迹,直接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 “好说好说,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了,来来来,我最近得了一本棋谱,十分精妙,这就想跟赵大当家一起研究,不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可好,这可当真是风雅啊!” 论扯淡的水平,十个赵川也比不上一个苏道质。在友好到虚伪的气氛下,他跟着苏道质来到书房,随后对方漫不经心的关上门,反锁。 “这位是你爹?”淑文看着苏蕙,想笑又怕对方生气。 “没错啊,这就是我爹,所以呢?”小萝莉无奈的伸伸手,论谁摊上这样的爹,都会被噎得没话说。 两人女孩面面相觑,都很担心赵川被这头老狐狸忽悠了。 苏道质的书房里,早已没有刚才那些虚伪客套。 书案前,赵川和苏蕙她爹对坐,两人的表情都是无比严肃。 “你是谢奕的女婿,谢道韫未来会是你赵家的主母,谢家让我来投靠你,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哈?又是那位体贴的岳父大人? 赵川对谢奕很有好感,这位对自己的大女儿真是操碎了心,生怕他赵大官人在北方被别人灭了,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增强实力。 不过话说回来,哪个父亲会不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呢?谢奕做到这个份上,还不是担心谢道韫争不过其他的女人,在背后推一把,让自家的傻女儿坐上正妻之位。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幸好谢道韫是个美女,若真是貌似如花,只怕赵川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苏先生,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赵川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让苏道质感觉背后冰凉,对方那眼神跟大灰狼看小红帽差不多,他轻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赵大当家少年英雄,长安城无人不知,有话不妨直言。” “苏先生,你想不想成神?” 赵川的一句话,在苏道质耳边,如同惊雷炸响,他居然一瞬间都懵逼了,反应过来之后,才试探性的问道:“赵大当家这是在消遣我?在下并非修道之人,如何成神?再说在下也是志不在此啊!” “非也非也,苏先生,请听我慢慢道来。” 赵川走到苏道质身边,在他耳边悄悄的说着话,对方听了之后不断点头。 只是脸上的表情,时而惊愕,时而佩服,时而恐惧,时而释然,就像是尝尽了人间百态一样,心中的滋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已经无人知晓,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苏道质恭敬的将赵川送出书房,让下人带对方去准备好的厢房歇息。 夜已经深了,赵川和淑文这两个已经忍了很久的痴男怨女,终于在客房里胡天海地的大战了一番,鸣金收兵之后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这个苏道质不好对付,你究竟跟他谈得怎么样?你不会就只会在我身上耍功夫吧?” 一边吻着赵川的脖子,淑文一边暗讽对方只会对付女人。 “你想太多了,苏道质简直高兴得要引吭高歌,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相当精致的套餐,保证这厮乐在其中,你现在让他熄火,他都停不下来了。” 赵川略微有些得意的炫耀道。 “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说真的,你对付女孩那一套在这种老狐狸面前不管用的。”淑文话语里酸味极重,赵川江左一行就带走了三个妹子,她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你想太多了,精彩的会从明天开始呢,一切都准备就绪,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你这个妖妇!” “来,谁怕谁啊!” 两人嬉笑闹成一团,不久房间里又传来让人心里发痒的魅惑之音。 第二天,赵川早早起床穿戴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淑文,小心的把她那白皙的胳膊放进毛毯里。 “好累……我继续睡了,你小心别被苏道质坑了。” “坑?不存在的,这是互利互惠好不好,真是妇人之见。” 第二十四章 菜鸡霸主 “苏道质,我陈家屯与你苏家堡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提兵来犯,是何用意?” 低矮的木墙护卫着依山而建的村落,木墙上拿着粗陋木弓的箭手,看着城下晋军军服的苏道质大军发呆,也有些错愣。 苏家堡他们很了解,如果说他们能打30分的话,对方最多也就40分的样子,可现在看... 统一的军服,统一的制式装备,还有士卒队伍前那彪悍的偏将牙将,这尼玛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还可以一起愉快的玩耍吗? 而且对方这队伍数量,只怕是不下五千人了吧? 变化最大的则是苏道质本人。 白色儒衫,黑色披风,打理得一尘不染。 他拿着一把鹅毛扇,看起来道骨仙风的模样,身子坐得很直,从气质上看,不太像个流民帅。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坐在轮椅上,背后一个魁梧的掌旗官举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身后的大军,站的整整齐齐,就算是东晋的正规军,都没有这种气势。 mmp的,要不要这么骚包啊,你苏道质啥德行当我们不知道? “陈建,你认贼作父,暗通姚襄,为汉家儿郎所不齿!今日我虎贲之师在此,你又何必拉父老乡亲陪葬。” 苏道质摇了摇鹅毛扇,从轮椅上站起来,义正言辞的斥责对方。 且不说道理如何,就说这卖相,就已经彻底压倒那位叫陈建的大汉。 一个粗布衣服,胡子拉碴,一个羽扇纶巾,丰神俊逸,一个陈词滥调,一个心怀家国。 陈家屯的人心中都是暗自腹诽,自家头领跟人家比起来,逼格实在是差太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废话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瘸了了呢,坐个轮椅,你以为弄把扇子就是诸葛孔明了吗?哈哈哈哈哈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这位叫陈建的络腮胡子大汉,指着苏道质大肆嘲笑道:“苏老儿,你不需要想什么鬼心思,我可能暂时拿你没什么办法,但你想攻破陈家屯,那是做梦,哈哈哈哈。” “苏先生,那厮太过猖狂,末将愿第一个登墙,斩下那厮的狗头为先生出气!请下令攻城吧!” 赵川穿着一副牙将的软甲,单膝跪地向苏道质请战,不动声色的对这位“苏先生”摇了摇头。 “赵将军啊,我下令容易,但陈家屯的父老乡亲大多无辜,战事一起,不知道多少人会丧夫丧子,我于心何忍!” 苏道质挥了挥鹅毛扇,示意赵川不要说话。 “苏先生,现在是乱世,陈建这样忘恩负义又认贼作父的人何止一万,若每次都这样优柔寡断,天下何时才能安宁!” 赵川一脸不服的大喊大叫。你别说,在场很多人,包括很多陈家屯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苏道质大手一挥,“拖下去打五军棍以儆效尤,打仗并非杀人,我苏某虽不才,却也不能做那滥杀无辜之人。” 城墙之上,已经有人悄悄把弓箭放了下来,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都是汉人,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陈建,你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吗?” 苏道质拿着鹅毛扇,指着城墙上的络腮大汉,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震慑人心。 “我呸,苏道质,滚回你的苏家堡去,大爷我不陪你在这玩。左右听令,只要有人敢再上前一步,给我射死丫的。” 这位叫陈建的汉子大概也知道嘴炮打不过苏道质,他插着腰,一副我就是犯贱你奈我何的模样。 “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但正义无法声张,则乱天道,罢了,所有罪孽就让我苏某承担吧,孟将军,下令吧。” 苏道质身后走出来一个拿着滑轮弓的小将,对着陈家屯的木质城楼就是一响箭! “我呸,苏道质,有种你上来咬我啊!” 陈建大胡子一脸下流贱格模样,让陈家屯的战士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看看人家是什么卖相,那谈吐,那修养,自家统领平日里虽然有些粗犷,却也没像今日这样鲜寡廉耻啊。 听说当年苏道质娶了个漂亮夫人,莫非那位原本是自家头领的相好,被对方横刀夺爱? 有些人的脑洞开得极大,看陈建的目光有些古怪和猥琐。 不过正当陈建要嘲笑苏道质只会虚张声势的时候,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他得意的思绪。 “大统领,后山小路被人摸进来了,兄弟们被抓了不少,现在那些人已经杀进来了!” 纳尼? 城墙上的士卒们听到大惊失色,后山小路?我们怎么不知道后山还有小路?这可怎么办? “陈建,你到现在还要冥顽不灵,拉着这些无辜的人陪葬吗?还不下城投降!” 苏道质身后的孟昶,抬手就是一箭,快如闪电,直接将陈建的头盔射掉,这位络腮大汉瞬间就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你虽投靠姚襄,但暂时还未作恶,不然我岂能饶你!还不快快开城投降,我取你命如探囊取物耳!” “还愣着干什么,快开城门啊,还不欢迎王师进城,愣着干什么!” 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不会是被刚才那一箭射傻了吧? 陈家屯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一会,陈家屯大门口,陈建举着一根柳条,光着膀子跪在地上请降。 “陈将军,神州陆沉,汉家儿郎被胡族屠戮,我等要团结一致,才能有朝一日,光复我汉家雄风啊!” 苏道质扔下鹅毛扇,把陈建扶起来,两人双手紧握,感慨而涕下,周边诸人无不动容。 “苏军神!” 赵川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冷不丁的大叫了一声! “苏军神!”“苏军神!”“苏军神!” “苏军神!”“苏军神!”“苏军神!” 军神之音,响彻陈家屯内外,赵川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当惯了老大,跑一跑龙套还真是不习惯呢! 造神的第一单,若是失败了,自己真是要恨死。 一个时辰之后,苏家堡门外摆流水席,从陈家屯来的人,暂时被安置在城外。 然后陆长生带着人,对陈家屯的人进行甄别,在陈建亲卫的指认下,已经被杀了十几个,这些人全都是暗通姚襄,打算怂恿陈建偷袭苏家堡的。 “赵大当家的,大恩不言谢,你让老苏演的这出戏,真是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 前两个时辰还要死要活恨不得把苏道质生吞活剥的陈建,此刻居然在对方的书房里跟“仇人”把酒言欢。如果让人看到,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哪里哪里,其实都是苏先生的建议,他知道你被姚襄胁迫,特意想出这个苦肉计来。” 坐在首位的赵川摆摆手,故作谦虚的说道:“来,好日子现在才开始,希望大家都保密,我们给苏先生捧场,干了这杯酒!” “苏某承让了,先干为敬!” 苏道质把酒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面色有些微红。 书房内的赵川,石越等人,都是阿谀奉承,马屁如潮,搞得有一瞬间,苏道质真以为自己诸葛亮附身,成了决胜千里之外的军神。 等众人离去之后,书房内只剩下赵川和苏道质,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部肌肉抽搐,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赵大当家当真是鬼神莫测,这出戏演给天下人看,苏某自此以后,只怕是永无宁日了啊。” 苏道质一边拍打着书案,一边放浪形骸,哪里有之前那一点点高人模样。 “这正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苏先生,现在只是小场面,他日我们到了洛阳,必定天下闻名,一飞冲天!” “好,就冲你这句话,苏某就一直装下去,这感觉让人欲罢不能啊。” 你妹的,装逼当然爽快,但装逼后面的功夫可就多了,不想被雷劈的话一边大发厥词,一边胆大心细才是活着的第一守则。 为了演今天这出戏,他赵川赵大官人不惜动用隐身衣,潜入陈家屯,还拿出自己珍藏的那面“荣耀战旗”,自带鼓舞士气功能,不然大军看着能如此斗志昂扬么? 他跟陈建已经商量好了,答应帮助陈家屯脱离姚襄的暗中掌控,对方才答应他演戏。 人们都只看到苏道质羽扇纶巾,弹指间陈家屯不战而降,哪里明白他赵川赵大官人的辛苦和狼狈。 猛然间成为“战无不胜”的两晋诸葛亮,苏道质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大喜之下居然喝得伶仃大醉。 赵川不理会这个醉鬼,来到苏家堡的木城墙上,看着弯弯向北的鸿沟发愣。 谢奕在后面推他,早已不能当缩头乌龟,淮北一代,潜力极大。自祖狄之后,再也没有东晋朝廷的势力管辖这里。 这里地主豪强武装割据,法律形同虚设,身为豫州掌军的谢奕,未尝没有借赵川之手,收拾这些人的打算。 他和桓温对赵川的期待或许不同,意图也不同,但希望他做的事情却是一样的。 “川哥哥,听说今天打了个大胜仗,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苏蕙看到赵川情绪好像不高,好奇的看着他。 “我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他捧上去的呢?” 苏蕙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和赵川并排站立在墙头,看着闸门打开,一艘艘运粮的船只把辎重运进苏家堡。 “苏蕙,你还记得我那夜给你讲的西游记么?你知道为什么有的妖精被孙悟空一棍打死,有的却活得好好的呢?” 哈? 这和你在这发呆有关系吗? 苏蕙虽然聪明得像是妖孽,却猜不透赵川的心思。 “妖怪啊,虽然都说要吃唐僧肉,但有些背后有人,有些却是孤家寡人。那些孤家寡人的自然被料理了呗。” 进苏家堡水闸的,正是桓温的船队,里面有大量的粮食,布匹,兵器,甚至盔甲。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是明摆着了。 桓温一直在注视着赵川等人,并让他清理北伐前进的障碍。这些自己招募的兵马,到时候依旧会被对方想办法收回,所以把苏道质捧上天,并非赵川心血来潮,而是有着相当现实的考虑。 既然现在是人家手里的棋子,那就努力做一枚有用的棋子吧。 桓温手下那位臭屁的“前荆州水军大都督”,扔下物资就乘船离开了,留下一地鸡毛,桓温还暂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赵川一收到物资,就立刻把消息放了出去。 “苏先生惊为天人,桓温神交已久,特地送来补给物资,供其北伐。” “苏先生乃是诸葛再世,不仅用兵如神,而且还胸怀汉家天下,乃是晋国的第二个祖狄,还是加强版。” “陈家屯首领陈建,被苏先生感化,在苏家堡城下痛斥姚襄狼心狗肺,后悔当初被这个乱臣贼子所蒙蔽,决心追随苏先生一同北伐。” 在有心人的故意煽动下,苏道质的名声比《琅琊榜》里的梅长苏还要高(名字里都有个苏),用声名鹊起都不足以形容。 据说苏道质有一首诗传出,言明他一生最是崇拜诸葛武侯,立志要为汉家天下挺身而出。诗句是这样写的: “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 特别是最后两句,让人扼腕叹息。 还有一首直抒胸臆,荡气回肠!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一时间淮南淮北之地,尽是这两首诗传颂,无人不知这淮北苏家堡,出了个再世孔明! 据说连慕容俊慕容垂兄弟都被惊动了,而燕国宰相慕容恪,对苏道质这两首诗赞不绝口,直言汉家气数未尽。 他向慕容俊上表,晓以利害,说晋国朝廷虽然腐败,但高手在民间,正义之士更在民间,桓温北伐,民心所向不可轻忽。 这两首诗成为压垮慕容俊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后,慕容俊直到去世,也没有再提征兵一百五十万的事情,而北方最强菜鸡,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 这一年,赵川十七岁,光芒被三十四岁的苏道质所掩盖。 第二十五章 进击的菜鸡 对于赵川那些关于《西游记》的解释,苏蕙小妹是无力吐槽,也很难跟上对方脑回路的。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看的很清楚,绝大多数的人,看她爹爹眼神不一样了。 从前最多是尊敬,而现在,众人看她爹苏道质的眼神,就像是在膜拜神龛。 “诸位,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接纳了陈家屯的乡民,选出青壮补充到队伍里,现在共有战兵三千,民兵三千,形成了梯队和补充兵员的制度,极端情况下可以动员六千人参加野战,初具规模。” 苏家堡的厅堂已经布置得有模有样了,苏道质端坐于上,其余人等分坐两边,俨然一方诸侯的架势。 虽然在场的人人都知道这里的老大是赵川,但却不点破,依旧让苏道质充门面。 这年头出来混,光自己能力强不行,就算手下小弟能打也不是高枕无忧,关键得看背后有没有人,还有就是自身是怎么个身份。 赵川乃是陆纳的私生子,又是陈郡谢氏长女的女婿(并未对外公开),苏道质亲族早已遗散,唯一的亲人就是苏蕙小萝莉,这种人又怎么可能跟赵川这种才十几岁,如同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的人物耍阴谋呢? 赵川给苏道质使了个眼色,对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很明显,赵川的意思是一切按照昨晚说好的计划来。 “赵将军,还请你将淮北一带地形图拿出来,让大家观摩一下。” 苏道质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是,苏先生。”赵川恭敬的抱拳行礼,然后挥挥手,让下人从后面搬来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挂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 这张图是赵川一路上和苏蕙两人呕心沥血之作,淮北地区,黄河以南地区,每个一个豪强地主武装及据点,还有流民据点,都被详细的标注出来,看上去一目了然。 而作为淮北地区位置最为特殊的苏家堡,更是被重点圈出。此时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苏道质是想做什么了。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苏道质站起身,将那把标志性的鹅毛扇放在背后,“创作”了这首诗,技惊四座。 “山河破碎,我欲效仿当年祖狄北伐,不恢复汉家河山,决不罢休,我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苏道质抹了抹眼泪,坐在末席的法显小和尚,悄悄的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诗是赵川写的,说的那些话都是赵川教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这么装逼,真特么犯贱! 法显满心愤愤不平,却早已被赵川收拾教训过一次,现在根本就不敢炸毛,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看着苏道质扮作世外高人,忧国忧民的赤子丹心。 “苏先生,咱们这里满打满算六千战士,就算一个打十个,估计连姚襄都打不过,如果还想着北伐什么的,这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啊?” 赵川对着苏道质摊摊手说道,很多话也必须要他站出来说才行。 “赵将军,恢复汉家河山,不是我苏某人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你们在座某一个人的事情,还是他们的事情!” 苏道质把手按在地图上,目光炯炯,豪气冲天! 似乎真的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架势。 “这些人,组织起来,就是五个姚襄加一起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特么还真敢说啊! 即使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是苏道质跟赵川两人在唱双簧,此刻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要知道,不只是汉人,就算是日后的鲜卑拓跋北魏,乃至大隋之前,都无人做到这一点,后来北周宇文泰祭出“府兵制”这一法宝,才将社会组织结构搭建起来,做到了“有恒产者有恒心”。 人人都有了土地,自然知道为什么而打仗,这是部落制度的传统鲜卑所不具备的(鲜卑部族间常常火并),也是魏晋门阀政治,以世家半奴隶制经济结构做不到的。 没有了凝聚力和向心力,自然就无法击败实力比自己强大的势力,所以苏道质此时的话就显得异常可笑。 “现在,我们就把收拾流民和豪强势力,提上日程,我来分配任务。” “赵将军,离我们最近的,就是王家寨,其首领原是琅琊王氏的家奴,后杀死主人,在当地修筑营垒,此人来历非常神秘,深居简出又很会用兵,阴险狡诈,以至于势力越来越大。 你带着三千人马去,不必劝降,直接破了营寨,杀了此人便是。营中兵将可随意调遣。” 苏道质郑重的递给赵川半个虎符,两人眼神交流,都微微点头,显然,这不是苏道质心血来潮,而是昨晚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 “法显,苏家堡东北一百里处,是窦家的地盘,这一支还是当年大汉窦太后的远亲,你拿着我的信去对方那里,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北上。我就不相信窦家的后人,会看着洛阳长安沦落在异族手里而无动于衷。” 苏道质拿出一封信,走到法显面前,对方一百个不愿意,最后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将信贴身放好。 “贫僧知道了。” “打破王家寨,再收拢窦家的力量,相信以后我们把大军拉到对方门口,就会有人来投靠,赵将军,你担子重,一切全权由你负责吧。” 说完苏道质就开始赶人,实在是因为装逼真的好累,说着那些自己都感觉大言不惭的话,吟诵着别人为自己写的千古名句,心中的滋味真的很微妙啊! “赵大当家,此行真的有把握么?”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苏道质跟赵川两人并排坐着,喝着已经淡然无味的茶水。 “别想了,你以为桓温给你送粮食送兵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上你苏家堡的位置么?这里迟早会被桓温北伐屯田征用的,所以呢,早做打算比较好。 收拢流民队伍,去粗取精,壮大自己的核心队伍,到时候那些普通的战兵就给桓温,给谢弈,而选拔出来,可以以一当十的精锐,我们自己留着,等到了洛阳,天高任鸟飞!” 赵川紧紧握住自己的一个拳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没有兵马,罩不住自己的女人,搞不好还的送她们去强权人物的床上以博取上位的资本。 然而赵川是一个别人送美女让他潜规则,他会毫不犹豫笑纳,但若是让他送自己女人给别人潜,则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家伙,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身体锻炼得强壮一些。 强壮到任何人都需要礼让三分的地步。 “象棋你记得不?过河了的卒子,往前尚且有一条生路,往后死路一条。苏大神,你要么成为晋国诸葛亮,成就一世英名,要么,就早点去地下躺着,早死早升天,你要怎么选呢?” “你那两首诗,估计早已传遍了天涯海角,你让我往哪里去呢?这一退,只怕成为千古笑柄,我就是被北方的异族剁成肉泥,此时也是有进无退啊。” 苏道质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我跟你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么风风光光的活着,要么死得凄惨得一逼,没有第三个选项。 “老苏,你这辈子都循规蹈矩,为什么不玩刺激的呢?运筹帷幄的苏先生,想想就很神往啊!” 赵川对着苏道质挤眉弄眼的,对方却没什么心思说笑,而是略微有些忧虑的说:“小女就拜托你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麻烦你纳她为妾,好好照顾她吧。” 正豪情万丈的赵川如同三九天一瓢冷水从头上淋下来,尼玛面对这苏道质老狐狸一刻都麻痹大意不得,搞不好就入了套。 赵川不好意思的干笑道:“有我为苏先生保驾护航,刀兵在砍到我之前又怎么会加到你身上,无需多虑,继续扮演好军神的角色就好了。” 开玩笑,家里女人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再多这么个九岁就已经智商妖孽的小萝莉,只怕以后家里的后宅天天都要失火。 苏道质的节操果然是没有下限,向桓温推销女儿不成功,直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行了,这次你就在家守着吧。攻打王家寨是琅琊王氏派人来要求的,一方面是清理门户,另外一方面未尝没有考察我们能力的打算,你出面不太合适。” 赵川拍拍苏道质的肩膀,对方点点头,有时候能装逼,有时候不能装,和世家打交道还是需要赵川亲自出面。 这次和桓温补给物资一起来的还有琅琊王家的使者,带着王羲之的亲笔信。 上面说王家为王孟姜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给他赵川日后起兵之用,但有个前提,就是要替王家清理门户。 王羲之善意的提醒道,如果做不到拔除王家寨的任务,王孟姜可能会跟着陆纳直接回江左,因为赵川无法证明自己在乱世里能够挺着腰杆活下来,自己也不会让女儿跟着他一起去送死。 很快,赵川带着新编练的三千精锐倾巢出动,沈劲,诸葛侃,刘轨,郭敞,孟昶等人全都跟随左右,几乎是最强阵容出马,只留下陆长生和苏道质两人守家。 与此同时,一头毛驴,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形单影只的朝着离苏家堡一百里远的窦家堡走去。 终西汉东汉刘姓天下,凡二十帝,而窦家作为外戚姻亲,一脉相承,且叠出英才,屡弄威权,真正做到了与国同休。更牛逼的是,人家家族里文的武的什么都有,隔几代就有妖孽出来。 西汉文帝后妃即为窦氏。文帝崩,景帝立,窦氏为皇太后。其娘家侄子窦婴,有贤才,七王之乱时,授大将军,因功封魏其侯,英名之盛,列侯莫敢与之抗礼。 东汉光武时窦融,是孝文窦皇后之弟窦广国的七世孙,佐光武中兴,官至大司空,其时窦家一门,一公,两侯,三驸马,四二千石,可以说优容殊甚。 窦固,窦融之侄,为公主驸马,明帝时以奉车都尉率兵西击匈奴,大破之,胡虏尽服。此后在朝任大官,赏禄巨亿,而性谦俭,爱人好施,人皆称颂。死谥文侯。 明帝皇后为窦氏。明帝崩,和帝立,窦氏为皇太后,以和帝年幼,窦太后遂临朝称制。从此以后,东汉就再也没有成年皇帝了。其娘家兄弟一门四侯,窦家权倾朝野。 窦宪,和帝时窦太后之娘家兄弟,以车骑将军北击匈奴,大破之,斩名王以下一万三千级,降匈奴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众,虏众崩溃,单于遁走,追至西海而降服之。窦宪以边杂之师,一举而空虏庭,较之卫青霍去病,其功绩犹当过之。于是登燕然山,勒铭而还。拜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惜其擅弄威福,被逼令自杀。 …… 这些只是牛逼到爆表的履历之一,总之窦家之煊赫,在东汉历史上尤其突出。 作为传统的外戚,整个汉朝四百余年,没有任何家族能够望其项背的。 当然,号称最雷人穿越者王莽居然能够做到篡汉自立,比较起来,窦家也就只输给他了。 窦家现在已经家道中落,法显和尚要去的,也是远亲旁支,不过虎死威风在,这窦家虽然现在门阀制度上看算不得豪门世家,但也不是普通流民帅可以比拟的。 法显不仅是个说客,还是个佛门中人,因此他的身份,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彼此间的尴尬,也表达了自身的善意。 苏家堡苏蕙的闺房内,她趴在书案上,斜着眼睛看着赵川帮苏道质写的那两首歌颂诸葛亮的诗句,眼珠转了半圈,又闭上眼睛,在一旁唉声叹气的。 “爹啊,你这半吊子和川哥哥比真差远了,以后我出门人家说我是当世孔明的女儿,这不是让人羞愧吗?你还乐在其中,什么德行啊!” 苏蕙对她爹现在做的事情非常不满,只是因为这是和赵川之间的重大决策,所以她才没开口反对,不过这不代表她内心不抵触。 “淑文姐姐对我这么好,以后要跟她抢男人争宠,我还真有些不忍心啊。 只是我现在已经上了船,就算我想下去,我爹也不会让啊,川哥哥什么都好,如果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那我也就没怨言了,只不过……” 苏蕙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少女,整个人都焦躁烦闷。 第二十六章 有声有色 苏家堡这个普通又因为某人而变得不普通的流民定居点,一切都变得与历史不同,风暴的阵眼,渐渐向北转移。 苏道质的大名,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江南北,如同桓温这样的肉食者们,都在屏住呼吸,查探这位“黑马”的成色。 每个人都不敢大意啊,谁也说不好,那可能会是下一个祖狄啊! 当年祖狄带着几百私军过江,也几乎是赤手空拳,就能在这里纵横捭阖,一个人硬生生挡住了胡人南下的脚步,焉知没有下一个祖狄么? 弘农王猛的大宅,已经变得只剩下女眷和家仆,一身朴素打扮的梁影,坐在床边,拿着白纸的手在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最近这两首诗传疯了,弘农杨氏的长子天天吟诵,他夫人记录下来给贞娘品鉴,贞娘小户人家不懂文采,让我来问问你,你怎么就哭了。” 没错,长安君认识的字不多,这两首诗都认不全,更别说品鉴了,不过她很喜欢别人品鉴给她听,这跟不懂戏曲的也喜欢听戏是一个道理。 梁影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水,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姐姐就是高兴,来,姐姐把这首诗讲给你听。” 赵川的障眼法或许能骗过普通人,但作为曾经热恋,想知道对方一切的梁影来说,苏道质这层画皮,轻而易举就扯了下来。 长安品香居的一楼,有十几首这种类型的诗,梁影也算是熟读诗书,只见过某个人写过这种风格的。 写给自己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也是这个风格。 原来,他真的来了啊,王猛说他身边有一些家将,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为苏道质背后的那只手了呢? 能把自己从苻生手上勾搭走,然后全身而退,梁影从没怀疑过赵川的能力,现在淮北闹得风生水起的“苏家军”,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诡异的背后,是数不清的套路,一如对方时常显露的坏笑。 当初她和赵川在一起激情如火,两人意乱情迷之下,把隐藏的秘密全都分享给了对方,梁影自然知道赵川是怎么一步步让自己沦落,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在幸福甜蜜之余,也是对这个男人的心思和手腕深感佩服。 表面上是苏道质,背后却是他赵川赵大当家,不然苏家堡在淮北也不是一天两天,何以听说赵川返回之时,这家伙才开始声名鹊起呢? 只是这些暂时还不能对长安君说。 “诸葛亮,他是三国时蜀国的丞相,被称为武侯......” 梁影耐心的给长安君解释那首“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历史背景,果然,不学无术的鲜卑绝色美人被梁影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这个苏道质的气魄,还真是不一般啊!短短几句诗,就写出了一个人的志向,汉家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小妹深感佩服,难怪杨氏的长子如此推崇苏道质。” 如同后世的追星族一样,长安君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呵呵,我男人文采也很好的,妹妹如此佳人,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写一首诗怎么样?比这个还好的。” 梁影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赵川若是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那自己的计划就是画蛇添足,但现在的情况和自己当初估计的一样。 她心仪的男人,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 梁影扫了一眼长安君那美丽窈窕的身姿,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王猛说的那件事,就算自己做恶人,也务必要去做了,长安君她并非普通女子,背后的符号,很有操作的空间。 “真的吗?那太谢谢姐姐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啦。人会老会死,诗书则可以万世流传,这等于是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去,姐姐这份大礼,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长安君的话让梁影半天愣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谁说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大道至简,人家虽然没读什么书,好坏是非她明白着呢。 如同洗脑,梁影把另外一首诗也解析给长安君听,对方好像有所感悟,明白了她一直缺乏和自卑的东西。 人活着的动力来源于自我认同,也就是所谓的“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和“做眼中最好的自己”,而这两点,长安君在认识桓婧之后开始动摇,在认识梁影之后彻底崩塌。 鲜卑的文化传承,到目前为止非常粗陋,除了杀人,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比如刚才诗里面的诸葛武侯,他们那里就没有,他们现在玩的欢的,都是人家汉人几百年前就玩剩下的。 如果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长安君已经醒悟,又岂能继续装睡? 她突然对梁影经常提到的那个男人有了一些兴趣,这个人的轮廓,似乎慢慢在心中饱满起来。 而梁影魂牵梦绕的某个无良少年,此刻正趴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拿着“千里镜”远眺,观察着远方的情况。 “大当家,情况怎么样?” 石越没有多嘴询问赵川手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这玩意行军打仗异常便利。 “王家寨的人很谨慎,不过咱们勾搭了那些人三四天,每天大批粮草从他们侦查范围里路过,再狡猾的狐狸,也应该会蠢蠢欲动了,黄昏的那一批粮草,他们一定会来劫。” 来自后世的赵川,知道一个最基本,也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道理,人的习惯有时候异常强大,惯性思维更是如此,相信经验的人,比相信感觉的要多很多。 每天都往那边送两次东西,每次一模一样的人力,一模一样的规模,鬼鬼祟祟不插旗号,虚虚实实让对方笃定又心疑,等那些人自行脑补完之后,一定会趁着他们自以为便利的时间和地点下手。 “赵大当家,咱们的打法,跟韩信破赵之战,有些类似,对方会不会看破了啊?” 赵川让沈劲带着手下本部人马,拿着苏家堡的红旗,在王家寨周边埋伏好,一旦听到号令,立刻夺寨。 赵川则带着主力打伏击,而战力强悍的诸葛侃带着诱饵,推着诱敌的“粮草”,三人分头行动。 石越太有主意,赵川怕他自作主张,将其带在身边,有事也有个人可以商量。 “越是简单的计策越是好用,无需多言,现在来改也已经来不及了,你要相信沈劲的能力。” 赵川摆摆手,示意石越不要犯袁绍那种“多谋而无断”的错误。 “诶?快,让郭敞和孟昶准备好,郭敞带队,孟昶负责杀领队的人,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谁不听我号令,别以为陆长生不在就没人杀他们!” 陆长生领导的督战队,翻脸无情,只讲军法不讲情面,苏家堡的一些流民不知道赵川的规矩,被斩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现在外表白净的陆长生被称为无情索命白无常,可以止小儿啼哭。 “哈哈哈哈哈哈,肥羊来了给我杀!”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诸葛侃督运队伍两边的树林里,数不清的裹红色头巾的大汉蜂拥而出。 “把车放下,把这几个袋子护好,撤!” 诸葛侃慌慌忙忙的背起一个布袋,狼狈的带着手下逃窜,没有一点抵抗,他手下一个人袋子没拿好,掉在地上,袋口的绳子松开,稀里哗啦的声音,满地铜钱,捡都捡不过来。 这年头江左经济并未被破坏,铜钱流通无问题,乃是各方都认的硬通货,粮食不便保存,容易腐烂,有条件的人,没有哪家哪户只有粮食的。 看到满地铜钱,这些红头巾的流民士卒,像是发了疯一样冲上去捡钱,之前还有那么一丝样子的队形,已经彻底散乱,完全没有一点武装力量的样子,更像是一群乞丐在争先恐后的抢别人扔过来的残羹冷炙。 “呃,不至于吧,我后面的阴招都还没用出来,你们这就从了?” 赵川坐在树枝上,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也是没料到王家寨的队伍是如此低劣,连基本的令行禁止都不能确保。 其实这倒是赵川误解了那些流民队伍的战斗力。 这些人打打顺风仗也是一把好手,有时候困兽犹斗也是相当强悍的,只是不能诱惑,也经不起诱惑。 饿过肚子的人,就格外的珍惜粮食,对粮食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这些被穷怕了饿怕了的流民士兵,见到粮食和可以换换食物的铜钱,自然无法淡定。 “跟孟昶说,放信号箭,让沈劲那边开始行动!” “是!赵大当家!” 石越对着树枝上的赵川拱拱手 一声尖锐而刺耳的鸣笛声响彻树林,随后在天空中绽放出烟火。 那些裹着红色头巾的王家寨士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停歇的箭雨就朝着他们招呼过来。 为了这次伏击,赵川用的都是三段射的压制方法,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时间和机会。 这些人连敌人在哪里都没看到,就死了一大片人,更多的则是受了伤,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放下兵器不杀!” “贼首死于我箭下,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王家寨那些突入树林的人,早已失去建制,被分割包围,不是死了就是失去了抵抗能力。 树林外有很少一部分人并未跟进,他们很幸运,避免了灭顶之灾,带队的那位早已死在孟昶的箭下,这些漏网之鱼只好逃回王家寨。 只是不巧的是,老天给他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当这些人来到王家寨,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老巢已然易主。 沈劲站在王家寨木质的城楼之上,麾下弓手都瞄着城墙之下的溃兵,不得不说,韩信破赵的井陉之战的战法,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在演了三天戏之后,王家寨被攻破,已经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至少沈劲觉得理所应当。他们的大军一直都在对方的侦查范围以外。这些人若是有了防备那才是真见鬼。 不一会,赵川带着树林里埋伏的人马,押送着俘虏,来到王家寨门前,然后就发现这里跪了一地的人。 “刘轨,带着你的人去收拢俘虏,我去看看那位声名赫赫的王家寨寨主是何许人也。” 自己设了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家寨头领居然都没有现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赵大当家,一切顺利,这边走,稍微有点事情。” 沈劲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让赵川颇感古怪。 这次沈劲夺城无一伤亡,王家寨的战斗力比自己预想得差的多,沈劲这厮莫非还遇到什么麻烦事不成? 赵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地上的血迹都很少,说明沈劲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攻占了这里。 咦?这里居然有女人的闺房? 老远就闻到一股粉脂气息,赵川感觉很不可思议,这位王家寨寨主听说无恶不作的啊,怎么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啊!”“啊!”“啊!” 一声声女子的呻吟传到赵川耳朵里,闺房门口两个士卒目不斜视,看到赵川来了,都松了口气,这女人叫得让他们心痒,但人家却并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大当家,有个女人要生了,我问她男人在哪里,她死都不肯说。现在情况好像有点不妙,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卧了个槽,里面有个孕妇,你自己不去,让我去看? 赵川没好气的瞪了沈劲一眼,对方是个单身汉,哪里知道那么多,赵川沉声说道:“让人去多烧开水,准备好小刀,一会我要用。让人守在门口,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沈劲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的去了,赵川一个人小心的步入闺房,就看到床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疼得直冒冷汗。 “你是什么人?算了,我先帮你接生吧,不然你死了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床上的怀孕女子脸蛋颇有姿色,至于身材么,一个孕妇,都要生了还有什么身材可言。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呀?还挺嘴硬? “你只管生娃便是,你是谁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不就是琅琊王家的女儿么?也别太小瞧我的智商啊。” 床上的孕妇大惊失色,双眼泛白,晕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世家的力量 “哇!”“哇!”“哇!”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赵川用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汗水,头一次给女人接生,感觉不要太酸爽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 “阁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让我看看孩子。”床上的女子中气不足,不过吐词异常清楚,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赵川用了当初系统奖励给的医疗器械,总算是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我先出去了,你不必解释什么,我相信你和孩子都在这,他会来的。” 丢下这句话,赵川就走出了屋子,门外有一个稳婆,是沈劲从附近的流民据点里找来的。 多亏苏道质名声起来了,各方小虾米都给几分薄面,不然还真是很麻烦。 “进去照顾好她,用点心,别看我不像坏人,杀起人可不手软的。” 赵川冷冷的对这位已经吓得有些发抖的中年妇人说道。 “大当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找到王家寨的主事之人,琅琊王家指明要此人人头,现在不好交代啊。” 这件事沈劲也是知道内幕的,赵川无奈的摊摊手:“好多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对了,放消息出去,说王家寨有个女人生了个女儿,母子平安。晚上故意留个破绽,那家伙绝对会摸进来的,让人埋伏在这间房周围。” 对于这一类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赵川赵大官人很是熟络,既然能让王家的女人大肚子,还把孩子生下来,自然不是那种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浪子,还怕对方不就范么? “诶?那个不是法显么?他怎么在这里?” 沈劲一声惊呼,赵川这才注意到一个小和尚骑着毛驴,慢慢走向寨门。 MMP的,这厮居然不听号令,只怕在王家寨附近已经潜伏了三四天了。 他们出兵多少天,估计这厮就晃荡了多少天。 赵川虎着脸来到王家寨大门口,冷冷的盯着嬉皮笑脸的法显小和尚,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不是去找窦家的人送信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川质问道,语气已经很不好。 “哈哈,赵大当家在说笑了,如今淮北局势糜烂,谁也说不好窦家人是不是已经投靠姚襄或者慕容俊什么的,若是斩了我的脑袋,送给对方当投名状,你能帮我把脑袋按回去么?” 法显的脸显得很欠揍,赵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对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总不能说“死了你一个,幸福全人类”这种话吧。 “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赵川压下心中的愤怒,感觉自己是不是要严格一下军令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就是等着你攻破王家寨,带着胜利的消息去说服窦家的人,这样才能打消对方的侥幸和首鼠两端,莫非你认为你虎躯一震,对方就会纳头就拜?”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赵川被法显震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高昂着脖子如同一只胜利的公鸡!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苏家堡大胜,踏平王家寨的消息,应该要传到窦家那边了,我就带着这个消息上路吧,贫僧去也。” 来的突然,走得干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赵川始终觉得这个法显小和尚,他完全看不透,不过可以肯定,这一位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和尚。 “石越,你带着俘虏回苏家堡,让大伙跟你一起走,留下五百人给我,让刘轨留下来。” 赵川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分工协作,指挥俘虏搬运东西,黄昏还未至,就已经将本来东西就不多的王家寨搬空了,大军的主力也走了,就剩下他跟刘轨领着五百人,静候那位神秘人。 “刘轨,听说你当年在建康也是当家的人物?” 不就是黑涩会么?你需要说得这么含蓄?还是因为你也是混江湖出身的? 对于赵川的话,刘轨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悻悻的说道:“在下之前不懂事,整天在建康城混日子,幸好遇到赵大当家,哈哈。” 刘轨摸着自己一头的短发掩盖尴尬,却见赵川语气严肃的问道:“街边斗殴,和战阵之上的杀敌颇为不同,街道狭窄,那些长兵器常常无法施展,沈劲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送菜,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有心得。” 赵川自己当年就是一把剑从黑胡同里杀出来一条路的人物,自然明白那些道道。 “赵大当家说得不错,斗殴一般都是室内或者狭窄街道,有时候人多不一定有用。不过话说回来,或许战阵之上我稍微逊色,但贴身短打,其他人未必比得过我。” 当时在建康城的显阳宫内,刘轨能够一口气从房梁上下来,赵川就知道尺有所长,这家伙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更何况还有多年的“江湖经验”。 “晚上有个人要来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所以肯定不会倾尽全力,擒下此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房间里不是人多的一边就能为所欲为,适合高手过招,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赵川笑着拍拍刘轨的肩膀,对方抱拳肃然道:“若不能抓到此人,我提头来见。” “别大意,这人也许已经潜入进来了,或者已经装扮成我军普通士卒的模样,你见到怀疑的人不要声张,他必然会来那女子的闺房。” 刘轨在心中为那个神秘的家伙默哀了几分钟,这人正好撞到枪口上,要知道赵川当年在长安,除了是个厨子以外,真实身份也算是个黑帮大佬,帮忙江湖交涉,黑吃黑,寻找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这样的事情做了许多。 那个神秘人几乎是在挑战赵川最擅长的领域。 淮北之地,已经开始出现菜鸡互啄,甚至出现了像苏家堡这样的“霸王鸡”,那么,丛林之中,桓温这尊老虎在做什么呢?慕容俊这头狮子又在做什么呢? 桓温在巩固寿春防线,囤积粮草,编练新军,其他各路大军,除了陆纳这一路返回淮阴(江苏淮安),在那里修整以外,其余的队伍,均是整体推进,将战线稳定在淮河北岸前伸百里这片区域内。 这里进可以推进到黄河以南,夺取睢阳,许昌,退则可以返回淮河南岸,固守防线。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桓温没有进兵,却颁布了两条看似不相干,却又紧密相连的政策。 第一个就是检地,也就是悬在世家头顶上的利剑,土断! 全面清查晋国,特别是江左地区的户口,凡是黑户(多半在世家的农庄里耕作),要纳入县衙管辖,交的税是国家的。 世家中人凡是匿藏黑户的,都要问罪! 炸弹一直以来都没有爆炸,很多人怀疑桓温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当他们麻痹的时候,对方却出招,一剑封喉! 第二个政策,与第一个是环环相扣的,那便是凡是清查出来的户口,若是世家中人不想被问罪,则必须按照一定比例,提供徭役,以便在淮南地区屯田,疏通河道,主要是鸿沟和邗沟! 这是一对组合拳,对于世家来说,要么,承受桓温的铁拳,要么,乖乖交出匿藏的黑户,用于淮南地区的屯田,这么绝的主意,是谁帮他出的呢? 其实这些馊点子,全写在赵川给桓温的那封信里面了,投桃报李,桓温也是给了赵川相应的物资支持,不然苏家堡没了补给,哪里还抖得起来,还能当什么霸王菜鸡? 桓温现在担心的,不是姚襄,而是慕容俊,他看到现在慕容俊还没有出招,大军囤积黄河渡口枋头引而不发,弄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现在并不是和鲜卑慕容翻脸的最好时机,因为他目前还无法整合整个东晋的战略资源,而历史上,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赵川的办法,是立足于长久发展的,虽然其中包藏的祸心他没有看到,但也知道这些事情无法一蹴而就。 “桓公,刚才谢玄又来请战,被我打发走了。” 桓温行馆的书房内,郗超笑眯眯的走进来汇报近期的军情。 刚才在门口遇到谢玄来请求作为先锋,前出寿春试探虚实,被官拜行军司马的郗超教训了一顿,打发走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个苏道质,倒是有几分文采,不过我怀疑这不是他能写出来的,若是出名,他不会等到今天才出名,这诗句写得太好,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手笔。”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哈哈!”郗超发出爽朗的笑声,刚刚蓄起来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那双小眼睛转来转去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桓公这一招真妙,用赵川去试探姚襄,撩拨姚襄,一旦他咬钩,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灭掉,不过狡猾的姚襄势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范,那么他就只能继续向北,要么去咬慕容俊,要么去咬关中苻家。 到时候我们再压上去,呵呵,堂堂阳谋,谁能破得了!!” 赵川担心的事情,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和空穴来风,桓温就是把他当做棋子,或者是高档次的马前卒,让他去搅浑水,自己好渔利。 就算知道自己的处境,赵川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境遇。 不说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妹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屯田和土断一起进行,确实是个妙招,经营淮南,我们才有余力去北伐,对了,听说赵川那帮人最近玩得风生水起了?” 桓温对赵川这个人很有兴趣,因为对方的所有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与众不同,想不注意都不行。 “那家伙,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安心心的窝着。不过北伐这出大戏,还轮不到他来唱,桓公才是主角呢!” “嗯,那些军务,你看着办吧,慕容家出手之前,咱们都可以按兵不动,让赵川等人闹腾,近期土断的事情,世家也开始打算反击了,咱们的力度还要大一点,你下去忙吧。” 桓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郗超看到他的两鬓居然都出现了几根白发,不由得感慨时不我待,岁月催人老,唏嘘了几句就退下了。 桓温继续伏案工作,书写着土断的细则,推敲屯田的利弊,所需要的人数,还有物资,一时间竟然废寝忘食到天色快看不见了才醒悟过来…… 王家寨的门楼,入夜还是有一点微凉,隔几秒钟,赵川就会看一看那个王家女人的闺房,看看那里点着的灯火熄灭了没有,偶尔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赵川几次都想去看一看,硬生生的忍住了冲动。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猎物落网。赵川想过所有的方案,站在对方的角度,设想了多种撤退的方案和潜入的方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布置。 “大当家,那个,那个人就这样手无寸铁的走进房间,他说有话跟你说,让我来叫你!” 刘轨一脸无辜,所有的布置,都成为了无用功,对方摆明车马,就是这样直接的站在面前,不动粗也不反抗,任由着士卒将其五花大绑,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就算是处于不同的立场,刘轨也要竖起大拇指叫一声“真汉子”! 纳尼!赵川大吃一惊,这种感觉就像是集中全身力量的一拳打在棉花上,反震到内伤,心中感觉像是哔了狗一样。 早知道你这么识趣,我特么下午就直接去睡觉了,何苦把自己累得像什么一样? “走,带我去看看这混蛋长什么样,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我把他打一顿再说!” 赵川气势汹汹的来到“产房”,也是“香闺”,就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在逗弄还在沉睡中的婴孩,他身上早已没有了绳索,然而房间外的士卒也不敢进去捆绑他。 赵川挥挥手,让自己手下这些杂鱼们赶紧走,对方能不动声色的挣脱绳子,足见不是泛泛之辈,他这么明火执仗的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赴死”,而是为了“求活”。 一个男人有个漂亮女人,还刚刚生了个女儿,他会一心求死么?他死了,自己的女人难免最后会成为别人床上的玩物,小孩能不能活到成年都要打个问号,换做你,你会一心求死? “我救了你两条命,难道你就不该对我说声感谢么?” 赵川这才看到神秘男子的正面,好一个俊雅汉子,难怪能睡琅琊王氏的女人! “在下高尚,正是为了感谢而来!” 第二十八章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我叫她玲珑,当然,肯定是姓王,闺名你就不必知道了。” 这个叫“高尚”的帅哥,搂着刚刚生了孩子的玲珑,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川,等待对方的下文。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会把你交给王羲之,至于你会有怎么样的遭遇,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不用想逃跑,你一旦逃跑我就会杀了这位叫玲珑的姑娘,当然还有你刚刚出生的女儿。” 赵川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则是最无耻的威胁。也许他最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却不妨碍现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说。 “就是被你捏住了要害,我才不得不来啊,不然你以为你能抓到我么?” 高尚一脸无奈,似乎已经是放弃治疗。 “我很好奇,为何琅琊王氏会想着杀你而后快?” 赵川觉得很好奇,要知道他可是把王羲之的宝贝女儿勾搭走了,而且似乎……做了很多礼法所不容的事情,然而王羲之却是笑呵呵的捏着鼻子认了。 睡了王家的妹子,搞出个人命,就值得琅琊王氏这么大恨来杀你?要知道刚刚出生的这个女孩也是世家的血脉,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就算是血统高傲论决定一切,也不会迫不及待的消灭这个体内流着琅琊王氏鲜血的婴儿,除非,还有什么不可启齿的原因。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你信么?” 高尚一脸苦笑的看着赵川问道。 “我相信!”沉默了一会,从赵川嘴里吐出这样三个字,因为他当时看到玲珑怎么都不愿意说出这家伙的动向,如此维护这个人,那么一定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 高尚开始讲述他的故事,这是个很离奇也很狗血的故事。 高尚一家,原本是跟随祖狄北上的亲随之一,在北方抛头颅洒热血,祖狄死后,高家跟了祖约。 祖约继承了祖狄的遗志,却没有祖狄的能力和手腕,最终众叛亲离,在东晋朝廷的暗算下,投降了后赵,最后死在赵地,高家除了高尚被留在建康以外,其余的一个都没活下来。 知道了家里的遭遇之后,高尚开始习武,混社会,最后成为名噪一时的大盗,嗯,还有采花贼。 当年陷害祖约的一些人,凡是家里有未出嫁闺女的,高尚都会去光顾一下,有机会就会尝尝鲜,他长得帅,对女人又温柔体贴,从来不动粗。 跟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子,在被他祸害后反而投怀送抱,甚至掩护他行窃。 其中一些人出嫁之后,依然和他保持着不正当关系,也为他提供各种便利,以至于到今天东晋朝廷都没有留下他的案底,更没有女子来投案。 不过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喜欢泡妞的,终究有一天会泡成老公的,这位叫玲珑的王家女,遇到高尚的时候正在沐浴,两人居然聊了一个时辰的天,而没做其他的事情。 一个大大方方的看,一个大大方方洗,高尚还给玲珑加热水,两人可以算是一见投缘。 之后是事情就简单了,心生爱慕的高尚某段时间天天来陪春心萌动的玲珑聊天,直到有一天玲珑听说家里打算把她嫁给姚襄的弟弟姚苌,那个羌人。 情急之下,玲珑在一天夜里,将高尚引进闺房,就把他给逆推了! 随后的事情,就是姚襄反叛,姚苌派人杀了玲珑一家,高尚救出玲珑,带着她远走淮北,收拢了一批流民,休养生息,直到玲珑今日生下女儿。 “你们在这里已经八九个月了,王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现在出现,当初姚苌为何会无故杀玲珑全家,琅琊王氏居然也不吭声,咽下这枚苦果,这未免有些蹊跷啊。” 赵川在一旁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当时姚苌可能是想要这个!” 高尚递给赵川一叠书信,这些早就被拆开过,某人接过一看,大惊失色,脸上一片煞白。 “原来王家早就私通了姚襄,打算做当年王敦做过的事情啊!这件事如果败露了,建康城要迎来大洗牌,只怕桓温会血洗王家啊!” 赵川有些感慨,难怪一向都不管家族事务的王羲之也参与进来,实在是因为这事关琅琊王氏的生死存亡,他想避开都不行! 永昌元年(322),王敦以诛杀刘隗为名,在武昌起兵,攻入建康,诛除异己,被拜为丞相、江州牧,进爵武昌郡公。他还屯武昌,后又移镇姑孰,自领扬州牧。太宁二年(324年),王敦再次起兵攻建康,不久病逝于军中。 自此以后,朝廷对琅琊王家都防着一手,前有郗鉴,后有谢玄,这些都是捧起来压制王家的人!如果这些书信落到朝廷手里,会有多大的地震赵川难以想象,到时候搞不好葫芦娃一家都会去投靠他了。 说明白点,那位王家的先祖王敦若是没有病逝,只怕司马家真要退位了,现在王家没有领军的人物,自然会打外力的主意,拉拢姚襄不是什么意外,但欲行不轨就让朝廷和其他世家不能容忍了。 “你是说,玲珑家人的遇害,全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赵川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也是没料到的王羲之的一封信居然能挖出这么大的黑幕来。 “确实如此,我们后来才知道,当年玲珑她爹就是负责笼络姚襄之人,不然也不会把想女儿嫁给姚苌。玲珑怀有身孕的事情泄露,姚襄不满婚事,于是王家就默认他杀了知情人。 更重要的原因是,姚襄成为了过街老鼠,王家不想与之有瓜葛,便让姚襄自己处理这些事,换取他逃跑时王家的领兵之人开一下方便之门,不然你以为姚襄能逃到许昌而不被人拦截么?” 果然如此,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有时候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世家放出消息,说高尚是坏人,是杀人魔王,那么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谁又能站出来为高尚这个无权无势的人说话呢? 这家伙是个采花贼,也不是什么好鸟,但他做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那些女子愿意让他睡,那也是他的本事,赵川所做的事情,可能没有他恶心,但性质上说并没有强多少。 而琅琊王氏和姚襄,所做的事情,就是明明白白的让人不齿了,这也让赵川见识到了世家那几乎无所不能的力量! 现在把高尚交给王家的人,似乎有些不义,然而不交的话,王孟姜搞不好就会被王羲之扣押回去,这真是道义和现实的抉择! 其实看得出来,王家也是需要赵川的投名状,帮对方擦干净屁股,对方才会接纳他,唉,还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罢了,你们安心暂时住下吧,让我先想想。” 赵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这件事很麻烦,好像不管怎么做,似乎都很难两全其美。 他走到大寨的木墙上,看着远处朦胧的景色,内心也犹如这夜色一样晦暗不明。 “罢了,若是这样是非不分,孟姜也会鄙夷我的为人,还是追求本心吧,大不了我也做一回采花贼,跟她把娃一生,就不信王羲之会咬我。” 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赵川走进玲珑的闺房,对正在看婴儿的高尚说道:“以后你隐姓埋名跟着我吧,带着你们一家,有什么事情我扛着。” 说完转身就走,他怕自己不走会改变主意。谁知道王家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让孟姜嫁给司马聃,报复他赵大官人。这次的决定亏大了,果然蝇营狗苟才是人的本性,难怪说世上好人死的早,祸害活千年,唉。 就在赵川来到门楼签押房自怨自艾的时候,那个叫高尚的家伙,不动声色的来到身边的蒲团跪坐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赵川。 为什么感觉这厮的气质有了很大变化,好像从一个护妻狂魔的专一男,变成了浪荡不羁的欢场达人? “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银狐。” 啥?江湖上何时有这号人物的?莫非我再次穿越了? “阁下这幅尊容也能叫千面银狐,真是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啊。”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英气的男人,相貌还行,但配不上千面银狐这等装逼的名字。 “不是我故意要把自己弄得这么丑,而是太帅了挺麻烦的,赵大当家一表人才,应该知道我的苦衷才是。” 高尚一脸眉头不展,叹息了一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容貌,简直可以用“帅得惊动朝廷”来形容,比他的夫人玲珑都强了一大截。 “采花不被举报,是因为那些女人觉得被我玩还赚到了,不然就算我三头六臂,也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高尚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得意,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一点自责。 这尼玛也是个极品人渣啊! 再怎么厉害的采花贼,也会认为干那种事情是不对的,结果这位的语气,大概是能被我玩是你们的荣幸,大爷是在发福利。 赵川也理解这厮为什么当初看玲珑洗澡,而玲珑没有叫唤下人了。 好吧,这位跟法显一样,也是个奇葩。 “我这里是要打仗,不是要开夜店,你的天赋我完全用不上啊。” 赵川叹息了一声,并不想把这种太帅的家伙弄到身边。 “我在这里专程等你已经很久了,若不是师父有遗命,我带着玲珑找个安静的地方潇洒易如反掌。” 纳尼? 赵川听到高尚的话,心中一沉,想起之前遇到何法倪时的一些事情,上一个穿越者留下几个人给自己,莫非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赵川把挂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拿出来给高尚看。 “拜见少主,玉面罗汉在此听候调遣。” 高尚看到玉佩就立刻跪下没有一丝迟疑,赵川不禁在心中暗自嘀咕,上一位穿越者乃是谍报大师,可以想象其御下极有手段,高尚见到这块玉,几乎是出自本能的臣服。 真是虎死雄风在啊!自己势必不能丢那位“前辈”的脸。 “说说看,你最擅长什么。” “回少主,属下最擅长潜入宫廷与高门大户,窃听及策反权贵高官,盗取贵重物品,还有少主不方便出面的脏活属下也可以处理。” 卧了个槽的,果然是个高级间谍,介于窃贼和刺客之间的人物。 “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就叫高玉,这枚洗髓丹你拿好,可以增强身体潜力,合适的时候再用。 你女儿我就收为义女了,玲珑也会跟我随行,你是我最秘密的武器,不能暴露,今夜就去枋头,伺机潜入鲜卑慕容宫廷,随便你怎么折腾,那里越乱越好,我需要时间。 可听明白了?” 高尚,哦,现在叫高玉,点点头,赵川递给他半块玉,这是王孟姜临走的时候送给他的护身符,被弄成了两半。 “当有人拿着另一半找你,就是自己人,你多保重,回来我有重赏。我知道你不缺金银,只是神药难找,你的师父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赵川现在也算是恩威并施,还捏着对方的家小,高玉一脸佩服,恭敬的说道:“你果然是我师父选中的人,那属下这就去了。” “嗯,去吧,你的事情我会善后的。” 高玉走后,赵川兴奋的握了握拳。 前面还在抱怨好人活不长,后面立刻就翻转过来,大概是高玉害怕自己被鸟尽弓藏,故意来考验他赵大官人的心性如何,值不值得托付。 若是之前自己有一丝恶念,或者没有救活玲珑母女,这位“玉面罗汉”,只怕很难心甘情愿的听自己调用。 他或许很难找自己麻烦,但人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这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有时候心软一点不是坏事,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会收到回报的。 “埋一颗种子到慕容家,不知道以后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啊。” 赵川记得桓温这次北伐之后,慕容家就要开始发力大肆扩展了,也是时候开始提前布局了。 第二十九章 所图甚大 苏家堡的“苏家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打得凶名赫赫的王家寨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连老巢都被占了,这势头之猛,真让周边的大小势力有些措手不及。 王家寨投降的壮丁也有将近千人,妇孺更多,一下子苏家堡变得十分拥挤,原来很宽敞的木堡,人满为患,赵川在不得已之下,下令在苏家堡外围开始建设第二道墙,从前的那一道墙成为了内墙。 面积大了几倍,还圈进来相当大一片农田,赵川的心很大,也很野,这也算是条退路吧,谁知道关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新来的人,还有从前的妇孺,都被安置在第一道木墙和第二道木墙之间,赵川感觉,桓温迟早会来,把这里变成北伐洛阳的前进基地。 虽然这里不是自己最终的根据地,但是建设好了“卖给”桓温,也能卖个好价钱,不心疼不代表不要好好建设。 而且若是北方出现自己不可控的局面,退一步倒是可以先把梁影等人接到苏家堡来暂住,谁知道这场战争打多久呢? 历史上的桓温北伐,关中苻家和雄踞黄河中下游两岸的慕容家,都没有过多的干涉,谁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 连王凝之跟王献之的婚姻都因为自己的插足而被拆散,东晋最后面那几个皇帝都不会出生,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分析当前的局势,赵川还是觉得自己的危险很大! 慕容家太强势,人才太多。 苻家关中地段太好,易守难攻。 苻坚需要强大的敌人,赵川才能左右逢源,桓温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有这个人在,苻坚和他背后的氐族就不敢卸磨杀驴! 只有苻坚感觉到敌人强大的军事威胁,才会给自己最大的自主权,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氐族掌控的地盘,发展壮大。 最后席卷天下! 不然,自己就有可能成为被牺牲的那个人。 即使夹缝里生存的感觉很难受,但却比死了强,忍无可忍,那便从头再忍吧。赵川只能努力让自己强大,然而现在战争的主角,却不是自己。 正当苏家堡的建设如火如荼的时候,正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苏道质大杀四方,一飞冲天的时候,一个小和尚,骑着一头小毛驴,来到了窦家经营的据点门前。 赵川他们所在的苏家堡,位置靠近后世宿州的上游(靠近北方),而窦家经营的据点,则是在后世的淮北市附近,现在则是叫相县,属于沛郡,名义上,已经是前燕的土地。 只是慕容家现在还没有精力来管理这里,窦家的坞堡,位于相县县城的周边,至于为什么不占领县城,则是因为那里已经被攻破废弃,以前住在那里的人,早已逃亡各处。 而窦家这样的世家建立的坞堡,比王家寨这种更高一个档次,防御力更高,而且容纳的人也更多,俨然这一片地区的霸主了。 窦家毕竟在两汉时期风光一时无二,说是第一家族(除了皇族以外的)也不为过,这一支虽然是旁支,而且还沦为坞堡堡主之流,但也不是普通流民势力可以比拟的。 一言以蔽之,他们就是流民和地主武装中的战斗机,没事的话,包括桓温和慕容家在内,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这样的势力。 落魄的“战斗机”遇到苏道质这样突然雄起的“霸王鸡”,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不过最近苏家堡的风头正劲,窦家倒也不敢太小瞧。 “这位小师傅,里面请!” 窦家掌管的坞堡大门敞开,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带着一股英气,走路虎虎生风,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的贵气,那种自然而然的拿捏感觉跟谢道韫有些神似。 做作如果成为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那就不再是装腔作势,而是叫风范。 除了赵川以外,法显还真没有遇见过如此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外貌上看没赵大当家帅,但气度犹有过之。 “在下窦韬,窦家嫡长子,请问小师傅法号是?” 这位叫窦韬的年轻人,恭敬的问法显道。他已经知道对方就是近期“很狂很嚣张”的苏家堡的人,心里弄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如何,到这里来具体是做什么。 淮北之地,乃是胡人和东晋政权反复争夺的边界地带,南北朝时期,这里发生过许多大战,包括后来的淝水之战,一部分战场也是在这一代。 北魏和南朝各代,也是反复拉锯,所以这里的地主武装势力,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因为笨蛋早就被灭掉了! 苏家堡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十分惊人,不仅指挥有度,而且主帅很会用兵,窦韬当然不可能跪舔,但也绝不会轻易得罪,于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说说好话,装装孙子又不会掉块肉! 窦韬的行为跟法显之前估计得一样,他携着苏家堡踏平王家寨的大胜而来,自然是昂首挺胸,心中有底什么都不怕。 “贫僧法号法显,乃是山野粗人,不值一提。”法显故作谦虚的说道。 “贵堡堡主苏道质,我们以前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太熟悉,没想到现在宛若飞龙在天,光芒不可直视,真是出人意表啊。” 窦韬话里有话,不断试探着法显。 “人的力量有时候很大,足以翻天覆地,有时候又很小,什么都做不了,关键是把握住时势,有句话叫时势造英雄,顺势而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桓公北伐,这就是势,我家主公,无非是借了势而已。” 法显说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窦韬却在心里暗自摇头。 这些全是客套话和场面话,没有一点油盐,对方的想法跟他一样,你没有干货,我也就一直灌水,继续这样聊下去,估计说一晚上废话也是白费功夫。 桓温远在寿春,手根本没有伸到这里来,苏道质如何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收服陈家屯,踏平王家寨,人马多了几千人,部众更是多了万人有余,实力大增? 这些才是窦韬最关心的问题。 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是现在不方便问,即使问了,对方也很可能不会说。 窦韬那张英俊的脸阴晴不定,他父亲早已不问世事,窦家坞堡的内外事务,全是窦韬在打理,只有最重大的事件,需要借助他父亲人脉的时候,他才会去请示,这也是窦家在刻意的培养家族里的优秀子弟。 窦家要再次崛起,少不了年轻的领军人物,窦韬的父亲资质一般,能文不能武,所取得的成就有限,有了优秀的儿子,自然就提前退了下来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窦韬历练。 宾主落座,法显喝了一口尚未改良的茶水,差点无礼的吐了出来。他口味已经被赵川的炒茶养刁了,遇到窦家这种生茶加大量作料的,还真是不适应。 这位年轻和尚,脸上的厌恶嫌弃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好像一切都是幻觉,他将茶水放下便不再饮用,窦韬看在眼里,对苏家堡的认识又提高了一些。 这位和尚是见过世面的,嫌弃自己的招待,那说明他平日里喝的一定是比自己招待的茶水要好得多。 一个落魄的势力,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去追求这些的,这一点说明了苏家堡内部的经济状况,定然是好的,他们不仅有人力,而且还有物力跟财力。 看来最近苏家堡碾压周边的两场战争,必然有其内部原因,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 他们会不会是桓温在淮北的代理人? 窦韬心中一惊! 提线木偶,早已有之,兵法上也不甚稀奇,幕后大佬不方便出面,让小弟穿个马甲在前面打,这是很正常的操作思维。 后世美利坚和苏联冷战时期经常打代理人战争,自己不亲自上第一线。代理人战争,其实在中国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秘密,到了南宋末年元朝初年,代理人战争更是打得登峰造极。 窦韬能想到这一点,是因为苏道质写的那两首歌颂诸葛亮的诗,倾向很明显。 这两首表明立场,很明白的解释了苏道质自身的立场,那便是此人即使不是桓温的人,也是跟桓温一样心思的人,站在东晋北伐这一边的。 苏道质派人来这里或许没什么恶意,不过窦韬分析形势,发现跟着桓温北伐,了不得就是下一个祖狄,甚至还不如,汉家天下又不是他窦家的,能保一方平安已经相当不易,若是要玩逆袭,谈何容易!! 抛头颅洒热血这种事情一时可能有,但如果把家族都押上,还是先考虑考虑再说比较好! 想到这里,窦韬就已经猜出法显来这里的目的了,对方一定是打着“强强联合”的主意,不得不说,新兴的苏家堡,若是得到窦家的支持,只怕真能凑出一万多的常备精兵,然后剩下一半的人来屯田! 这么多人足以做很多事情了,甚至改变中原的战略局势。 比如姚襄号称十万,但他最精锐的羌人骑兵,也不过三千人而已。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极端情况下,苏家堡和自己联合的这一万人甚至能把姚襄打趴下! 而且一旦两家合并,必然要对周边势力进行大规模洗牌,周边那些不满千人,甚至只有几百人的据点,一定会前来投靠,到时候……窦韬已经不敢想下去,这尼玛是菜鸡变猛虎的节奏啊! 出这个主意的人不是在谋划一城一地,他所图甚大啊! 几十年前,祖狄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从几百人的菜鸡变成了实质上的一方诸侯,谁都不敢轻视,连东晋朝廷都极为忌惮么? “法显大师,请问有什么可以指教的?”窦韬那张年轻的脸,笑得快成一朵菊花,略有一些虚伪的问道。 法显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窦韬手中,严肃的说道:“我只是个信使,决定不了任何事情。这是苏堡主给你家话事人的信,所有的东西信里面都写清楚了,事情办完,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出乎窦韬的意料,一向喜欢哔哔的法显,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交完信起身就要走。 这厮到底是来干嘛的? 窦韬简直是要崩溃了,你是说客,就要有说客的职业素养啊,我特么还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你这就要走,到底几个意思?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法显送到坞堡门口,对方骑着小毛驴跑得还挺快,一转眼就没影了。 窦韬其实可以当法显的面拆开信,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跟父亲商量才行,让这个小和尚知道等于露怯,很是不智,要不得。 “窦大人明鉴,自社稷崩坏,胡人南侵以来,江淮等地生灵涂炭,我汉家儿郎盼王师若父母,然江左朝堂纷争不休,内不能守土,外则无力北伐……” 苏道质的信很长,不过意思也很明了,抛去那些废话,其核心意思便是,东晋朝廷靠不住,唯有北方汉人团结起来才能闯出一片天,我现在已经打出一点基业,你要不要来入原始股?咱们强强联合,风景无限好啊! “苏道质倒是个妙人,我原本以为是个热血无脑的,最多昙花一现,现在看来,外面的名声却未必是真的啊!” 窦韬感慨一声,暗自责怪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心中的感觉跟赵川当初是一样的,那便是狐狸还是老的贱! 对外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里打算的,却依旧是自己的利益,但谁让人家会演戏呢?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现在流行喜剧,你就得当个喜剧演员! 此刻借着桓温北伐的东风出来搞事情,真是民心所向啊。 苏道质不是桓温的人,但桓温会很乐意看到这种“两晋诸葛亮”,打着光复汉家江山的旗号。 而北方的胡人势力,对这些人则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毕竟主要对手是桓温,这些人还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只要不明火执仗的跟自己过不去,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了。 还真是挺阴险的!窦韬心往下一沉,苏道质这种人既然能找自己联合,自然能预料到自己拒绝的情况,以对方的为人和智商,只怕窦家还真要面临一个强敌,如果不答应的话。 该怎么回复呢? 第三十章 组队的来了 桓温北伐,不仅是赵川等人打算浑水摸鱼,北方鲜卑慕容家,也在大刀阔斧进行着内外改革。 尽管慕容俊已经脑袋发昏,居然下达征发一百五十万大军这种昏招。 但老谋深算的燕国丞相慕容恪,却开始布局为自己的家族“洗白”。 慕容恪手下搜罗了一大帮汉人世家的儒生,开始为自身家族洗地。(这种事情苻坚后来干过,而李唐更是组建了专门的洗地机构) 他们的理论是这样的: 鲜卑虽然出自东胡部落,但是我们慕容家却不是呀,我们只是住在那里而已,被人误解是东胡,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们跟汉人可是一个祖先! 我们慕容家是三皇五帝中排名第三的高辛氏帝喾的后裔(自称的,不可考,就是司马迁现在活过来也说不清这些人到底是不是)。 而帝喾姓姬,名俊,是轩辕黄帝的曾孙。 姬俊的后代世居北国,远离中原,因而慕二仪(天、地)之德,继三光(日、月、星)之容,是以取姓氏为“慕容”。 我们是你们汉家的远亲,现在你们家的“天子”无德,所以我们来当天子也是一样的,而且还能做得更好,反正我们是同一个祖先嘛! 其实鲜卑慕容家,俊男美女不少,尤其是皮肤白皙,有着很明显的西域血统,若是黄帝的后裔那才是真见鬼,不过是不是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统治汉人的借口。 不是说你穿汉服,说汉话,你就是汉人,慕容家这些人,他们要跟自己身上的胡人烙印做切割。 鲜卑部族切割不掉的话,就先把自己的家族切割掉。 只要不是胡人,那么被统治的汉人就没那么抵触了,毕竟东晋朝廷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跟妹子喝醉了被某个富二代玩了,醒来后那个富二代说会负责,妹子就想只当是提前洞房了是一个道理。 不得不说,慕容恪的这一招非常狠辣!跟苻坚当初在品香居一楼对赵川说过的“我为苍生共主”是一个套路,而且慕容家跟北方汉人世家合作,这一招玩得更纯熟。 不仅如此,在赵川来回折腾,“菜鸡崛起”的这一段时间,燕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说是之前许多小事的积累延续和爆发。 鲜卑慕容家,一直以来,都是采取的跟鲜卑段氏联姻的策略,获得对方的支持,这种策略延续了两代人。 比如慕容俊等人的老爹,一代枭雄慕容皝,正室王后就是鲜卑段家的人! 到了慕容俊这一代,慕容垂,慕容俊等人,都娶了鲜卑段氏的女人作为后妃,慕容垂还是正妃! 但两个部族的矛盾,也开始渐渐显现出来,毕竟分赃不均,翻脸只是迟早。 慕容垂的老婆被清算,只是两家决裂的导火索! 到了慕容俊儿子慕容伟这里,他近期大婚了,老婆却不是传统的段家人,而是自己的表妹,母亲可足浑氏的堂侄女,也是可足浑氏。 此女容貌比长安君差点,但也是国色天香,迷得慕容伟晕头转向,颇有点君王不早朝的味道。 段氏在后宫的失势,伴随的是可足浑的崛起,反映在外面的,就是慕容家对鲜卑段氏占据山东半岛极为不满,因为这块地方很重要,物产丰富,又是入侵东晋侧翼的桥头堡! 或者说这两点是互相影响。 因为鲜卑段氏部族碍事,所以慕容家就要收拾自家后院,同时因为自家后院被收拾了,那么对付鲜卑段氏起来,就更加不需要畏首畏尾,投鼠忌器了! 现在两家的矛盾如此之大,大范围的联姻自然无法继续下去,新仇旧恨,已经到了彻底清算的时刻。 桓温一直在等待的动静,终于来了,鲜卑慕容正式跟鲜卑段氏翻脸,挥师东进,准备进击山东半岛,至于桓温,慕容恪认为现在两家的矛盾还没大到要打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天上乌云滚滚,大家都知道要下雨,却一直没下下来,现在终于下下来了,却是两个胡人部落先PK起来! 对于这些,消息已经传到了赵川所在的苏家堡,不过他没什么动作,更没觉得稀奇,因为这些都是写在脑袋里的年代纪年表里的,这些自己影响不到的地方,该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发生了。 “大当家,今天又来了三个小寨子的人,想来投靠我们,现在咱们是兵强马壮啊!” 沈劲红光满面的说道,不动声色的恭维赵川,毕竟这些都是对方一手策划的。 “你说兵强马壮,请问我们有马么?” 呃……这个,好像还真没多少! 中原不产马,马都是从鲜卑人那边走私过来的,零星的可能有,如果要成建制的,至少在这里是得不到的。 建康城那边,走海路,有一条走私的通道,实际上是鲜卑慕容睁只眼闭只眼的通道,可以搞到一些马,数量勉强能够装备东晋大军的斥候队伍,若是想集中使用,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连东晋都是在这鸟样,桓温又怎么可能把宝贵的马匹给赵川他们呢? 只有象征性的十匹马,被当做宝贝一样供起来了,一想到这里,赵川就郁闷得想吐血。 “沈劲,你对姚襄这个人怎么看?” 在赵川手下人里面,沈劲是对东晋朝廷认同最强的人,这不同于眼中只有陆家的诸葛侃,也不同于曾经在建康城当混混的刘轨。对方的家族在东晋初年曾经异常显赫,只是押错了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姚襄虽然说汉话,穿汉服,但我不会把这个人当自己人,他依然是个胡人。” 这个年代,为胡人效力,还是有一些心理障碍的,像历史上王猛做的那样,默默的改变,为北方汉人做实实在在的事情,潜移默化的砍掉胡人身上的气息,他若能多活二十年,搞不好苻坚真会一统天下。 像历史上王猛那样的行为,沈劲现在也很难接受,一直要到北魏孝文帝全面汉化,鲜卑等胡人废除粗陋的习俗之后,这些矛盾才会从主要矛盾变为次要矛盾,最后水到渠成无人提起。 “你啊,如果跟胡人一个做派,那等于是被他们所同化,自己好好想想吧,什么是内心值得骄傲的地方。” 赵川拍拍沈劲的肩膀,很多事情,慢慢会被人接受的,自己需要的则是顺应时代的潮流。 然后打上自己的气息!! “赵大当家,窦家的嫡长子窦韬来了,究竟是你出面还是我出面?” 羽扇纶巾,看起来卓雅不凡的苏道质,悄然的来到赵川的书房,打断了某人的思绪。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当之,乃自捉刀立床头。事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信自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苏先生,你觉得如何?” 哈? 苏道质愣住了!把自己比作魏武帝曹操,这位赵大当家的野心可真是不一般啊。 就在愣神间,赵川就已经穿好了他那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皮甲,看上去就像个侍卫。 “当然了,若是窦韬眼力好,咱们也不会去杀他的。你当主帅,我当侍卫,这样可好?” 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聪慧过人,这位赵大当家也是阴险狡诈,这两个还真是棋逢对手啊。 苏道质暗叹将来女儿长大了大概要被这个男人克制得死死的,他点点头,对着赵川抱拳拱手,对方便站起身,两人如同主仆一前一后出门。 当然,到了外面已经成了苏道质是主,赵川是仆,两人彻底反过来了。 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在大伙面前,无论这些人知不知道赵川和苏道质的关系,他都会尽力谦卑,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护卫,连穿的皮甲都是特意模仿世家家奴的款式。 苏道质很有演员的天赋,那就让他一直演戏演下去吧。 苏家堡的会客厅内,赵川手下诸将全都在一旁站得整齐,包括法显在内,全都面色严肃,光这架势,窦韬就感觉最近雄起的苏家堡,不会是乌合之众。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一个比他低两个头,两边扎着流苏辫,唇红齿白眼神锐利的小萝莉,居然也在列,似乎不太像是内室女眷的样子。 在他印象里,女人就是给男人生孩子解决家里事务的人,这种场合,按礼法来说,不应该出现。更何况她还那么小,大概十岁都不到吧? 那女孩注意到他眼中的轻视,昂着头冷哼一声,臭屁到了极点。 不至于吧? 窦韬感觉很委屈也很无奈。 他从小就长得帅,气度不凡,而且继承了家业,身份超然,乃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若不是家里的家教很严,成婚前不允许近女色,就他这卖相,早被周边的“女妖精”们生吞活剥了!估计倒贴的女人都能比自己的亲卫还多! 窦韬他爹的看法是,非四大世家的女人,不能进窦家的门,所以他才迟迟未成婚。今天居然被个小萝莉看不起了,真是活见鬼! “哈哈哈哈,窦公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披着甲?窦公子是贵客懂不懂,都给我去把甲卸了,好生梳理一番,看什么,刘轨,就是说你呢。” 苏道质一来,就摆足了派头,让窦韬一脸错愣。 这位真是写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苏道质?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的……市侩? 琢磨了半天,窦韬脑子里才蹦出市侩两个字,好像用来形容苏道质特别贴切。对方虽然是衣冠楚楚,羽扇纶巾,异常儒雅,但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 “窦公子,这边请,书房一叙。蕙儿,还不去给窦公子准备茶水?” 苏道质故作不悦的呵斥苏蕙说道,小萝莉不经意看了她爹身后的赵川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她语气十分柔和的说道:“爹,女儿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这声音软得让赵川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小丫头好像看那个窦韬不顺眼,该不会在茶水里加泻药吧? 苏蕙走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赵川捏了下她的掌心,眼神严肃的看着对方,结果小萝莉马上吐吐舌头,用力掐了下他的手指,轻飘飘的走了。 这丫头千万别捣乱啊,自己的计划成与不成,就看窦家这一锤子买卖了。 联合了,下一步就大有可为,不成,难保要用些手段对付窦家。 窦家离苏家堡太近,怎么发展,都绕不过去,能联合是最好的出路。 “主公,小姐她力气小,不方便收拾,我去给她帮帮忙。”赵川对着苏道质一拱手,这位精明的中年大叔会意,随手一挥,赵川也跟着退下了,书房内就剩下苏道质跟窦韬两人。 “我这小女,一向是聪明不服管教,只有窦公子这样的人才能压得住她,原本想去窦家提亲的,想不到窦公子反倒先来苏家堡了,还真是缘分啊!” 苏道质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吓得窦韬魂飞魄散,差点拔腿就跑,不过他城府惊人,很快就镇静下来,打着哈哈说道:“苏堡主说笑了,令千金聪明可人,将来提亲的只怕要踏破门槛,窦某婚事家父已有主张,真是辜负苏堡主的好意了。” 窦韬不敢说什么没资格啊之类的,害怕苏道质顺杆往上爬,万一对方提出把女儿嫁给自己两家结盟,还真是不好拒绝。 娶妻娶贤,这位明显看自己不顺眼的,还是算了吧,再说这身材干瘪得跟豆芽菜一样,不看脸还以为是男孩,娶这样的女子过门,还真是有些难为他这个大帅哥了。 此时在厨房里,苏蕙拿着一包药粉,慢慢打开,刚刚准备下到窦韬的茶杯里,小手就被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抓住了。 赵川一脸谄媚的哀求道:“姑奶奶,你可别坏我大事啊,我给你跪了还不行吗?” “切,什么德行啊,像条求饶的土狗一样。”苏蕙把药粉收了起来,白了赵川一眼,心情已经由阴转晴,看上去好像要出大太阳了。 “晚上,等大伙都睡了,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赵川继续用怀柔政策恳求小萝莉。 “好吧,反正最近挺闲的,那说好了,我就放这个小白脸一马,你晚上要是敢食言的话,我就……”说到这里,苏蕙小脸一红,后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第三十一章 寻找世外桃源 四个人,两杯茶,书房里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赵川站在苏道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他现在的身份是苏道质的贴身护卫,显然现在不该他说话。 窦家的态度还不甚明朗,赵川很需要留一手观察一下。 而小萝莉苏蕙坐在苏道质身边,脸上带着微笑,目光肆无忌惮的在窦韬身上扫来扫去,弄得对方很不自却在又不好开口说。 你跟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计较,还要脸不要?窦韬家族显赫,祖上荣光难以尽述,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蕙儿,你先出去,为父跟窦公子有些事情要商量。”苏道质脸上有一丝不悦,女儿平日里挺乖的啊,今天为何如此不给面子?难道不知道今天是有大事要决定吗? 苏蕙的大眼睛越过苏道质,看向他身后的赵川,那家伙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打手势,苏蕙缓缓起身,故意对着窦韬作了个万福,嗲声嗲气的说道:“那小女子这就出去,爹爹和窦公子慢聊。” 那声音假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完苏蕙还给窦韬抛了个媚眼,她模仿着淑文勾搭赵川调情时的表情,但小女孩的脸又太过稚嫩,看上去很是不伦不类的,加上她并不懂得女人的风情,更不知道男女间那种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展现出来的气质异常诡异。 这一下,吓得窦韬一阵哆嗦!苏蕙那表情很像恐怖片里面女鬼要吃人的饥渴难耐,窦韬害怕万一不小心当了苏道质的乘龙快婿,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今天的阴影当中。 “那个,令千金真是天真烂漫,哈哈哈哈。”苏蕙刚刚出去,窦韬就言不由衷的对着苏道质干笑道。 “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苏道质不动声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两人看到对方的狼狈模样,都暗自松了口气。 窦韬也是听人说,当初姚襄来劝降苏道质,多亏他的独女苏蕙力排众议,坚定的对抗姚襄的羌族武装,苏家堡也才能有今天的局面,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娘,心机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要是把她当个普通小孩看,以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难怪苏道质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窦韬在心中给苏蕙定了性,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要产生瓜葛,更不能招惹的女人,这种在“主外”上也能经常有精彩发挥的女人,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窦滔不排斥包办婚姻,但前提是他的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令尊身体可好,当年同朝为官,可惜啊,神交已久,却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苏道质假惺惺的客套道。 窦韬老爹当年在西晋当的官也不大,苏道质更是芝麻绿豆小官,两人互相不知道,说什么神交已久,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并不重要,苏道质只是在强行拉一波“共同语言”罢了。 事实上,当北方沦落后,除了姚襄围攻苏家堡之外,窦家也从来没看得起过苏道质。 或者说,苏道质这个人根本就没进入过窦家的视野。 但这话窦韬现在可不能说,至少不能对外人说。今时不同往日,苏道质近期的所作所为据说非常受桓温推崇,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两家本来就没有过冲突,若是因为自己口不择言而结仇,窦滔觉得那自己的年纪可以算都活到狗身上了。 “苏家堡近来风头正劲,窦某十分佩服啊,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之前苏先生那封信我看了,现在想问问苏先生究竟是想做什么,我窦家也好给先生一个答复。。” 终于到肉戏了! 苏蕙的矫情已经磨掉了窦韬所有的耐心,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苏道质的开价是多少,值不值得他们窦家参与进来。 来之前窦滔就跟他爹商量过了。 窦韬他爹老谋深算,虽然没有长篇大论,但意思也说得很明确。 关于苏道质的所有提议,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看着,苏道质毕竟不是胡人,双方的立场还是比较接近的,至少没有什么原则上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么就以利益为主好了。 财富,人口,土地,名望,乃至家国天下,没什么不能谈的! “淮南淮北之地,自从胡人南下以来,就是双方交锋的最前线,并非我苏道质贪生怕死,而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桓温北伐,暴风将至,寻一处安静的避风之谷已经是迫在眉睫啊。” 苏道质并没有说什么家国天下,兴衰荣辱,而是简单的一个词,避祸! 暴风雨来了,还在外面嘚瑟的,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无家可归的倒霉蛋。 现在他们还有时间和机会选择,若是以后这里成了桓温和胡人厮杀的地方,那他们该找谁去哭呢。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这年头没什么秋毫无犯之说,没粮食补给了自然是抢,还有抓壮丁,不仅胡人抓,东晋这边的藩镇也抓,历史上的谢玄就干过“抓壮丁”的事情,不过那是流民队伍。 不过话说回来,苏家堡和窦家的坞堡不就是流民势力么?他们的统治地位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政权的官方承认。 就像苏道质,陈县的县令,曾经的。这是东晋朝廷所承认的官职。 但东晋朝廷从来没有说过,苏家堡就应该给苏道质管辖,本质上说,苏道质和未跟着赵川混之前的郭敞一样,一个普通的流民帅罢了。 窦韬点点头,苏道质没有说什么大话,也没有鼓吹,他说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道理。一个他们窦家此刻也无法回避的问题。 大象和老虎打架,兔子老鼠们就应该躲远一点。 “晋升平年间,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东山谢安石,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后遂无问津者。” 苏道质看到窦韬有所触动,赶紧把赵川昨晚写给他,让他背下来的一篇文章吟诵出来。 苏道质文采很一般,但做戏是个好手,这篇被赵川略微改编的《桃花源记》,从这位中年儒雅大叔嘴里念出来,颇有诸葛亮“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感觉。 苏道质说得摇头晃脑,窦韬听得如痴如醉,赵川则是在一旁暗自发笑。 “大妙!此文足以千古流传,只是乱世常有而桃花源不常有,能苟活已是万幸……” 兴奋之余,窦韬也有些黯然。 当今是什么世道,他怎么会不清楚,苏道质是在用文章告诉他,要两家联合,找一处可以避难的世外桃源,想法是好的,只是,这种地方真的存在么?如果真有,那去那里休养生息也不错啊! 现在看来,苏道质找上窦家的目的还是比较单纯的。 “先生大才,不亚于再世诸葛,既然先生写信邀我窦家人至此,还请不吝赐教!” 窦韬对着苏道质恭敬一拜,以文观人,这篇桃花源记,打消了他的疑虑,目前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苏道质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打算趁着桓温北伐的东风,定居弘农洛阳河东一代。” 苏道质的话如同金石之音,震得窦滔头晕目眩。 大哥啊,你不是刚刚才说要找个无人问津的“桃花源”吗? 难道你不知道洛阳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下的中心啊! 不过话说回来,别人可能无所谓,但洛阳却是窦家真正的软肋。 洛阳,窦家魂牵梦绕的地方,两汉,尤其是东汉家族的荣耀,都是在那里实现,若是自己能带着家族重返洛阳,并且干出一番大事来,他们这一脉只怕是能成为主枝,光大门楣不在话下。 只不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真的好么?你苏先生莫非不知道洛阳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洛阳现在属于军阀周成,这个人两面三刀,不可轻信。 洛阳北面是黄河,南面是洛河,往西走是潼关,再过去就是苻家的地盘,往东是汜水关,汜水关以东就是黄河渡口,北岸就是黎阳,那里是慕容家的核心统治区。 夹在两个大势力之间,真的很好玩? 窦滔疑惑不解的看着苏道质,等待对方的下文。 “人要懂得借势,洛阳乃是天下的中心,固然诱人,但此时谁也没有力量彻底去掌控这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 苏道质摸了摸胡子,如同隆中对出炉时的孔明一样。 窦滔是真动心了,他又是恭敬的对着苏道质一拜,言辞恳切的问道:“苏先生有何妙策,愿闻其详。” 苏道质没有作声,而是将赵川画的一张洛阳地区的简图递给窦滔。 “洛阳北面有河东拱卫,现在河东在豪强薛家手里,薛家从不跟胡人合作,这是洛阳北面的屏障。” 历史上河东薛家,一直屹立不倒,苻坚统一北方后都奈何不得。 直到北魏时期,才有限度的跟拓拔家妥协,而且依旧拒绝通婚。苏道质只是向窦滔陈述了一个事实。 “胡人环伺,如果我们在洛阳,北面无忧,南面高山又有洛河为屏障,无需多虑。” 窦滔点点头,苏道质说得很有道理,洛阳的威胁,从来都是汜水关(虎牢关)和潼关一东一西两个方向。 “洛阳夹在关中苻家和慕容家之间,我们如果占据那里,不论倒向哪一边,都会极大的影响局势。洛阳地区我们占着,也会好过在最大对手的手中。我就赌一把,赌苻健和慕容俊不敢轻举妄动。” 苏道质站起身摇了摇鹅毛扇说道:“一旦我们占据洛阳等地,无论是苻家还是慕容家,都不会轻易来对付我们。 谁敢动手,我们就立刻倒向另外一家,更何况,我们还要打着晋国的旗号,就跟现在的周成一样。他们攻击洛阳,桓温就会有借口北伐。” 说了半天,窦滔总算是明白苏道质的意思,那便是占据天下的中心,在各个势力中达到一种恐怖平衡,借力发力,利用洛阳的地形,经营出一个四塞的王国出来。 这个苏道质,胆子真尼玛够大的。 窦滔不由得佩服起眼前儒雅的中年人起来。 不管怎么说,对方说的这条路,比在淮北呆着等死要强。 更何况,他们窦家人,很难拒绝这样的条件。 事实上,历尽两晋南北朝,直到隋灭陈之前,两淮之地都是双方交锋争夺的主战场。 窦滔没有时光机,不知道未来的发展,但作为一个懂兵法的人,定然看得出来,决定天下走向的,恰恰是地图上竖着的河(南北走向),而不是横着走(东西走向)的母亲河长江黄河。 两淮水系,一直都是中国的南北地理分界线。 在这种地方当沙袋挨揍,那滋味可不太好受啊。 窦家也曾经起过迁徙的心思,只是实在是没地方好去,东晋又不愿意接纳他们这么多人。 再说了,去的太晚了,那边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去那边能落到什么好? 给胡人卖命也不成,别说是其他人,就是窦滔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 苏道质给自己出了个很难拒绝的诱饵。 北上,冒险恢复家族的荣耀,或者在淮北慢慢等死。 “苏先生,事关重大,可否让我回去与族人商量两天再行答复?” 窦滔有些为难的问道。 “无妨,五天后苏家堡将邀请周边各位豪强来议事,窦公子那时再答复也不迟。” 第三十二章 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哪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啦啦啦啦.....” 苏家堡的城楼顶上,火把照亮了苏蕙那种如痴如醉的小脸,赵川坐在木墙上眺望着远方的弯弯大河,一边用王孟姜的那把吉他弹唱着《那些花儿》。 “唱的真好,川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有些小性子,也只有你哀求我哄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苏蕙已经把头靠在赵川的一条胳膊上,脸上露出甜蜜的表情,她虽然不懂爱情,但却总是整天黏着赵川,长此以往,只怕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怎么了,你很讨厌那个窦滔吗?我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奸滑之人啊。” 苏蕙对窦滔什么态度,赵川一眼就看出来了,更何况对方还做得那么明显。 “你傻呀,我这是在自污好不好,万一我爹把我嫁给窦家的人,那可真是哭都来不及!” 苏蕙没好气的掐了下赵川身上的肉,小女孩没一点力气(也可能是不想用力),他赵大官人只当是挠痒痒。 “你刚刚弹唱的那首歌真好,那些花儿,就像我们一样,随处飘零,绽放过,遇到风吹雨打,就凋谢了。” 苏蕙的言语里带着一丝落寞,她出生就衣食无忧,只是所处的环境异常险恶罢,所以人也没有那些普通的世家小姐那么幼稚罢了。 王孟姜身上的那种天真烂漫,苏蕙虽然小,却也没有这种特质,有也只是装出来的,她比普通小娘更加早熟,心思也更重。 “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去北方,去洛阳,然后去关中找一块好地方。” 赵川看着河面上的点点渔火说道。 “关中?那里现在可是胡人的地盘啊,去那里不危险吗?” 苏蕙疑惑的问道。 她有些不明白,要避祸,不是应该去沿海的岛屿什么的么?为什么却要去胡人扎堆的北方? “关中四塞之地,天然被分割出来,是块好地方。至于胡人么,我自然有办法收拾,当然,这个收拾不是说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融化的过程太痛苦杀戮也太多,时间太长,我需要让这个过程变短,也少死点人。” 苏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自幼喜欢读书,不过赵川说的一些道理她还不是很明白。 关中,两晋乃至隋唐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区域。 苻坚灭亡后,苻家依旧掌控着关中,直到最后被羌族姚家取代。 百年后,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西魏就是关中之地,演化为北周,最后席卷大半个天下,然而最后一任君主不行,被弘农杨氏的杨坚捡了便宜,最后一统天下。 若是说现在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非关中长安莫属。 安全是动态的,不是静态的,那种躲到没人去的地方才叫安全,是一种懦夫的想法至少赵川不会这么想。 弘农,则是一块龙兴之地,弘农杨氏在这里发家。 只不过赵川知道,长安的苻家变乱在即,苻健一死,秦国就会大乱,特别是苻生如果跟历史记载的一样成为皇帝的话。 现在就去长安,那等于是截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还要面对杀人魔王苻生,需要命很硬才能挺过去。 赵川需要寻找一个跳板,让自己先成为一方大员,最后跳到长安去夺关中,再来攻略其他的地方。 “放心吧,你就像是我妹妹一样,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护住你的。” 赵川拍了拍苏蕙那单薄的肩膀,原以为对方会很高兴,却没想到小萝莉眼中只有黯然。 “你送我回房间吧,天好冷啊。” 苏蕙低声说道,之前的神采飞扬,似乎都是幻觉。 赵川把她送到闺房门口就没再进去了,等他离开后,苏蕙躺在床上,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只是妹妹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今天躲了一个窦滔,将来要是来更多的窦滔怎么办?” 她爹是什么人,作为女儿的苏蕙最清楚不过,女人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心思玲珑的苏蕙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自己太聪明,将来肯定会被夫君所忌惮,除非...像赵川这样发自内心尊重女人,允许自己的女人发扬本性的男人。 苏蕙眼睛不瞎,赵川身边女人不少,不乏世家嫡女,一方面是对方人很好,魅力大,另一方面则是竞争压力也实在太大。 苏蕙自幼就心高气傲,瞧不起她那个趋炎附势的爹,自己以后在赵川身边做小做妾,其实跟她爹又有什么区别? “唉,你若是没有女人就好了,我明日就可以让我爹将我嫁给你,你这个花心的家伙。” 苏蕙在一旁自怨自艾,脸上又是愁眉又是傻笑的,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 她是小孩,谁都不会把她当做主要“敌人”,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肯定已经“得手”了。这就是青春无敌呀! 一边妄想着,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淮阴县城内,陆纳的五千兵马驻扎在此,这里是东晋的最后防线,两晋时期从未被北方胡人突破过,所以这里是很安全的一个地方。 王家小妹王孟姜躲在陆家行馆的墙根边上,手指扣破了窗户,凑过去看屋子里的情况。 天黑,她又躲得隐秘,再加上她本来就住这个院子里可以随意走动,居然无人注意到她在偷听。 “长兴这孩子真不错,家和万事兴,看到他们兄弟二人和睦不争,我也可以含笑九泉啦。” 陆纳拉着紫韵夫人的手,两人搂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温馨。 “对了,谢万前日来说的事情,你答应了?我还是喜欢孟姜这孩子,长兴是我的孩儿,为娘的难道不能挑个儿媳妇么?” 紫韵瘪着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王孟姜在窗外兴奋的握着拳头,不枉她当一回“小贼”,终于听到她想听的了。 王家小妹心善而不做作,很对拓拔家公主的胃口,紫韵对她很有好感。 紫韵虽然没见过谢道韫,但也知道那位是“卖给”赵川,身价无比金贵的女人,心里当然会很不舒服。 “孟姜……单看她本人,确实不错,但谢道韫背后却是站着整个谢家,谢安石一定是知道什么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牢牢咬住赵川,哦,应该是长兴不放,找个合适的日子,我一定要好好问问。” 陆纳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谢家咄咄逼人,前几日谢道韫和赵川的婚书(以前有一个被撕掉了),已经由谢万亲自送到了陆纳的案头,弄得这位心机深沉的中年帅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既然看中孟姜这孩子,为何不让她跟着长兴一起去北方,再见面的时候,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呢?” 紫韵对陆纳把王孟姜“扣押”在淮阴的决定非常不解。 “你不懂啊,谢道韫她爹谢奕,是个不讲道理护犊子的人,王孟姜若是在长兴军营里,不但得不到他的帮助,反而会遇到各种刁难,谢安可能妥协,谢奕不会的,到时候孟姜可就难做人了。” 陆纳叹息了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内宅平衡,不能谢家一家独大,不然以谢家如彗星般崛起的速度看,以后……麻烦还多着呢。 王孟姜悄悄的退回自己的屋子,表姐郗道茂有孕在身,已经睡了,她软软的靠在床头,思索着赵川从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似乎和陆纳之前的话互相应证,赵川对谢家这个庞然大物也是颇为忌惮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走那条路,但我也知道你的来历,真不介意的,听说你现在在北方很危险,我也没办法帮你啊。要是你出什么意外让我怎么办呢?” 王孟姜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已经知道赵川是陆纳的私生子,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来的,跟身份毫无关系,他们之间纯粹的相知相爱,不涉及任何其他东西,没想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世俗的约束。 “真的好怀念在京口的那个小院子,只有我们两人,随时都会死,我肆无忌惮的放开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拘泥于礼法,我现在好想再亲亲你……” 陆纳说桓温大军,最后会汇集于洛阳和汜水关一代,正合兵法“分进合击”之道。 王孟姜这一夜即使睡着了,梦里也是身边金戈铁马,护送着她一路披荆斩棘,最后在洛阳的城门口(她没去过北方,更别提洛阳了,都是梦里脑补的),扑到一身戎装,英武不凡的“川哥哥”的怀里。 不论是苏蕙也好,王孟姜也好,都没有考虑过赵川将来所要面临的严峻形势。 但如果他自己也不考虑,那简直就是要拖着自己的女人一起去死的节奏。 夜虽然已经深了,小萝莉苏蕙更是已经呼呼大睡,赵川却是跟苏道质两人,再多一个石越和一个陆长生,在书房里议事。 这三位算是赵川人才队伍里智商上线的人物,陆长生虽然差点,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对他多一点信任是应该的。 “五天之后,咱们在这里演一出戏,窦韬到时候一定会捧场的。”手下三人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赵川脸上也是充满了自信。 “不过少主,桓温给咱们的补给和粮食,不是让咱们发展壮大来威胁他的,光吃饭不干活,那家伙心中肯定也会很不满啊。” 苏道质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现在他们的发展势头很好,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是桓温暗中纵容甚至扶持起来的势力,现在还比较弱小。 喂狗的人都知道,狗如果吃太饱,就会在院子里睡大觉,失去打猎的冲动。说得难听点,赵川他们现在就是桓温放养的一条猎犬,主人是不会把他们喂得太饱的。 “无妨,我自有主张。五天之后,窦家就会正式加入我们,到时候,石越,你带一队人马,广布旗帜,沿着鸿沟向西北行军,作出要攻打许昌的架势,我会让人放出消息,姚襄一定会热烈欢迎你的。” 热烈欢迎?石越差点气晕了。 叛将讨伐旧主,你这是故意的吧? 不过石越好歹也是有些脑子的智将,不会被赵川三言两语就忽悠了,他疑惑的问道:“你是让我佯攻姚襄?那你打算打哪里?” “当然是离这里最近的彭城了啊!不过打下来以后,不要树立我们的旗帜,插上晋军的红色旗,对外就打出桓公北伐先锋军的旗号,扯虎皮来当大旗,不用白不用!” 众人都被赵川那疯狂的计划吓住了,他们这里满打满算八千人能上阵打仗,其他都是妇孺,要攻打彭城,我的天,虽然那里已经是三不管地带,但鲜卑慕容已经派了部落前往驻守,咱们这就硬碰硬? 领土是需要军队驻守的,鲜卑慕容虽然目前还无法有效统治此前大战获胜的土地,但派个部落来驻守,削弱部落力量的同时,安插汉人世家的子弟招募流民,屯田戍守,也在进行时当中。 如果你把此时所谓的胡人当做只会杀人放火的野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鲜卑慕容的上层,早已完成了汉化,甚至汉化很深,中层贵族,也是习汉文说汉话。 没办法,鲜卑话无法记录,不得已的他们只能用语音相近汉字来书写鲜卑文(这个隋唐许多文物已经证实,历年来出土过许多念起来毫无含义的汉字文章段落)。 这种特质导致他们天然的必须学习汉字书写,久而久之,鲜卑话就成了“第二官方语言”。 话扯远了,就说彭城附近的鲜卑部落,乃是慕容俊夫人的母家可足浑氏的一支!为首的是燕国散骑常侍,可足浑常,长安君的堂兄。 而慕容俊派来“协助”(其实是监视和掣肘)的人,正是暗恋慕容雨而不得的范阳卢氏现任年轻家主卢偃! 第三十三章 老虎屁股摸不得? 赵川的提议,让众人目瞪口呆,不说别人,就是同父异母的大哥陆长生这次都不站在他这边。 每个站在时代前列的人,其内心都是苦恼和孤独的,因为不能被人理解。 他们看不到,现在表面上是结盟关系的秦国和燕国,两个胡人政权,未来却因为洛阳以西(就是梁安现在所在位置)土地的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最后慕容家意外的被王猛带着的五万大军给灭掉了。 这两家之间的矛盾还有提防,在场的诸人,估计都看不到,他们所看到的,都是胡汉不两立,天然的就把所有胡人列为敌人。事实上,胡人和胡人,彼此间也是颇不一样的。 桓温第二次北伐成功,其实也是利用了两家胡人相互提防,等秦国燕国想着要联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川现在做的,就是让这些进程再快一点,矛盾更加尖锐一点,不然自己就没有空间浑水摸鱼了。 “彭城易攻难守,打下来以后,让给桓温,他就不能继续在后面遥控我们,必须要跳到前台来了。收复失地,本身就是巨大的荣耀,桓温现在缺的就是威望,别担心,他会当接盘侠的。” 这真的靠谱? 石越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现在还是菜鸡的水准,然后立刻就去撩拨老虎,就算是霸王鸡,这么搞也未免有点嚣张了啊! 更何况彭城属于徐州,这里现在有鲜卑慕容的人,本来就已经是姚襄的眼中钉了,又得罪慕容家……你能不能不要迈这么大的步子啊,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这话还特么是你最先说的! “那个,主公,这一步是不是有点冒险了?”陆长生脸色有点虚,估计是老毛病犯了,他实在是很担心赵川这么胡乱折腾,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蒸蒸日上的局面给葬送了。 “长生,等会我给你看看病,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看到众人都不是很信服,赵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争执。 “天下虽然大,但容得下我们的势力却几乎没有。 首先是鲜卑慕容,还有晋国,你别不信,这两个地方都是世家的天下,很快燕国就会有胡人世家出现,我们就算勉强投靠过去,也是马前卒的地位。” 对于这些大伙都不是很了解,不过想来赵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忽悠他们,也没啥意思。 赵川说的是事实,慕容家随着汉化的进行,越来越倚重北方汉族世家。 慕容家之后,随着拓跋氏的崛起,加上崔浩等人的改革,以及冯太后和孝文帝的极力推崇,鲜卑北魏完成了世家化的过程,走了魏晋的老路。 赵川这些人投降过去,基本上落不到好。不过凭着他跟慕容雨的关系,要混出来还是不难的。 只是他却不能选这条路! 鲜卑的汉化还是不够深,而且部落里的陋习太多,远不如氐族好改造,要知道氐族可是建造板房也种田的,人口也少,分散聚居。 赵川在长安跟他们打交道次数很多,这些人跟普通汉民矛盾较少,他觉得自己只要能清除苻家的影响,就能轻易在关中打造一个尚武的以汉人为主的帝国出来。 然而在鲜卑慕容那里装孙子,只怕得有司马懿那种功底才行,要知道历史上慕容垂可是活到老猛到老,赵川他是学不来的。 光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就如同吸引蜜蜂的糖果一样,想低调真的很难啊。 “关中苻家,我们可以有限度的跟他们合作。我的想法,就是鸠占鹊巢,所以现在的局势,就是要混,越混乱越好。攻打慕容家的燕国,就是为了站队,以便于以后在关中有个立足之地。” 说了半天,大伙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兵行险着,不是赵川喜欢找虐,而是要提前给秦国一个投名状,以便于将来好有个栖身之所。 赵川在长安有人脉,有师父,有隐形岳父,还有赏识他的苻坚,这一切都是他能异军突起的先决条件。 其实东晋他也是有些关系的,只是世家的力量太过强大,就算谢道韫这样的女人对他一往情深,也抵挡不住谢安等人的一句话,既然此路不通,那就要另辟蹊径。 “今天就到这吧,我写一封信,让法显去一趟许昌,激怒一下姚襄,让他误以为我们有了桓温这个大后台,现在是要对付他,免得咱们带兵出征的时候,后院被人家掏了。” 赵川说完,众人都是点点头,其实关键一点,还是看他们能不能打下彭城,能打下来,赵川的谋划就会成为现实,打不下来,他们就又会从霸王鸡变回一只菜鸡。 好吧,看上去似乎还行,只是法显那厮,会不会一去不回? 石越心中有个古怪的想法,赵川对法显好像格外的……刁难? 众人散去,只有陆长生留了下来。 MMP,系统又处于升级状态,赵川看不出陆长生是什么病,不过貌似是经脉上的问题,一旦劳累就会出状况。 “等到了洛阳或者弘农,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治病,你这病有点棘手,不过暂时克制的药还是有。这瓶回春丸你拿着,感觉不舒服就吃,吃完我这里可没存货了,咱们都让这路程走快点。 等到了长安,天高任鸟飞,多的是你我发挥的机会!” 赵川把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跟陆长生说了一下,对方的嘴巴张得像个O字。 “你打算跟着苻坚,参与秦国夺嫡?” 陆长生完全不敢相信,赵川的胆子真是大到没边了,不论在哪里,从龙游戏,历来都是风险最高,收益也最高的。 跟着龙还好,万一跟着条死龙,那自己也就跟着死了。 “关中是能发家的地方,苻家对关中的掌控并不强,咱们多的是机会,只是,很多事情,要顺势而为。” 很多话无法跟陆长生说,因为赵川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预知未来”,所以笃定某些人会干出某些事情来吧,不过即使是这样,他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足够陆长生心惊肉跳了。 “你啊你啊,爹说你胸怀大志,我看他还真小看你了。” 陆长生一脸苦笑,看着赵川简直无话可说,怪不得对方看不上陆家的家业,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啊! “汉家腐朽已久了,看不到前面的路,我不妨带着大家走一条路出来,那些血腥的事情,我不想做太多,很多时候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跟着胡人混不可取,学着冉闵……亦不可取。” 鲜卑人宇文泰想出了以周朝“井田制”和游牧民族“部落制”相结合的府兵制,塑造了唐朝的百年辉煌,解决了各族一直徘徊仿徨的发展问题。 这个人,才是赵川学习的对象。 用刀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甚至会制造新的矛盾,他不仅要让所有人都臣服,还要带着所有人走一条新路,走一条大道! 赵川和陆长生聊了一个时辰才休息,这位大哥对紫韵的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的那点心思,也彻底的熄灭了。 不论和紫韵的男人比,还是和紫韵的儿子比,他都差得太多,几乎要用无地自容来形容。 放到普通世家里面,陆长生可以算是个俊杰,但跟老谋深算的陆纳相比,跟锐意进取的赵川相比,他真的很平庸。 赵川不知道他无意间让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很自卑,他只知道当第二天醒来去找法显的时候,对方顶着黑眼圈如同熊猫,万念俱灰的看着自己。 “昨天没睡好?” 赵川一脸疑惑,最近法显不是因为成功送信,让窦韬顺利前来,功不可没吗? 难道这厮是因为太兴奋了睡不着觉? “那个,我昨天无意中听到你好像想让我去给姚襄下战书,请问我可以不去吗?” “可以啊,我换别人去就是。”赵川此刻异常的好说话。法显歪着脑袋,疑惑的问道:“真的可以不去?”“是啊,你随意。” 话刚刚说完,法显就兴奋的往外面跑。 “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法显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原地不敢动,赵川走到他旁边,轻声说道:“我给你写封信,你交给姚苌,听好,是姚苌不是姚襄。 你告诉他,只要他敢动你一干汗毛,我就把信里面的内容写成民谣,让天下人都知道! 包你全身而退。” 赵川胸脯拍的啪啪响,对着法显打包票说道。 法显不吭声,显然很挣扎。 “我们努力活着,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到这个世界来过吗? 不然你随便去哪个大寺庙念一辈子经,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法显侧过头看着赵川,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眼睛里闪烁着与同龄人不相符的睿智。 “好,龙潭虎穴,看我去闯一闯。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记得见到姚苌之前,什么都不要说。看了信,无论你怎么骂姚襄,姚苌都会想方设法的救你给你打圆场。 自私自利的人,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你三日后出发便是,许昌路远,一路小心。以后我让你当长安大兴善寺的住持,包你有人舒舒服服的伺候着。” 大兴善寺乃是中土最靠近西域的一个大寺庙,后世也是相当出名。 这里历史上出过不少得道高僧,赵川这个诱饵可谓是很香甜了。 “那些都不重要,自建康跟着你之后,我阅历飞涨,只要以后能跟着你见识见识那些超凡脱俗的手段就行,我替你去交涉游说,只是因为我喜欢刺激罢了。并不是为了名誉地位。” 赵川像是不认识法显一样,把对方从头看到脚,这个小和尚也毫无异色的跟他对视。 “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最好能看到我走出大道的一天。” 赵川豪气冲天,不理法显直接走出房间。 “没错,我还没见识到你的后宅斗法呢?聪明女人这么多,想来会十分精彩呀!” 这话差点让某人栽倒,他的那些破烂事,在自己人那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正当赵川和法显两人在无耻的互相揭短的时候,关中长安亦是不甚太平。 最为内伤的人,就是苻坚的堂兄,苻健的侄子苻菁。 他刚刚把内廷的黑甲军整顿完毕,打算发到一场政变,干掉苻健,自己称王。 当然,什么苻生啊,苻坚啊这些有威胁的家伙,全部都要清除掉,现在不动手,等局势平静下来再慢慢杀。 结果天不遂人愿,秦国本来就不大,却有人造反了! 并州张平,举起东晋的旗号,正式宣布脱离秦国的统治!以响应桓温北伐! 并州在洛阳西北,凉州以东,乃是衔接华北平原和西域边陲的过渡地段,位置非常重要。 这里就是现代山西省的一部分,包括太原,雁门在内,乃是秦国的北大门。 若是慕容家占了这块地方,长安等地都会成为鲜卑骑兵的侦查范围。 之前苻健能容忍张平,一来是自己早前才被桓温胖揍过一顿,实力还未恢复,二来是这张平也很识趣,虽然是听调不听宣,却没有什么实际的军事行动,本身就没什么野心的苻健只当看不见这厮蹦哒了。 现在看到桓温北伐,这位两面三刀的军阀居然举起东晋的旗号,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如果你以为举起东晋旗帜就是心向朝廷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些人只是看到桓温势大,提前站队罢了,在北伐大军打过黄河以前,这些朝三暮四的不会有任何实际动作,还是作为墙头草在不停观望。 对于张平的“大手笔”,桓温可以装作看不见,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苻健当然却不能当自己不知道,不然整个帝国就要分崩离析了。 之前苻菁带人攻略过河东并州等地,苻健自然把他召到大殿内,让他领兵出征,他倒是没想那么多,无非是熟人办熟事罢了。 但苻菁却不这么想! 刚刚要当小偷,全场的聚光灯就全到自己身上,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对方发现了什么? 接到出征并州的任务后,苻菁陷入了自我妄想和猜疑之中,不能自拔! 第三十四章 深谋远虑 在这个时代,苻菁是极为幸运的,同时也是极为不幸的。 他幸运的是从一个颠沛流离的氐族部落首领的子弟,变为了仅次于苻健的大员,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可谓是春风得意。 不幸的是,他上面有个神经质的叔父当皇帝,动不动就有“神来之笔”,经常把他折腾得神经衰弱。 下面有个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的堂弟苻坚,即使未来苻健这一脉当不了皇帝,他苻菁上位的可能也很小,除非使用暴力手段。 毕竟苻坚是公认的苻家这一代第一人,又是嫡子,无可争辩的领袖人物,更何况在长安还有多年经营的民意基础。 就算他想铤而走险,似乎也不可得,苻健又神经质了一回,让他挂帅去对付并州的张平,这厮虽然是墙头草,手下却是很有几分实力,相当不好对付。 这个时候领兵在外,而且还不全是自己人……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正当苻菁一边准备着自己出兵并州的事宜,一边在那里抱怨的时候,天王宫内,苻健和一个中年和尚相谈甚欢,推杯换盏。 和尚也能喝酒? 其实这年头,你当和尚并不意味着你就是个和尚,很多时候只是一种身份的掩护,像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假和尚多了去了。道安一向的作风就是肉身只是皮囊,他除了不近女/色,其他的来者不拒。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道安大师,你真乃是不出世的得道高僧啊。” 苻健满脸假笑,恭维的水平很拙劣。 这位高高在上的秦国事实上的皇帝,早已习惯了听好话,而忘记了怎么说好话。 不过道安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手上依旧在数佛珠,淡定非常。 “看一个人对你的影响,不应该看他会不会做一件事,而是要看他能不能做一件事。有时候他即使没有这个意愿,只要是有这个能力,那就是一种威胁,即使不能扼杀,也应该尽量避免,不可相信那虚无缥缈的人性。 苻菁的黑甲军,拱卫天王宫,随时有能力可以改天换日,在这多事之秋,还是将此人调走比较妥当。并州张平,来得正是时候。” 道安不紧不慢的说出这句话,反复强调着“有能力”三个字。 如果苻菁此时在这里,只怕要拔刀,立刻将这个和尚碎尸万段,连苻健都拦不住。 苻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居然是败在一个无权无势,甚至都不是官员的和尚手里。准备发大招的时候被人强行打断,心中内伤的憋闷痛楚估计只有苍天才明白。 “道安大师言之有理,苻菁这一走,估计长安城会安分许多。”苻健这句话里倒是很有几分真心。 没有了威胁,自己就可以继续潇洒了。他最近宠幸了一位大臣的继母……半老徐娘,有着少女没有的风情,那滋味让苻健有些飘飘然,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自认自己在胡人君主里算是仁慈之君了,霸占大臣的继母似乎有点荒淫,但这种事情不是只要爽就可以了吗?他是个胡人皇帝啊,跟石虎这样的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呀! 至于以后,管它呢,再说那位继母也是守寡,闲着不也闲着么? “那贫僧这就告辞回大兴善寺了。”道安起身就要走,他一直都是这样,言简意赅,说完便走,不接受苻健的进一步笼络。 道安就像是一个想往上爬,想在佛学上有所建树的智者一样,所以苻健才对他格外的放心。这位不要金银,就只要大兴善寺的香油钱,真是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对了,大师,苻坚要怎么处理?” 道安都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忽然被苻健叫住了。 苻健用了“处理”二字,可见他对这个侄子提防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苻家分支,总要留点后路,把枝干都砍了,风大了树倒了怎么办?苻坚再怎么样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跟苻生又是死仇,他能蹦跶出什么来?” 道安和尚慢悠悠的说道,苻健心中一凛,随即点点头说道:“大师说得对,是我着相了,苻健在这里受教了。” “好说好说,贫僧这就告辞了。” 道安说完就走了,他一个人不紧不慢的走回到大兴善寺,就好像是没注意到身后跟踪的人一样。 在寺庙里歇息了半个时辰,有个小沙弥告诉他,监视他的人都已经撤走,道安这才换了一套香客的衣服,戴了顶灰色帽子,从后门小路出了寺庙。 小心翼翼,道安经过乔装改扮,身形丝毫不惹人注意,他一路悠哉悠哉的来到位于长安城东的东海王府,苻坚和苻融等人此刻都居住在这里。 东方属青龙,有旭日东升之意,王府继承了晋国当年的一位权贵,无论是选址还是方位都是极佳,当初苻健把苻坚他爹苻雄安置在这里还不觉得,后来一打听就有些后悔,想要收回来。 只是苻雄手上的龙骧军颇为雄健,苻健一时间还奈何不得,为了一个房子就跟兄弟翻脸,好像有点夸张,于是此事就此作罢。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之后,一幅若无其事模样的道安,被王府的一个下人引进后门,居然径直来到了何法倪的闺房!! 并不是特别宽敞的香闺内,不仅苻坚在,就连苻融和王猛也在,唯独房间的主人何法倪不在此处。 “大师,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苻健有没有怀疑到你?” 一看到道安进来,苻坚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说好说,一切都在贫僧的意料之中,苻菁攻打并州张平,被调走之后,苻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收回你龙骧军的兵权,我建议不妨顺势而为之。” 苻坚回头看了一眼王猛,对方缓缓点头,显然也是认可道安的看法。 “这招叫做以退为进,你交出兵权,苻健一定会来问我怎么安置你,我会向他建议,假意将禁宫的守卫交给你掌管,而实际上则是他自己掌控,你只管安心值守,暗中可以结交强太后(苻生等人的生母)。 强太后一直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苻柳会被暴虐的二儿子苻生杀害,你只要适当表现出对苻柳的善意,她会暗中帮你的。” 苻坚点点头,道安的布置非常紧凑,一环扣一环,让自己很顺利跟强太后搭上线,等于是暗中投靠了苻柳,其实也就是站着苻柳身后的强太后。 对于苻健之后帝国的继承人,强太后一直倾向于苻柳而不是苻生。 苻生即位,掌权的是自己,自然不会把苻生怎么样,但万一即位的是苻生,那苻柳死定了,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该怎么选择,其实是很清楚明白的。 这就是苻坚周边全是死路,仅剩下的唯一一条生路。 “和尚的计策很不错,坚头儿就这么办吧。” 王猛对着道安神秘一笑,对方也露出善意的笑容,对着他双手合十。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让她进来吧。”王猛起身离去,一点都不扭捏,也没看什么人的脸色。 很快,何法倪挺着大肚子进来,苻融连忙过去搀扶着,感激的说道:“倪妹妹,你手下这位家将,真是旷世之才,我们东海王府这次能渡过难关,你居功至伟啊!” 苻坚也对着何法倪露出微笑,表现得很尊敬。 “夫君说笑了,你我已成亲,我肚子里还有了苻家的孩儿,我不帮你们难道去帮那个苻生吗?” 何法倪不仅国色天香,身上更是有一股女强人的气息,精明干练,现在并不是太注重汉人礼法苻雄一脉,很快就把她扶为苻融的正房夫人,当然,道安在里面出力良多。 “弟妹,你放心,将来我若成为一方之主,必定不分彼此,人人安居乐业,四海一家,我为苍生共主!” 苻坚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大兄有此志向,妹妹我定然鼎力支持,待我生下孩儿,定会想办法跟家里联系上,为大兄推荐些人才。” “好!我苻家东海王府一脉有弟妹这样的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哈哈哈哈,弟弟,大哥我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照顾弟妹,你若是欺负她,我绝不饶你!” 苻坚心情大好,拍了拍呆滞的苻融,大笑着走了出去。 “我想让道安给我们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何法倪温柔的看着苻融,那眼神似乎都要把人融化,苻融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点点头就出去了。 “不愧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啊!对付男人的手段真是厉害,佩服佩服!”道安脸上出现玩世不恭的坏笑,拍着巴掌说道:“我看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不会是这个倒霉蛋的吧。” “我们好歹也算是同门,你这样消遣我有意思吗?智慧罗汉。” 何法倪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温暖如春风,她现在面色冰冷,甚至气得有些发抖。 “好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师父给你的信物,只怕也不在你身上了吧,老东西还真是看得明白,让我此刻来长安找你,你果然就在长安。罢了,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呢?” 道安看起来很慎重,这种表情,甚至在苻健面前都不曾有过。 “师父布了个局,他又是个能看到未来的人。那张仕女图在你手里保管着,找到那些人了么?” 仕女图,是何法倪师父留下的唯一线索,关键是上面女人好多,又都没有画脸,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呢? “我找到了仕女图上那个怀孕的女人,只是……身份有些不可思议。老东西的心思常人无法理解,有时候折腾来折腾去,他其实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何法倪对道安的话不以为然,她的特殊能力,就是感知危险,只有在赵川面前才会失效,很显然,这个人很不普通,所以她才赌一把献出自己的身体,一夕之欢,留下了对方的孩子,这是她用来自保的唯一筹码! 而道安,还在玩师父留下的猜谜游戏,他还在猜将来谁会是天下之主。何法倪对那个神经质的师父已经感到了厌倦,她现在就想自己种下的果实能够开花,长大…… “对了,玉面罗汉已经脱离了组织,据说他找了个琅琊王家的女子,要不要我去清理门户?” 道安说得很随意,仿佛不是要去杀人,而是去杀一只鸡。 不过何法倪却摇了摇头说道:“师父给我的信物,已经找到了主人,换句话说,他现在就是头领,杀与不杀已经不是我说了算了,此人很快就会到洛阳,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找。” 道安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实在是想不通,那个谁摸了都是顽石一块地信物,真的能找到所谓的“主人”。 “信物认主乃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不便在这里逗留太久,现在就走吧。” 何法倪毕竟怀孕,此刻已经感觉相当疲惫了。 “你在王府里也多小心,旧人已经越来越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最近老是感觉很寂寞也很无趣啊。” 道安叹息里一声,摇着头走出了大门,苻融看到这个和尚面色似乎相当惆怅,有些担忧的过来问道:“道安大师,我夫人她肚子里的孩儿有什么不妥吗?” 尼玛的,我又不是大夫,你让我怎么回答呢? 道安微笑着摇头说道:“刚才隐约看见佛光闪现,肚子里的孩儿出世后定然不凡。我看他福泽深厚,已经完全不需要我来祈福,故而有些感慨,并不是有什么问题。” 听到道安这么说,苻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嘴角那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 这一天,道安说服了苻健,作出了对苻坚极为有利的决定。 这一天,苻菁挂帅的三万秦国大军,踏上讨伐并州张平的道路。 这一天,鲜卑慕容的大军倾巢出动,在丞相慕容恪的带领下,开始对盘踞在山东半岛的鲜卑段氏进行闪击战!慕容垂和慕容伟,分别带着一支偏师佯攻,而慕容恪则是带着中军只扑广固,战斗一触即发! 这一天,在淮北的某只流民菜鸡,开始了他的逆袭之路。 第三十五章 隔空斗法 “川哥哥,你觉不觉得我爹今天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像坏人?” 苏道质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连鹅毛扇都换了一把新的,看上去儒雅而神秘,高人姿态尽显。 不过惹得小萝莉苏蕙有些不快。她一个劲的在赵川耳边吐槽,弄得某人不胜其烦。 “别胡闹,今天是你爹名扬天下的日子,他奇怪一点也可以理解的。” 赵川兴致勃勃的看着诸人将苏家堡的议事大厅打理得井井有条,“花枝招展”的,心想古人还真是很注重这种礼节性的东西。 苏家堡近日来广发英雄贴,邀请附近的汉人流民队伍派人前来议事,目的就是商讨连横合纵的事宜,说明白点,就是赵川想开个大店,本金不是太够,所以想要骗人,哦,是邀请人“入股”。 “大当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你说会有人来么?”石越负责打理苏家堡内外的事物,刚刚把“会场”安排好,就急急忙忙的过来跟赵川商议了。 想来投靠的流民队伍,之前几天就已经被他们吞并了,这些人多半都是住在山里面,位置也不是太好,想找个大腿抱一抱,一般都是几百人的规模,注意,这里说的是包括妇孺的数目。 而真正稍微有点实力的人,并不是赵川在那里振臂一呼,就呼哧呼哧的跑来跪下唱征服,这些人多半都有自己的打算,立场也不是很明确。 要知道鲜卑慕容已经派人来了彭城一带,这里还有可足浑家的一个部落(部曲),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桓温北伐,朝廷这些年雷声大,雨点小,来去匆忙。 万一桓温雄起一把,又缩回去了(这种情况太多见了),他们这些人,究竟是跟着桓温一起回去呢,还是留在淮北之地呢?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对于那些鲜卑人来说,桓温是和尚,他们是庙,得罪了对方,桓温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他们这些流民坞堡之流,随时都会被人找些不自在。 赵川扯起了桓温的大旗,这些墙头草来与不来,还真是未知之数。 “无妨,我料定今日不会来很多人,不过只要窦韬来了,那就达到了目的,不打一个强敌啊,人家不会信服的。” 窦家需要家族重现荣光,但其他流民势力,未必有如此雄心壮志,多半还是会看形势发展来决定。 “大当家,窦韬带着大队的人马过来了,足足上千人!” 诶? 这厮还真是有魄力啊! 赵川想起了井冈山会师时的场景,要不要作秀一把呢? 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正坐于主位上不动的苏道质,悄悄的走过去,在对方耳边不断吩咐着。 “你先去应付着,我让诸葛侃带着人分两队,在苏家堡大门前演武!” 苏道质一惊,随即大喜过望! 窦韬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攻打他们,而是为了将来的合作,让自己有足够的分量,显示实力,也是显示诚意。 苏道质觉得赵川这边也要展示出自己的“硬实力”,让对方臣服,谁是主,谁是客,谁是君,谁是臣,这点不能弄混了,一定要在事前想明白才行。 斗争与合作,是对立的也是统一的,大方向上的合作,与背后的争夺主导权,也是不矛盾的。 就是夫妻,有时候在家里也会争呢?更何况只是合作而已呢? 赵川不会幼稚到认为自己一出马,别人就会奉献一切,纳头就拜。 “苏先生,我带着窦家的精锐,来跟你一起闯天下来了!” 窦韬一身戎装,看起来颇有些英武不凡,一见到苏道质,就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身后的大军丝毫不乱,在苏家堡门前站得笔挺,将长矛都插在地上以示毫无敌意。 “我身后这些悍卒,可还入苏先生法眼?”窦韬再怎么城府深,也毕竟是个年轻人,这句话满是自得与自豪,意思很明白了,窦家也是有实力的,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我来给你打杂来了。 “哈哈哈哈哈,好!真好! 我今日本来打算演武一场,一来是为出师而祭旗,二来,也是为了震慑那些摇摆不定的流民队伍,窦公子既然带着虎贲大军前来,不如我们演一场如何?” 苏道质眯着眼睛,看着窦韬,对方毫无畏惧的跟他对视,显然是一副不服输的架势。 “当年曹孟德有红队绿队演武之举,咱们不妨各自在队伍里挑选百余壮士,以木棍包布,头以白灰,身上白灰多的,自然就是输了,这样也不伤和气,窦公子觉得如何啊?” “正合我意,大军令行禁止,却也不能失了勇武之气,苏先生的安排十分妥当。” 窦韬笑眯眯的看着苏道质,并未注意到对方身后站着不动如同雕塑的赵川。 “沈劲,你下去安排两军演武,诸葛侃乃大将,不得参加,他求胜心切,莫要失了公平。” 苏道质说得稀疏平常,窦韬心里却一阵难堪,对方摆明了是不打算尽全力,连先锋大将都没上,自己这边若是输了,气势只怕不止是要低一头了,以后自己在这边的分量还有保证么? 窦韬对自己的亲兵吩咐了几句,就坐到苏道质身边,等待着消息。 不久,沈劲推开大厅的门,对着苏道质说道:“苏先生,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窦公子的人马也已经挑选完毕,苏家堡内的校场已经腾出来来,随时可以演武。” “窦公子,现在还不忙,今日陆续会有其他的流民据点派人过来捧场,等人到齐了再开始也不迟。” 苏道质脸色有点阴沉,当然,这不是因为窦韬来了,而是因为除了窦韬,其他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久,周边五个最大的寨子,派了个人来送了些薄礼,多半是一车粮食,几匹布之类不值钱的东西,使者听说苏道质要和窦家一起演武,也没有走,而是来到校场边上观察着,谁也没有跟其他人说什么,似乎是约好了一样。 “人到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不仅是苏道质气得脸色铁青,窦韬也是无奈和愤恨交织的表情。 周边这些墙头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害怕得罪苏道质等人,所以就派个人来送点东西敷衍一下,你今天敷衍了,改日桓温会放过你们吗?真当老虎是吃素的? 窦韬在心中哀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键是现在名声还是不够响亮,不然何以这么多人不给面子呢? 赵川他们想不到的是,位于苏家堡东北方向百里不到的彭城府衙里,一个穿着鲜卑人锦袍的中年汉子,在院子里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 他身边倒是有个穿着儒衫的青年人,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圆盘脸,只是眼神狡黠,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 “可足浑常,你放心,周边那些小罗罗们,一定会来的,你把酒宴准备好就是,能不要动刀兵,就不要动刀兵,现在燕国在扫除段家的势力,要知道段家跟你们可是死敌。” 这位青年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说卢偃,搞那么麻烦干嘛,这些乌合之众,一刀结果了不就完事了么?还需要去笼络么?” 对于眼前这个叫卢偃的人,他的智慧和阴损,可足浑常是有着充分认识的。 尼玛汉人满肚子花花肠子,若不是慕容俊一定要派卢偃过来协助他防守徐州,警戒桓温北伐(不是守住徐州,徐州没有燕国主力也肯定守不住),自己早就把周边的那些流民队伍打散了,抓回来当奴隶了。 “家主,陈家的人来了。” “好了,知道了,让他们在大堂里等着。”卢偃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下人打发走了。 “你看,先把这些人晾一晾,等他们焦急不堪的时候,我们再出去收拾,保管他们服服帖帖的不会说半个不字。” 可足浑常像是看见鬼一样看着卢偃,怀疑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年月活到狗身上了,要不然为什么眼前这厮如此的诡计多端,自己在他面前却如同一张白纸呢? “陛下命不久矣,燕国皇帝的位子,定然是慕容伟的,也就是你表侄的,所以呢,你现在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错,只需要等待就行,只要慕容伟继位,要什么没有呢?” 卢偃无礼的拍了拍可足浑常的肩膀,对方竟然没有责怪他,因为这家伙说得实在是太特么有道理。 “咱们不必去逼迫这些流民,只要他们能为我们提供消息,桓温来了,咱们能提前准备就行,何必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呢?凡事要多动动脑子。” 卢偃继续给可足浑常上课,这位鲜卑大汉,依旧是如同虾米一样点头,让范阳卢家的年轻家主很没有成就感。 忽悠这种货色,太轻松了,完全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没有一点挑战性。 “家主,咱们发的拜帖,人差不多都来了,看上去好像都是头领的样子,这就开始么?” 卢偃的亲兵恭敬的问道。 “走,咱们去看看。” 他对着可足浑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耿直的鲜卑汉子冷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在前面,卢偃紧随其后。 赵川的这位“情敌”,打的主意,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川是想凝聚人心,获得最大的力量,攻下鲜卑慕容控制的徐州,把这些流民势力全部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然后一击而走,把烂摊子交给桓温收拾。 而卢偃的打算则是更简单粗暴,那便是这一代的流民据点,无论大小规模,任何人都不得给桓温或桓温麾下的狗腿子(特指苏道质等人)提供任何便利,更不许加入其中。 只要谁能做到这一点,鲜卑慕容的燕国,就当看不见你们在这里存在,如果不听话,那就别怪可足浑常的部落铁骑翻脸无情! 正因为这些流民势力虽然自身实力不怎么样,但却几乎是同一时刻被两方所笼络,所以心思也活络起来,打起了一脚踏两船的主意起来。 赵川和卢偃,隔空过了一招,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两人的初次较量是争夺慕容雨,赵川先到先得,拿下了这位爽朗美艳的鲜卑公主,赢了第一局。 现在是两人的第二次交手,只是此刻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个极为难缠的家伙。 苏家堡的校场内,苏道质果然“守信”,最强先锋大将诸葛侃在一边观战,脸上表情很轻松。 而窦韬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额头上汗如雨下,背后都被打湿,显然是战局对自己很不利。 各家派来的代表,则是个个面色发白,恨不得早点回去汇报所看到的情况。 校场之上,躺在地上的全是窦韬带来的士卒,而赵川这边派出的是陆家牙将,彼此间合练已经许多年,打起这些流民士卒起来简直跟摧枯拉朽一般,完全可以用胜之不武来形容。 “那个,窦公子,承让了,在下这就让人去给贵军治伤,跌打的外伤不好好处理,恢复得慢也是碍事,这件事就包在我苏某身上了。” 输得如此惨烈,窦韬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对着苏道质抱拳拱手,一脸苦笑说道:“人们都说苏先生是孔明再世,手下有这等虎贲,难怪是无往而不利了,亏我之前还小瞧苏先生麾下士卒,真是惭愧啊。” 窦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至于那些流民据点所派来的代表,早已找个借口开溜了。 “我已经写信给桓温,让他派大军来苏家堡屯驻,咱们把目标定在彭城,彭城打下来了,桓温不来也要来,有了晋国的大军,咱们不必在前面顶得太辛苦,沿着鸿沟去洛阳就好了。 相信听到桓温出兵的消息,姚襄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向着汜水关进发,攻打洛阳,咱们远远的跟在他后面就是。窦公子不妨让妇孺也住到苏家堡来。” 窦韬苦涩的点点头,他没有出言反对,是因为他看到了苏家堡大军的战斗力,自己手上的筹码,是不足以和对方分庭抗礼的,能争取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保证自身的相对独立性,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送走了窦韬,赵川脸上很不好看,恨恨的苏道质说道:“等咱们打下了彭城,一定要好好的把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收拾一番才是!” 第三十六章 时代的悲哀 把可足浑常玩弄于鼓掌之间,范阳卢氏的年轻家主卢偃并不算很兴奋,因为那些所谓的流民领袖,让自己很失望。 天阴沉沉的,卢偃站在院子里,阿谀如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位清高的鲜卑公主的影响,卢偃在这些人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他很不舒服。 正如慕容雨所说的,他一个汉人像是跟屁虫一样围着鲜卑公主转,真是有够下流贱格的。 卢偃可以不在乎,是因为他喜欢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子。男人追女人的时候嬉皮笑脸,不顾颜面,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美谈。 不过如果这样的人是个流民帅,卢偃就不会像是看待自己这样宽容了。 他是高傲的,眼睛即使没有长在天上,也不会仰视其他人。 更何况是那些没有脊梁的人! 这些人天生就比人矮一头,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这是时代的悲哀,但终究还是个人的悲哀。 祖狄这样的,可以轰轰烈烈,那些苟活下来的人,看起来或许比较“聪明”,但有一种东西却始终与他们无缘了。 那便是人的傲骨!人不可以有傲气,但不可以没有傲骨。 你如果不愿意跟鲜卑人为伍,也大可转过身去,何苦像条野狗一样摇尾乞怜呢? 卢偃看到在宴席上,这些所谓的流民帅,在可足浑常面前像是温顺的兔子,还变着法子阿谀奉承,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不能表露得太明显,那种憋闷的感觉难以形容,压抑得让人不能呼吸。 他走出府衙,沿着彭城凋敝的大街漫无目的的行走,这里随着可足浑氏部落人员的到来,有了一些人气。 不过古代的城池跟现代不同,唐代以前,除非是国都,或者类似于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其他的地方,城郭都不大,也无法自持,需要城外的补给才能维持下去。 所以一旦战乱,城池被攻破,里面的人一有机会就会逃到乡村,或者山里避祸,这也就是流民队伍的由来。 徐州饱经战乱,被鲜卑慕容攻破以后,府城彭城的人都逃到农村或者山里,随着战乱的进一步扩大,出现了豪强坞堡,以及流民武装等等,府城就被进一步废弃,没有个三五年的和平稳定,很难恢复元气。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赵川的《潼关怀古》,本身就是剽窃来的,结果被卢偃借用,还多加了个字,原作者的棺材板已经要压不住了。 “让你牵马,你还一副不乐意的表情,是不是想挨揍?” 一个鲜卑骑兵将看上去像是汉人奴仆的家伙一脚踹倒在地,骂骂咧咧的,却也没有拔刀杀人。 慕容恪有军令,汉人“辅兵”亦是士卒,虽是奴仆身份,却也不能随意滥杀,杀了人,即使不需要抵命,被打一顿死去活来的军棍却是难免。 再说慕容家大军里汉人也有独立成军的,北方经过几波胡人的“淬炼”,特别是冉闵的《杀胡令》出炉,都让各族心惊胆寒,做事也不敢太过分。 既然收拢了汉人世家,那么普通汉人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处理,慕容家的策略,也一直是清晰和延续的。 “他既然是辅兵,还替你照顾战马,若是趁你不注意给马吃点巴豆,想来你上战场必定有去无回。” 卢偃没有跟这个打人的鲜卑士卒讲大道理,而是说出了一个基本的事实。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无论你对汉人怎么看,至少服侍你的奴仆,你不能欺负得太过分,他们服侍起居,收其心才是大道,若是一味高压政策,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顶天立地的汉子死在小人物手上,更何况你只是个小小的骑手。 被卢偃一说,这位可足浑氏麾下的鲜卑骑兵面色大变,眼中隐约闪现杀意,在此之前这位汉人辅兵懵懂无知还好,被眼前这位看上去就是高官的家伙一点拨,难保以后心中不忿的时候不会下黑手! 他已经打定主意低调行动,晚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杀死这个辅兵,毁尸灭迹,就算别人怀疑,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奈何得了他。 只不过他却是想不到,卢偃聪明绝顶,既然能说出那样的话,这位大头兵的心思自然也不难猜测。 “罢了,这家伙以后就跟着我,你退下吧,我会让人给你送两个辅兵奴仆过来的。” 丢一个,得两个,虽然没文化,但这笔账还是很好算的。刚才还满脸怒容的鲜卑骑兵转怒为喜,想再踢地上躺着的那人一脚,硬生生的忍住了。 眼前这位看衣装就知道是贵人,既然这个倒霉蛋已经是人家的“东西”,自己再动手就是不识抬举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哼,便宜你了!” 操着生硬的汉语,可足浑家的鲜卑骑兵趾高气昂的走了,这只是北方汉人日常遭遇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周边不算多的人已经看得太多,见怪不怪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收个手下,以后你就给我喂马吧。” 把穿着“朴实”的汉人辅兵拉起来,卢偃意外的发现对方的模样居然很周正,身材也很不错,很有些世家公子哥的架势。 对方参军的时间一定很短,根本没有风餐露宿的模样。 “你看上去不太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你究竟是谁?为何沦落至此?” 卢偃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而且很有卖相,难怪那位鲜卑骑兵看此人不顺眼,原来是嫌弃对方长得太帅了。 “我叫高玉,晋陵高氏偏房,中原沦陷后家道中落,至于为何至此,只能说一言难尽。” 这个叫高玉的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对着卢偃苦笑一声,居然让这个见惯大场面的卢家家主有些愣神。 眼前这家伙,真是……卢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真要说起来,那便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男人笑得这么好看,让人心生好感却不妖媚诡谲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魏晋时期,男人养男宠是风雅之事,以至于龙阳断袖之事司空见惯,只是此人笑容虽然好看,却无一丝柔媚,反而充满阳刚之气。 真是个奇人啊,喂马有点可惜了。 “嗯,那个,你现在就跟我回府,换件衣服,至于名字么,你干脆还是叫高玉好了,温润如玉,倒也跟你的相貌挺配的,跟我走吧。” 卢偃转身就走,对方只是个长得有些帅气的落魄世家子弟,像这种人,他一路上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也不知道看过多少这样的人死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连范阳卢氏现在都要建设坞堡,成为土豪势力,等待时机东山再起,从前的过往,哪怕是辉煌到当过皇帝,都是云烟罢了,任何人在这个时代,都必须要正视自己的处境。 这个叫高玉的青年眼中出现一丝轻视和得意的目光,随即隐去,谦卑的跟着卢偃,就像是最常见的主仆一样。 这个小插曲如同黄河里的浪花一样,没有引起卢偃的任何关注。 百里外的苏家堡,却跟这彭城不同,这里已经变得生机盎然起来,如果必要,这里出现一座依靠运河而建的城池也不稀奇。 赵川的拜贴,虽然周边的几大流民据点都不怎么给面子,没有重要人物到场。 这些人更看重鲜卑可足浑氏的到来,但比他们更小的小虾米,却不由自主的靠拢过来,直接跟苏家堡合流了。 小虾米们的据点本身偏僻,人又很少,背后也没什么大势力,现在有人敞开怀抱接纳,自然是喜不自胜,聚少成多,苏家堡也是补充了不少人,刚刚扩大的区域,再次变得拥挤不堪。 窦韬手下无大将,赵川把刘轨借给他作为副将,再选拔了一批新加入的流民,独立成一军共三千人,窦家虽然没有达成预定目的,倒也顺利“入股”。 而原来的老队伍也选拔了一批新人,分成两拨。 石越为主将,沈劲为副将,成一军也是三千人,骨干主要是石越的手下和沈劲手下的那些家将,配合部分苏家堡的流民。 剩下的五千人,赵川为主将,诸葛侃为副将,作为中军,汇集了大部分陆家牙将,部队骨干主要是郭敞的流民队伍,实力最强,凝聚力也是最强。 不论是郭敞,还是孟昶,现在已经是赵川亲兵队的正副队长,一个擅长突击,一个擅长射杀,乃是赵川手里最趁手的武器。 当然,苏道质乃是名义上的主帅,这支军队也暂时叫苏家军,分为中军(赵川五千人),左军(石越三千人),右军(窦韬三千人)。 还有可以随时召集守城,平日里屯田,也可以运送粮草的民兵,由陆长生负责管理调配。 苏家堡的势力已经是初见规模,有点正规军的样子了。 直到此时此刻,赵川仍然不愿意站到前台来,他有自己的考虑。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除了王孟姜以外(其实还有王羲之),没有人知道赵川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不但有着远多于这个时代的眼光,还多了十几年的阅历。 既然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赵川的底细,那么这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说服力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声名在外,羽扇纶巾的苏道质。 光苏道质那“两晋诸葛亮”的名头,就已经很能唬人了! 苏家堡“霸王鸡”不是白叫的,赵川他们跟窦韬汇合之后,又收拢了一批流民,还得到了桓温提供的军服和兵器,现在实力急剧膨胀,隐隐有称霸一方的架势,发展的很好,说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 当然,前提是他们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肌肉,才能把“霸王鸡”后面的鸡字去掉。 “川哥哥,你们真的打算对彭城动手么?” 苏家堡的门楼楼顶上,苏蕙有些紧张的搂着赵川的腰,不敢朝下面看,只能把视线放到远方的鸿沟运河上。 “这天啊,要下雨了,马上大雨磅礴,水淹彭城啊,也不是不能考虑呀。” 赵川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彭城这个地方相当特殊,乃是后世徐州的市中心地段,地理位置简直不要太重要。 历史上,彭城不仅历史悠久到尧舜时期,而且地处关洛(中国宋代以前传统政治中心)、幽燕(北方边疆政治中心,元明清以来的实际政治中心)、江南(苏南,浙江)三个重要地区的连接部。 彭城到长安、幽州、建康是等距的,这个位置实在关键,谁占谁得优势,不说多的,就说历史上的几十年后,刘裕北伐诛秦灭燕,一打二毫无压力。 至于后世的时候,共军淮海一战定乾坤,打出新中国一片天地,就是在彭城及周边完成了逆袭壮举! 从细节上说,彭城城地处于一个小盆地中,天然的筑城之地,这种地形在中原地区是绝无仅有的! 城市周围的山地使军事防御非常便利,大军很难在城外集结布阵,对城市造成威胁。 在黄、淮、海等水系不稳定区域内,绝大多数古城都因为天人因素(河道变化、战争和政治等)迁徙过城址,比如长安、洛阳、汴梁等等。 而彭城却从不迁址,它始终是在那里!小盆地地形是很重要的因素!彭城外有汴水、泗水两条河流交汇南流,不但不缺水,而且还是水运的枢纽。 不仅如此,历史上这两条河流即便是长期受到黄河侵夺,由于彭城周边山地的限制,其河道也一直非常稳定,汴水自西来,泗水自北来,在徐州城东北角交汇南流。这两条河流,既是护城河,更是大动脉。 更重要的是,这里以后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意义不下于千百年后铁路汇聚的九省通衢武汉! 慕容恪派可足浑家南下,不是因为眼瞎,而是看到了彭城的战略意义,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占领这个桥头堡! 现在是时候向桓温展示一下自身的价值了,有价值,才有人愿意投资! “川哥哥,你刚才的眼神好可怕!”不知道是恐高,还是害怕赵川的为人,苏蕙抱着他不放。 “没事了,我们下去了,你爹啊,这次应该会一战成名了!” 秦末有韩信水淹废丘! 今日,他也要在彭城玩一玩水了! 第三十七章 看我不坑死你 “慕容垂,哼!我可足浑常迟早让你好看!” 几杯酒下肚,可足浑常说话也开始粗放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嘴上就像是没把门一样,叽里咕噜出来不少。 因为长安君的事情,还有家族立场的问题,还有慕容垂正妃段氏的事情,可足浑氏跟慕容垂这个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要知道长安君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但长得特别漂亮,是部族里难得的“资源”,是将来可以用来联姻的重要人物,结果被慕容垂弄没了。 更何况这个可足浑常,平日里是很疼长安君的一个堂兄!无论公还是私,可足浑常都有杀死慕容垂的理由。 可惜那厮去了山东,跟鲜卑段氏撕逼去了,慕容恪就是担心可足浑家杀段氏心切坏事,才让他们部族南下到徐州的,可谓是用心良苦。 “常兄,慎言啊,慕容垂毕竟是皇族,而且他跟忠厚的丞相慕容恪不同,此人睚眦必报,而且极为记仇,他跟你们家的梁子,段氏死后就无法解开了,很多事情心里清楚就行,说出来就有些不妥当了。” 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表面上是劝,实际上则是在挑拨离间。 胡人之间斗得越厉害,就越需要北方汉人世家的力量,有机会的话,不妨上上眼药,就算没什么大用,恶心恶心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卢偃心中倒是有个疑问,慕容垂什么漂亮女人没玩过,至于见到长安君就扑上去干那事吗?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是这长安君长得太漂亮,还是慕容垂没见过世面,遇到美女就发狂? 卢偃一边喝酒,一边听可足浑常吐槽,百思不得其解。 耿直的鲜卑汉子很快就喝醉了,卢偃忧心忡忡的回到自己的“行馆”,对目前的局势十分悲观。 东攻南守! 现在鲜卑慕容的燕国,要对付的是盘踞在山东半岛的鲜卑段氏,几乎不可能同时再跟另外一个国家交战,更何况东晋乃是个庞然大物,桓温也是沙场宿将,很不好对付。 可足浑氏在燕国国内不算是特别能打的,只不过是属于皇后那一支的母家罢了,沾了点贵气,但目前为止,还暂时没什么特别的优待。 慕容俊乃是雄主,自然不会被老婆娘家所挟制。 现在的情况是,那个苏家堡离这里不过百里远而已,那帮人实力虽然弱,却特别喜欢折腾,搞得比桓温还高调,恨不得一口气就把中原打扫干净一样。 如果说苏家堡的威胁,只是看上去的一个笑话,那么盘踞在寿春的桓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 晋军北伐,已经是全线压上,整条战线,都是互相照应,虽然还未出击,但动起来就是要把他们这些人赶到黄河以北的架势,这怎么能让卢偃不担心呢。 从地图上看,整条战线西低东高呈现一条斜线,彭城正好位于突出部的位置,一旦惨败,很容易被对方合围。 鲜卑乃是游牧民族,虽然已经处于“汉化”的过程中,但类似于汉人的“守土有责”的思想,还不甚浓厚。 他们更多的只是为了部落的生存考虑和打算,可足浑常的任务是迟滞桓温北伐的速度,确保慕容恪讨伐段氏时的侧翼安全。 并非要跟桓温争个输赢,话说回来,如果真要碰到桓温大军主力,也只有选择跪的姿势而已。 “高玉,淮北的局势,你怎么看?” 在屋子里踱步的卢偃忽然察觉到这里还有个仆人,想起对方也是世家出身,可能不是胸无点墨的废物,死马当活马医的问了一句。 “依我看,可足浑氏必败,主人还是做好撤离的准备比较好。” 高玉抬起头,说了一句话,随即匍匐在地,一副恭顺模样。 卢偃顿时来了兴趣,若是说他们此战必胜,那不算稀奇,说立刻就会失败,就得好好问下了。 他走过去把高玉扶起来问道:“你之前只是给骑兵喂马,如何有这等见识?莫非喂马就看得出胜败来么?” 高玉对着卢偃一拜,抬起头看着对方,面色严肃。 “淮北之地,汉人不可尽数,可足浑家的一个普通骑兵都如此嚣张跋扈,我作为大军的辅兵都是动辄打骂的待遇,那些流民队伍又怎么可能真正心服口服?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足浑氏的部落军将会是第一个被出卖的对象,主人何不早做打算?” 精辟!虽然不是什么大道理,但是见微知著。 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可足浑常并不肃正军纪,当然他也没放任使坏,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不作为,只要不出大事他就不出来摆平,说是废柴倒是有些过分,说是庸才很恰如其分。 卢偃琢磨了一下,如果桓温打过来,极有可能自己这边军情对对方单向透明。 这附近的每一个汉人,都可能是桓温的眼睛,就情报而言,估计他们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从今日起,嗯,你就当我的贴身亲随吧,什么活都不需要做,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卢偃家的仆人,大概高玉是提拔得最快的一个,直接由打扫清洁的仆人变为了贴身小厮,可谓是一步登天。 很快,高玉在卢偃家奴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干净整洁,朴素又不失大气的儒衫。 贴身小厮是主人的脸面,对于那些大世家而言,脸面是第一位的,若不是之前的贴身小厮死于一场伤寒,卢偃此刻也不需要一个人到处晃来晃去的,很多不方便的小事,小厮会帮忙处理好。 面如冠玉,眼若星辰,气质阳刚不失亲和,相貌俊美不失挺拔。 这个叫高玉的下人,还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到外面去对方当主人,他当小厮,估计绝大部分人都会相信。 “高玉啊,你这名字还真没起错啊!” 卢偃一脸苦笑的摆摆手,仆人样貌太出众,自己又不好那一口还真是有些尴尬啊。 卢偃的警惕心很高,未思胜,先虑败,不过很显然他想得有点多,或者说没想到关键之处。 范阳卢氏家主所忌惮的桓温,在寿春一带大肆屯田,至于屯田所需要的人嘛,自然是他近期向朝廷所陈述的“土断法”,把手伸向各个世家。 桓温和卢偃一样,都是有些担忧万一输了怎么办,会不会让敌人长驱直入。所以他不能孤注一掷。 现在是初夏,到了秋天就会有收成,现在出兵,耽误了农时怎么办? 要知道,桓温手下亢龙军属于职业化军队,不参与耕作,但晋国其他的军队却不一定是这样,这些人都是半军半农的。他让赵川在前面探路,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桓温需要夏季的涨水期行军,又需要秋季的粮食,所以他作为晋国大司马,手下军队很多,然而能调动的,此时能出击的却不多,支撑不起十万人以上的队伍北伐。 他又不是姚襄,能走一路抢一路。 卢偃毕竟没到过南方,对运河的重要性没有本质上的深刻认识。 所以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然而他瞧不起的“小虾米”苏家堡,此刻却是蠢蠢欲动,酝酿着大计划。 赵川决定进行一次战略欺骗,同时糊弄姚襄和可足浑常! 自从跟窦家合并,声势大涨之后,苏家堡就安静了下来,赵川掰着指头数日子,苏道质带着众将练兵,晒制干粮,为出兵作准备。 某个无良的家伙反而成为最闲的人。 天依旧是阴阴的,没有阳光,沉闷得让人有些心悸。 “川哥哥,梅雨季节要过了呢,初夏这里一般都会有一段时间延绵的大雨,你是想在这上面做文章吗?” 苏蕙今天破天荒的没有扎辫子,而是长发披肩,看得赵川一阵恍惚,以为来到了后世,之前的遭遇只是一场梦境。 “我在等法显的消息,看路程,应该就这两天他就会到许昌,姚襄一定会对我们居然敢打他的主意惊疑不定,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还能有什么惊喜? 苏蕙歪着脑袋,怎么也没想到赵川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实力有限,所能玩的花样就有限,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苏蕙,听说你会用左手写字,还会模仿笔迹?” 苏蕙正在愣神当中,赵川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对啊,我的左手,什么字体都写得出来,不过很难看就是了。” 苏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完全是她闲的无聊,用左手模仿她爹苏道质的笔迹。 “可不可以写得很像是小孩写的,但又要有体,看上去很幼稚,但仔细一对比却显得很精妙的字体?” 哈? 苏蕙真想来一句“你这么牛逼你爹知道吗?”,完全是云里雾里。 “老天给人的警示啊,怎么能有斧凿的痕迹呢?比如这样的?” 赵川写了个后世的“动漫体”的字,歪歪斜斜的,却又不似小儿学写字时的拙劣。 这些字虽然奇怪,但字体还是有的,只不过以前从来没见过罢了。 这样也可以吗? 赵川刷新了苏蕙的认知,不过一个十岁不到的小萝莉,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很快,歪歪斜斜,又是有模有样的字就被苏蕙用左手写出来了。 而且字体很稳定! “嗯,很好,这样就可以了呢,你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呢!” 赵川不动声色的恭维道,虽然苏蕙很冷静也很会为自己打算,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川哥哥,你要写这样奇怪的字体做什么?”赵川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苏蕙也弄不清他具体要做什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一样。 “这么说吧,有种东西叫心理暗示,嗯,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比如说你好了。假如小时候有个所谓的隐士高人给你算命,说什么以后你能给嫁皇帝之类的,久而久之……” 赵川说不下去了,因为苏蕙像是看啥子一样的看着他。 “只是举例好不好。这样名声传开了以后,大家就会都说你们家以后会贵不可言。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你相信的话则是有,不相信的话,那根本就是胡扯。” 赵川的样子类似于后世的神棍一样,没想到苏蕙居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川哥哥,说得好。人们往往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这和让我写这种奇怪的字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历史上,苻坚苻天王玩得那么拙劣的“预言”,都有大把的人相信,自己这个高明多了好不好! “这样,我念什么,你就写什么。”赵川的笑容有点贱,让苏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事实证明苏蕙没猜对,她本以为赵川会让她写一些造谣中伤某些人的话,或者编一些奇怪的传闻,比如可足浑部落吃人肉什么的。 “草付封关中,玄德取代之,温侯北伐忙,全是嫁衣裳,步摇内乱丧,中原归西羌,若说谁英雄,许昌姚兴旺。” 这是什么? 每个字都认识,然而每一句组合起来……好像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苏蕙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川,希望对方能够给一个解释,结果这位“川哥哥”只是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等着看好戏吧,提前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苏蕙点点头,这年头用间,用计,勾心斗角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之前姚襄攻打苏家堡,还不是满满的都是套路,双方虚与委蛇,隔空过招,虽然没有见刀兵,但其中的凶险还是感觉得出来。 苏蕙不引人注目,赵川小心翼翼的交待再三,几乎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到了,怎么让这张纸展现在世人面前,怎么前期造势,怎么敲边鼓,怎么弄一些水军出来灌水,都讲得很明白。 其心思之狠辣,手段之歹毒,思维之发散,都让苏蕙大开眼界。 原来折腾一个人,还有这种办法?不愧是可以把自己的老爹卖了,还让对方帮自己数钱的人。 苏蕙心满意足的走了,因为赵川又教了她一招,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智慧的男人是如此的魅力四射,让人难以抗拒。 第三十八章 高僧历险记 赵川想得一点都不错,正当他在估算日子的时候,“得道高僧”法显小和尚,正看着城门上硕大而破败的“许昌”二字发呆。 东汉建安元年八月(196年),曹操至东汉京都洛阳迎献帝,迁都许都许县(今河南许昌东),汉朝末代都城,那个时候还不叫许昌。 魏国魏黄初二年(221年),魏文帝曹丕以“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改许县为“许昌县”,从那以后到东晋的此时此刻,这里一直叫许昌,这周围有个旧址,战国时曾是韩国的都城阳翟,可见其位置重要。 许昌二字很可能是曹丕那时候的书法大家留下的,字体庄严而朴素。 时间已过去百年,如今人肯定已经不在世了,倘若他看到自己写下名字的城池已经到了胡人手里,估计棺材板会压不住,要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质问司马家是怎么丢了半壁江山的。 法显还没有感慨很久,一个穿着羌族服饰的士卒,拿着长矛就过来了。 因为法显没有兵器,骑着毛驴没有随从,看上去又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危险等级大概是最低级别,属于人畜无害。 而且没什么油水可以捞,若不是这家伙一直在城门口晃悠,实在是太过显眼,估计姚襄手下连看都不会看他一下。 “这位大师,你是要进城么?可有进城的文碟啊?” 现在虽然兵荒马乱,却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姚襄也需要商队进城来交换物资,还有家属日常进出,所以进出的凭证就是记录在册的一种文牒。 发给了谁,谁来过,都会详细记录下来,由城门官负责。 不知道法显的底细,这位羌人士卒,语气并不算很跋扈。你想想姚襄现在的处境,也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姚襄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低调不行,哪里会纵容手下人胡来,以后怎么样不好说,至少现在不会。 “带我去见姚副帅,快去,如果耽误了,你担待不起的。” 法显一看到对方姿态很低,立刻拽了起来,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弄的这个羌人士卒满肚子闷火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如果这厮说的真有重要的事情,那……还是先忍一忍吧。 马个鸡的,给脸不要脸,以后别让我逮到,不然有你好受的。 等等! 这位小卒子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终于回过神来。 “你没说错?你是找姚副帅?是找……姚苌,不是找姚襄?” “没错,就是找姚苌,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还不带路吗?到时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算是草履虫的大脑,估计此时也察觉出很大的不对劲来了,小卒子面色不断变化,甚至还脑补出祸起萧墙,姚苌杀姚襄去找晋国领赏等剧目,最终还是在极大的压力下,将法显带到了姚苌的住处。 要知道在这种乱世下,亲情算个屁,爹卖儿,儿卖爹都是常事,更何况只是兄弟,兄弟因为家产打架的还少吗? 这位小卒子没有跟进去,甚至没有在姚苌临时驻地门口的侍卫面前出现,急急忙忙的掉头回转了,走得是那样匆忙,仿佛姚苌的住处是龙潭虎穴一样。 小卒子打算让自己选择性失忆,忘记今天发生过什么事情。 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三不原则,活得长久的黄金法则! “切,胆小如鼠,还跟着姚襄,以后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愚蠢的人啊!” 法显回头看了看刚走的那位,暗自鄙夷对方没有一点男人的胆量和冒险精神。 活着如果就是为了吃饭睡觉和妹子做羞羞的事情,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人生就是要不断的挑战不可能,寻求刺激,这才是生命的真谛呀! 法显在心中把赵川经常说的口头禅默念了一遍,然后跟着姚苌的侍卫进了大堂。 许昌荒废已久,姚襄到这里来了之后总算有了点生气,不过他的大军都在城外,城内主要是将领们的家眷和亲兵卫队,人数并不算很多,完全处于军管状态,也不可能有什么商业店铺之类的。 昨日,是姚苌长子姚兴满月,包括姚襄在内,所有人都跑来庆贺,喝酒喝得很嗨,一直到大半夜才散去。 因为姚家现在正在落难,故而将这个男婴起名为姚兴,意味深远。 姚苌宿醉,也是刚刚才醒,整个院子里都还是一片狼藉没有收拾。忽然听到下人说外面有个年轻的和尚找,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认识的哪个家伙是这样的。 穿着睡衣,披头撒发,浑身酒气,姚苌本来还算是很俊朗的外形现在很糟糕。 不过小和尚法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面色因为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而变得蜡黄,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跟姚苌比起来,也就是发型好点(因为没有头发)。 “唉,你也真是,一大早的,说吧,找我什么事?没事就快滚吧,昨日我长子满月,最近不想杀生,算你运气好。” 姚苌不耐烦的摆摆手,看到法显这幅“尊容”,就想把他打发走。 以貌取人乃是通病,姚苌也不例外,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不是看碟下菜呢?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来找你,只是受人之托没办法,这封信有点长,希望看完以后,你每天都能吃得好睡得好。” 法显言语讥讽姚苌,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姚苌手上,然后就闭上眼睛开始数挂在脖子上的佛珠。 作为一支部队的主将,不可能跟守门的士卒一样见识,更何况姚苌的城府比他哥哥姚襄要深。 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不小心啊。 眼前这和尚真是够嚣张跋扈的,他如果不是脑抽了,就是必然有所依仗,所有的秘密,只怕真的就在手里的这封信里了。 压下心中的疑惑,姚苌撕掉信封上的火漆,嗯,是没有拆开过的,只怕这个和尚也不知道信里面写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姚苌的心放下一半。 “看到信以后别声张,因为现在有很多陷阱和大坑在等着你,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就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信一开始就写着莫名其妙的话,连自己是谁都不说,啥意思? 姚苌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护卫,虽然离得很远,不过他还是挥了挥手,让房间里除了法显以外的人全都出去了。 “对了,你长子出生了没?一定是叫姚兴对吗?这家伙可不得了,以后会坐皇帝的位置啊,想想都可怕呢?你一定想知道你们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对不对……” 姚兴这个名字,乃是昨日酒宴上姚襄亲自取的,就算是当时在场的人,写这封信也来不及,这只能说明写信的人,能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姚苌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不得不认真起来了,还好这位和尚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他的窘态。 如果说这封信开始有一些故弄玄虚的话,那么后面的话,则是干货越来越多,姚苌的心情也由震惊到疑惑,疑惑到麻木,麻木到骇然。 这封信很长,姚苌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沉重的将所有的纸放在桌子上。 而一直跪坐不动的小和尚法显如果不是还在数佛珠只怕姚苌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法显大师,我能问一句么?这封信是谁写的?” 哈? 赵川这家伙在信里面居然没有说? 一直在那里装淡定,死死压住自己“熊胆”的法显,猛然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秒钟的诧异,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蜡黄的脸又波澜不惊起来。 “该说的,信里面都会说,不该说的,那就是不该问的,问了我也不会回答的。” 法显看了一眼面色纠结,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的姚苌,继续闭上眼睛,数佛珠。 他临走的时候,赵川跟他说,这次能活着回来的关键,就是姚苌。 你越是高傲,越是冷淡,对方心里就越虚。 有自己的那封信在,姚苌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他,哪怕是劫法场,也会把他法显救出来。 所以这次“宣战”绝对可以有惊无险的返回,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此时此刻,法显只能选择相信赵川,不然以他的武力,只怕连一个普通士卒都打不过,那样乐子就大了。 姚苌像是得了神经病一样,一会哭一会笑的,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到一起,最后他点燃一盏油灯,将所有的纸全送进去点燃,很快就剩下一堆灰烬了。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大师不要说出去,烂在心里就好。” 姚苌隐隐带着威胁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又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对于佛家来说,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时间万物充满了禅机,施主不要太过于执着了!” 我顶你个肺! 姚苌发现跟法显小和尚说话完全说完全是对牛弹琴,对方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信里面说了……比较起来,自己还是忍一忍吧。 “大师,多谢你送信过来了,我姚苌感激不尽,这就请回吧,我派人送送你。” 这封信的内容完全是机密,连姚襄都不能知道,姚苌生怕节外生枝,要早点把法显这个“知情人”弄走他才绝对安全。 不过姚苌说的客气,却没想到法显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姚施主,给你送信,只是我顺路为之,我这次来是作为苏家堡的代表来的。” 晴天霹雳! 姚苌呆在原地不动,已经说不出话来。 苏家堡!这个和尚居然是苏家堡的人! 大哥姚襄,就是被当初苏家堡的那个小萝莉给坑了,后来自己也是被郭敞的流民队伍给坑了,被人家一箭射死了喊话的人,不到半夜就逃走,损兵折将的好不狼狈。 后来听说这两波人合流了,还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如果写这封信的人是近来声名鹊起的苏道质......我命休矣!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怎么说他们跟苏家堡的恩怨都是公事而不是私仇,至于那封信肯定是在利用自己,只不过,一个人被利用了,说明还有利用的价值不是么? 也许自己就像那封信里说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称王称帝不在话下。” “大师这边请,我带你去见姚襄大帅。” 姚苌心里把法显恨的半死表面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不一会,他带着法显来到许昌的旧宫殿,姚襄正是住在此地,还有他的一些幕僚,也都是安顿在这里,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帮姚襄处理紧急事物。 一听说姚苌带来了一位“重要客人”,有羌族刘玄德之称的姚襄,就穿戴整齐的出现在正堂内,同来的还有首席幕僚,军师祭酒王亮,以及比较亲近的几个谋士,这种接待规格已经算是很给法显面子了。 “这位大师,我就是姚襄,请问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呢?” 姚襄的话说得很客气虽然他在心里已经判定这位小和尚前来肯定是宣扬佛法一类的事物,多半还是来要钱的,既然是姚苌带来的,给点钱就把他打发走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善哉善哉,贫僧前来,是代表苏家堡来给你下战书的,姚襄,你父亲接受晋国的册封,为汉臣。 然而你却背叛晋国,烧杀抢掠为祸一方,人人得而诛之,我苏家堡虽小,却也知道汉贼不两立,今天就在这里给你下战书,以免世人说我们不宣而战,有违道义!” 法显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却让姚苌有砍死他的冲动。 你自己想死早说啊,干嘛要我带你过来啊。 等等,那封信中要求自己务必保下此人,我究竟是护住他呢,还是护住他呢,还是护住他呢? 姚苌这才明白那封信里面开头一句说的大坑是什么意思,敢情眼前这个就是大坑啊! “来人啊,这和尚出言不逊,给我拖出去剁成肉酱喂狗!” 姚襄的美须都因为生气而颤抖,原本白皙的面容涨红如同番茄,法显那些话,真是打在他的痛点,让这位平日里假仁假义的羌人主帅恼羞成怒。 “哼,我就先行一步,在地下看着你们怎么死无葬身之地。” 法显高昂着头,坚贞不屈,光环闪亮。 第三十九章 坑死人的“真理” “大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咱们与苏家堡还未动过刀兵,贸然斩了这和尚,不太合适啊。” 看到法显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姚苌不得已的站出来拉了他一把。 不拉不行啊,自己的把柄在某个神秘人手上,一旦公布出来,自己一家,估计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连他大哥姚襄都不能容他。 虽然证据已经被自己烧掉,不过写信的人,很显然知道的东西比信上面的信息多很多,如果法显一死,对方再爆出什么内幕出来……后果不敢想象会怎么样,他还年轻,不敢赌也不值得赌。 姚苌是姚襄最大的一个弟弟,平日里在军队当中威信也很高,话还是很好使的。 姚襄摆摆手,准备扑上来的侍卫暂时停住了脚步不动,等着主公的下一步命令。 “你们暂且退下!小和尚,既然你是下战书,想必檄文已经写好了,呈上来吧!” 姚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法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托着,姚襄的随从随即将其拿过来递给他。 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讨羌檄文”! 姚襄眉毛一挑,拆开,里面是这样写的: “姚襄者,羌胡姚弋仲五子,自言先祖乃舜帝之后,其父受皇恩封西羌校尉,忠正顺直。姚襄其人本应报效朝廷,守土安民。然此贼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神州陆沉之际,风云变幻之时,不思报国,反而蛊惑无知百姓,聚众而割据……” 赵川的文采还是刚刚的,特别是对姚襄这厮的经历比较了解,骂人不带脏,一封檄文下来,其父一生忠义,其人背信弃义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来人啊,给我把这和尚推下去斩了,不斩难泄我心头之恨!”姚襄重重的把书信拍在书案上,怒不可歇的咆哮道!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完全被写檄文的家伙剖析得体无完肤,心里隐藏的野心,被暴露在阳光下,自己一直以来所扮演的“仁君”的形象彻底破灭。 “主公万万不可啊,小姚将军深谋远虑,您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怒而兴兵啊!” 正当法显就要命丧黄泉的关键时期,军师祭酒王亮出来阻止了姚襄。 军师祭酒乃是大军中仅次于主帅的核心人物,地位类似于后世的总参谋长!姚苌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若是王亮的话也不听,那他也混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一言以蔽之,王亮对于姚襄来说,就类比诸葛亮于刘备,姚襄最终还是一声叹息,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人桀骜不驯,有辱三军,打十军棍以儆效尤!” 姚苌松了口气,不过有个小插曲,当法显这厮被拖下去的时候,回头对着姚襄高喊“今日之耻,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吓得姚苌魂飞魄散,连忙一手刀敲晕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和尚。 一幕闹剧散场,诸人脸上都不好看。 “来,这篇檄文也算是经典,我算是赶上曹孟德的待遇了,你们也都看看吧。” 法显这个外人走了,侍卫们也都离开了,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信,姚襄一脸苦笑,把厚厚的一叠纸递给王亮,这位年过四十的中年谋士也是很诧异,一时间还没弄明白苏家堡究竟想干嘛! 檄文不同于战书,檄文是号召天下人都来响应自己,所以这一叠纸烧掉都没有用,只怕此时此刻,淮北之地,众人都知道苏家堡要跟自己死磕!只是那帮人这么做有好处么?如果有,能有什么好处呢? “我觉得,不如先发制人,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向南杀一个回马枪,干脆让我带着一支轻骑,一路奔袭苏家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姚苌恶狠狠的说道。 他心里自有盘算,那封信里透露出来的智慧和谋算,让他异常忌惮,只是说是说,做是做,此时不妨碍他充一回“大头”,因为姚苌一向都是表现得十分冲动。 至于是不是真冲动,只有王亮等少数人才看得明白。 姚苌的建议很诱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谁都懂,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很多事情一旦摊开在阳光下,就经不起事实的推敲。 听到姚苌的话,不仅一向谨慎而有主意王亮不说话,就连姚襄本人也皱眉头。 长途奔袭说得好听,好像霍去病再世一样,可淮北能比漠北么?一字之差,地理环境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淮北顾名思义是淮河以北,淮河不是独立存在的,它是一个水系,这里如果没有强大的水师,根本玩不转,马又不能在水里游?你奔袭个屁?等你步兵到了那里,百里外人家都知道了! 再说,就算顺利到达苏家堡,那个寨子位于鸿沟和淮河水系一条支流的交汇之处,水运发达,不好封锁,你还要打造攻城器械,这就失去了进攻的突然性。 苏家堡里的人得多二,喝酒喝得多么晕头转向,才能让你有这样的机会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打垮了苏家堡,这是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么?又有什么意义? 能占领那个水运节点么?不能,因为桓温就在寿春,五路大军在整条淮南战线上枕戈待旦,估计是等待秋收,筹集粮草以后再北伐,自己最多能占那个地方两三个月。 能掳掠人口么?或许可以,不过鲜卑可足浑氏的一个部落现在在彭城驻扎,他们会不会有动作呢?万一他们趁火打劫怎么办? 除了震慑一下宵小,似乎根本没什么作用,还白白耗费钱粮。 目前王亮在策划一个大行动,就是里应外合的拿下汜水关,威逼洛阳! 拿下洛阳以后,弘农也是不在话下的,因为根本无险可守,弘农西面,就是潼关,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 占领了洛阳,那就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染指天下,都成为了选项之一,何苦为了一口闲气(被言语挑衅),就像条狗一样来回奔波,这又是何苦来哉? “姚苌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家堡今天跳得欢,来日我们有机会的话,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姚襄语重心长的对姚苌劝慰道。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不过言外之意就是我们还是当那些恶心人的翔不存在吧,跟后世那种“有种你别走,我回去叫大哥来找回场子”异曲同工。 “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一方面可以放出消息,就说苏家堡是乱贼,我们打算讨伐。另一方面加紧备战,只要对方不出动,我们就不出动,一切以洛阳为重啊,没有洛阳,我们什么都不是。 有了洛阳和弘农这一片根据地,我们就能在苻家和慕容家之间左右逢源,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王亮这话显示出他作为谋士的水平,他打的主意,其实跟赵川是一样的,只不过赵川还有梁安这颗棋子,秦国国内还有苻坚这个靠山,成功的可能性大无数倍,稳得不行。 姚苌又松了口气,他刚才也就说说而已,那封信里面,其实已经交代了他应该怎么做,很奇怪的是,对方的建议跟王亮的策略有一定程度的重叠,这让姚苌既欣慰,又害怕。 写信的这个人,只能用鬼神莫测来形容,这个人究竟是谁?苏道质?还是传闻中那个智商妖孽的小萝莉苏蕙? 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思百转千回的姚苌,默默退出了姚襄的住处,事情变化太快,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还有未来的打算,也要好好变动一下了。 “你给姚襄写了这样一篇檄文?” 苏蕙怒气冲冲的站在书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得好好的,正在喝茶的赵川,纤细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某人的鼻尖。 “对啊,我觉得姚襄可能会太冷静,法显那家伙挑衅得不够,所以给他们加了点料嘛?说不定姚襄是个乌龟,就这么忍了呢?俗话说得好,百忍可成金嘛。” 赵川喝了一口茶,麻利的将小萝莉从书案上抱下来,按到软垫上跪坐好。刚才她那个样子有点像个可爱的泼妇,小孩子要养成好习惯嘛。 “你不了解人性,有时候啊,人是一种喜欢犯贱的动物,你越是抽他,他越是不往前走,还要往回倒退。所以我越是刺激他,哪怕姚襄脑袋发热,要兴兵攻打我们,他手下的人也会劝住他。” 一群混混到某个新开的夜店门口闹事,多半是想把这里搞臭,如果看场子的出来跟对方PK,那才真是入了套。 赵川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就是刺激你入套,如果是个冲动的,入套了反而破解了赵川的障眼法,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会多想,做事瞻前顾后的,姚襄就是这样的人。 明的一手“战斗檄文”,暗的一手“策反”姚苌,他就不信姚襄能预知未来,破解自己这一套组合拳! 上兵伐谋,斗的是智商和见识,到最后才是操兵戈掏家伙真刀真枪来一场,能不动武就不要动武,这就是兵法的最基本原则。 赵川耐心的给苏蕙剖析了一番,并且推测了姚襄的心理活动,最后小萝莉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那便是“你这么6,咋不飞天呢?” “对了,你给姚苌写了封信,写的什么?我听说姚襄那个弟弟不是个安分的人,与虎谋皮,这种事情很危险啊。” 苏蕙认同了赵川“挑衅”盘踞在许昌的姚襄的策略,但是很好奇他给姚苌写信说了什么。 姚襄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假仁假义,所以做事有时候有点顾忌,不过姚苌很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其实不需要苏蕙提醒,知道历史走向的赵川,对此有着更深的理解。 “信里没写什么,只是告诉了他一些事实,嗯,还有我加的私货。” 赵川英俊的脸上出现一丝坏笑,看得苏蕙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她急忙问道:“加的什么私货?你为什么要给他写这封信?” 为什么?自然是为将来铺路了,姚苌可是个很好的棋子呢! 赵川在信中告诉姚苌,只要姚襄一死,他就能被秦国所接纳,到关中蛰伏,然后,一旦时机成熟,他就能在关中取而代之,而且关中羌人不少,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他还在信中蛊惑姚苌,你哥哥姚襄没有当皇帝的命,不过你有啊,你那个叫姚兴的儿子,更是一代英主,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这年头鬼神学说盛行,胡人蒙昧,对于很多预言更是深信不疑,赵川的私货,姚苌是接也要接,不想接还是得接着。 剩下的,就是他亲自干掉大哥姚襄,还是等着上天去把他哥哥收了。 以此人凉薄的心性看,前者的可能性特别大! 这就是“真理”坑人的地方!往往向前多走一步是天才,多走许多部就成了疯子! 赵川骗了姚苌么?并没有啊。 姚苌在苻坚淝水之战惨败后,背叛了苻天王,并干掉了众叛亲离的苻天王,建立了后秦,他儿子姚兴更是小号版的苻坚,文治武功不在话下,赵川说姚苌会做皇帝,姚兴会成为一代英主,说错了么? 没说错啊!只是你在一个未来会干出经天纬地事业的天才刚刚五岁的时候,告诉他以后会取得什么成就,这不是鼓励,而是戕害! 现在的姚苌,还没有取姚襄代之的野心,也没做好统帅羌族“奔小康”的准备,人脉的准备,心理的准备,威望的准备,都是没有的,但这封信却将关在姚苌心中的恶魔放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即使是姚苌取姚襄代之,他都会认为自己不能担此大任,更是对哥哥怀着愧疚,但看了赵川的信,这种想法没有了,对哥哥的尊敬,变成了怨恨! 我本来就是会做皇帝的,我儿子更是贤明无比,你凭什么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现在我们本困在许昌,进退维谷,都是你的无能造成的,如果我是领袖,早就裂土封王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丧家之犬? 人心都是善变的,也都是希望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赵川在姚襄和姚苌之间埋了一颗炸弹,一旦引爆,就是一场大乱! “你别管了,总是以后会很精彩的,走,我们去看看你的布置怎么样了。”赵川起身,跟着小萝莉一起走出了书房。 第三十九章 超限战 在寿春,桓温组织了北伐幕府,自任北伐讨逆大都督,总揽大局,可调配晋国一切资源,当然,这里的所谓一切,是有保留,有条件,和理论上是,不过即使做到这一点,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寿春城内一座幽静的宅院,乃是郗超的临时居所。在书房内,郗超和一个面容俊俏的青年文士对坐喝茶。 “茶里有迷药,你喝下了以后,等会一夕之欢,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郗超捏着自己的八字胡,一边色眯眯的看着对方的俏脸,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没想到青年文士听了他的话,反而将茶水一饮而尽,冷笑的讥讽道:“噢?那不错啊,我和你家周夫人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了,想来你家后宅,以后会十分热闹的。” 玩笑没开到,反而弄得一身灰,郗超苦笑了一声,叹息的说道:“刚才只是戏言,建康明珠,除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没有哪个敢染指的,只是你为何不在建康等着,偏要到寿春来?谢安知道吗?” 原来这个青年文士就是女扮男装的谢道韫,虽然穿着男人的儒衫,头上也没有雕饰,但只要看看女人特有的细软腰肢就知道是个西贝货,怎么也掩藏不住。 “在家等着?还是算了吧,夜长梦多,我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把握,我要和他在洛阳相见,婚书都下了,我还能坐得住么?” 古板的女人如果恋爱了,就像是老旧的木头房子着了火,那种疯狂的劲头拦都拦不住的,对此郗超无法多说什么,哪怕他夫人跟眼前这位关系很好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谢道韫走了这条路,选择了那个男人,就再也无法回头。 “你写的《儒家心学》我看了,只能说多亏你不是男人,你若是男儿,我们这些人都要无地自容。 不对,你一个女儿家能写出这个我们更加难堪! 罢了,我会亲自将这本书交给桓温都督看的。 北伐也许会开启未来百年变局,也许什么也不会改变,事在人为,知行合一,你的理解很深刻,嘉宾(郗超小字)受教了。” 郗超刚才的玩笑开得很low,其实他调侃的不是谢道韫而是赵川,对方的反唇相讥也很精彩,不过总体而言,除了性格有些神经质,郗超还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无论是作为幕僚还是作为丈夫都一样。 他和夫人周氏的感情非常深,这一点谢道韫很清楚。 所以她才敢独自跟郗超见面,不然的话,她不会一个人出行,身边至少会有谢玄陪着,要知道,现在寿春这里,谢家人并不少,谢万,谢玄都在寿春城里住着。 “看看这个,赵川这家伙在苏家堡闹得很欢腾了,连檄文都写了,我感觉是他的手笔,你觉得呢?” 郗超递给谢道韫一张纸,他是北伐幕府的长史,获得的情报都是最快最及时的,自然是自信谢道韫没看过。 果不其然,谢道韫刚才还平静的脸,看了檄文以后面色大变,心中埋怨赵川作死不留余地。 别看姚襄一向吃瘪,又是被桓温玩弄,又不敢去招惹慕容家,小心翼翼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但中原这些大小势力里面,能招惹他的,或者说他害怕的,也无非是桓温,苻健,慕容俊三人罢了! 谢道韫记得很清楚,那一夜缠绵,两人在床上抱在一起说话,赵川很明白的告诉她,自己只有一百牙将,还有桓温承诺了一支不大的流民队伍作为补充,估计不超过两千人,就这么点人,就敢去撩拨姚襄? 当时他不是这么跟自己承诺的啊!不是说好了安安静静回洛阳跟苻坚汇合,找到宝藏就接自己过去吗?给姚襄下战书是什么意思?你多找几个女人我都可以当做看不见,可也别把自己给弄死了啊! 什么事情,都要人活着的时候讨论才有意义,人如果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知道他会像现在这样作死,那一夜自己一定会抛弃廉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榨干,让他第二天下不了床,过不了江,让他在谢家当一辈子上门女婿! 当上门女婿不好,但也比死了强啊。 “我还有事,先走了。” 急急忙忙的把信放下,谢道韫起身就走,郗超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直摇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赵川这小子真是……有福气。 自己女人的相貌是最不重要的,关键要看心在不在你这里。一想到这里,郗超倒是感觉对自己的夫人周氏有些愧疚,他铺开一张纸,就开始给夫人写家信。 谢道韫回到谢万,谢玄的住所,很明显,这两人也没有闲着,目前战线平静没有战事,处理的都是屯田的事宜,赵川写的那篇讨伐姚襄的“檄文”,成为了最大的新闻。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赵川这么做意义何在。和王孟姜不同,谢道韫现在已经得到了家族的全力支持,婚书都有了,正房地位基本可以保证,即使赵川只想要人不想给名分,谢家也不会由着他胡来。 所以包括谢玄在内,对赵川此人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态度都有了明显的改观,对方现在可以算是半个“谢家人”,他是谢家打在北方的一根钉子,这颗棋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弃的。 更何况他还是打开洛阳宝藏的唯一人选,极具投资价值! 谢万是没有女儿,若是有女儿,根本轮不到谢道韫,哪怕两人情投意合也会被他拆散换上自己的女儿。 “谢玄,桓温近期允许你带着先锋军探查军情,勘察路线,你往西北方向多走一点,必要时候可以跟桓温大司马请求建立前哨据点,如果赵川有难,你必须要去接应一下,此人是你亲姐夫,不可意气用事。” 谢万知道因为王孟姜的事情,谢玄跟赵川有些梁子,但现在谢家要一个声音说话,此时轮不到谢玄这个晚辈耍性子。 “叔父,我知道了,一切大局为重,赵川若有难,我必定全力救援,保证他不伤一根汗毛。” 谢玄对着谢万严肃的拱手承诺道。看到他这么识趣,谢道韫憋在心里准备说的话全部成了无用功,现在谢家能做的不多,也只能是这样了,虽然叔父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但效果是一样的。 “嗯,只要赵川本人无事就行,他身边的人,死活与我们无关。事不宜迟,你这就去找桓温大司马吧。” 谢道韫心中哀叹,谢万只是答应保下赵川不死,可没说拯救他的势力,如果失败,赵川以前的努力会全部化为乌有,一个人能成什么事?不都是靠着团队的帮衬么? 赵川现在在苏家堡风生水起,说到底还不是收拢了一帮得力的手下,如果是孤家寡人,估计他永远都会是谢家的棋子。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谢道韫,而不是因为你是谢家的女人。”谢道韫在此刻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一个谢家,压弯了多少俊杰的腰,能对你说出我是看中你这个人的男子,天下又能找到几个? 好想在他怀里当一个小女人,什么都不要想。 “道韫,那本心学是你写的,还是那家伙写的?” 谢玄走后,谢道韫百感交集的在发呆,一旁的谢万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那个,是我……是他,那个,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谢道韫羞红了脸,她刚才在幻想以后跟赵川洞房花烛的场景,两人相吻相拥,彼此倾诉……被谢万一问有些语无伦次。 “罢了,唉!”谢万站起身走出书房,背似乎都佝偻了几分,看得谢道韫有些莫名其妙。 赵川的那篇檄文他看了,文采斐然,侄女谢道韫更不必说,乃是名噪建康的大才女,后一辈都已经慢慢成长起来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真要死在沙滩上了,岁月不饶人啊! 才到中年,本是人生巅峰时期的谢万,居然生出老迈蹉跎的荒谬感觉。 赵川当然不知道自己给谢万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他此刻正在一个密室里,身边是小萝莉苏蕙,两人都是神情肃穆! 在他们面前,跪着几个穿灰色布衣的汉子,脸上十分恭敬的看着赵川。 “这件事情办成,你们在苏家堡的子女,无论男女,都会得到读书识字的机会,就像是苏小娘子一样。不过如果你们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的话,哼哼的,不需要我多说吧。” 赵川眼神扫过几人的脸,这些人都是堂堂正正与他对视,无人羞愧低头。 “主公,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您还答应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我们若是背叛,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赵川实在是低估了这年头读书识字的威力,宋代以前,读书识字是门阀世家的事情,寒门上升的道路,一直都是被封锁的,即使偶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是极少数。 这些底层的间谍,其子女能够读书识字,无疑有了将来改变命运的基础,这是千金万金都换不回来的,赵川用这个来收买人心,可以保证底层的人不背叛。 “彭城附近,有几个流民据点,不用说,那些都是亲近燕国的,你们在那边分头行动,伺机将这些东西偷偷带进去,让人无意中发现这个东西,记住使用方法了吗?” 众人都是点头。 陈胜吴广的“大楚兴,陈胜王”一点都不稀奇,不过赵川的方法,是让这些人混进去之后,再制作“道具”,这跟死了人然后在案发现场再真正杀人一样,不会引起他人的警觉。 “竹签记得藏好,就算不成功,也必须安然撤退,明白了吗?这件事不能暴露。” 赵川再三强调了一番,打发这些人开始行动。 等密室里只有他跟苏蕙小萝莉的时候,对方忍不住开口问道:“川哥哥,你给他们说的是什么方法,能不能演示给我看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看好了。” 赵川把给刚才那些人的白色石头递给苏蕙,从墙柜上取了一个陶碗放在几案上倒了一碗水,将雕刻了苏蕙所写那首打油诗的大竹片放进瓷碗里。 “你把白色的石头扔水里看看。” 苏蕙小萝莉将信将疑,把手中的石头扔了进去。 很神奇的,水在结冰!而且速度奇快! 不一会,陶碗里的水就变成了冰块! “六月出现冰块,而且里面还有这么神奇的一个竹片,技术含量比当年的陈胜吴广高多了,这个惊喜,相信那些鲜卑人会很喜欢的!” 苏蕙还处于震惊当中,完全不明白水是怎么变成冰的,这种白色的石头,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那个,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呢?” 小萝莉看着赵川,她这次是真正的被折服了。 如果说写诗什么的,苏蕙觉得随着自己年岁的增长,或许也能像赵川一样,但对方现在这样“点石成金”的能力,只怕她到了垂暮之年都不会拥有了。 “Knowledge is power!”某人飙了一句英文,让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苏蕙气得跳脚。 “闭嘴,赶紧说人话!”赵川会一些听不懂的语言,苏蕙是知道的,所以这种人很讨厌啊! “我刚才是在说,知识就是力量!” “不错,这话很有道理。”苏蕙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谁知立刻被赵川敲了下脑袋。 “我说啊,你这个年纪,不要搞得老气横秋的,年轻的时候不玩,等年长了就玩不出感觉了。” 趁着自己露了一手,赵川又在跟苏蕙灌输“年轻要趁早享受”的歪理邪说。 “胡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二十不到就已经才华横溢,我又怎么能虚度光阴呢?”苏蕙没有妥协,依然很认真的对赵川强调年轻就是要学习的观念。 赵川无法向苏蕙透露自己开挂是开得多么厉害,只能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 后世有“超限战”的说法,赵川打算给这些鲜卑人上一课。 离苏家堡这里有八百多里的弘农,在王猛家的院子里,长安君站在一口井的边上,眼神涣散,正打算跳下去,被察觉到不对劲的梁影死死的抱住腰! “妹妹你疯了!姐姐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寻短见?” 梁影给了长安君一耳光,对方一脸错愣的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秘密潜入 贞娘的闺房内,长安君一脸羞愧的不敢看梁影,而梁影也是气鼓鼓的不说话,只有贞娘在一边打圆场。 “姐姐,你对我真的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来到井边,我就想跳下去不活了,平日里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老是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活着没什么意思。” 梁影一脸错愣,跟贞娘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终于发现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可能是那次在船上差点被慕容垂非礼的时候吧,自从来到这里,虽然一切都很好,但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长安君很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但梁影和贞娘眼神都是凝重。 这乱世里人和人不一样,有些女子,被迫失身,还受到男人虐待,最后变成疯子的不是没有,长安鱼龙混杂,就连处在深闺的梁影都是有所耳闻,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害怕苻生而跟赵川“私奔”了。 梁影也确实觉得长安君少了点年轻女孩的精神气!其实如果桓婧在此处,看到长安君只怕会认不出来。 她的衣着打扮都是汉人的款式,整个人看起来恬静文雅,丝毫没有当初野丫头的气质,只不过看起来蔫蔫的,没有了当初那股活力和热情。 如果梁影知道长安君曾经跟晋国鹰扬将军朱序对练过,就知道这女孩现在的精神状态特别差,远远没有从慕容垂的阴影中走出来。 长安君先是被苻苌抓住,在小树林里差点被那啥,后来被慕容垂救了,慕容垂又要对她那啥,最后跳河自尽,能坚强活到现在已经算是神经大条了。 “还疼吗?姐姐刚才生气是气你不自爱,就算再难,我们女人也要活下去不能寻短见,是姐姐错怪你了。”梁影拉着长安君冰凉的小手,有些心疼的说道。 这女孩真漂亮,只是红颜薄命,古人说的一点都不假。 “没事,谁对我好,我心里明白着呢,姐姐,谢谢你,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 两人和好如初,只不过到了夜里长安君先睡了,贞娘和梁影在宅院的堂屋内小声密谈。 “影儿,我不是说你太心善,慕容家如果知道这个女人在这里,咱们就很危险了,甚至我夫君都护不住,你看她这个样貌,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无亲无故的,你这是何苦呢? 若是她去了长安,只有被人见到,只要三天就会被抓到某些大人物的床上,比如苻健这样的,到时候谁来护住她?” 贞娘忧心忡忡的说道,她现在满脑子的念头都是王猛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寡妇不容易,她很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梁影已经是一个定时炸弹,现在又多个更猛的长安君,真不知道未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护得住这样两个女人。 在贞娘的潜意识里,赵川还是品香居那个大厨,他虽然优点很多,唯独缺的却是权力,他保护梁影就已经得罪了苻生,再多个长安君,还有活路吗? 这年头,在一般人心中,你是不是个好男人要排第二位,第一位是你能不能护得住你的女人,权力是个好东西,在社会底层打拼过的贞娘,对此理解比梁影深刻。 梁影没有说话,而是用陶碗里的水,在书案上写了一行字,然后对着贞娘点点头。 “他的事情我知道,只是他从来都不是个好色之人,你又何苦害他呢?他又不好这一口?” 梁影没有说这是王猛的主意,只是幽幽的说道:“我希望将来身边能有长安君陪伴,贞娘姐姐,你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不好,他那么疼我,不会拒绝的。” 面对梁影的哀求,贞娘叹息的点点头,默然无语。 那女孩太可怜,也许只有赵川这样的男人才能接纳她。 只是安顿好了长安君的未来,那谁来负重前行呢?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贞娘真为赵川捏了把汗。 接纳了长安君就意味着会和慕容家成为死敌,在现在这个乱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真的值得?贞娘扪心自问,换成她,一定会放弃。 赵川有了梁影,听说还有江左出类拔萃的世家女子,难道还缺女人?何苦自找不痛快? 送梁影回房间,贞娘吹灭油灯睡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赵川写过的诗句,在她脑子里盘横了许久,挥散不去…… 赵川显然不知道梁影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慕容垂对他印象很不错,两人就算不会同路,至少也是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在赵川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把慕容垂当做死敌。 然而因为长安君的事情,还有梁影的倔强坚持,他将来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是选择成为慕容垂的死敌,结下私仇,不死不休。 还是选择放弃梁影,这个对他情深义重,不求回报的女人,最后违背道义,把美丽的长安君送给慕容垂蹂躏。 赵川跟慕容垂成为死敌,如果不是因为长安君,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要知道,历史上慕容垂曾经给苻坚苻天王打过工的,基本上可以算是“可以争取的同僚”。 未来的事情,只能说交给命运的安排,赵川赵大官人现在对未来的风云激荡还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 此刻他正在观察汴河的水位。 汴河出自蒗荡渠于浚仪县(开封市西北)北,弯弯绕绕,流经许多城池,最终汇聚于彭城,流入泗水,更关键的是,汴河不宽,很容易就能筑起堤坝。 汴渠和汴河(半天然水道)不能完全划等号,到宋代的时候,才形成了真正的汴渠,所以汴渠与黄河交汇的地点开封,迎来了它在历史上最辉煌的巅峰。 苏家堡亦是在汴河的一条支流上。赵川沿着支流,查探了一番,发现汴河主干比想象得要宽一些,拦住这样一条河,水淹彭城,似乎有些不太现实。 首先就是工程量很大,需要的人手有点多,且不说以苏家堡的人力来说有点勉强,而且无法做到不让对方察觉,毕竟鲜卑人的探子不是瞎子。 其次是彭城在汴河的最下游,这里还有另外一条河,很容易就能分洪,水淹说实话未必管用。 如果说这两点咬咬牙还能克服的话,最后一点让赵川彻底熄灭了水攻的念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汴河是桓温北伐的主要线路,无论是兵源和粮草,都要靠汴河运输。 如果自己将其淤塞了,势必会干扰桓温攻打洛阳,有可能会拖延到寒冬,那样的话,对自己的影响实在太大。 谢道韫,王孟姜,都需要这一战,才能将她们带回到自己身边,她们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情意,绝不能辜负。 所以即使水淹是比较轻松快捷的办法,赵川依然不能采用,他的目的不是跟现在的慕容家叫板,而是实现自己控制汜水关以西土地的目标,本末不能倒置。 “天不遂人愿,看来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啊。” 赵川和孟昶潜行了一天一夜两人来到百里不到的彭城。 用望远镜看到彭城的地形,赵川真想把那个说彭城是易攻难守的家伙揪出来打一顿。 项羽当年定都彭城,也不是脑残片吃多了啊,这里虽然不像关中那么封闭,但是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攻占的。 唯一的一个好处,那便是这里湖泊很多,水网纵横,鲜卑骑兵占不到便宜。 “少主,这一带地形有些麻烦啊,兵力无法展开。咱们虽然做了很多准备,但硬碰硬的一仗,总还是要见刀兵的啊。” 孟昶有些担忧,赵川用的是“上兵伐谋”,他也知道一些,不过有一点不能忽略,灰尘不扫,不会自己走掉。 无论怎么弄,要赶走燕国的部落,必须要杀人见血才行。 “咦,他怎么在这里?” 赵川看到了自己的秘密手下,玉面罗汉高玉。 不是让他混进邺城的鲜卑慕容家么?你应该是在皇宫厮混啊魂淡!怎么现在跑彭城来晃悠?我还指望你给慕容俊戴绿帽呢!! 赵川注意到高玉不是一个人,他跟在一个华服青年身后,身份似乎是随从。 堡垒一般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高玉这家伙看来已经混进彭城里了,是时候让这颗棋子发挥一下作用了。 “孟昶,你回去吩咐一下,水攻的计划停止,大家先练兵,准备干粮,我晚上潜入彭城,过两天就回苏家堡。” 看到孟昶按耐不住也要跟自己一起行动,赵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打仗不是蛮干,不是比谁会射箭,更没有裁判,你把我的话带到,让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孟昶还想说什么,看着赵川的眼睛,就知道不能再开口了。 “我们的路才刚刚起步,若是折在这里岂不可惜?放心回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孟昶觉得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赵川,比自己要成熟二十岁,难道只是因为他是领袖,自己是随从么? 带着疑惑,孟昶回去传话了。赵川从望远镜里看到高玉身边的青年,对着这位帅哥交待了几句,就独自上了马车。 看口型,似乎是“帮我盯住XXX”之类的。 莫非燕国内部,也并不团结,里面派系林立? 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非常大,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打发走了孟昶,高玉也和那个华服青年告别完,进了彭城。 赵川从怀里拿出一个面饼,开始吃晚饭,天黑以后,准备去彭城里面“游玩一番”。 他不知道的是,彭城出事了,确切的说,是卢偃家里出事了。 因为一心单恋慕容雨的关系,卢偃推掉了很多世家及鲜卑贵族的联姻,随着慕容家的燕国蒸蒸日上,范阳卢家有些人坐不住了。 这年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男女之间私下玩玩可以(不能让人知道),一涉及到婚嫁,都是异常严肃的,丈夫家里对妻子的要求很苛刻,比如洞房前要是完璧之身等等。 然而换成妾的话,这个标准又变得异常松懈,只要有美色,无论这个女人转过多少道手,是否在某些不可直言的场所里工作过,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甚至世家之间,好友之间,交换妾室,或送走妾室,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在这个极度严苛与极度放纵的疯狂年代里,卢偃亦无法独善其身,他或许想等慕容雨改变心意,但范阳卢家等不下去了,给他找了一门亲事。 可足浑家的一个女人,太子慕容伟新娶王妃的堂妹,可足浑常的侄女! 谁都知道慕容俊时日无多了,谁都知道燕国老一辈的皇后家族段家已经失势,可足浑氏作为这一波势力更替的最大受益者,自然是倾巢出动,寻求利益最大化。 家里的漂亮女儿,不在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要等到什么时候? 慕容家治理天下,不能没有文臣,所以范阳卢氏很重要,必须拉拢。 而卢家跟慕容家做了连襟,自然地位扶摇直上。 可足浑氏在宫内和宫外都有人,地位稳如泰山。 这是三方都十分满意的交易,于是很快便促成了卢偃和可足浑家一个女儿的婚事。 不过千好万好,愣是没把卢偃算在里面,毕竟结婚的人是他啊! 卢偃满腹经纶,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跟一个鲜卑女人结婚,如果是慕容雨那样爽快又有文化涵养的女人,还可以考虑,这个可足浑氏,据说是才爆发的,不用想有多少底蕴,目不识丁都有可能。 如果真娶了这么个女人过门,那才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卢偃才不得不急急忙忙的赶回去,试图阻止这件事。 情况紧急,他只能交待高玉几句,然后匆匆返回。 卢偃走了,往枋头行营去了,也带走了彭城的大脑。可足浑常早就对这个喜欢一天到晚装逼的汉人世家子弟不满,也没有想到对方在这里起了多么大的作用。 历史是由必然和许许多多的偶然组成,因为这些偶然,所以一切才变得迷人,才会发生那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玉面罗汉 在彭城的城墙之上,都能听到汴河的流水声,安静祥和,几十年来,汴河在这里就一直是这样流淌着。空荡荡的城池,只有巡夜士卒皮甲摩擦的噪音。 卢偃不在,高玉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临时行馆里的主人,让跟着卢偃出来的旧人心中不平却是毫无办法。 人比人气死人,职务的高低跟来的时间长短不成正比,但是你作为下人,有什么办法呢? 这段时间以来,高玉向卢偃展示了自己良好的家教,对世家礼仪的捻熟,优雅的谈吐和高超的情商。 他给卢偃一种很舒适,也很有面子的感觉。说通俗点,就是让卢偃有一种精神上的安逸感,又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气质随着地位的提升而变得不怒自威,现在卢偃家的那些旧人没有哪个敢来挑衅高玉。 在高玉借着卢偃的手(也是卢偃有意敲打自己的下人)乱棍打死一个企图挑衅他奴仆后,已经在所有人心中建立了威信。 人都是犯贱的动物,恩威并施,才能笼络人心,有时候你不强势一点,别人就会有不该他有的想法。 随着高玉的一声暴喝,企图进他房间里打扫的两个卢家家奴退下了。 高玉小心的反锁上门,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之后,他吹灭的油灯,坐在床头,用清冷的声音问道:“阁下既然来了,究竟所为何事,能不能出来一见?” 他仅仅去了趟茅厕,系在门上的那根头发丝就断了,显然是有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进来过,而且,这个人很可能还潜伏在屋子里,他作为被严格训练的间谍,和一个身手老练的采花贼,对此非常确信。 高玉能感觉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特别是吹灭了油灯以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不错,看来我以前是小看你了。” 墙角里出现一个人影,在淡淡的月光下,身形很是熟悉。 “你是……少主?!” 高玉大惊失色,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害怕叫出声音来。 赵川从黑暗中走出来,感慨的叹息了一声。 “还好你这里比较好找,也几乎是最大的宅子,饶是如此,也让我费了些周折,怎么样,你为何在此处落脚,不是让你去邺城那边吗?” 赵川的语气没有责备的意思,不过高玉却非常紧张,连忙解释道:“少主想得有些简单。皇宫里的形势波谲云诡,随时会有杀身之祸,我现在是在熟悉慕容燕国的政治形势,再做决断。” 他担心赵川不相信,继续解释道:“少主你想,如果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皇宫里,太过突兀,明摆着就是奸细,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藏头露尾,这样是做不成事情的。 而我绕一圈,先成为一个权贵的家奴,这样身份就被洗白了,暴露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最后利用这一层身份,自由出入皇宫,见机行事,事半功倍。” 高玉作为一个机智的采花贼,经常伪装成家丁啊,护卫啊这一类的人,灯下黑的情况下,窃玉偷香,不知道得手了多少回,搞不好建康城里某些世家的后代都是这厮的种。 论起怎么浑水摸鱼,十个赵川也顶不上这个阴险的高玉。 “这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收获?” 赵川低声问道。 高玉在这里,让整个计划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他自然要知道对方究竟混到什么程度了。 “范阳卢氏打算跟可足浑氏联姻,家主卢偃,哦,就是我名义上的主人,娶可足浑家的女儿,跟燕国太子慕容伟做连襟。” 原来如此! 赵川觉得这个消息虽然重大,但对自己帮助却不大。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还不知道卢偃这个人有多厉害! “城里大军多少,布防如何,主将是谁,为人怎么样?” 赵川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打下彭城,是为了控制徐州,控制徐州,是为了给桓温下个套,顺便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和支持,震慑淮北不听话的小势力。 “慕容家现在大军全部压在齐地,攻打鲜卑段氏。这里的将军叫可足浑常,燕国皇后的堂弟,为人粗鄙有勇略,谋士之前一直都是卢偃。” 噢?这么说鲜卑的在这里没带脑子咯?好像可以利用一下啊。 赵川眉头紧锁,思考怎么利用目前的局势。 要把各方的军队都调动起来,才能打运动战歼敌,现在姚襄也好,可足浑氏也好,都在固守城池,对赵川他们十分不利。 “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放心只要小心风险基本为零。” 赵川从怀里拿出一片大竹简,利用月光在上面刻了一行字。 “其实这计谋有破绽,只不过可足浑常这个鲜卑人看不出来,你附耳过来,我教你怎么操作。” 赵川在高玉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饶是这个采花贼见多识广,也被某人阴险的计策惊呆了。 “就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我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什么的?” 高玉当间谍很厉害,战略战术却是抓瞎。 赵川到彭城里面转了一圈,就彻底放弃了攻城的计划。 城不是不能攻,不过有个前提,那便是在野地里消灭这支鲜卑大军。 “计策无论好坏,复杂与简单,都是为了目的来服务。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赵川一脸坏笑,黑暗中看上去似乎有些阴森恐怖,高玉没由来的一颤,对方果然是被死去师父看中的人,千万不能被他的年龄疑惑了。 “是,少主,属下绝对是按规矩办事,不含糊不二话。” 高玉在赵川面前的姿态很低。 “不必紧张,你夫人和女儿,现在都好好的呢,换句话说,你实际上是在为自己打拼,不光是为了我自己。” 赵川说得诚恳,高玉却从中听出来两层意思。 如果你听话,你夫人和女儿自然会被照顾得好好的,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你不听话,那就很难说她们会有什么遭遇了。 把柄是双向的,有这个把柄,赵川自然对自己放心,同样的,这世间没有不在乎私利的人,有人质在对方手上,自己也很难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来。 这真是……一言难尽。 高玉心中五味杂陈,果然是选择了成家立业,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御下之道有时候并不让人那么舒服,却是必须要走的一环。 赵川的女人梁影,隐形岳父梁安,还不是在苻坚的监控之下,他和高玉在某种程度上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来的时候用了道具,回去的时候,赵川被高玉亲自走彭城不知名的密道送出城。 斟酌再三,赵川还是否决了高玉那个用密道攻城的诱人建议。 如果卢偃不是傻缺,就一定明白不是谁都能知道密道的存在,那么假如彭城被自己攻占,高玉就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个采花贼已经打入到燕国内部,逐渐向着核心靠拢,这颗好棋,还远没有到需要暴露的时候。 两天后赵川回到苏家堡,写下了半阙五言: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蕙问他究竟为何写下这首,他始终都不肯讲明,只是敷衍说是托物言志,气得小萝莉牙痒痒的想咬人! 把视线转到黄河以北,苻菁得到苻健的命令,带着黑甲军精锐,以及苻眉手下的本部人马约两万人,已经打到了汾水边上。 这一天清晨,旭日东升,照得河面上红彤彤的。 汾水岸边,黑色和红色的旌旗招展,数万人的军队隔着河对垒,看上去蔚为壮观。 汾水在山西省中部,为黄河第二大支流,孕育了三晋文化,可以说是山西的母亲河。 苻菁带着手下精锐,攻打并州张平,起初非常顺利,一路势如破竹,不少县城都是望风而降。 一直打到汾水岸边才碰到张平的主力,张平派出自己的养子张蚝率军抵御苻菁的大军,双方有过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彼此间都没有占到便宜,于是暂时在汾水对峙,等待着局势的变化。 这个张蚝,之前一直在长安郊外的张家堡刺探秦国军情,跟赵川颇有一番渊源,他一直都通过赵川掌握长安城的一些内幕消息。 更离奇的是,此人居然是一个自宫了的阉人! 一般被阉掉的人,力气都偏小,说话声音很细,因为激素的关系,整个人变得阴柔。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张蚝天赋异禀,他居然力能举鼎,说话声如洪钟,只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太监也能出猛男,让某些人三观尽碎。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苻菁亲自带队,秦军从汾水弯弯的拐角处开始强渡,这里河面宽度一里都不到,河水又很浅,最深的地方仅仅没过马头。 这一招风险极大,若是张蚝趁机扑上来,苻菁必死无疑! 然而张蚝那边并没有玩什么半渡而击的把戏,原因很简单,汾水太长,你怎么知道苻菁的人马,就只有眼前这一支呢! 说不定人家在几里外的渡口,已经渡河完毕,从背后包抄过来了。从以往的战例看,迂回夹击只能算是常规战法,再正常不过。 到时候很可能猎人变猎物,你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情况不明之前,大军要保持好阵势,不能随意押上,这和足球里后卫的防守是一样的。 铲断是防守的利器,然而一旦失败,就已经造成失位,被对方前锋长驱直入,还不如一直保持阵线来得靠谱一些,张蚝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果然不出张蚝的意料,秦军从西边方向绕过来一支偏师,领头的人,正是苻菁的堂兄弟,苻家又一位能打仗的悍将,苻眉! 由于张蚝没有带人扑上去猎杀渡河的秦军士兵,因此对方的包围圈并没有形成,跟苻菁的队伍汇合以后,只是勉强成为一个新月的阵型,隔着几箭射程的距离跟张蚝继续对峙着。 苻菁心说张蚝这厮真是个将才,自己苦想一夜,准备了几天的计谋就这么被破解了。 张蚝心说苻菁这家伙诡计多端,自己刚才差点就着了道,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这么近的距离,短兵相接,弓箭已经毫无用处,射一轮对面就会上来骑脸,无论是张蚝也好,苻菁也好,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直接上前刚正面,打了再说! 古代的战争,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比如像现在这样,苻菁迂回包夹被对方破解,出乎预想的情况,谁退后谁先死,兵败如山倒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唯独上前拼搏一把,还有可能会取胜! 猛! 一个照面下来,苻菁的先锋就被击溃了! 张蚝这厮如同虎入羊群,几乎是一刀一个,杀得苻菁这边人仰马翻,亲兵成片成片的死,就连苻菁本人,硬接了张蚝几刀之后,长枪脱手,狼狈的遁入大军之中,秦军士气狂跌,张蚝带着人越战越勇。 尼玛,这厮是不是开挂了?当年吕布也不过如此吧? 一个念头在苻菁脑子里一晃而过,他还在躲避张蚝的连番厮杀,而作为副帅的苻眉,则是鸣金收兵,收拢秦军的溃兵,抵挡住张蚝的攻势。 由这里就能看出来,局部战斗的指挥上说,苻眉的水平完爆苻菁! 张蚝虽然貌似开挂,但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再说他能打,他胯下的马也会体力不支。 很快,秦军渐渐稳住阵脚,这一仗虽然输了,但主力尚存,只是明白了张蚝此人不可正面力敌。 张蚝兵少,不敢追击,只能看着秦军退回汾水另一侧。秦军与军阀张平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靠着张蚝的万夫莫敌,打退了秦军汹涌的攻势,双方的战线,稳定在汾水。 入夜,军中医官给苻菁的手上了药,白天的时候,因为抵挡张蚝那一波连杀,自己手上的虎口都被震裂,到现在都是隐隐作痛。 “堂兄,张蚝这厮,有些不好对付啊!”苻眉在一旁阴测测的说道。 今日若不是张蚝处置得当,只怕苻菁苻眉打出的这一组合拳,早就得手了。 “写信回长安,暂时按兵不动!”苻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的目标,是苻健的王宫,而不是在这里跟张蚝这种打不死的小强墨迹! 第四十三章 流言新高度 王石头,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穿着破烂,一看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听名字就能看出家世和出身。 前几日,他来到彭城不远的霍家堡,干着最低级,最辛苦的杂役,得到的仅仅是每日两顿饭。 对于流民来说,失去了家园,无论你从前是龙是虎,到了新地方,都只能从头开始,刚刚来到霍家堡的王石头,似乎并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典型的农民,只会种田。 到了秋天,他会参与庄稼的收割,而明年春天,他就会去田里耕作,现在么,只能干干杂役。 “管事的,管事的,您看这里不对劲啊!!” 王石头语无伦次的在一边大喊大叫,引来众人的不满,虽然离得远,虽然只有你一个人,但是咱们霍家堡就这么大,又不是很富裕,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 一个身形瘦高,目光阴鸷的中年男子,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王石头,慢慢走过来,语气不善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不是啊,霍管家,您看,这么大一块冰啊,这六月天里,哪来的冰块?” 王石头缩在霍管家身后,看着地上一个碗状的冰块! 这有什么稀奇,不就是个…… 霍管家本来一点都不在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北方的富贵人家,都喜欢在冬天去河里凿冰,储存在家中的地窖里,等来年天热的时候,一碗冰镇酸梅汤解暑,浑身舒爽得不得了。 可问题是,霍家堡只是一个流民的据点,根本没有那种可以储存冰块的地窖,那么这块冰是从哪里来的? 霍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有些耀眼的红日,体验了一下这已经略微有些燥热的天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头! 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这时候虽然不讲究六月飞雪这种东西,但凡是有怪事出现,往往预示着人世间的重大变化,这也是跟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对得上的。 这接近夏天的时节,中原大地,凭空的出现冰块……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霍管家是霍家堡的主人,霍汤的亲信,也可以说是狗腿子,自然能接触到底层接触不到的信息。 比如淮北出了个苏道质,号称两晋诸葛亮。 比如桓温北伐箭在弦上,随时可能会雷霆万钧一击,横扫中原。 比如鲜卑慕容蠢蠢欲动,意图染指淮南淮北之地。 在此多事之秋,出现这样妖孽的事情,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捧着冰块,走,去家主的房间,快去!” 连拉带拽,霍管家拉着王石头的衣服,后者捧着冰块,两人来到霍汤的书房里。 “你是说,这块冰,无缘无故就出现在咱们霍家堡内了?就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地上?” 霍汤死死的盯着王石头,对方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发现这块冰的经历,跟自己猜测得差不多,这粗鄙汉子,连字都不会认,想来也无法耍什么花招。 这么说来,真是有妖孽了? 霍汤把冰块放在一个陶碗里,隐隐感觉冰里面似乎有东西。 “这东西有些不对劲,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下去吧。”霍汤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霍管家拉着呆滞的王石头,退出了书房。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说,明白了吗?” 霍管家本来想“处理”掉王石头,只是今天看到的人实在太多,灭口作用不大,反而显得做贼心虚,还是先看看这东西有什么秘密再说。 “草付封关中,玄德取代之,温侯北伐忙,全是嫁衣裳,步摇内乱丧,中原归西羌,若说谁英雄,许昌姚兴旺。” 霍汤是流民帅,见识比霍管家高得不止一筹,当冰块融化,里面露出一块竹简,上面刻着上述八句五言“预言诗”。 这年头像这种民间说法很多的,只是包装没这么高端罢了,很多一听就知道是有心人蛊惑人心用的。 而现在这个,类似于上天示警……到底该不该信呢? 霍汤陷入了沉思。 意思很容易破解,草付乃是苻,说的是关中苻家。 玄德么,结合上下文,自然说的是“羌族刘玄德”姚襄了。 温侯隐喻桓温(当然不可能是吕布),步瑶是鲜卑人,自然说的是慕容家。 西羌就是姚襄的势力,许昌姚兴旺,说的还是姚家。 这篇预言,主角就是姚襄,此人很可能将来会大放异彩!! 那么这就是说,关中和中原,最后都会归姚襄所有,他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大赢家? 霍汤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当年刘邦由亭长变成了皇帝,更何况现在姚襄手下还有几万兵马呢,打败桓温和慕容俊,以关中为基础,虎啸中原,是件很难想象的事情么? 当年谁能想到司马家能丢了半壁江山呢? “姚家,原来,羌人会是最后的赢家啊!”霍汤把竹片放下,用拇指敲打着书案,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说得没有错。 然而可惜的是,人们往往对这些不能解释的事情,极为在意,也极为迷信,生产力低下,既然很多事情无法解释,那只能用脑补来糊圆。 几乎是在同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彭城周边的流民势力当中。 至于造成的影响么。 心思活络者有之,惊惧恐慌者有之,淡然一笑者亦有之。 然而在有心人的推动和传播下,姚襄会力挫东晋桓温跟鲜卑慕容的传闻,如同龙卷风一样,愈演愈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传播。 很快,几个当事人,也就是姚襄,桓温,还有鲜卑慕容的探子,都得到了消息。 这些就像是顶尖剑客对决里的虚招,看着眼花缭乱,实际上只是为了掩护最后的杀招! 就算这些人都知道姚襄会一飞冲天,也都对他有了极大的预期,那对姚襄本人和西羌势力而言,或许帮助很大,但对该事件的幕后策划者赵川,又有什么帮助呢? 这也是诸多的聪明人,到尘埃落定之后,没有把目光聚集到苏家堡的原因之一。 最大受益者往往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如果不是“上天示警”,那便是姚襄自导自演的曲目。 近期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彭城的可足浑常,因为他是个没文化的鲜卑人,所以对这些根本就不关心。 可足浑常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边境有没有军队调动,斥候侦查到了什么军事行动,除此以外,汉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一点都不在意,这就是范阳卢氏家主卢偃离开彭城所带来的恶果。 不过当高玉拿着一块冰来到可足浑常面前的时候,他却再也无法淡定了! “这么说,最近那些传言是真的咯?” 可足浑常看着陶碗里的冰块,满脸疑惑,因为周边凡是大一点的流民队伍,都发现了这种东西,所以才显得相当不同寻常! “这个,在下乃是卢家家奴,不敢妄言。”高玉谦卑的低下头,并不发表看法。 “诶?没事,有话但说无妨。”身边没有谋士,可足浑常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再说他虽然没读过书,可也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啊。 “在下也听彭城内有人谈起过那些神怪之谈,不妨等冰块化了以后,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再做定夺也不迟。” 可足浑常点点头,谜底没有揭开之前,像现在这样瞎猜也没什么意思。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冰化得很快,不久之后,一片竹简静静的躺在陶碗里。 “我不识字,你帮我看看,这两片是否是一样的?” 彭城周边的流民势力,有些已经投靠了慕容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可足浑常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之前完全没当回事罢了。 两片大竹简摆在桌上,其中一片是霍家送来的。 即使可足浑常不识字,也能看出,两个竹简上的字,不仅数量不同,内容也是相当不一致,可以这样说,它们传递的信息完全不同。 “草付封关中,玄德取代之……”高玉拿起一片竹简念了两句,被可足浑常不耐烦的打断。 “这首诗最近都听得耳朵起茧,莫非姚襄那厮还能问鼎天下不成?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姚襄曾经被桓温打得死去活来的,到现在也是丧家之犬一般,可足浑常不认为他能对付得了鲜卑铁骑! 刚才念那个是高玉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让可足浑常起疑心。不过他似乎想得有点多,跟狡猾心细的卢偃比起来,可足浑常简直纯洁得像天使一样。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对于高玉来说,卢偃就像是窑子里厮混多年的老妈子,而可足浑常则是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千金,对付这两人所需要的脑力,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龙亢有鼎,得之则昌;强能称帝,弱则封王。” 高玉的声音浑厚而有磁性,像是出自蛊惑人心的恶魔,可足浑常的呼吸都粗了几分。 “短短十六个字,究竟什么意思?”可足浑常能听懂后两句,对前两句有些不明所以。 “龙亢,晋国大司马桓温的故乡,就在离这里百余里的谯郡(后世安徽亳州)。至于鼎么,将军应该听过九鼎的典故。” 高玉故意不把话说得太明白,而是留下空间让可足浑常脑补。 相传,夏朝初年,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 鼎,在中原文化里,历来都是礼器,异常尊贵庄重。不信的话,还有以下典故。 《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楚王问鼎,有取而代周之意。 问鼎这个词,后来代指图谋王位。 可足浑常没读过书,但不代表他对汉人的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懂。 桓温,声名鹊起之人,东晋顶梁柱,没有之一。 鼎在他的家乡,那么他的成功,也许真的有上天帮助的成分。 姚襄,在许昌,离谯郡的距离,跟自己离那边的距离几乎一致,会不会另外一个预言之所以成功,就是姚襄得到了那个鼎? 至于现在这个预言,会不会是……暗示自己也可以去争一争?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可足浑常低声问道,他已经打算杀人灭口! 高玉是老江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浪,又岂会不知道眼前这个胡人在想什么呢! “就是在下知道,还有……家主卢偃亦是知道的。”高玉淡淡的说道,球已经踢开,就看可足浑常会不会撕破脸,他赌这个胡人,不会撕破脸。 果不其然,可足浑常面色微变,察觉到眼前这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并不好糊弄,他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问道:“此事,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载,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曰: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 高玉引经据典,说出了当年韩信被刘邦捏着鼻子封为齐王后,谋士蒯通劝诫的话,主题思想就是:天予不取,必遭其咎! 可足浑常听得云里雾里,半天不说话,高玉在心中暗骂胡人不学无术,只好通俗的把韩信给对方介绍了一下,顺便还有韩信的下场,还有韩信封王以后蒯通的劝诫。 这位皮肤白皙,却又五大三粗的鲜卑汉子,半天都没有说话,良久化为一声叹息! 鲜卑里有没有韩信?历史上,在慕容垂以前是没有的。 鲜卑里有没有像韩信这种遭遇的人? 多得跟路边的野草野花一样随处可见! 高玉的这一番讲解,彻底刺穿了可足浑常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犹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六月结冰,预言示警,绝非寻常! “你觉得,我们可以往谯郡走一趟?”可足浑常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一样。 “谯郡乃是晋国在淮北一代的突出部,咱们卷一波就走,不占领地方,胜算还是很大的,上天既然有暗示,到了龙亢,那里自然也会有新的线索!” 可足浑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虎啸龙吟(后顾之忧) 苏家堡有一个暗室,是赵川专门用来商议最机密要务的地方,他手下的将领,也不是每个人都来过。 确切的说,这地方连苏道质都没有去过,甚至连淑文,这个经常跟赵川睡一张床,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都没有去过,乃是最神秘的办公场所。 这天中午,外面艳阳高照,暗室里面却是漆黑一片,而且某人还点着油灯,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弄得这里有些阴森怪异的。 “川哥哥,你要不要弄得这么压抑啊,每次来这里看见你我都感觉像是见了鬼一样。” 小萝莉苏蕙叉着腰,一脸不满的看着赵川,如果她手上有棍子,估计要一下子打过来。 “你不明白啊,正是这里黑咕隆咚的,进来的人才会有一种压抑感和神秘感,才会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心存敬畏呀。” 赵川依旧在写着什么,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看你就是怕热!顺便偷懒!你看,大伙都在热火朝天的练兵,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苏蕙说得正起劲,赵川把食指放到她嘴边说道:“别忘了,你父亲苏道质才是苏家堡的主人,最近风生水起的是他,不是我。” 呃……一时间,平时伶牙俐齿的苏蕙居然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赵川把苏蕙按在软垫上跪坐好,书案上全是写得乱七八糟的废纸,废纸上有些是涂黑了的字,有些是看不懂的图画,反正小萝莉看不明白是做什么的。 “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天,鱼儿要咬钩了,还有个任务交给你,去一趟寿春把这封信给桓温。 别插嘴,给我听好了。 去了寿春别回来了,千万别回来,你要是回来了我不会称赞你的,而且还会笑你蠢。 你跟着桓温的大队伍走,我跟你爹都是在刀口舔血,若是你也跟着去了,一个不小心,苏家这一脉,要完。” 苏蕙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的抱着赵川的胳膊不放,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以前是小打小闹,这次是要跟鲜卑慕容死磕啊,不是闹着玩的,你跟你淑文姐一起走,让陆长生护送你们去寿春,那地方离这里三百里不到,应该是安全的。 咱们这里离鲜卑慕容的地盘不远,这一票干了,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要永无宁日了,淮北已经呆不得,必须要走,你也永远别再回苏家堡了。” 赵川叹了口气,总是要砍燕国一刀的,就算成功了,至此跟慕容家已经是死敌,也获得了进关中的“入场券”,乃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取信于人,没有投名状是不行的。 慕容家有雄兵数十万,就算干掉了一个可足浑常,后面还有慕容恪和慕容垂这对“黑风双煞”,桓温对上都要喝一壶,不是赵川太懦弱,而是目前自己真的惹不起那些人啊!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苏蕙是明白人,没有矫情,她擦了擦眼泪,有些不舍。 苏蕙年幼有大智慧,而且懂得太多,苏道质很早就不能教她,一直以来,小萝莉都非常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遇到赵川之后,这个“川哥哥”,懂得多,观点又很新奇,偏偏他还总是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己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服气的。 她待在赵川身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现在分开,搞不好是永别,这叫她情何以堪。 “缘起缘灭,自有因果。此去不知道何日能再见面,没有意外的话,也许我们会在洛阳见面的。” 赵川把写好的一封信交给苏蕙,嘱咐她一定亲手交到桓温手上,如果有意外,那就撕碎,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赵川一直在把苏蕙当亲妹妹看。 “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凭你的本事,去晋国,潇洒的活到寿终正寝不是什么难事吧?” 苏蕙的眼睛似乎像深潭,幽幽不见底,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赵川,心中满是疑惑。 如果能优雅而低调的活着,那为何还要去装逼?如果能直接成为老虎,又何必时常要装扮成猪? 归根到底无非是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苏蕙有苏蕙的命,赵川有赵川的命,每个人所追求的不同,自然选择也是不同的。 赵川把手放到苏蕙的头上,平日里对方很反感他这样,因为这明显是在把她当小孩(实际上也就是个小孩),只是今天这个很有个性的小丫头像是被定住一样,不再说话,而是一直看着赵川的眼睛。 “我们的祖先啊,他们拼死拼活打下来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于是后人养成了一个习惯,除了当老大以外,无法给人当孙子提鞋。 所以咯,如果我还想凝聚人心,就不能不回北方啊。 莫非你想看我当头猪混吃等死么?” 中原是汉人的核心活动区。 河/北与河/南,乃是汉人基本盘中的基本盘。 关中乃是王图霸业的风水宝地,亦是汉人的基本盘。 辽东也是不可或缺的战略要地。 而这些地方,现在都在胡人手里。 赵川站在历史的肩膀上,看得很清楚。 现在天下的民心,至少是汉人的民心,归根到底就是四个字,“还我河山”! 赵川来到了这里,不能逃避,不能躲避,该是他的责任,要一并肩挑起来。 就像上一位传奇的穿越者,在那个信物里的留言一样,他没做完的事情,希望赵川能接着做完,这是穿越者对同类的信任和嘱托。 “上天给了我一些东西,就是要让我做一点事情出来,不光是写几句诗,画几幅画就完事了。 我活着不光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天下人做一点事,所以我不能不去啊。” 很多时候,苏蕙对书上说的那些“家国天下”不是很了解,为什么有的人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直到她此刻听到赵川所说的理论,才略有一些心得。 苏蕙无法深刻体会的是,祖狄也好,桓温也罢,他们之所以支持者甚众,那是因为汉人从不甘心做小!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赵川所在的后世! 历史上各国都换过主人,凯尔特人输了英伦,给了撒克逊,高卢人丢了法兰西,给了罗马,罗马到最后更是分崩离析,人种都消失不见,要到意呆利寻根,唯独汉人在这片热土上一代代生息繁衍。 屡经磨难,自强不息,坚韧不拔,运转千年而挺立,靠的就是“我不做老二”这种气度。 连李清照这样一个女人,都能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言壮语,后世的中国,也是地球上独有的,一个已经沦为半殖民地,却整天琢磨着怎么重回世界巅峰当老大的国家! 这样一个民族,是不可能彻底低头的,所有的无奈,都只是暂时,一旦再次爆发,就是火山,正如冉闵杀胡令后三天二十万胡人的惨死邺城,血流成河一样。 苏蕙被赵川心中的坚持所感染,柔软的小手抚摸着对方粗糙的大手,心疼的问道:“你这样会不会很累?” “累是一定会累的,只是我不想当咸鱼啊,男人总要有点担当才行。 你去桓温那边,有机会多跟他学一下,晋国的顶梁柱啊,你在他身边长长见识也好啊。去吧,我已经跟陆长生交待过了,你直接找他,然后上路吧。” 把苏蕙送走,是苏道质同意这次计划的唯一条件,老狐狸苏道质当然知道跟燕国开战意味着什么,桓温会走,鲜卑人可不一定会走,到时候找自己的场子,扛不住啊。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给个有背景的人家做妾也就罢了,鲜卑人报复起来,搞不好命都会搭上,赵川不给他一个承诺,他宁可坐在苏家堡放着机会溜走,也不会拿女儿的命开玩笑。 此外赵川为了不让便宜老爹陆纳伤心,想办法支开了陆长生(护送女眷,这几乎是最高级别的信任了)。他那个傻大哥还以为这个使命很重要,根本就没往避祸的方向去想。 战争机器已经运作起来,现在淮北一代已经是谣言四起,送这些人回淮南刻不容缓了。 “你多保重,《三国演义》还没讲完呢,你不准有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反正你不准有事。” 苏蕙小萝莉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赵川用手帕给她擦干,结果对方从腰间的皮套里掏出那把手枪放到他手上。 “这东西很厉害,你知道的,留着防身吧。” 苏蕙嘴上这样说,却根本舍不得放手,紧紧握住枪把手不放,看得赵川又是想笑又是感动。 “行了,如果我需要用到这种东西,那估计死了跟没死已经无差别了,还是你一个女儿家更需要,嗯,虽然你还小,但长大了也会招惹色狼的,有这东西在,至少有自保的力气,还是小心点好。” 赵川看着苏蕙干瘪的身材,心中也是觉得奇怪,不都说古代女人早熟吗?这孩子怎么看着跟男孩一样,除了脸和头发以外,哪里看得出是女孩,以后长大了身材估计比王家小妹还差,竹竿一根。 某人不怀好意的想到。 “哼,混蛋,走了走了!顺便说一句,我不蠢的,你才是蠢呢!” 发现赵川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在想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苏蕙气鼓鼓的踢了他一脚,摔门而出。 她不敢停留,一停留眼泪就会流下来,就会舍不得走,她会想着自己成为赵川每夜跟她讲的某些故事里的女主角,和男主同生共死什么的。 当天夜里,陆长生带着两个牙将和十个机灵的士卒,护送小萝莉苏蕙,还有穿着朴素,掩藏丽色的淑文,一行人上了一艘平底船。 顺着运河向南而去,方向就是寿春。 他们走了水路还要走陆路,不过再怎么乱,淮南之地那也是在东晋的地界,治安还算可以保证。 如果路上没什么意外的话,四五天时间足够他们爬到寿春了,如果是普通快马,一日一夜就能到。 “这下你放心了?” 月亮照在河面上,苏道质和赵川两人看着陆长生他们的船越走越远,都是松了口气。 “这次对付慕容家,你有几分把握?”苏道质皱着眉头问道。 赵川玩得有点大,虽然像是窦韬这样的名门,就等着这样的战斗来显示家族荣光,但苏道质的法门依旧是“安全第一”。 “水呢,已经烧开,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前面下了那么多功夫,虽然不见血,可也是相当凶险的啊,好在一切顺利,马上就是收割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可不要狠不下心来。” 赵川严肃的盯着苏道质,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可足浑氏,杀不得,孟昶这次用不上了。不过部众么,一个都不能放走,彭城,亦是要拿下。 你两晋诸葛亮的名头,成与不成,就看这桩买卖了。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还有充分的情报和内应,如果还赢不了,咱们干脆从东海出海去岛上生活吧。” 赵川看着苏道质那副儒雅而虚伪交织的样子,嘿嘿直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咱们就干这一票了!”苏道质也跟着笑了起来,在深夜寂静的气氛下,两人的笑声如同鬼魅叫嚣,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乡。 许昌的地牢里,布置了一间上好的“厢房”,不仅撒了驱蚊的药粉,而且床铺桌椅一应俱全,晚上都点着油灯,除了不能出去不见阳光,气味也有些难闻以外,简直跟外面没有区别。 小和尚法显闭着眼睛坐在床上,数着佛珠,心里早已把赵川从头骂到脚。 不是说好的有惊无险么?虽然确实基本上是这样,但尼玛姚襄这混蛋把人一关起来就没完没了啊!是杀是剐一声不吭,到底几个意思? 法显被姚襄这厮的“任性”搞得有些神经衰弱,好像已经遗忘自己在地牢一样。若不是看守牢房的狱卒没换人,他还以为姚襄已经跑路了呢? 忽然,狱卒们都晕倒在地,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拿着刀走了进来,一刀就废掉了牢房大门上的锁。 完了,杀人灭口的来了!法显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四十五章 虎啸龙吟(幸福的烦恼) 这一段时间以来,确切的说是关于姚家会崛起,拳打桓温,脚踢慕容鲜卑,头顶关中苻家的“预言”大爆发的这段时间以来,姚襄就处于幸福的烦恼之中。 这件事对姚襄来说有利有弊,分开来讲才行,综合来看,倒是让人有些患得患失。 好处就是,以前手下有反对声音的,已经彻底闭嘴,军队的士气已经明显变得旺盛起来,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再也没有人质疑自己在羌族里的领袖地位。 不幸的是,自己和手下的势力,已经是慕容家和苻家的眼中钉,桓温估计更是想杀自己而后快。 证据便是姚襄派到慕容家和关中苻家的使者,已经被人杀死,人头送了回来,表示都不愿意接纳他,如果他敢从许昌再往前走一步,那么再见面就是敌人,到时候不要怪他们先发制人! 姚襄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还是感觉自己失去得更多一些。或者说得到的是现在不迫切的,失去的却是跟自己性命攸关的。 现在手下的人,都是久经考验的精锐,他们不会轻易背叛,这就好像借钱给你的人,一定不希望你破产一样。 然而这些“天命所归”的所谓流言一出,而且还是这么言之凿凿的流言,看上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连姚襄自己都认定自己是天命之主,更何况别人呢?)。 请问苻家和慕容家的人如果不是脑残片吃多了,会明显放一个可能毁掉他们基业的势力进来吗? 以前没注意倒也说得过去,现在都已经有“上天示警”,却依然引狼入室,天下会有这么傻的人? 如果说愿意,那更多的也是鸿门宴,姚襄去了就要死的那种。 这则看上去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流言,已经是断绝了所有的生路,只能靠着手中的刀剑,硬闯出一条路来,而且还不能回头。 可以这样说,这桩流言让自己队伍的凝聚力更强了,也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再也无处遁形。 所以姚襄才不知道拿法显怎么办才好! 杀掉他,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彻底得罪苏家堡。 苏家堡这个流民势力虽然不怎么样,可人家背后站着的是桓温,现在估计桓温更想杀他姚襄了,说不定借此机会,直接扑上来一刀结果自己。 而且现在自己是“天命所归”,杀害使者,只会显得没有气量,不利于凝聚人心,可以说好处一点都没有。 正是那句狐狸偷不到还惹一身骚。 那么把法显放了呢?放了他可以吗? 看上去好像还行,只是法显这家伙傲慢无礼,你既然天命所归,居然拿一个臭和尚毫无办法,这也是很丢面子的吧? 对于统帅下属极为不利,影响非常坏。 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这下可是有些尴尬呐! 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姚襄,而他手下的“诸葛亮”王亮,给他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让姚苌假扮“劫牢的”,“营救”法显,私下把法显和尚给放了。 这样的话,既不丢面子,也没有得罪人。至于事实的真相么?这年头,真相真的很重要么? 所以当穿着夜行衣的姚苌出现在法显面前的时候,这位“得道高僧”着实吓了一大跳。 “大师,快走,事不宜迟。”姚苌撤下面罩,看着法显面色严肃的说道。 法显漫不经心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姚苌,紧接着继续闭上眼睛数佛珠。 “是你自己偷偷放我走的,还是姚襄派你放我走的?”床上坐着的小和尚不紧不慢的问道,姚苌心中大惊,犹豫了几秒,悻悻的说道:“是家兄让我来放你走的。” 呵呵,果然如此,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啊,想让我平白无故欠一个人情。 法显也是有神通和阅历的人,岂会被姚苌三言两语忽悠了。 如果自己是姚苌私自放走的,那姚襄为了面子,一定会派人追赶,到时候自己没有马(也不会骑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一定是死路一条。 如果是姚襄要放人的,那就可以出去了,因为那一定是姚襄在忌惮什么(法显并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苌还算老实,所以法显觉得还可以跟他谈谈。 “最近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大师可否告知,究竟是谁写的这封信给我呢?” 姚苌一脸诚恳,显然,他会这样问完全是为了他自己。 法显这些天在大牢里已经想明白了,那封信的内容,一定是有些甚至全部,宣扬出去对姚苌很不利的。 甚至是让姚襄看了都容不下他的东西。 赵川这厮,真是有些鬼神莫测的本事啊。 “抱歉,我已经答应过他,他也是这么要求的,暂时不能让你知道,或许有一天他会亲口跟你说的。” 法显的口风,居然意外的紧,而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满怀心事的姚苌一脸无奈。 “罢了,我这就送你出城吧,把这套衣服换上,对了,还有这顶帽子。” 换了一套羌人的衣服,还有帽子,法显看上去像是姚苌的随从。 “大师,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是再来……我们估计也不在许昌了,再会,你这份恩情我姚苌记下了。” 来的时候,是这个门,出去的时候,还是这个门,法显看了一眼月色下朦胧的“许昌”二字,听着姚苌的感激话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姚苌虎狼之人,法显是知道的,即使赵川没告诉过他,他也知道这个人。 老虎狮子感激你的时候,或许会记得你的好,然而一旦时过境迁,那些家伙就会把你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若是把这种话当真,那不是傻是什么。 法显离开的时候,当来到许昌城视野以外后,便骑着小毛驴一路飞奔,生怕姚襄改变主意再抓他回来。 其实法显离开后,姚苌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因为他有一个秘密不能说,一旦说出来,世界之大,没有容身的地方,他大哥更是要杀他而后快。 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只是主角不是姚襄,而是自己! 姚苌心中有些得意,也有些害怕,毕竟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啊,潜龙勿用,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法显身后的那个神秘人自己以后也一定要控制或者杀掉。 赵川给姚苌的那封信,隐隐跟流言贴合,这位羌族人有种预感,自己或许真的会成为关中的主人,甚至天下的主人。 特别是最后那句姚兴旺,姚苌在和兄长姚襄议事的时候,故意误导了对方的思维。 他心里很明白,其实这句话不是说的姚家兴旺,而是说的姚兴这个人会旺! 姚兴正是自己的长子,名字乃是姚襄所起,这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现在这年月又没有电话网络什么的,任何阴谋家都不可能提前猜到这件事。 所以近期的所谓“上天示警”,本来就是真的,是神谕! 只是大家猜错了对象罢了。 一想到这里,姚苌就压制不住心中的火热。 干掉姚襄,干掉姚襄,干掉姚襄! 从前是自己偶像的大哥,现在变成了绊脚石,心中的愤怒和嫉妒怎么也抑制不住。 “或许,到时候我应该推一把才是。” 姚苌跪坐于书案前拖起下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什么亲情,什么家族,在绝对的个人利益面前,在王图霸业面前,都不是障碍。 历代皇子继位,有几个是风平浪静没死过人的。 王亮所策划的大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众人的任务已经分配下来,姚苌负责断后,保证各军安全,阻击桓温大军的突击。 至于苏家堡的檄文,大家都是一笑而过,蚂蚁说要打死老虎,老虎真的会很害怕呢。 姚苌在姚襄大军当中也算是断后专业户了,这次的任务本没什么稀奇。 但由于姚苌已经生出二心来,自然是对任何事都是疑神疑鬼的,对自家大哥越发不满,他城府甚深,没发作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赵川也是没有料到,姚苌这颗定时炸弹,会埋得这样深,这样果决,他原本也只是想给姚襄找点乐子,没想到却毁掉了后秦的根基。 正当姚苌的野心,如春天雷雨后的种子生长发芽的时候,苏家堡也是大张旗鼓的准备讨伐姚襄,当然,只是表面上这样宣称,以掩盖军事行动的准备。 毕竟整天在那练兵,准备粮草,是个瞎子都看得见,他们要打可足浑常的主意,总要瞒过人家的耳目才行。 “苏先生,咱们长途奔袭许昌,会不会有些冒失了。” 窦滔有些疑惑的问苏道质,他那年轻英俊的脸皱成了“川”字,苏蕙都被送走了,窦滔一点都不怀疑接下来将是生死攸关的一战。 赢了,他们窦家也会迎来复兴的契机,输了的话,多半马革裹尸,也就没什么好说了,死人还说个屁。 即使是这样打算的,也不能让窦滔打消疑虑,敢死和送死是两个概念。敢死的人多半不死,而送死那就是铁定会死了。 在苏家堡的议事堂内,石越,刘轨,诸葛侃,沈劲等人俱在,他们跟窦滔一样,都不知道苏道质,哦,实际上是赵川的真实计划。 毕竟高玉这个“玉面罗汉”,乃是连苏道质都不知道的人,保密性最强的间谍,赵川已经把知情人的范围压缩到了最小。 “窦将军,军中无戏言,我苏某什么时候说要奔袭许昌?” 苏道质优雅的晃了晃鹅毛扇,一脸无赖相,调皮的对着窦滔眨眨眼。 如果不是苏道质是这里的“领袖”,窦滔真要上去抄刀子砍人! 你那篇“檄文”,现在淮北乃至淮南,甚至洛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大哥,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岂能儿戏,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苏先生,难道咱们这样热火朝天的准备,不是为了进攻许昌?那还打造弩炮?” 窦滔简直要怀疑人生,到现在他还没参加一场正规的战斗,家族里对于跟苏家堡联合这件事,也是颇有微词的,为什么感觉这个苏道质有些不靠谱呢?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我现在明确的说吧,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徐州,还有徐州这里的资源。 要夺徐州,就不能不打下彭城,把鲜卑慕容的势力赶出淮北,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什么姚襄,而是鲜卑慕容燕国所属的可足浑部落。” 可足浑部落? 哪根葱? 在场的各位对燕国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慕容家的几个人,比如慕容恪,慕容垂等人,很能打,他们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人嘛,也许就剩下呵呵二字了。 别说是他们,其实连苏道质也是不知道的,所有的情报都是赵川从玉面罗汉高玉那里听来的。 “可足浑氏现在是燕国的外戚,皇后一族,也可能是未来的太后一族,位高权重。” 苏道质摇了摇鹅毛扇,仿佛对方不是个声名显赫的部落,而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老鼠。 本来窦滔想问问苏道质脑残片多少钱一斤,他也想去买点吃,那样就不会整天忧愁了。 只是这里人太多,他硬生生的忍住了上前打脸的冲动。 之前突袭许昌他还只是感觉不靠谱,而现在么,完全是感觉苏道质在送死。 “窦将军,你若是不相信我们会获胜,可以留在苏家堡准备庆功宴。” 苏道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窦滔,眼中饱含深意。 奇怪的是,窦滔发现周围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跳出来反对,莫非这个世界上就自己一个是正常人么? 苏道质言语激将,窦滔如何听不出来,他拱手肃然:“末将没有疑问,听从调遣!” 等的就是你这句! “带你本部人马三千向西北,这条路正好是通往许昌的,走慢点,广树旗帜,让别人以为我们的主力在这里。” 原来是佯攻! 窦滔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苏道质还挺体贴自己的,真让自己打先锋跟鲜卑人死磕,家里那帮老头子也无法交待。 除了窦滔,其他人接到的命令全是准备开拔之类的,并没有具体说是准备去哪里。 苏道质和作为侍卫的赵川眼神相碰,见对方不动声色点头,他立刻宣布散会,偌大的会客厅就只剩下他和赵川两人。 第四十六章 虎啸龙吟(夜来香) “少主啊,打可足浑氏,是不是有点冒失了,你究竟有什么后招?” 没有外人在,苏道质再也没有别人面前那种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淡定,之前一副主心骨模样的他,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慌乱。 演员终究是演员,就算入戏再深,也逃不过提线木偶的命运。 苏道质被赵川安慰一次,就会安静一天,随后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扬汤止沸,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局限性,苏道质只是个流民领袖,他终究还是胆怯了。 燕国国力蒸蒸日上,丞相慕容恪更是有勇有谋,难得的是,他性情敦厚,不似一般胡人那样滥杀,苏道质是知兵的,这样的主帅很可怕。他认为赵川是不知道慕容恪的厉害。 “老苏,别紧张,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输的,只是我在想,要不要把对方赶尽杀绝呢?” 赵川跟苏道质想得不太一样,他不想把可足浑氏削弱得太厉害,不然燕国皇后那一脉估计争不过慕容垂。 慕容垂可是连桓温都干掉过的人物,这匹猛虎,还是多关一些时日比较好,可足浑氏,历史上好像没出过什么大人物,除了那个杯具的“慕容俊夫人”以外,没有谁青史留名的。 苏道质想的是怎么打老虎,而赵川却还在琢磨着打老虎用什么姿势不会把这猛兽打死,只打得半身不遂。这位一向强调安全第一的中年人,只能感慨他和赵川脑结构的差异是如此的大。 有若云泥之别! 其实桓温在下大棋,慕容恪在下大棋,赵川也是在下大棋,他站得更高,看得也更远一些。 一听说这里镇守的是可足浑部落,赵川就在布一个新局。 削弱一下燕国太后的势力,让慕容垂提前暴露自己的野心。 但又不能把可足浑氏削弱得太厉害,不然慕容垂夺权成功那就抓瞎了。从历史上看,慕容垂此人的作为很是虚伪,而且特别善于隐忍,这厮将来肯定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在这个时代崛起,就不可能不和后世看来排名第一的主帅过招,只是迟早的事情。赵川觉得自己的毒计好像要稍微松那么一点,至少得把可足浑家的带兵之人留下活口。 又和苏道质瞎侃了几句闲话,两人便各自分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赵川一个人呆在“密室”里,脑子里全是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秦,燕,晋,三国争霸,输得最冤枉的是桓温,赢得最侥幸的是苻坚,输得最惨的却是燕国慕容家那帮人。 到底该怎么从中打时间差,利用那些可能的变乱呢?没有人能帮他,桓温也不行,甚至以后桓温还可能变成敌人。 苻坚也不是永远的靠山,说到底,总有一天自己会跟这个人翻脸,无论他怎么宽容,毕竟是个胡人。就算是汉人,唐初争夺位子,杀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何时手软过? 怎么看都是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啊! 赵川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好累,真想当头猪混吃等死啊。 “少主,外面来了两个人,他们说要亲自见你。”门外传来苏道质的声音,让某人大为诧异。 现在这都是要睡觉的时候了,还能有人来找自己?要知道苏家堡名义上都是苏道质的,是这个“两晋诸葛亮”来处理各种事情,何时有人能来找自己? 听苏道质的语气,这两人似乎从来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很蹊跷啊。 赵川打开门,就看到苏道质身后是一大一小两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却跟着那个身材窈窕的人后面,似乎是保镖护卫一类的,而另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秀美坚毅的脸,居然是敛秋! 那双满是泪水,眼睛带着红肿的脸,盯着赵川不放,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老苏,你叫上几个可靠的侍卫,守在门口,千万别进来。”赵川沉声对着苏道质交代了几句,就拉着敛秋的手进了密室。 对方还是老样子,明明很想在自己怀里哭,但却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被握住手身体都开始僵直起来。 “赵川,这位是董润叔叔,来历我等会告诉你。”进到密室里,听到敛秋的介绍,赵川对着董润拱了拱手,对方一看就像是练过武的人,很可能是个将领,因为看一个人的气质是看得出来的。 “董叔叔,我今天不想谈公事,你一路上也累了,我让赵川安排你先住下吧。” 敛秋话里有话,明摆着是嫌弃这个叫董润的中年汉子当电灯泡,对方一脸苦笑,默默点了点头就出了密室,警惕的守在门口。 董润一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自己表达思念之情,敛秋坐到赵川腿上,两人不约而同的天雷勾地火,情不自禁的痛吻对方起来……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当初坏坏的样子,欺负我,强迫我,侵犯我……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很久以后,敛秋喘息着趴在赵川胸前说着情话,媚眼如丝,她很喜欢被对方抱在怀里的感觉。 虽然敛秋知道赵川今夜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依旧言语引诱。长久的思念要将她融化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和梁影都是我重要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抛弃你们,欺负你们,当初我哪里强迫过你了。” 听到赵川说起梁影的名字,敛秋兴奋的眼神黯淡下来,自家小姐永远都压自己一头,这已经成为心中的梦魇。 “别傻了,她是她,你是你,你们谁也不能替代谁。我心里有她,也不会放下你。” 十指相扣,赵川在敛秋耳边说着情话,气氛迤逦而暧昧。 “我就是被你这张嘴迷得晕头转向的。”倾诉衷肠,敛秋的心快要甜化了,整个人都软软的不想动,只盼着这一刻能到天荒地老。 办公的地方就是办公的地方,赵川很有原则性,绝不能和自己的女人在这间密室里放肆。以后他会越来越往上走,严格要求自己是防止悔恨终身的良药。 他将敛秋按在桌案的另一边跪坐好,收敛心神不去看对方艳若桃李的面庞,严肃认真的问道:“弘农离这里只怕八百里都不止,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是弘农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川这么一问,敛秋脸上也严肃起来。 “义父梁安派我来的,其实你也知道的,我跟梁影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我是梁安收养的,他才是我听命的人。” 赵川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了,敛秋跟梁影之间并没有那种小姐和丫鬟之间的主仆情分,相反,敛秋更受梁安信任,类似于死士。 梁影宁可把姐妹情放到才认识不久的长安君身上,也不愿跟这位“性格不合”的梁安义女多做交流,已经很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梁安对敛秋的身世,也必定是知道的。 “苻坚退出弘农,回长安了,秦国太子苻苌死了,现在还没有定谁是继任的太子。义父说弘农已经没有战兵,只有屯田的辅兵,让你想办法快点回来,最好带着大军回来。” 苻坚走了? 苻苌死了的事情,赵川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连锁反应这么严重。 “那你知不知道苻苌是怎么死的?弘农原本有几万大军,现在都走了?”赵川有点不敢相信,之前他也派人去打探过,没想到人还没回来,敛秋就来了。 “我正有此意,只是这件事急不来,我回来必定是带着大军,不会单枪匹马的,你放心吧,洛阳看似危险,实际上处于各方平衡的节点,稳如泰山。” 敛秋点点头,她实际上也不是很担心这一点,一路上她唯一忧虑的,就是赵川是否还活着。 这一路找过来非常不容易,他们也是先找到了窦家,然后窦家人说起那支江左来的流民队伍,才知道赵川在苏家堡的。 “川,还有件事,关于洛阳宝藏的……”敛秋走到赵川身边,全身都在发抖,害怕得停不下来。 赵川身上传来的体温,才会让她安宁一点,敛秋的声音带着颤音,双手紧紧抓着某人的衣服不放。 “洛阳的宝藏,乃是冉闵当年留下来的,可惜他信错了人,布置机关的人,设置了一个谁都不懂的谜题。第一道机关,需要冉闵或他亲族的血来开启,第二道关卡,就是猜谜,一旦按错了,就会有毒气喷出来。” 宝藏位于洛阳郊外皇陵附近,并不在洛阳城内。 董润带着敛秋去过一次,那里看上去似乎有人来过了,但并没有开启过。 “谜题我记录下来了,还有机关我也画下来了,多亏当时带了炭笔。这是我后来拓印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what never asks questions but gets a lot of answers?”敛秋给赵川的纸,就写着这句话,当然,标点符号也记录下来了。 敛秋并不认识这些字符,所以刻画得歪歪扭扭的,但赵川认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个英文谜题。 果然,敛秋记录下的机关,就是一个按键表,上面有英文26个字母。 “无论按什么,只要按十次,不正确的话,毒气就会开启。”敛秋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次同去的还有董润的几个老部下,就他们两人活下来了,其余的人都死了。 赵川盯着书案上的两张纸若有所思,心中的一些长久以来没有答案的谜题终于破解。 谢安说赵川定是能得到洛阳宝藏的人,不惜牺牲宝贝侄女,让他一亲芳泽,“先给钱后验货”,让他先“洞房”再谈别的。 赵川若无耻一点,只怕谢道韫现在连娃都怀上了,谢安如此笃定的依据在哪,万一自己不能找到洛阳宝藏,他岂不是人财两空,把建康明珠送给狗睡了? 关于这一点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眼前这个英文谜题,他就明白了,原来是标点符号出卖了他,当年挂在品香居内的诗句,都是带标点的,想来跟自己很熟的丁胜,就是通过那发现了自己这个“妖孽”。 赵川可以肯定,其实这个机关有三道谜题,最后一道,就是自己手中的“钥匙”,当初丁胜给的那个,谢安知道的并不比敛秋要少。 所以谢安早早就吃定他了,并用谢道韫反将一军。 突然,他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敛秋问道:“这么说,你是冉闵的……” “我真正的名字叫冉秋,冉闵正是……我的亲生父亲。” 冉闵在这年代的名声如同杀人魔王,只有后世人才真正意识到《杀胡令》的真正作用。没有杀胡令,就没有胡人头上的紧箍咒,苻坚啊,慕容家啊,也不会考虑所谓主动的汉化,影响之深远难以用言语概括。 但冉闵的后人就比较悲催了,敛秋的身份一旦暴露,可以说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石虎在的时候,羯族作威作福,连官员都敢抢劫,冉闵杀胡令一出,三天就在邺城杀了二十万羯人,这些人还有残党,知道敛秋的身份,一定会很有动力去报仇。 “川,我只想在你身边,永远不要离开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宝藏什么的,你能拿就拿吧,小时候见过太多,我真的累了。” 说出宝藏的秘密,敛秋整个人都敞开心扉再也没有任何的秘密,她嘴角挂着微笑,居然靠在赵川的肩膀上睡着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除了同行的董润,没有人知道她的苦。 “放心吧,以后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永远不会分开。” 一个公主抱,赵川将累极了睡着的敛秋送回客房,出来的时候,遇到的一直跟着敛秋的董润。 “冉闵已经去了,他那个时代也结束了。”赵川这话不知道是在说冉闵,还是在暗示董润 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这位魁梧的汉子叹息了一声,也不得不承认,从前的浪已经死在沙滩上的,现在没有哪个人还知道冉闵手下一个叫董润的大将曾经叱咤风云过。 “当初主公把小姐托付给我们,看到她现在找到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说实话,现在世道这么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有什么事情还真护不住她。秋儿很有主见,她看上了你,我没什么话说。” “你先不要走,马上有一场好戏,看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如何?” “好!” 第四十七章 虎啸龙吟(步步生花) 可足浑常想袭击龙亢的消息,在当事人作出决定的第二天,就有人快马加鞭的往寿春传递,经过几天时间的延迟,终于送到了北伐讨逆大都督桓温的案头。 深夜,灯火摇曳。寿春都督府的书房内,桓温正在跟郗超两人聊着最近的政务军务。 “龙亢有鼎,得之则昌;强能称帝,弱则封王。”桓温和郗超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明所以。情报绝对可靠,但自己却参悟不透。 可足浑常一定没想到,连这么机密的事情,桓温居然都知道,而且还一字不漏。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可足浑常要袭击龙亢?此时有点不妙,龙亢的主力,现在已经在寿春了,唉,我愧对家乡父老啊。” 桓温叹息了一声,很显然,他现在鞭长莫及,手下兵力虽然很多,却无力救援龙亢。 鲜卑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己调走大军,异族涂炭家乡,桓温本人难辞其咎。 “诶?谢右度(谢玄表字)不是在西北的涡阳屯扎吗?你看看让他去救援来不来得及。” 涡阳县,现代属于安徽省亳州市辖县,位于安徽省西北部,地处黄淮海平原中部、亳州中心,乃是老子故里。 此时县境地接谯郡南部,离龙亢并不算很远。 南北朝时期,涡阳属于北魏与南朝争锋的焦点位置,打过好几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白袍战神陈庆之亦是在涡阳大战中大放异彩。 从大军前出的选址,就能看出谢玄虽然年轻,但军事素养极高,这个点进可攻,退可守,而且交通便利,他对着谢万拍胸脯说能救赵川本人性命,绝不是信口开河说大话,而是有着相当大的把握才这么说的。 “谢家兵马不多,跟我们又不完全是一个路数,你说他们会不会?”神谕这些东西,信的人大把,桓温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年能身居高位,就是因为那个“宝鼎”在自己的家乡,庇护着自己。 谢玄是谢家的核心子弟,万一“宝鼎”被谢玄拿到,那支大军上上下下都是谢家的私军,他们难道会吐出来不成? 但万一这个流言是假的呢?是慕容家放出来的圈套,就是为了打援怎么办? 不得不说,还真是有这种可能性,一时间桓温跟郗超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 “嘉宾(郗超小字)啊,你带着我手下的亢龙军精锐,跟在谢玄后面,保持距离。若是谢玄能胜,你就及时赶到龙亢,控制大局,若是败了,你接应他一下。 慕容家兵力不足,不会攻打涡阳的,到时候你们就在涡阳修整。” 桓温给郗超到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双眼通红,闪烁着凶光,可足浑常动了他的逆鳞,此人不死,以后谁都敢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郗超动作很快,点齐了兵马就出了寿春城,他打算先驻扎在山桑县(今安徽蒙城县),等谢玄动了他再动手。 桓温跟郗超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神秘的黑影,离开了都督府,来到了谢家暂住的别院。 谢道韫那简易的闺房内,这位名满建康的大家闺秀,正在翻看赵川当初写给她的“情诗”,这种行为就像是吸毒一样,每一分钟都会更加思念对方,她现在甚至都开始学习缝制小孩穿的鞋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已经出嫁一样。 “谁?” 坐在床边的谢道韫警惕的摸出枕头下的匕首,眼睛盯着油灯光线尽头的那个黑影。 “是我,你丁叔叔。”刀疤脸丁胜走到近处,谢道韫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方是谢家最可靠的家奴,永远都不会背叛,甚至比有些谢家子弟更维护谢家。 “你看看这个,像不像那个人的手笔。这关系到我们谢家在这件事上的处置。” 丁胜递给谢道韫一张纸,上面记录了赵川设计的“冰块预言”,还有那些预言的内容。 可足浑常还不知道,他那里已经被江左的密谍渗透成筛子一样,没有范阳卢家的卢偃坐镇,这些原本潜伏的妖魔鬼怪都开始活跃起来。 “我也不确定,不过,还是有可能。”谢道韫叹息了一声说道。 她几乎百分百确定这是赵川的手笔,只是她的心在那个男人那里,害怕自己的家族破坏对方的计划,只能说话留有余地。 “不愧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人啊,你对他真了解。”丁胜的话让谢道韫羞红了脸,无地自容。 那一夜的事情,谢家上下几乎都知道了,丁胜自然也知道。 自己成为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奔放而沉醉,不知道迷乱中说过什么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也不知道谢家人是否有人偷听到。 谢道韫现在再也无法对着家中小辈摆大姐的威严,当然,谢玄除外。 “嘿嘿,赵川那家伙,以为制冰的手法无人能知,他大概也只能骗一些没见识的鲜卑蛮子,事实上在长安我就见过那家伙点水成冰,他这点道行,还骗不过我。” 丁胜淡淡的说道,他也是几乎可以断定整件事都是赵川所为,只是没有对谢家其他人说,因为他还没弄明白这个人的意图。 “好了,我知道你在望夫成龙,现在可以在家等着那位的表演了,我去涡阳找谢玄了,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丁胜看了一眼谢道韫手中的“情诗”,给了这位羞臊得抬不起头大美女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飘然出了房间。 “你又在搞什么?你要我担心到什么时候?” 谢道韫头上一根青筋暴起,生气到了极点。 手中写着“情诗”的纸张被捏皱,又被她后怕的在书案上摊开,拍打了几次才算解气,又心疼自己敲红了的手掌。 “你这个喜欢搞事的家伙,看下次见面我怎么收拾你!!”发狠说了句话,谢道韫整个人又变得颓唐起来。 现在这里,是她跟赵川最近的距离了,再近,比如跟着谢玄走,就会触怒谢安的底线,然后她就会被送回建康被彻底禁足。 想了想,谢道韫觉得在寿春看着桓温打一场荡气回肠的北伐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谢道韫发现那个把她看得很重,不惜万金也要娶她回家的男人,玩得越来越大,大到她都心惊肉跳,自己整天都在为这个人担心。 桓温是北伐都督府的大都督,总揽晋国北伐军政,谢玄虽然是谢家人,也必须要听桓温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但谢玄背后的谢家,可以有多重选择,同一件事情,执行的力度不同,造成的结果却有可能截然相反。 是阳奉阴违,还是量力而行,还是竭尽全力,或者不惜代价? 每一个阶段,谢家都有多重选择,丁胜的作用,就是评估这件事的真假,他骑着马,不顾夜色,直奔涡阳而去。 而到了涡阳,他还要去找离涡阳并不算很远的苏家堡,跟赵川碰个面,无论能不能得到真实的答复,都要弄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弄明白了原因,谢家就能做出最优的选择。 乱世是一个大舞台,每个人,每个势力,每个家族,情况不同,也都有各自不同的活法,有些人失败了,所以最后被历史所淘汰,成为了历史垃圾堆里一个不显眼的物品。 或永远被人遗忘,或者遗臭万年,成为后来人的笑料。 敛秋现在已经跟赵川睡一张床了,虽然某人强调现在要了她,会伤梁影的心,坚决不肯就范,但敛秋还是乐此不疲的跟喜欢的男人睡着一起。 “川,你现在为什么不在我身上画梅花呢?我很喜欢你再给我画画呢。” 敛秋坐在床沿,媚眼如丝的看着赵川,脸上的渴求傻子都能看得明白。 废话,再这么下去,我不成为柳下惠,也会被人说是太监了。 若不是因为梁影心太善,又很介意你,我早就把你吃掉了。 赵川在心中吐槽敛秋,女人一旦得到了承诺,也就放开了脸皮,只是不能真的这么对她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不想伤梁影的心,却也不想让敛秋难过。 经历了江左的许多风波,让赵川更加珍惜眼前人。 “别急,到了洛阳,等我们弄完这一切,我自然会风风光光的让你进门,又何必追求这一时的快活呢。”赵川帮助敛秋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又给她梳头,让这个缺少关爱的女孩感受到了爱情的甜美。 虽然并不是特别纯粹的爱情。 门被推开,石越目不斜视,走到赵川身边,在对方耳边悄然说了些什么,随后安静的退出房门。 “大军要开战了,军营有禁令不能亲近女/色,你跟董润一起吧,让他保护你,这次你跟着我们队伍一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好吗?” 赵川轻轻搂住敛秋的细腰,在一个缠绵的热吻之后,严肃的对这个女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保护你的,我的身手还是不错的!”敛秋自豪的握着拳头在赵川面前晃了晃。 不错?在长安那次要不是我机灵,你就被丁胜那家伙杀了,你武艺好,但江湖经验不行啊。 赵川不想打击敛秋,只是对着她点点头,敷衍过去就算了。 两人出了房间,发现赵川手下诸将居然都在,看到他们出来,表情变得很不自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那里说话,像是没看见这两个“恋奸情热”的男女一样。 “来来来,输了钱都给我拿过来,我说赵当家是正人君子,不会白天干那啥的吧,都拿来!” 赵川和敛秋走后,刘轨一脸贱像,黄黑的手掌脏兮兮的伸出来。 诸葛侃,沈劲等人无奈把江左流行的汉魏五铢钱,足足一串,丢到刘轨的脏手上,愤然的瞪了这家伙一眼,悻悻的走了。 众人都赌赵川刚才会把敛秋给吃掉,只有刘轨相信两人只是在房间里聊天,没想到真理居然站在少数人这边。 这个插曲并没有过去多久,很快,苏家堡鼓声大作。 敲到第十下,所有将领必须穿戴整齐,来到议事堂,不到的十军棍,这是赵川近期制定出来的规矩。 除了懒散的法显以外,其余的人对这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绷紧的弦已经习惯了。 “诸位,都到齐了的话,现在开始点将,分派任务。窦韬将军已经出发,佯攻姚襄去了,此次行动他不参加,其余的人,每个人都分派了任务。 那个,秋姑娘,你把每个人的任务书,都分发给他们吧。” 这个主意也是赵川想的,不当众宣读每个人的任务,以免以后一人被俘虏,全盘计划,包括撤退的计划都会泄露,打仗打的一个是后勤,第二个就是侦查和保密。 在这两个前提下,军队的战斗力才有保障。 看到美丽而英气勃发的敛秋,刚才那几个门口偷听的,都在脑补这个美丽的女孩被某人无良轻薄时的迤逦场面,老脸一红,差点露出破绽,一时间掩饰尴尬的咳嗽声不绝于耳。 “听好了,石越将军一组,我一组,大军分开行动。其余的人,刘轨,郭敞听石越指挥,其余的人,跟着我,至于怎么分兵,在这里就不说了,石越将军等会负责把你那波人带走就行。都散了吧!” “得令!”“得令!”“得令!”“得令!” 众人都是拿着刻着军令的竹简,领命而去,连看都不看,议事堂里就剩下赵川,苏道质,敛秋,还有敛秋的护卫董润。 “秋姑娘,赵大当家的安危就靠你了,当然,我苏某也靠你和董润将军了。” 苏道质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敛秋跟赵川是什么关系,这位叫董润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泛泛之辈。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也没想从赵川这里夺权。 这位看上去很帅的“大当家”,如果你真的把他当个长安的混混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的底牌,似乎远远不止看到的这样多,苏道质自认为阅人无数,对赵川很是忌惮。 他也很庆幸赵川不是对手那边的,不然还真是有些不好对付。 白天紧锣密鼓的准备,入夜后这一天恰好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天刚好是夏至,苏家堡大军兵分两路,开始了震惊天下的表演! 第四十八章 虎啸龙吟(香甜的诱饵) 对于一个采花贼而言,漂亮女人是最吸引人的,那么有没有比这个更吸引他的呢? 事实上是有的。 比如成为皇帝,以后要什么女人没有,又何必辛辛苦苦去“采花”呢?对于权力来说,要什么东西就可以有什么东西,女/色什么的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可足浑常并不算特别好色,只不过,常人想要的东西,他都很想要。 精致的美食,顺从贴心的仆人,美艳的女人,锋利的刀剑,随心所欲的情绪等等。这年代,如果要达到他所想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获得一定的权利,然后再获得更大的权力,一步步往上爬。 可足浑常不是没考虑过那些流言不可信,也不是没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只是忍不住啊! 街上如果遇到个漂亮妹子,想睡,结果派人一打听,是慕容俊的妃子,那自己绝对会就此作罢了。因为得到和付出的代价完全不成比例,为了自己一时爽,把全家老小葬送了,不值得。 但那个预言太让人心动了,强能称帝,弱则封王啊,啧啧!实在不要太诱人啊!称帝不行,封个王也是好的,自己出门还不是横着走?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可足浑常在可足浑家也不是族长,更别说一言九鼎了,上面还有个太后顶着,何时能轮到他说话? 饿死是不至于了,但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彭城城楼上的可足浑常有些焦躁不安,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对权利的渴望,让他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你去把范阳卢家那个叫高玉的家伙叫来。”可足浑常对着亲兵吩咐道,最近他特意把自己的络腮胡子修剪了一下,也故意开始附庸风雅起来,虽然还是有点不伦不类的,但可足浑常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就像自己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息和派头一样!他感觉慕容俊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 其实可足浑常现在这种想法,很多年之后的拓跋焘啊,高欢啊,宇文泰啊,杨坚啊什么的,都有过。胡人不读书还好,一读书又不会读,都读歪了。 要么就变成有文化的流氓,在作死的道理上越走越远。要么就变成吃斋念佛,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可足浑常的思维并没有飘太久,很快,高玉就被亲兵带上了城楼。 屏退左右,可足浑常面色恭敬的问道:“我觉得你很不错,要不要弃了卢偃,以后跟我混?” 尼玛的,胡人说话就这么直接,连个客套都不会,至少你也说句“良禽择木而栖”之类的吧? 高玉家族原先跟着祖狄,他又是个有文化有涵养的“采花贼”,对可足浑常这种胡人做派简直无语。 “忠臣不事二主,谢厚爱,高玉不甚惶恐。” 可足浑常点点头,对方还是有点节操的,如果自己一召唤,高玉就过来,那还真有些不能信任了。 “在下是奴籍,大将军若是能跟卢偃家主商量好,在下必定效死。”高玉又来了一个神转折。 “好,卢偃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以后就跟我混了,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可足浑常听到高玉的话,心中大定。 “那个,你觉得怎么样?龙亢没有晋军,这一趟能找到宝鼎么?” 可足浑常凑到高玉身边,眼睛盯着远处的汴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两人就像是在看河水,而不是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 “去的话,有可能会找到,不去的话,只怕永远都没有可能,而且万一消息让桓温知道,那里可是他的家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高玉没有说该去还是不该去,只是暗示可足浑常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这话说得很妙,至宝人人想要,然而每个人都能得到? 三分努力,七分运道,事在人为! 高玉的道理很朴素,这年头想做皇帝的人不少,又有多少人坐上那个位置?你不争,永远不是你的! “今夜行动,你与我同去,咱们全部一人双马,闪击龙亢,占领县城一天,找不到鼎就走!” 可足浑常长着黑色汗毛的大手紧紧捏着城墙上的石块,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足浑家的人,似乎都有点脑子发抽,一旦兴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足浑常跟长安君一样,没摔跤就不知道疼,更不了解世道的险恶。 这次的行动,他是相当的自信满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风险虽然大,但可足浑常已经事先打探好了路线,深夜行军,天明以前就能到达龙亢,中间估计没有任何势力能反应过来。 等桓温想到要调兵的时候,自己已经从容返回彭城,你来少了人是送菜,来的人多了,慕容家必定会出手,可足浑常的如意算盘也是打得叮咚响的。 高玉拱拱手,心中大骂可足浑常狼心狗肺却不敢说出来。这厮摆明了想拖自己一起死!如果有事的话,想来自己也是跑不掉的,谁说胡人没心机来着? 赵川为这一战准备了很长时间,具体如何,除了他们中极少数人知道根由以外,其余的无人知晓,他采用的方法,就是把战场之外的功夫做到极致,确保情报的完全准确,也彻底摸清楚了鲜卑人行军的习惯。 典型的技巧性选手! 而可足浑常不讲究那么多,鲜卑骑兵,战力强悍,一力降十会,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接着便是。 他手下鲜卑部落骑兵一人双马,进可攻,退可守。这一番龙虎争斗,谁能获胜,尚且不得而知,只能让时间来检验。 淮北大战在即,关中却是得到了暂时的平静,把视线转到目前秦国的核心长安,苻健又在宫里搞事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只能说苻健这个胡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 当年赵川在长安的时候,梁影也算是大家闺秀,相貌更是没的说,如果苻健要强行收入后宫,梁安会不答应么?能不答应么?敢不答应么? 但这位有个性的胡人君主,嘛,不做这样“欺男霸女”的事情,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不够刺激吧。 也可能是担心梁安成了便宜岳父,影响权利平衡。 不过如果你以为他是个有为之君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苻健不仅喜欢玩,还特别喜欢作死! 这天,他又宠幸了那位倒霉大臣的……后妈! 少女清纯可爱,老娘风韵犹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反正苻健就是迷这位“大娘”迷得不行。 来了一发以后,身心疲惫,苻健挥挥手让这位从大臣张遇家强行拉来“宠妃”离开,他躺在榻上心满意足的哼着没调子的小曲。 完全不顾对方的尊严,只要想了,直接派人去大臣家里拉到宫里,完事后送回家,这在汉家礼法当中,简直猪狗不如。 不顾苻健不怎么在乎。 宏图大业什么的,真的别想了,这位胡人君主的身体也不允许。 苻健看了看自己发福而臃肿的身材,很难想象十年前自己还能金戈铁马,跟桓温真刀真枪的拼杀,几进几出,恍若隔世。 岁月这把杀猪刀,对自己好像凶狠了点!怎么才十年不到,自己就成了这种模样呢? “陛下,强皇后来了。”苻健的贴身太监小声的提醒道。 唉,皇帝啊,也是有家事要操心的。苻健只有刚才在那个谁的“后娘”身上驰骋的时候才会忘却世间的烦恼。这种事情就像是吸毒,过后那种致命的空虚,越发难熬。 “让她进来吧。”苻健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随手抓起一件丝绸的睡衣穿上,他那臃肿的肚腩露在外面也是相当不雅的。 虽然苻健平日里对自己的外表从来不关注,但现在自己的丑态还真是把他给恶心坏了。 “殿下,韩氏(就是苻健刚刚玩过的那位后娘,张遇的继母)也是良家出身,虽然现在守寡了,也不可肆意轻薄,你又何必吝啬这名分?为何不接到宫里面来?” 一看到苻健的样子,想起他近年来越来越荒唐(并非暴虐)的作为,强皇后就起不打一处来!! 自己为什么以前就没发现夫君是个二货,净是干的不是人事呢?亏以前还以为他是英雄盖世。 强皇后的心情,由晴转阴,现在似乎要下暴雨了! “嗨,就是图个开心,封什么后妃?” 一方面是不当回事,另一方面还想着封后妃? 强皇后跟她的姓一样,也是个宁折不弯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再加上家族很有势力,平日里眼中就容不得沙子,扑上来就是对丈夫一阵撕扯。 苻健猝不及防之下,脸上多了几个爪印,同样怒火冲天! 你娘亲的,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你这样放肆,是不是仗着我不敢废后? 苻健将强皇后推倒在地上,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 两人开始手撕对方起来…具体战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有的恩爱小夫妻打架打着打着就情不自禁来一发,苻健和强太后显然不可能如此,很久之后,两人都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整理褶皱的衣服,在一旁舔伤口。 刚才那一架,虽然不是真打,可身上也都有伤,特别是苻健,脸上都有几道伤痕。 “好了,我下令封韩氏为昭仪,封她继子张遇为司空,这样你满意了吧,哼!” 苻健穿好外衣,狠狠的瞪了强太后一眼,走出了寝宫。 男人中年危机,儿子们争权夺利,侄子们虎视眈眈,老婆蛮不讲理,自己当个暴君吧没那脾气,当个明君吧没那能力和气度,当个昏君吧似乎又太清醒了点。 这个世界对自己真残酷哇! 苻健在长安城皇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汉人老旧的宫殿已经毁于战火,闻名世界的新长安要到隋朝才会修建起来,不知为何,私下里被嘲笑,以前自己毫不在意的天王宫殿,此刻在苻健眼中是那么低俗碍眼。 我特么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苻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抬头,眼前不远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苻坚!居然是苻坚!这厮什么时候成了天王宫的值守军官了? 苻健看到苻坚穿着禁军将领的衣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么时候让他值守内廷的? “叔父,你这是……受伤了,要找太医么?”苻坚也看到苻健过来了,发现对方脸上脖子上全是抓伤,也隐约猜到了原因。 “不必了,被狗抓的,无碍。”苻健摆摆手不想纠缠这个问题。 “我听说狗身上带着一种病,那个……”苻坚还想说下去,看到自家伯伯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硬生生的止住了。 苻健轻声咳嗽了一声,语气严肃的问道:“我记得你是龙骧军首领,为何出现在内廷?” “叔父,儿臣已经上交了龙骧军兵权,现在是邓羌在打理龙骧军的事务啊!” 哈?有这种事? 苻健拍拍脑袋,好像有点印象,自己听从那个道安大师的主意,夺了苻坚的兵权,让他在宫里当值,能调兵而不能用兵。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一心为国,大公无私,乃是我们苻家的栋梁之才啊。” 苻健拍了拍苻坚身上的铠甲,不痛不痒的恭维了几句,迈着八字步走了,看不到苻坚看他背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回到寝宫,苻健发现强太后早已离开了,他来到书房里,摊开一张纸,左边写着“苻生”,右边写着“苻柳”。 “不能不服老啊,太子的事情,是要定下来了。” 感慨岁月不饶人,苻健今天遇到的种种,都在暗示自己已经无法很好的履行君主的职能,虽然不情愿,但苻健知道自己要做出选择了。 “苻菁”“苻坚” 苻健在纸上又写了两个名字,随即划去。 “选大的,小的活不了。选小的,大的要造反,还真是难以抉择啊!” “陛下,紧急军情!” 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估计是骑死了几匹马,一路飞奔而来,直接闯进了寝宫! 苻健满脸不悦,只不过这是国家制度,紧急军情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入宫,他无法指责对方。 “军情呈上来!” 太监将一个小小的竹筒交给苻健,拆开火漆,上面只有一句话。 “苻菁惨败汾水,张蚝一路追击,现在已经围了雍州城(今陕西黄龙祭坛峰北麓石堡城)!” 雍州城是长安东北最后一道屏障,城池一丢,长安就像是不穿衣服的妩媚少女,站在强盗面前瑟瑟发抖。 第四十九章 虎啸龙吟(请君入瓮) “饭桶,都是饭桶!” 长安城天王宫的书房内,传来苻健的咆哮声。他那臃肿的身体已经气得抖了起来。 苻健没办法不咆哮,苻菁和苻眉两个饭桶,带着黑甲军及其他共计五万人,被并州的张蚝打得落花流水,一败再败,现在居然退守雍州城。 要知道雍州城离长安可不算远啊,丢了这个战略要地,说不定并州张平要打长安的主意了,猎人变猎物,这两个混蛋还真是会折腾!苻健此刻杀了苻菁的心都有。 关中乃是四塞之地,可也不算是毫无破绽,自己兵力不行,没有能打的人,迟早还是会被人打进来的。 雍州城,还是能守住很久的,张平那边,力量也不是太强,主要是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当年桓温没打下长安,苻健自信张平也做不到。 不过换帅,回来顺便收拾收拾苻菁,这些都是必要的,那换谁去比较好呢? 苻健脑子里蹦出两个名字来,一个是自己现在最大的嫡子苻生,另一个是最争气,也最厉害的侄子苻坚,究竟哪个好呢? 苻苌那张惨死的脸,出现在苻健脑海里,让他不敢再冒险了。 主少国疑,对于传位,虽然强太后一心想让六岁的苻柳继位,但自己其实是倾向于苻生的。 若是苻生死了,现在还算老实的苻坚等人,会对一个六岁小孩毕恭毕敬么? 相反把苻坚支开,能最大限度的削弱东海王府一脉,对于稳定自己的统治有帮助。 苻坚在长安城的人望很高,苻健还是很忌惮的。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命苻坚为主帅,邓羌为副帅,领龙骧军北上雍州城,对抗张平,即刻启程。” 任性的苻健依旧跟当初赶赵川出长安时的情况一样,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 还在天王宫里值守的苻坚,连跟这位“神经刀”叔叔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出了皇宫,回到自己的东海王府。 “苻融,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雍州城!” 一回到家,苻坚连盔甲都没有脱,直接招呼正在跟何法倪搂搂抱抱的苻融过来。 “大哥这是要出征了么?怎么会如此突然?你的兵权都已经交出去了,此次统帅的是何人的部众?” 苻融还没有出声,何法倪先开口了。 苻坚赞赏的看了对方一眼,苻融这个正室夫人,异常给力!什么事情一点就通,若是男儿,真不得了。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她是女的,所以才没有威胁。 领兵和统兵是两个概念,宋朝的时候为了防止军阀出现,对二者进行了严格的制约。 统兵的是一般是文臣,领兵的必定是武将,这年头虽然没有宋朝那么夸张,但苻健也不是傻子,还是有很多制衡的。 苻坚原本是领龙骧军,交出兵权之后,领兵的变成了邓羌,此次他虽然统兵北上,但龙骧军这时严格说来已经不是他的部队,理论上是这样。 “弟妹啊,秦国这位君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啊,我跟苻融去雍州城了,家里有事你多照看点吧。” “妹妹知道了,大哥放心便是。对了,那位叫王猛的文士,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吧,还有跟着苻融一起回来的吕光,也像是很有才能的样子,不妨这次跟着大哥一起去建功立业。” 苻坚心头一震,看着何法倪美丽的脸庞,不由得有些火热。 这弟媳妇实在太好了,比她相貌强的女人虽然有,但比起文韬武略,智商情商,提鞋都不配,自己都起了将其抢过来的心思。 多少英雄就是死在后院起火上,有根定海神针在,能省多少事!苻融也许看不到何法倪的价值,苻坚却看得很清楚。 可惜已经怀了苻融的种,唉,有时候各人运气不同,少了个贤内助太可惜了。 苻坚心头暗自叹息何法倪明珠暗投,不动声色的跟对方拱拱手就离开了。 “你啊,要争气点,你大哥对我已经有些心思了,我一心为你筹谋,你不要最后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进火坑。” 苻坚走后,何法倪在苻融耳边悄悄的说道。 大哥暗中觊觎自己的漂亮贤惠老婆,苻融当然有所察觉,胡人么,这一类的事情还少么? 只是自己最珍视的女人他又岂能让出来,更何况还怀了他的孩子。所谓的宝物有德者居之,既然是好东西,自然有人打主意,苻融并不觉得大哥苻坚这么想有什么不妥。 “倪妹妹,你放心,我拼死也会护住这个家的。” 苻融斩钉截铁的说道,何法倪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喃喃的说道:“配得上我的人,一定是个盖世英雄,你别让我瞎了眼就是了。” 很快,苻坚一行人,包括苻融和王猛,出了城,来到龙骧军的大营,受到了军中将士的热烈欢迎。 苻坚多年的收买人心,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去除影响的,来到这里,这位未来的天王心中才有了一些安全感。 修剪过胡须,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王猛,仔细观察着军营里的情况,心中暗自点头。 苻坚怎么样不好说,但现在领军的邓羌,绝对是个大将之材,一切井然有序,这支部队前些年声名不显,现在已经是秦国首屈一指的精锐,很多人在其中花费的心血,多到难以估测。 不久,军营门外来了一人一骑,正是吕婆楼长子吕光。他在家接到苻坚的命令,二话没说披甲骑马就来到龙骧军军营。 文有王猛,武有邓羌,吕光,麾下还有龙骧军野战精锐一万人,苻坚对这次行动充满信心,这是他重新摄取权利的好机会,怎么样都不能错过! 苻坚想不到的是,长安城内某处普通的民居里,苻生和董龙二人听说苻坚带着亲信和旧班底龙骧军离开长安,弹冠相庆,恨不得去KTV展现下歌喉(如果这年头有的话)。 董龙的八水帮出马,又岂是白给,苻菁在前线节节败退,还得多亏八水帮不断派人把自己这边的“敌情”,送到张蚝手上,无论苻菁怎么布防,对方都能找到破绽,不输才是奇怪呢。 一向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苻生,这次听了狗头军师董龙的,采用阴谋的方式调虎离山,将苻坚等人及麾下军队调离长安,他已经进入到苻生编制的一个大套子里出不来了。 而现在苻菁不在,苻坚又走了,东海王府的庶长子苻法没有兵权,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苻生继位。 他在睁着眼睛等苻健死。 阳谋有阳谋的玩法,阴谋有阴谋的玩法,最后只看谁技高一筹罢了。苻坚有道安这张王牌,而苻生更是耍阴招没有底线,关中远不像赵川想象得那样风平浪静。 入夜,漆黑一片,苏家堡的城楼上照例点起了火把,只能照到很近的地方,远处像是潜伏着不知名的怪兽,随时会将人吞噬掉。 今夜的天气温润中带着凉爽,微风,没有月亮。 苏家堡两天前就已经趁着夜色倾巢出动,现在值守的,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完全不能出堡的民兵,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拿着长矛,穿着军服的农民罢了。 堡内的器械,弓箭,干粮,也全部被带走,连河闸内的平底船,都被苏道质调走,堡内的人工渠空空荡荡的。 众人都走了,唯独一个人和一支小部队没走。 赵川站在门楼上看着弯弯的汴河支流,陆长生(他本人护送苏蕙等女眷去了淮阴)麾下的督战队在堡内的校场上检查兵器盔甲口粮等物。 敛秋眼神迷醉的看着赵川的眼睛,等对方疑惑的和她对视,这女孩又羞赧的低下头不说话。 “怎么了,你今天的样子很奇怪呢?是在害怕么?” 这次战斗,赵川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要么可足浑常不来,只要他来,保证有去无回。 “刚才你的眼睛像是老鹰一样锐利,又像是猛虎一样,让人害怕,又让人安心。” 敛秋靠在赵川身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在对方耳边呢喃道:“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情不自禁。” 听到女孩这样说赵川哪里还会客气,“狠狠地”将敛秋收拾了一番,城楼上少数看到的人都很自然的别过头,装作看不见那两人在热吻。 “等会乖一点,别离开我身边,我总是怕万一,最近殚精竭虑的。”赵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按推算的时间,也该来了啊! 忽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老远就在喊开门! 事先得到了赵川的嘱托,守门的民兵打开大门,一人一马冲进来,被陆长生麾下的督战队团团围住。 终于来了! 这段时间都是扑克脸的某人,终于露出会心的微笑! “怎么样,情况如何?”看着刚刚下马的灰色布衣汉子,赵川沉声问道。 督战队全是陆家家将和堂邑过来的老人,赵川自然不需要隐藏身份。 “回少主,可足浑常已经倾巢出动,一人双马,不点火把,向着龙亢飞奔而去!” 这个中年汉子,居然就是当初在霍家堡发现“预言”的王石头!当然了,这一切都是赵川在后台操作。 “麻烦你再去一趟寿春,把这封信给桓温大都督,如果遇到晋军,给他们的统帅也行。这件事做完以后,你就可以将你的子女送到我这里来,我亲自教授他们读书识字。等日后到了洛阳,再请名师教授。” “少主再造之恩,属下无以为报,这就去了!” 王石头接过赵川的信,换了一匹马就飞驰而去。 恩威并施,有勇有谋,在敛秋身边的董润,闷不吭声的看着赵川的表演,心中默默点头。 苏家堡有十几匹马,全都留在堡内没有被骑走。赵川走过来对敛秋说道:“是时候走一遭了,跟紧我。” 很快,赵川打头,十几骑冲出苏家堡,朝着西北而去,目标正是跟苏道质他们所约定的地点。 他拉开了一张大网,留下的香甜的鱼饵,如果还不能捕到鱼,那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路线不同,再加上人少,实际上,赵川走的比可足浑常快一些,而后者,则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深夜行军,再加上鲜卑人也逐渐开始以面食为主,游牧民族天然抗夜盲的属性,被大大削弱,在高玉的提醒下,可足浑常终于停止了无脑飞奔的行为,因为他也发现不少骑手掉队了。 点起火把,停下来收拢掉队的人,可足浑常心中感觉有些不好,主要是,自己高估了有两年没打仗的部落骑兵的战斗力。 游牧民族随着汉化的过程,战斗力经历的是一个衰退,再崛起的过程。很明显可足浑常的麾下属于“衰退”这个阶段的。 “按原定计划,我们黎明攻打龙亢,那里有桓温家的一个坞堡,其余都是村子,宝鼎很可能就在坞堡内。” 高玉言之凿凿的对可足浑常说道,火把的照耀下,这个鲜卑汉子眼中闪烁着欲望和渴求。他轻轻点头,并没有接高玉的话。 “停下来,停下来!” 骑兵中间的位置,是可足浑常呆的地方,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冲的太厉害而陷入敌人的包围,又不会因为在骑兵末尾,断后的时候反而成为排头。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鲜卑骑兵队伍停了下来。大军基本的纪律还是可以保证,此时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静谧! “高玉,去前面问一下,这附近是什么地形?” 可足浑常皱起眉头,他此刻感觉心里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很快,高玉跑回来对这个鲜卑将领说道:“前面是一条两仗宽的小河,我试了一下,很浅,马可以趟过去,而且这季节水不冷。” 夏至都过了,河水当然不冷,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温暖! 可足浑常觉得大概是自己很久没打仗了,有些疑神疑鬼的,他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指挥大军继续前进。 道路一边的山丘上,赵川和苏道质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下面的那支鲜卑轻骑队伍不走了。 “老苏,可以了,点火把,亮帅旗吧。” 赵川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苏道质的肩膀。 坐在轮椅上,一副装逼打扮的苏道质,点了点头,赵川身边的孟昶二话不说,对着鲜卑人的队伍射出一支响箭! 第五十章 虎啸龙吟(一剑封喉) 夜色之下,山谷之中,狂暴的厮杀还在继续。 赵川对付可足浑常,可是下了很多功夫,做过很多文章,对鲜卑人的战法,是研究的很透彻的。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若是没有把握,他又怎么会让敛秋一起跟过来呢。 赵川的把握,就只有三个字,那便是“却月阵”!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就是靠着却月阵,硬生生的挡住了北魏的兵马,一仗将生机勃勃的北魏打得半身不遂,明元帝拓跋嗣气得要吐血,悔恨当初未听崔浩的建议。 却月阵的应用,给魏军以极大震慑,魏明帝吸取教训,听从谋臣崔浩的建议,不再与晋军为敌。刘裕取胜后,率水军沿黄河顺利西进,于四月下旬到达洛阳,参加攻打长安的作战。 这是刘裕人生的巅峰一战! 其他的意义不提,无论史书是否有夸张的成分,至少有一点可以证实,却月阵虽然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用,但一使用,便是对付骑兵队伍的神兵利器! 这年头还没有此阵出笼,可足浑常也不是熟读兵书的智将,此时又是黑灯瞎火的,猝不及防之下,吃了有生以来的大亏! 诸葛侃站在平底船的船头,船上都是强弓硬弩,一字排开,挡住了骑兵前进的道路。 马匹不可能在浅水中奔驰,鲜卑骑兵无论怎么加速,也无法靠近不怎么吃水的平底沙船。 而石越带着一大半的兵力,趁着鲜卑骑兵混乱的机会,抄了可足浑常的后路。 一节又一节木质的大车,用铁链锁起来,横在骑兵队伍的尾部。 车体是队伍出发时运粮的平板车,车厢和铁锁,都是苏道质等人埋伏好以后临时组装打造的,等的就是自投罗网的可足浑常。 山丘上的士卒卯足了劲头向下射箭,两端被堵住不能出去,这一战,可足浑常连苏道质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感觉自己要全军覆没了! “是谁!是谁藏头露尾的!给我出来,跟我一战!” 可足浑常披头散发,瞠目欲裂! 他手下的骑兵实力,几乎发挥不出一分来,连敌人的毛都摸不到,只怕到现在,对手都是零伤亡! “你就这么想见我吗?” 箭雨停下来了,但山谷中的哀嚎声却是此起彼伏! 无数火把亮起,将可足浑常的队伍照的透亮,他抬起头,看到左边不高的山丘上,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在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 他的身后,挂着一面大旗,上面一个硕大的“苏”字。 大旗上还写着两行小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最近纷纷扰扰的预言,我苏某也有所耳闻。宝鼎在此,你有本事可以上来拿啊!” 苏道质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铜制“茶壶”,在眼前得意的晃了晃。 原来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只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足浑常脑子里一片空白。 “桓温大都督的东西,也是你这个鲜卑蛮子能觊觎的吗?” 苏道质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那些可足浑部落的鲜卑骑兵,早已弃马,用盾牌结成圆阵。 “继续射箭,我去石越那里,让开一条小路让他们撤走。” 赵川在苏道质耳边轻声说道,说完,就带着敛秋和董润,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箭雨停了一阵,又开始下起来,不断有鲜卑骑兵被射杀,高玉心惊胆战的在可足浑常耳边叫道:“将军,现在撤走还来得及,我之前看后路大车之间有空隙,从那里冲出去!!” 高玉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足浑氏家大业大,也并非自己手下这么点人,只要能回彭城,或者回枋头,到时候自然能卷土重来,何苦在这里跟桓温的手下死磕呢? 对付桓温那可是慕容恪的事情啊! “撤!快撤!” 可足浑常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他真的急了,这点家底,不能全丢在淮北! 一边倒的屠杀还在继续,甚至这些鲜卑人连对手的脸都没看清就被射死和射伤,倒在地上哀嚎,随即被自己人和受惊的马匹踩踏。 这时高玉如有神助,一刀一个“自己人”,把挡路的鲜卑骑兵杀得人仰马翻,他身后的可足浑常十分动容,不但不觉得高玉放肆,反而觉得此人忠贞不二,乃是难得的可信之人。 正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两人一路逃窜,总算“移动”到队伍的末尾,看到了那一条木质车厢排成的长龙。 “到时候你注意保护自己,如果要突围,就从后路最右边走,我会让人放出一条道。” 第二次去彭城的时候,赵川仔细跟高玉交待了自己的计划,还有他逃跑的计划,以及他带可足浑常逃走的计划。 果不其然,缓缓的,严密的车龙最右边出现一道几人宽的缺口,赵川带着手下几个精锐牙将,横刀立马于此,等着高玉而来! 其实他是怕石越失手把高玉射杀了!亲自来接应的。 “看,缺口在那里,冲过去就是生路,晋军缺马,他们不可能有追兵!” 高玉一声怒吼,给了可足浑常和他的亲卫以莫大勇气!此战他极为出彩,表现的更像是优秀的指挥官。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足浑常觉得弓箭好像并没有往他们这边招呼,心中大喜,跟在高玉身后,终于冲到了赵川面前。 高玉扑上去跟赵川战成一团,而赵川手下几个牙将虚晃一枪放可足浑常出了包围圈,逮着对方的亲卫一阵猛砍,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可足浑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亲卫虽然跟自己关系亲近,但如果可以选择,还不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系列,他才不会搞什么回头救援那些下人什么之类的愚蠢动作。 冲出包围给了自己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可足浑常一路奔跑,很快就离开了赵川等人的视野。 “刚才你的行为足以将你洗白了,我放一个亲卫过去给你作证,以后踏着那家伙混进燕国上层吧!” 赵川在高玉耳边悄然说了一句话,对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后他被某人一脚踢得老远! 也因为这一脚,他远离了众人的视线,随后赵川又趁机甩开一个可足浑常的亲卫,这人刚好摔到了高玉身边,高玉一把拉起他,夺命奔跑,与苏家堡的大军脱离了接触。 看到正主走了,赵川面无表情的走到正在指挥的石越身边,冷冷的下令道:“晚宴已经结束,让客人们休息吧。” 火光下石越的脸上抽搐,心脏猛的一缩,这才看明白,赵川温文尔雅的身体内,隐藏的也不是一个娘们的灵魂。 他不仅有智慧有手段,关键时刻也狠得下心来杀人! “把软绵绵的弓都给我收起来,换硬弩了!” 石越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车厢的木板被掀开,里面露出临时赶制的弩,看上去十分粗糙,只怕用过这一次就无法继续使用,但谁说这玩意不能杀人呢? 战场上的血腥气在弥漫,赵川站在苏道质身边,看着战场上的鲜卑骑兵,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胡人在悲鸣,心中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快意。 这些胡人也许身上有血债,也许有些只是各为其主,战场上就是这样,赢了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输了的马革裹尸,这是零和游戏,要么输,要么赢,不会有什么中间状态。 敛秋看着山谷里残忍的画面,全身都在颤抖。赵川故意在她身上揩油试探了一下,这女孩居然都毫无察觉,只是一个劲的发抖。 “没事的,我们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遭遇,我会永远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后代。” 敛秋在赵川怀里抽泣,今夜的画面,恐怕会时常出现在这个外表看似坚强的女孩的梦魇里,这年头,这世道,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不适应的东西,慢慢适应就好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赵川想给自己的女人,还有那些无辜黎民百姓一个岁月静好,所以他就必须要负重前行。 以后也许依然会有人“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以后也许依然有人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他或许到老了也无法杜绝,但给天下人一个太平时光,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抱着美人的赵川,隐退到了阴暗的角落里。羽扇纶巾的苏道质,迎来的是属下人崇敬的目光。火光之下,是中箭倒地的鲜卑骑手,在地上呻吟和哀嚎,此时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的敌人。 一边倒的战斗,结束了。 董润默默看着这样史诗的画卷,不知为何,生出英雄迟暮的感觉,他又回想起当年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武悼天王冉闵,倒在鲜卑慕容的铁拐子连环马下的悲壮场景。 感慨,无助,欣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回头看了看赵川,这家伙正搂着敛秋的细腰,拍打着对方的背。 好像除了好色了点,一切英主该有的特质,这家伙都有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重新出山了? 董润看着山谷下悲壮的场景若有所思。 苏道质回头看到赵川好像在泡妞,很忙的样子,对方和他目光对视,无奈的推开敛秋说道:“你到董润那边去,我去收拾下局面,天亮我们就一起回苏家堡吧。” 敛秋乖巧的点点头,松开赵川。 “老苏,下令吧,救不活的一刀上路,能救活的,救下来,这些人将来还有用的,别弄死了。” 听到这话,苏道质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看着赵川。 说道用兵阴险老辣,置人于死地的,莫过于眼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赵大当家了,为了大量杀伤骑兵,他们甚至特意打造了没准头但力道奇大的硬弩,一次性产品,杀人利器。 早知道你现在要救治,当初为何不积点德?别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郭敞,孟昶,你们带人去收拾下马匹和战利品。沈劲,刘轨,半死不活的杀,能活的救,都去吧,天亮汇合!” 苏道质一声令下,前后的阵型都被解除,无论是平底船还是弩车,都成为了安置伤员的场所。活马被牵到一边,死马被割肉,堆到平板车上。 大量的尸体被堆放到一起,看起来十分狰狞。 苏家堡的大军如同蚂蚁和工蜂一样,各司其职,小半个晚上,就把战场打扫干净了。 “尸体就不必收拾了,我已经派人跟桓温说了,他会派人来打理的,相信那家伙很乐意替我们背黑锅,走吧。” 这片前面是小河的山谷,已经被鲜血染红,夜晚的一场伏击战,可足浑家的鲜卑骑兵足足损失了五千人,可谓是元气大伤。 赵川手下的几个将领,看他的眼神都跟原来不一样了,他们很清楚,这些都跟苏道质没什么关系,完全是赵川一人的谋划,至于可足浑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都是军事机密,赵川不说,他们也不会多嘴去问。 这一战,赵川显然是赢家,桓温也可以算是赢家。 既然有赢家,那自然就有输家,最大的输家,莫过于可足浑常。 此时这个鲜卑大汉,身边跟着高玉,还有一个漏网的亲兵,三人如同孤魂野鬼一样,走一步看三步,生怕赵川等人追上来了。 “将军,你回去会不会被治罪?” 一路奔跑,累得不行,可足浑常和高玉靠在一棵树的树桩上喘气,那个倒霉的护卫去找吃的去了。 “治罪?不会的。燕国不同于晋国,我们的军队都是自己的部落军,唉,这次的麻烦,不在于皇帝那里。” 可足浑常叹息了一声,他从来没怀疑过高玉,没有这家伙的拼死护卫,自己早死在乱军之中,他若是想害自己,当时只要往阴暗处一躲就完事。 “将军,听我一句,回枋头吧,别回彭城了,桓温那家伙,一定派出大军偷袭彭城,正值北伐,他很可能杀你祭旗啊!” 可足浑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无奈垂下头,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完全说到点子上了。 “走,咱们不向东走了,直接往北,去枋头,去邺城再说。”他站起身,看到高玉不起来,温和的说到:“你放心,你不会被治罪,我会保下你,以后你就是我可足浑常最亲信之人。” 三人的背影,踉跄着消失在往北的小路上。(本卷完) 第一章 声名鹊起 可足浑常麾下骑兵覆灭的几天之后,这里来了一支黑色军服为主的军队。 银色的铠甲,红色的披风,走在最前头的年轻将领看起来威风凛凛,不仅年轻帅气,而且颇有威严。 他身边一个掌旗官,竖立着一个硕大的帅旗,上面写着黑色红底的“谢”字。 此年轻将领的身后,是背后背着长弓,身穿皮甲的劲卒,以及身披黑色重甲的长矛兵。 这是谢玄和他手下的精锐,也包括不属于自家私军的台城禁军。 当然,这些人和谢家所策划的“北府兵”,控弦十万,天下无敌这个目标,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道坚,你怎么看这次鲜卑慕容的惨败?” 谢玄侧过头,询问和他并排走的一位魁梧汉子,此人面色紫赤,胡须也是金黄色,眼睛看着和中原人大为不同,很有些胡人,而且还是西域胡人的形貌,不过说话倒是地道的建康方言。 他叫刘牢之,曾祖刘羲,以善射跟随晋武帝司马炎征战天下,历任北地、雁门太守; 刘牢之的父亲刘建,也是将门虎子,官至征虏将军。 征虏将军,古代统兵将领名称,汉代始置,魏晋南朝沿置,是重要的统兵将领之一。 在九品中正制中的第三品,算是很高的武职了。 刘牢之从小跟随父亲征战,现在是鹰扬将军,作为谢玄的副将,实际上已经投靠了谢家。 “我爹当年在雁门戍守,那时候我还小,见过鲜卑拓跋部,来去如风。 晋军普通军卒在野外跟鲜卑骑兵对上,多半九死一生,不过那些人攻城不行。既然桓公让我们来勘查下战场,自然有他的想法吧,毕竟一口气五千精骑全军覆没,换做我,是打不出这种战果的。” 谢玄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一个久违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那便是赵川! 谢家早有经略两淮的打算,这里流民帅的资料,可以装整整一个大箱子,谢家做的功课绝对比桓温要多多了,所以谢玄对苏道质是何人,心中再明白不过。 不过是一庸才鼠辈,倒是他女儿苏蕙年幼聪慧,值得关注一下。 此次北伐,第一个绊脚石就是徐州彭城的可足浑部,这跟历史上数十年后刘裕北伐跟北魏在涡阳正面硬抗一仗一样,历史的重演实际上却是战略和地理位置的必然。 属于偶然中的必然。这一仗赵川不打,谢玄也会作为先锋,跟可足浑常过招,迟早还是要打的。 苏道质自称两晋诸葛亮,在谢玄看来完全是个笑话,但当他听说那厮最近的战绩后,却是笑不出来了。 全歼五千鲜卑骑兵,自身无一伤亡! 假扮返回的可足浑部,诈开彭城城门,兵不血刃的拿下徐州,顺势席卷徐州各大流民势力,然后带着部众退出彭城,“邀请”桓温派人入主,这眼花缭乱的一幕幕,只让谢玄感觉自己瞎了狗眼! 完美的战场表现,无可挑剔的政治嗅觉,该硬的时候毫不留情,该软的时候亦是不拖泥带水,活生生是把站在后台的桓温逼到前台,最后全身而退。 这份功底,谢玄自认自己做不到,庸才能做到么? 当然,苏道质也做不到,倒是隐藏在此人背后的黑手有可能,自己的“姐夫”,还有抢了未婚妻的“情敌”! 他从未怀疑过姐姐谢道韫看人的眼光,就是孟姜小妹,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不屑于跟建康的那些所谓世家才俊交往。 她们看上的男人,能是饭桶么? “少主,前面就是战场了!”刘牢之瞳孔一缩,眼前一幕让人骇然! 一阵阵恶臭传来,谢玄发现前方有一些龙亢的百姓,在掩埋战死的鲜卑骑兵的尸体。此时已经是初夏,尸体腐烂很快,加上野兽的“光顾”,这里一片狼藉,让人作呕。 “桓公北伐,功在千秋!” “若犯虎威,虽远必诛!” 堆起来的尸体旁边,竖着两块硕大的木板,上面用血写着红色的大字,触目惊心! 不用说了,这一定是那个卑鄙小人的手笔。 谢玄松了口气,下马凝视着眼前两块木板有些发呆。 甩锅甩的真是遛啊!敢做不敢当么? 谢玄嘴角不屑的翘起,在嘲笑赵川没胆的同时,心中也是佩服对方的智慧。 鲜卑慕容家若不是犯傻,绝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如果知道是苏家堡的人做的,定然会千里追杀。 赵川那细胳膊细腿,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直接甩锅给桓温,这位北伐大帅还只能喜滋滋的接着,各取所需,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晋国国内,对桓温北伐,都是颇有微词的,特别是桓温把土断,屯田,清理运河河道一起上,世家的意见简直要沸反盈天! 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前方的胜利,是民心的鼓舞!这些东西,比起军械,比起兵力,比起粮草,还要重要。 桓温权利很大,却依旧不能一手遮天,赵川现在这一手,用雪中送炭都不足以形容。 “唉,乱世出妖孽,走了,回彭城了。” 谢玄无奈的挥挥手,对赵川留下的手笔已经无语了。 这厮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桓温派人做的,还欲盖弥彰的留下如此煽情的“证据”,可是……谁让现在的人都吃这一套呢!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是时代的最强音!特别是在西晋被胡人灭掉,东晋偏安一隅的情况下,如果桓温知道了(他必定会知道),不仅不会责怪赵川,反而会觉得那家伙会来事。 “对了,道坚(刘牢之表字),叫人把那两块牌子拿回去,咱们还是得给桓温大都督留点东西的。” 眼前的鲜卑骑兵尸体,连衣服都被扒下来了,不知道是流民做的还是赵川等人做的。 这段时间,苏道质的大名简直要响彻大江南北,如果这年头有网络,十大话题里面,关于苏道质的绝对会超过八条! 羽扇纶巾,弹指间敌酋灰飞烟灭,自祖狄之后,汉人有多久没打出这么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不过始作俑者赵川,此时的境遇并不算太好,因为后院“起火”了。 彭城里一间不起眼宅子的最尽头,美丽的“建康明珠”谢道韫头发散乱,骑坐在赵川的腰间,两人姿势诡异的躺着床上。 她手里的匕首横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赤红着眼睛问道:“你脱不脱我的衣服,今天你是不要也得要,不要就别想走出这间屋子!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道韫,你听我解释,男女间巫山云雨乃是人伦乐事,你将来定是要成为我正室夫人的,何必赌气……”赵川话说一半,谢道韫已经拉开腰带,上身衣服随即脱落,春光乍泄之际,赵川连忙坐起身帮她固定住衣服。 “好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亲身犯险,你不要这样作贱自己好不好。” 女孩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肩膀,赵川拍打着谢道韫的背,试图让对方安静下来,没想到却是哭得更厉害。 “你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多天担惊受怕是怎么过来的。 你一次次浑身鲜血出现在我的梦里,叫我怎么安心! 你是不知道鲜卑慕容势力有多么大么?万一计策失败怎么办?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你想玩火玩到什么时候!” 面对谢道韫的质问,赵川无言以对。 他玩得确实太大,再大就要跟慕容恪这样的地狱级高手过招了,这次能赢,其实有很大的侥幸成分在里面。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啊,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没有办法回头了。 “来,洛阳宝藏我已经有头绪了,过来看看。” 赵川给谢道韫系好腰带,来到书案前,摊开一张大纸。 “what never asks questions but gets a lot of answers?” 他在纸上写下谜题,顺便在旁边绘制了26个英文字母的键盘。 情绪激荡的谢道韫,一下子被这些未知的东西吸引住了,跪坐到赵川身边,看着桌上的谜题。 “这应该是一种我没见过的语言,几个字符组成一个词么?” 建康明珠就是建康明珠,一眼就看出英文的道道。赵川欣赏的看了谢道韫一眼,在她红润的小嘴上轻轻一啄。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那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道韫摇了摇头,这她哪里能猜出来。 “这句话是问,有什么东西从来不问问题,但是却知道很多答案?” “你呗,从来没见你向谁请教,还不是什么都知道。”谢道韫俏皮的给了赵川一个媚眼,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这个贱人噎死! 谢道韫这一眼让赵川骨头都轻了几分,他拍拍对方的小手说道:“答案是十个字母,因为有人试验过,超过十个字母,就会出现毒气,我已经知道答案。” 赵川在谢道韫手心里写下“dictionary”这个单词,凝视着她说道:“对照着那26个字符,你记下来了吗?” 看到赵川是如此严肃,谢道韫在心里过了一遍,又在对方手上重新写了一遍,两人都点头确认。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把答案告诉你叔父,我不想欠他什么。” 谢道韫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刚刚想开口,赵川把手指按在她的朱唇上。 “不许皱眉头,皱眉头容易老,记住没有。” 谢道韫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轻轻点头。 “和你相识是缘分,与宝藏什么的无关。只是如果我不在了,有宝藏在你手里,想必日子会好过许多,谢家上下也会记得你的好,别打岔,我还有话没说完。” “最后,如果我还活着,以后要跟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说完赵川就要起身,胳膊被谢道韫死死的抱住。 “你不要走,宝藏什么的我不要了,我跟你私奔好不好,求你了。”在谢玄面前强硬如雄狮的谢道韫,此刻只是个无助的小女人,情绪已经彻底崩溃。 “你叔父在门口呢,能跑哪里去啊?乖啦,回寿春吧,我现在就要回苏家堡,下一站是许昌了,我们就在这里别过了。” 看到谢道韫又想“献身”,赵川按住她的小手。 “不要因为我而迷失,更不要作贱自己,你永远是建康城最有才学,也最骄傲的大才女。我把宝藏的钥匙告诉你,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赵川的心意就是我认定你了,谢道韫又岂能不知道! “注意安全。”“嗯。”“打仗输了跑快点。”“嗯。”“刀剑无眼,你注意躲着。”“嗯。”“每天早点休息。”“嗯。” 一个问一个答,赵川的回答始终都是“嗯”。 谢道韫说了许多废话,最后换来赵川一个温柔的长吻。 “我走了,你也回寿春吧。” 赵川把谢道韫死死的按在软垫上,不让她起身,随后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很快,谢安进了房,看到眼神涣散,失魂落魄的谢道韫瘫坐于书案前,若不是知道这两人爱的死去活来,还以为自家侄女被赵川玷污了。 “是你要来的,人你也见到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叔父,你让我走好不好,求你了,你让我跟他一起走好不好,我不做谢家的女人了,你把我从谢家族谱上除名吧,我……” 啪! 谢道韫左脸上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你曾经是谢家最出众的子弟,但今天我对你很失望,跟我回寿春吧,如果你再闹,我会把你妹妹谢道灿嫁给那家伙。” 谢安恨铁不成钢的挥了挥衣袖,摔门而出! 谢安走后,谢道韫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如她在谢玄面前指点江山时的睿智。 “果然啊,你们都是在把我当做工具,想必嫁到江北以后,也难逃操控的命运吧。 哼哼,如果你刚才肯骗我一下,说不定我就把宝藏的钥匙告诉你呢。 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谢道韫从衣袖里拿出赵川写有英文的那张纸,随手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谢家的长女,已经死了。赵川的贤妻,却醒了过来。 而离开了这间民居的赵川,却没能顺利离开彭城,他被桓温“请”到了府衙,同在府衙的,还有苏道质的宝贝女儿,九岁的小萝莉苏蕙,以及丫鬟打扮的淑文。 桓温不怕他跑,只要他还是赵川,就一定会来彭城,老辣的北伐讨逆大都督赌对了。 第二章 聪明人的目光 彭城,一座有着辉煌历史的城市,迎来了它最新的主人。 在府衙的书房内,郗超随意的给赵川倒了一杯茶,又给桓温倒了一杯。他回头对着面无表情的淑文挥挥手,这位寡妇堂妹识趣的悄然退出房间,对着门外企图偷听的苏蕙小萝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川,说实话,你的表现真的让我有些吃惊,甚至感到了威胁。” 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桓温,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放在桌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川,意味深长。 灭掉可足浑常的部落骑兵,桓温自问也能做到,但像赵川这么漂亮的完成,就很不容易了。 “北方,现在已经没有了晋国的根基,所以你明白的,当年就没有人赢粮而影从的跟你去长安,现在就更不会有了,有我没我,对你影响很大么?” 赵川毫无畏惧的跟桓温对视,说出来的话,让对方心中一阵叹息。 因为他说得太对了,甚至这个残酷的现实,让桓温自己心如刀绞。 当年他打到长安霸水边上,以为那些关中汉人都会前来投靠,结果连小猫三两只也没有等到,所以这次北伐,他把目标定在了洛阳而不是长安。 “罢了,怎么说你也是个汉人,你在关中,总比那些胡人强吧。” 赵川摸准了桓温的脉门,他再强一点,对方容不下这样的威胁,他再离得近一点,难保不会被控制,成为属下,他再弱一些,又会失去利用价值。 对别人威胁小,对别人利用价值大,一直是赵川追求的目标,被人利用应该开心的大笑,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未被淘汰。 “除了谢玄以外,江左我还没见过能够跟你相提并论的人物,真是后生可畏啊。说吧,你想要什么。” 桓温不会那么幼稚的认为赵川是在帮他打天下。不求回报的人见过么? 见过,因为他们要的东西大到你给不了。 可足浑常虽然跑了,但燕国的南大门彭城已经洞开,如果慕容恪不采取行动,桓温可以长驱直入,一直打到黄河岸边,甚至威逼黎阳。 不理解么?说个历史案例就理解了。 白袍战神陈庆之出山之战,就是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叛乱不成,在彭城投降南朝梁,并请求梁武帝派兵接应。 若不是梁国太子萧综投降北魏,只怕这一战陈庆之能兵临汜水关!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彭城的关键之处了。 赵川今天这么大的功劳,一句谢谢就打发,以后谁还会甘心替自己办事?桓温的态度很开放,你要什么都可以提。 “我需要一个晋国讨虏将军的封号,还有兵器,盔甲,弓箭,军服,至少能提供万人以上的正规军装备,还有……” 赵川像个市侩的商人一样,在一旁喋喋不休。没想到桓温大手一挥,对身边的郗超的说道:“嘉宾(郗超小字),这家伙的要求,全部记下来,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派人送去苏家堡交割。” 喂喂,我是狮子大开口,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么?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面前两只狡猾的狐狸,让赵川有点无所适从,之前准备好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赵大当家的,咱们也是多次合作,你不需要藏着掖着,直接说吧,一战屠了五千鲜卑轻骑,你怎么做到的?” 郗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眼神可以吃人! 肉戏来了! 赵川就知道桓温的东西没那么好拿。 江左一直对胡人的骑兵很是忌惮,这一战赵川用流民队伍直接把胡人精锐骑兵砍翻在地,寸草不生,桓温要是没兴趣追根究底那才是真见鬼。 “我给谢玄的书信里,已经提到过这种阵法,说说也无妨吧。” 郗超很贴心的递上一张纸,赵川从怀里摸出炭笔,就直接在纸上写画起来。 “此阵为却月阵,然而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谁要是照搬,肯定是军败身死。怎么灵活运用就看各人本事了。” 又是平底沙船,又是带着强弩的木车,又是伏击,还掐头去尾,围着失去速度的轻骑打。 当赵川跟桓温等人讲解当天一边倒的“恶战”时,这位沙场大帅倒吸一口凉气! 从没有见过有人能像赵川一样,把自己这边的优势扩大到无穷,将对方的优势压缩到极小!其实这一战还未开始,胜负就已经见分晓了。 可足浑常输得不冤,换他上去,一样要跪,全军覆没。 “这么说,那个所谓的预言,也是你编出来的咯?”郗超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他这个便宜妹夫。 “砰”的一声,赵川将一个包袱放在书案前,压着画着却月阵阵图的纸。 “没有所谓的编与不编,假作真时真亦假,你认为那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你认为那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所谓宝鼎就在这里,要不要将消息传出去,就是桓公自己的事情了。” 桓温和郗超两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要不要将眼前这个妖孽斩杀在此地,以免后患无穷。 陈胜吴广的“鱼腹天书”是真的么?当然是假的,《史记》记录得清清楚楚呢。 但陈胜吴广后面确实当了草头王,从这个角度看,大楚兴,陈胜王的传言,倒也不是什么星级诈骗。 刘邦的赤帝子传言是真的么?斩白蛇的传言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但刘邦夺取天下以后,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受命于天”的宝鼎,这是真的吗? 其实,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吗?你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呗! 赵川的意思很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套路,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只听说忽悠别人,哪有忽悠别人把自己也忽悠瘸了的呢? 沉默良久,桓温略微有些疲惫的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说说看,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桓公,有些话说得太明白没意思,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关中洛阳有一定的区域独立性,朝廷不定都洛阳,是无法控制中原的。我只想要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至少我不会投到胡人那边去,你觉得呢?” 家养的狗和放养的狗,哪个更合适,这道选择题出现在桓温面前。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世界上不会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凡事都会有利有弊,有取有舍,关键是看你怎么选择。 桓温面临的事情很多,慕容家的军事报复,关中苻家还指望赵川这边能压住,晋国国内的土断(检查户口),两淮屯田,还有自己抢班夺权,渗透朝廷。 这些东西,都排在赵川这个小混蛋前面。他桓温大都督没有那么多精力事无巨细的斤斤计较。 “罢了,你走吧,去苏家堡,过两天东西就会通过漕运送到你那里。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不会帮你兜着了。” 被摆了一道还无话可说,桓温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谢家已经很让人头疼,没想到还蹦出个妖怪来。 没有挥一挥衣袖,也没有云彩,赵川出了桓温的书房,只感觉后背已经全部汗湿,几次感觉对方动了杀心,这次能活着出来真是侥幸。 “郎君,你怎么了?”淑文跑过来擦了擦赵川额头上的冷汗,结果手被对方抓住,按在胸口。 “你摸摸心脏还在跳没,刚才差一点就要停了。”赵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想来么?他不想来。他又不能不来。 桓温得了面子失了里子,需要他赵大官人一个交代,如果此时不单刀赴会,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羽扇纶巾的苏道质,两晋诸葛亮什么的,都只能骗骗普通人,如果跟桓温说这些,那就是侮辱对方的智商了,赵川从来没想过这种事能骗过桓温。 “我先回苏家堡,过两天你带着小苏蕙跟辎重船一起来,就快了,不要节外生枝。” 赵川看着淑文的眼睛,沉声说道。这位俏丽的寡妇,虽然不知道“就快了”是指什么,却也明白桓温是枭雄,没人质在手上,断然不会让赵川潇洒离开。 “喂,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话?”苏蕙叉着腰,在彭城府衙门外一脸幽怨的看着赵川,对方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 “你若是想在桓温身边当人质,就尽管说好了。” 赵川头也不回的走了,说得小萝莉脸色一黯。她和淑文都知道,这次过后,苏家堡面前的路更难走了。以前还可以装孙子,现在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觑他们了。 桓温也不行。 赵川走过一条街,突然巷子口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进来!他刚想动手杀人,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郗超! “妹夫,刚才桓公在我不方便问,你现在可以说说么?你是怎么知道可足浑常会走那条道的?” 郗超如老鼠般的小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赵川的脸,眼中似乎有火苗在窜动。 某人心中哀叹一声,聪明人的目光真的很可怕,到头来,还是有人发现了此战最关键的地方。 老鼠药可以杀老鼠,不管多么厉害的老鼠,吃了必死! 但有个问题,老鼠又不傻,只要见过有同类吃了药死了,下次定然不会再吃! 所以老鼠药能不能毒死老鼠是次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让老鼠吃下去。郗超问的问题,便是可足浑常是怎么掉进赵川布置的陷阱的。 “当年赵王身边有郭开,所以斩了李牧,赵国亡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呀!” “嘉宾受教了,妹夫慢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郗超私底下问,无非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不会说出去,所以赵川用一个典故回复了他。 读过史记的人,自然知道赵川在说什么。难道郗超会幼稚的认为对方会把“郭开”的名字告诉他不成? 出了彭城的大门,赵川老远就发现坐立不安孟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来回走动,不断向城内张望。 “少主,你总算出来了,我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一看到赵川平安无事的出来,孟昶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是不想让你进去,我是担心你把小命搭上,还好有惊无险,走,回苏家堡!” 赵川疲倦的挥挥手,终于不需要再担惊受怕了。 这次恐怕是桓温最后一次给自己补给,下次再见,是敌是友就难说了。 “是,少主,但……”“不必说了,不必要的牺牲,又是何苦?” 看到孟昶还想争辩,赵川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这家伙无非是想说主辱臣死什么的,他是不知道桓温的厉害啊,你是护卫,人家要杀主人,难道不把你一起办了?这也是赵川让孟昶在门口等着的原因。 “赵先生,我家主人在那边,请你过去一叙。” 走过来一个胖胖的家仆,穿着朴素,对赵川的言语还算恭敬,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傲气。 咦?这不是谢万的贴身仆人么? 赵川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钻进宽大的马车里。 谢道韫和谢万并排坐着,赵川坐在他们对面,马车里挤着三个人,气氛异常尴尬。 “我出去透透气。” 谢万对着赵川意味深长一笑,走出了马车。 “你为什么不说?” “我怕你为了救我,去陪桓温睡觉。” “如果能救你一命,就算给桓温做妾又有什么关系?” “我会心疼啊,别的男人碰你一下我都会想杀人啊。” “你再说,再说我把你给吃了。”谢道韫红着眼睛,坐到赵川身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好好保重身体啊,上次救你的神药,我已经没有啦。”沉重而温馨的气氛,让谢道韫呼吸的变得困难,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压住一样,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心中的爱意。 “越来越近了,下次见面就是洛阳了,我们不会再分开。 谢谢你来彭城看我。别遗憾啦,梦里面我们娃都生了好几个了。” 赵川无赖的话让谢道韫破涕为笑,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一脸娇憨模样。 “我知道啊,只是心里痒得难受。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们都要好好的。”谢道韫把心一横,一边流泪一边赶人。 “嗯,走啦,赵夫人保重。”赵川最后轻轻吻了下谢道韫的红唇,干脆利落的下了马车…… “少主,你身上带着女人的香味,真香啊。”离开彭城很远了,孟昶还在那哔哔哔说个没完。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三章 跑得飞快 “将军,前面是霍家堡,卑职前去查看,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似乎是最近才撤走的。” 彭城周边的霍家堡,是最倾向于燕国的一个坞堡流民势力,现在早已人去楼空,这里似乎还有打斗的痕迹,想来苏家堡的人不是那么“客气”。 当年祖狄北伐,两淮地区还不是一群卢瑟挡道,被对方杀鸡儆猴的干掉一部分,最后都归降了?赵川做的,只是在走当年祖狄的老路而已。 斥候单膝跪在地上汇报军情,穿着银色盔甲的年轻将军挥挥手让对方下去,明显不是太高兴,即使他对这种情况有着充分的预计。 谢玄一脸黑气,这是他带着大军“扫荡”的第三个流民坞堡,这里不出意外的,已经被赵川“洗劫”了,只剩下一地鸡毛。 甚至连老弱病残都没剩下。 “少主,苏家堡干这事有点不地道啊。”谢玄身边的刘牢之脸色也很难看,苏道质他们那帮人跟自己打着一样的主意,但比自己这边动作快多了。 先来的吃饱,后来的喝汤洗完,谢玄心中心中的愤懑,都不知道要跟谁说。 这一代几乎所有有战斗力的轻壮,乃至他们的家属,都被赵川所在的“苏家军”带走了。 历史上本来是谢玄干的这活,成就了北府兵的优秀兵员。甚至连姚襄逃难的时候都干了这活,没想到这一世姚襄被打成过街老鼠,赵川自然不客气笑纳了,这正是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后来北府一系的衰落,除了指挥失误,战将凋零以外,也多半是因为这些“流民资源”枯竭,两淮稳定之后,流民也失去了悍勇斗狠的气质。 赵川自己单枪匹马来到彭城去见桓温,是为了安这位枭雄的心。 而苏家堡手下的各个大将,都带着大胜可足浑常的军威,沿路收服徐州这些流民据点的精华! “走,回涡阳,后面的事情,桓温大都督会处理的,不需要我们喧宾夺主了。” 桓温现在已经接手了防务,那么谢家的手就不太方便伸的太长。这次北伐谢家以练兵和招募流民为主,既然此番无利可图,退到后面也不失为稳妥之策。 慕容家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岂能不找回场子来?谢家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呢? 谢玄把宝剑插进泥土里,这一趟虽然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也是劳而无功,说来说去还是赵川那个贱人在作祟,自己还是在此人的阴影里出不来。 谢玄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次前出淮北,收获还是有,那就是见识到了赵川这个贱人是怎么打时间差占便宜。 伏击,收拾残余,退出,都是一气呵成,这一串眼花缭乱的组合拳,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着严密的布置。 谢玄越想就越生气,捏着宝剑的手指都发白了。 果然跟在别人后面,就会进入对方的节奏,你所有的行动都慢一拍。如果自己的对手是赵川,现在已然连退路都没有了。 在自己赶往战场的时候,苏家堡的人已经把可足浑常收拾掉了。 当自己打算为谢家收拢一些流民的时候,苏家堡的人已经把周边洗劫过一遍,带着人返回,打算前往许昌了。 谢玄很想骂一句MMP,但这除了让人笑话以外毫无意义,只会让人嘲笑自己的怯弱和无能。 刘牢之看着谢玄面色变化,半天都不说话,感觉有些为难。谢家这下是明摆着不给桓温面子啊,连复命都不去了?怎么说桓温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谢玄的上司啊,虽然不是顶头上司。 “兵符还在手上,难道咱们不需要回彭城给大都督复命?”刘牢之可不像是谢家这么腰杆硬,很多事情被人家逮着个由头往死里整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谢玄现在的任性,后果真是可大可小。 “放心吧,我这麾下多半是谢家的私军,不必看桓温都督的脸色,你拿着虎符去复命便是。” 谢玄冷哼一声,将虎符递给刘牢之,转身就走了。 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有,谢家,这次不打算作为马前卒,供桓温驱使。必要的时候表现出无伤大雅的“不听话”,更能让桓温明白这些道理。 刘牢之只是战将,政治觉悟不高,所以他问的这个问题很业余。这位紫脸金发的大汉不理解谢玄的“骄横”,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以小博大,确实够厉害的,真希望有机会跟你过两招啊。”刘牢之想起这次可足浑常骑兵的覆灭,心中就感觉火热,想要摩拳擦掌,跟苏家堡那位神秘的人物较量一番。 谢玄很快就带着大部队离开回涡阳了,刘牢之带着亲兵回到了彭城递还虎符,也并未受到桓温的刁难。这几天以来,晋军各条战线上动作频频,引人侧目。 而谢玄带回去的那两块木板,上面写着“桓公北伐,功在千秋!”“若犯虎威,虽远必诛!” 也让这位北伐大都督苦笑不已,心中暗骂赵川小混蛋。 人家把你架在火上烤,偏偏你还要感谢他,你说气人不气人!多亏桓温胸怀宽广,若是遇到心胸狭隘的人,只怕真会找赵川的晦气。 桓温气也是没办法。 占领了徐州的他,已经向朝廷上表,说前方北伐大捷,需要更多的支援,也需要动员更多人来两淮屯田,准备秋收之后,对洛阳发动进攻,收复旧都。 同时下令要五路北伐大军保持战线整齐,以免自己的亢龙军精锐孤军深入。 赵川等人的胜利,在外人看来,不是“苏家堡”吃饱了撑的撩拨了鲜卑慕容,而是他桓温先发制人的打击了燕国的嚣张气焰,乃是北伐的开胃菜。 直接后果就是建康城内有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力量,又暂时偃旗息鼓,等待着战场上的新变化,再来决定自己究竟应该支持桓温,还是阳奉阴违。 话说两头,除了淮北一代风起云涌以外,许昌周边也不太平。 赵川等人伏击了可足浑常,并非是动用了全部人马,还有窦韬这一路,走的是许昌一线,大张旗鼓的扬言进攻许昌。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像乌龟一样慢慢的爬,一天走一点,每走一段路都注意侦查和防御,别让姚襄钻了空子。 窦韬的人虽然走得慢,但行走路线却是异常稳定直接,就是奔着许昌而去的。 初次出战,熟读兵法的窦韬自然是异常谨慎,甚至谨慎过头。 路程刚刚走了一半,他的斥候就接到两个消息。让这个比赵川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有些犹豫。 第一个消息就是苏家堡伏击了鲜卑慕容麾下的可足浑一部,打得可足浑常的部落骑兵全军覆没,几乎是仅以身免(三人逃脱)。 随后赵川带人利用鲜卑人的军服诈开彭城城门,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徐州。 “洗劫”一番之后,却又把城池让出来,派人给桓温报信。 彭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当桓温接到赵川派人送来的信时,惊掉了下巴。 他们准备做却不知道怎么做才省力的事情,别人却已经帮忙料理了,还是个不起眼的流民势力,桓温又怎么能不大惊失色! 于是这位晋国北伐主帅派出手下勇冠三军的大将邓遐星夜兼程赶到彭城,带着亢龙军精锐沿着汴水布防,而他自己则是跟中军一起慢慢到彭城,将北伐幕府设在了彭城。 作为指挥中枢,总揽北伐各路大军! “初战告捷”,敌军全军覆没,晋军士气大振,并且重新展开,在淮北形成了新的防线,稳扎稳打。 得到前线战况的慕容俊,鉴于当前险恶的局势(主力在山东跟鲜卑段氏死磕),闷不吭声的忍下了这口恶气,并没有伺机报复,说实话,他也没办法报复。 如果说以上这些消息是让窦韬欢欣鼓舞,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话,那第二个消息则是让他很有些为难和沮丧了。 话说第二个消息跟第一个也有着间接的联系。 赵川在龙亢周边这么一闹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把晋军的战线,从淮南以南,推到了淮北。 面对如此大军压境的军事压力,自然有一个人坐不住了,那便是姚襄。他一直关注着桓温的动作,晋军从淮南前出到淮北,他又不是瞎子,桓温自然是为了洛阳而来。 所以姚襄跑了!而且是跑得飞快!这种行为让佯攻许昌的窦韬十分无语。 近期沸沸扬扬的流言,让姚襄和他手下人(除了姚苌以外),认为自己是天命之主。 既然是天命之主,那么一块配得上自己的根据地,就很是必要了。 许昌又小又破,还很不吉利(东汉亡于此),又四面受敌,自然不是个好地方。听从王亮的建议,姚襄一拍脑袋,那咱们走吧,去洛阳! 然而突然去洛阳,慕容俊会怎么想?一头豺狼闯入老虎的领地,老虎就这样看着,不做任何反应? 这让本身就喜欢犹豫不决的姚襄,很是拿不定主意。 还好,赵川,或者说苏家堡,打了慕容俊一闷棍,燕国的南大门洞开,根本没时间来应付姚襄这种小猫小狗,人家的目光现在全在桓温这里。 于是姚襄立刻就溜号了,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夜里,就撤的干干净净。 姚襄逃跑不是一个孤立事件,与其说是逃跑,倒不如说是出击洛阳更贴切些,他要赶在桓温攻下洛阳以前,先拿下那里,然后再伺机行动。 比如打不过了以后,向关中苻家投降,向慕容家称臣等等,到时候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比现在被桓温碾碎要好得多。 窦韬的心情,跟谢玄的心情有些类似,当他知道姚襄跑了以后,就立刻带着大军从容的来到许昌,占领了这座破败的城池。 佯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占领,没有打过一仗,没有杀过一个敌人的窦韬,心情是微妙而崩溃的。 说达到目的吧,好像又差点什么,说输了呢,似乎也不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难形容。 窦韬的郁闷没有持续很久,一周以后,苏道质就带着三千大军跟他汇合,与此同在的还有苏家堡的一些妇孺。 “苏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窦韬都是云里雾里,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家堡崛起的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他看到羽扇纶巾的苏道质,眼中带着钦佩。 这位先生的才能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赵川在指挥。 “不忙不忙,你让大伙们都修整一下,注意侦查就好了,我预计近期没有什么大战了。” 苏道质笑眯眯的打发满是疑惑的窦韬走了,心里喜滋滋的。 最近他的名声已经到了天上,再也没有人质疑他这两晋诸葛亮的名头,如果不是桓温知道这一切是赵川在背后策划,一定会派人来请苏道质当军师。 很好,就是这种感觉,就让掌声再热烈一点!一个人的一生又有多少时刻能闪光?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不当咸鱼吗? 这位苏家堡的中年大叔已经入戏,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不过这也让他对赵川这个人更加信服。 “近期桓温和慕容俊,会互相防备,而姚襄一定会以洛阳为目标,关中苻家也会盯着姚襄,他们彼此交恶,没人会注意我们。 你带着人先去许昌,我押送辎重随后就到。” 这是当初赵川交代的话。 去彭城以前,赵川仔细交待过苏道质到许昌来的一些注意事项,苏蕙老爹虽然不算很聪明,但处理政务军务还是很老辣熟练的。 他组织人手,带着辎重,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到达了许昌。周边势力都被苏家堡伏击鲜卑骑兵的气势所震慑,没有哪个敢过来撩拨苏道质的。 许昌空城一座,姚襄这种屌丝,打的主意跟赵川是一样的,都是带着当地的人跟自己一起走,这样的好处是当占领了一块好地盘时,可以很从容的发展生产,毕竟这年头与其说是占地盘,倒不如说是抢人更合适些。 苏道质安置流民,整编军队,选拔轻壮作为民兵,派人侦查姚襄的动向,忙得不亦乐乎。而赵川在返回苏家堡的路上,却是遇上了点小麻烦。 第四章 公报私仇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孟昶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他和赵川又是要脸的人,于是就被人扣下来了…… 俗话说得好,善水者溺于水,又有常言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说的就是人要知道自己的哔数,太装哔就会被雷劈,总而言之,就是孟昶那引以为傲的箭术,出了点小问题。 嗯,确实是小问题,只不过射死了一个无辜的人罢了…… 彭城周边一处僻静的山林里,几十个迎亲的乡民将赵川和孟昶两人围着,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树枝,还有被赵川他们杀死的强盗手上的砍刀。 穿着大红嫁衣,面容姣好的某位新娘子,盯着喉咙上插着一支箭的新郎官发呆。她脸上倒是没什么悲伤,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年头盲婚哑嫁,她对于还未拜堂夫君的惨死,倒不至于流泪,因为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更别提有什么感情了。 不过你以为新郎死了,婚约就自动解除,那未免也太天真了点! 若是家里没什么势力,不肯给婆家出点血,这新娘子只怕是要守望门寡! 然后夫家的叔伯会不会扒灰啊什么巴拉巴拉的,才是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在下赵伦之,你们两人,谁能说得上话?” 包围赵川他们的人群分开,走进来一个俊朗的小青年,看上去跟赵川差不多年纪,腰间配着宝剑,世家公子的打扮,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庆幸? 今天是他姐姐赵安宗出嫁的日子,结果不巧,送亲的队伍,被彭城一代的流寇,确切的说,是霍家堡逃散的流民所挟持了。 淮南淮北,这种事情多如牛毛,流民坞堡势力亦兵亦匪,衣服都不需要换,就能转换角色。 正当危难之际,出现了两个神勇的骑士,也就是赵川跟孟昶,三下两下就把那群流民打散了。 如果是这样,赵川他们今天只怕要被请到人家酒席上喝一杯,毕竟是救命之恩,没赵川和孟昶,赵宗安今天肯定会上霍家堡不知道哪个家伙的床。 然而生活就是由无数巧合跟意想不到的艹蛋组成的……孟昶偶然一箭射出去,目标是那个正在逃跑的匪首,而早已脱险的新郎,座下的马匹不知为何受惊狂奔,好巧不巧,被孟昶的流矢射中了脖子。 然后一命呜呼死掉了! 不仅赵川看傻了,迎亲送亲的队伍看傻了,连孟昶自己也看傻了! 救人也能救出毛病来,这真是流年不利啊!这尼玛比后世中几千万的彩票概率还低啊! “那个,你也看到了,其实我们也不想的,我们的本意是救人,毕竟今天你们……那个,在办喜事。” 赵川讪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无奈的看着赵伦之,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尴尬。 “这下你们可麻烦了啊!” 这位英俊的青年把赵川拉到一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们家是官宦世家,父亲赵裔,字彦胄,官至平原太守,赵伦之的祖父赵彪,字世范,官至治书侍御史,虽然不是世家,但绝对是有些门道的。 死的这位,虽然不是很富有,官位也只是郡功曹(曾经的,自从彭城失守以后就自动卸任了),但身份却很特别,祖先乃是西汉刘家的人,还是嫡出。 被孟昶射死的刘翘,祖先是刘邦的四弟刘交(刘邦是老三)。 明显的下嫁,赵家图的什么呢? 赵川略微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这年头,身上有一张名片,就是一种无形资产。刘邦家的嫡出,有族谱可查,本身就比别人多穿了一件看不见的衣服。 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却没用。刘秀,刘备,他们如果不是刘邦的后人(族谱可考),能发家么? 这年头女儿不值钱,赵家是官宦世家,花个女儿投资一下,很正常。 里面甚至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道道。 “这样,现在婚事大概已经黄了,新郎官都已经死了。现在你手下这位杀了人,就算是无意,那也不是说走就走。 我们家在僮县(今江苏省沭阳县),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回家门说明一下这件事,可否?” 咦,这位“小舅子”,立场似乎有些奇怪,好像很不愿意让姐姐出嫁给刘家一样啊! 赵川不动声色的揣摩着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僮县在徐州东面,也属于“三不管”地带,想来这些人也不是从东晋来的,跟苏道质一样,也属于居住于坞堡内的流民势力。 这些人要么因为战乱,在村口堆起壁垒,组建私军防守,要么跟着所谓的“流民帅”,南渡江左定居,离僮县比较近的地方,就是江左的重镇京口! 搞不好这些人,以后就是谢家北府兵的兵员,因为历史上北府兵的驻地,就是在京口。 孟昶今天杀死了新郎,此事已经无法善了,但自己理亏,逃跑是能逃掉,却必然是人生污点。 赵川斟酌再三,感觉这位赵伦之话里有话,似乎不是要对他们下杀手,似乎,可以去一下? “那行,我们就跟着队伍去一下僮县吧。” 一百多里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吧,赵川感慨自己倒霉透顶。 “得罪了!” 赵伦之收走赵川他们的兵器,也并没有过多的为难。 “大当家,今天的事情怎么收拾?” 趁人不注意,孟昶在赵川耳边小声嘀咕道。 今天祸事是他惹出来的,赵川却站出来扛了责任,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领袖气质的,孟昶这次是心服口服,王家小妹选这个男人不是瞎了眼,而是慧眼独具,他心里再无半分失望遗憾。 “没关系的,我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这次正好确认一下。” 赵川挑了挑眉毛,看着赵伦之跟脱下新娘嫁衣的那个叫赵安宗的小娘说话,这女孩时不时的回头偷看自己,发现跟他目光相触,羞得小脸微红。 “喂,大当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赵家该不会是想让你入赘吧?” 赵安宗的表情,孟昶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注意不到。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赵川意味深长的看了孟昶一眼,便不再说话,一直低着头走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个新郎官死了。 一场婚礼被迫取消。 这在两淮地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陆长生带着苏蕙和淑文回到苏家堡,遇到在这里等候的沈劲等人,按约定等了两天,却依然没有等到赵川的人,只好带着辎重和剩下的人,前往许昌。 古代没有电话,无法有效及时的联络消息,所以制定预案就特别重要。 打完这一仗已经要撤,把苏家堡这个战略据点让给桓温,不会因为他赵川是否到来而改变,苏家堡名义上的当家是苏道质。 而赵川此次的一剑封喉,为何燕国的慕容俊,没有任何动作呢? 他近期的病情还比较稳定,属于那种已经放弃治疗,但暂时还不会马上死去的状况,为何这厮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呢? 要知道,皇后可足浑氏,早在第一时间向慕容俊请求救援,至少要把可足浑常救出来,结果慕容俊此时却变身为乌龟,他愣是什么都不做! 其实不是慕容俊不想动作,而是因为燕国大军讨伐鲜卑段氏,进行的很不顺利! 段龛是段部鲜卑首领段兰之子,在其父段兰死后继任段部鲜卑首领之位,接管父亲段兰的部众。冉闵死后,中原大乱,段龛趁机占领了山东半岛,其兵力十分雄厚。 山东半岛位于鲜卑慕容的侧翼,如同柔软的腹部,虽然同为鲜卑,但慕容俊实际上忌惮段龛和鲜卑段氏,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慕容垂的原配段夫人被陷害是偶然吗?慕容俊刚刚册立的太子,娶的太子妃,是可足浑氏,而不是传统的鲜卑段氏,这是偶然吗? 很显然这并非是孤立事件,跟慕容家和段家关系的急速恶化很有关系。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石虎的后赵兵力很强,后来冉闵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慕容家需要跟段家抱团取暖,这才有两族的联姻。 而现在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存在,段氏的野心还不小,慕容俊又岂能容得下? 段龛举兵广固(现位于青州市益都街办西北),其弟段罴手握重兵在外线引为奥援,已经将慕容伟领兵的东路大军击溃! 慕容垂所率领的西路军,面临段氏兄弟的夹击,情况很不乐观,已经转攻为守,等待慕容恪率领的中军到来再做打算。 战况是如此吃紧,慕容俊又哪里能抽出人手来对付桓温?更别说赵川了。 淄水离广固百余里,慕容垂在河边扎营,河对岸就是段罴的军队,之前对方吃了他一个小埋伏,锐气有些受挫,但实力未损,于是两军于淄水两岸对峙,等待着新的变化。 比如增兵,或者对方缺粮什么的。 淄水岸边,慕容伟披头散发,被人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 “阳骛将军,慕容伟作为一军之主将,如今丧师辱军,你说该当何罪?” 慕容垂阴沉着脸,看着询问眼前白发苍苍的一位老将。 阳骛,字士秋,右北平郡无终县(今河北蓟县)人,东夷校尉阳耽之子,燕国重臣。 阳骛从小就是卓识不凡,慕容俊老爹慕容皝还在的时候,就多次进献治国安邦之策被采用。 而且能文能武,帮助慕容皝东西征伐,出谋划策,履立大功。 慕容俊称雄中原,有了现在的一片基业,阳骛之功,仅次于慕容恪。 这次两军合击广固,慕容恪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慕容伟是个饭桶,除了在女人肚皮上玩耍以外,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让他独领一军呢? 没办法,谁让这厮是太子呢?慕容俊下了死命令,要让慕容伟“历练历练”,于是办事老道的慕容恪,就让老功臣阳骛保驾护航。 只不过慕容恪没有想到的是,如果是慕容家的人,慕容伟或许还会给几分薄面,但阳骛这老头么?哼哼! 慕容俊命不久矣,慕容伟早已把自己当成是燕国的皇帝,听一个糟老头的话?他的回复只有呵呵二字! 于是轻敌又不听劝的慕容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东路大军十不存一,逃回来的寥寥无几,而慕容伟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没有被段罴抓住杀死,那也是因为阳骛收拢了溃兵,且战且退的来到淄水。 不然十个慕容伟也被砍死了! “阳骛将军,军令如山,你作为副将,虽然已经将功折罪,但主将慕容伟的罪责,你就不肯在这里说出来吗?” 慕容垂冷冰冰的问道。 阳骛一脸苦笑,自己成为了慕容家政治斗争的工具,很多话事实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慕容伟确实是饭桶,而且这次失败完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只是,人家是太子啊,军法里那么多“斩”字,莫非你还真的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阳骛很明白慕容垂现在想做什么,慕容垂的目的,就是想把慕容伟找个由头杀了,然后再立一个更年幼的太子! 很疯狂的计划,很大胆的计划,作为一个老谋深算,文武双全的老狐狸,阳骛很明白,慕容垂看似疯狂,实际上已经找准了慕容俊的死穴。 他不行了啊!时日无多! 即使站在慕容俊这边的人,莫非就不为自己的后路打算一下?这时候有多少人愿意跟一个马上要死的人一头走到黑的? 阳骛看得很清楚,今天他若是不站出来,慕容伟绝对要人头落地。等人死了,慕容俊就算再生气,他还能怎么样呢? 上次慕舆根想睡他女儿慕容雨,那种破事暴出来了,慕容俊看女儿没吃亏,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种行为实际上是激励了慕容垂的野心。 “吴王(慕容垂的爵位),太子这次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现在两军交战正值用人之际,将军何不给他个机会戴罪立功?” 阳骛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他还有句隐藏的话没说。 论官职,你们是平级,要处置也该由慕容恪来处理,你这种违规行为,已经是捞过界了。 “两军交战,岂可视军法为儿戏,当年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今日两军对峙,若再败,后果不堪设想。来人啊,推出去斩了,以示军威!” 第五章 一箭射没了 淄水岸边,被捆在柱子上的慕容伟大骂慕容垂狼心狗肺,两人已经是彻底撕破脸。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一个人要杀你,临死前的痛骂诅咒,只会让对方心中无比快意! “吴王殿下,这一刀下去痛快是痛快,可你也有子侄家人,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满头白发的阳骛几乎要跟慕容垂跪下,拉着对方的胳膊不放。 他不喜欢慕容伟,这家伙自私自大,关键是遇到困难就怂了,完全不是当领袖的料。 但现在慕容伟不能被慕容垂杀死,这家伙一死,可足浑氏一定会反叛,可足浑皇后并没有第二个儿子,皇位必然会由其他年幼皇子继承,势力日益庞大的可足浑氏岂会善罢甘休? 再说慕容俊还没死呢?他拿你没办法,把你儿子弄成阉人甚至弄死却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你要反叛吗?一旦反叛,就会被早有准备的慕容俊顺手灭掉。 现在正值各大势力洗牌,中原风起云涌之际,这么做跟作死有什么区别呢? “丞相到!” 呼啦啦的一大队亲兵打扮的精锐士卒冲到河岸边的刑场,将正准备行刑的刽子手拦住,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慕容垂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面色也变得缓和。 “五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论功行赏也好,严惩败军之将也好,都等到消灭段氏以后再说吧。” 慕容恪一身戎装出现在现场,包括慕容垂在内,所有人都单膝跪地行礼。 慕容俊做事狠辣,心思极重,燕国国内盼着他死的人很多,无论汉人还是鲜卑人。 但慕容垂的四哥(他自己排行老五)慕容恪赏罚分明,对于不是主观的错误很宽容,在国内极得人心,乃是鲜卑慕容的定海神针! 很明显的证据就是,历史上燕国慕容恪一死,朝堂之上就变得乌烟瘴气,没过几年就被王猛区区数万大军给灭掉了。 他现在的这番话合情合理,斩慕容伟的事情,本身就是慕容垂强推,心里有意见的人很多,包括阳骛在内,现在慕容恪出来灭火,慕容伟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丞相,慕容伟丧师辱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不执行无以振军威!” 慕容垂面色严肃,抱拳行礼,似乎根本就不打算退一步。 “慕容垂,你公报私仇,你非礼我小姨(长安君)致她跳河,这笔账现在都还……” 慕容伟口无遮拦,一下子就把慕容家的丑事说出来一大半。在场诸人都是面面相觑,慕容恪的亲卫更是恨自己长了耳朵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慕舆根想睡公主慕容雨,结果不知为何却睡了慕容俊的宠妃,被人捉奸在床。 第二件事是皇后可足浑氏的亲妹妹长安君先后被慕容俊和慕容垂轻薄(床上的事情办完没有众人不知道),反正最后这女人跳河自尽。 这两件都是慕容家宫廷里的密辛,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提的。结果慕容伟居然大庭广众的说了出来! 慕容恪脸都气黑了,指着慕容伟大骂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聒噪,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 自知失言慕容伟像是霜打的茄子,被慕容恪的亲卫拖下去打军棍,这位在军中德高望重的主帅,郁闷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慕容家人才辈出,唯有一点不好,喜欢内斗。 他知道为什么慕容垂会对可足浑皇后的妹妹做出那种事情,这与好色无关,纯粹是因为男人的报复心。毕竟在很多事情上,可足浑皇后所扮演的角色可不太光彩啊! 一声叹息,各人有各人的立场,谈不上对错。狼要吃兔子,所以狼就是坏的,兔子就是好的?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对于大哥慕容俊和弟弟慕容垂,他都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是两不相帮。 “五弟,阳将军,来,去我帅帐。段氏兄弟不好对付,咱们合计下。”慕容恪拍拍慕容垂的肩膀,三人一同来到帅帐,结束了河边刑场的闹剧。 只不过之后慕容垂的那件丑事传的更远,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慕容家的事情,赵川一点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身不由己,跟孟昶一起,被软禁了起来。 僮县周边有个萧家寨,送亲的一行人居然来到这里,请萧家寨的首领来定夺。理所当然的,赵川他们就被人关在厢房里等待商讨的结果。 孟昶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是赵川跟他商量好的,两人绝不能一同入睡,否则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连跑都跑不掉,白天赵川值守,晚上他值守,轮流换班。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除了送饭的仆从,没有任何人进来。 门悄悄的被人推开一条缝,一个靓丽的身影闪了进来,当日赵川所救的那位新娘子,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端着一个食盒进来,看到赵川盯着她,一脸羞怯。 看着文雅恬静,这位小娘可以算是王孟姜的屌丝版,给人的感觉很像,不过气质外貌各方面都差一点。 “我们赵家是书香门第,不会恩将仇报,只是事情还需要萧总管点头,所以你们先委屈一下,明日应该就有结果了的。” 女孩说话声音很小,蚊子嗡嗡一样的说道:“谢公子出手相救。那件事情只是意外,公子不必担心。” 误杀新郎官的是孟昶,又不是他赵川,“前新娘”对他的勇气担当很钦佩,当然,赵川比孟昶帅多了。当年长安的“妇人杀手”又岂是浪得虚名? 赵川一直没说话,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很久之后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个表妹姓萧?” 这位“前新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最后点点头,低声问道:“公子怎么知道的?” 唉,我何止是知道啊,孟昶这一箭射得真是……把整个南北朝的南朝都射没了!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赵川背着手,吟诵了辛弃疾辛大侠的这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眼前的女孩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脸色微红,略有些迷醉。 突然出现,杀退匪贼,勇敢担当,不躲不逃,相貌俊朗,英武不凡,现在又展现出过人的文采,说实话,这位“前新娘”动了春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赵川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吻对方,对方一定不会拒绝。 “公子这首诗很大气,只是有些地方,奴家不是很懂。”诗句里典故有很多,这年头又没有度娘,“前新娘子”自然是认为自己才疏学浅,有些自惭形秽。 大气么?还好吧,这首词说的是你儿子啊!哦,不对,孩子他爹已经被孟昶射死了!! 没错,眼前这位,就是历史上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裕的生母,赵安宗! 南北朝的南朝(江左)先后出现4个国家,宋齐梁陈,刘裕建立了宋,他的生母是赵安宗,养母是萧氏,萧家后来夺权建立了齐,同姓同族不同宗的萧衍夺权建立了梁,然后跟着萧家混,公务员起家的陈霸先建立了陈! 刘裕没了,萧家自然也无法夺权,也就没陈霸先什么事了,整个南朝就这么没了,孟昶这一箭真是……震烁千古!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赵川就想起一件事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位,似乎就是在历史上的这两年生的,而且,那家伙祖籍彭城一代,就是这附近。 他父母和养母都是那边的人,是后来迁徙到京口的! 眼前这位赵安宗,历史上生下刘裕就难产死了,他爹刘翘找了个继室,姓萧,乃是后妈的千古典范,母慈子孝,后妈一个人把拖油瓶拉扯大,而刘裕待后妈如生母。 历史上刘裕出身不好,说明赵家和萧家在当时都是沦为寒门,刘翘也死得早,也穷。 但后来的发展出乎意料,萧家成为了千年世家,南北朝两个国家都是萧家的皇帝,能一飞冲天,这里面恐怕不那么简单,萧家如果是地道的寒门,还能厚积薄发? 果不其然,赵川刚才一问就问出来了,只怕赵安宗那位表妹就是萧家的千金小姐,而眼前的萧家寨,就是千年世家兰陵萧氏还未迁徙到兰陵时定居点之一! 表妹嫁给表姐夫,照顾表姐难产死后的遗孤,这怎么看怎么靠谱啊!这恐怕才是历史的真相。 在注重血缘的古代,一个千金小姐再怎么贤良淑德,独自拉扯大陌生人(甚至可以算情敌)和死去丈夫的孩子(她自己也生了儿子),只怕是圣母心要爆表! 看到赵川脸上神色变幻,赵安宗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公子怎么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哦,我叫赵川,来自苏家堡,乃是苏家堡堡主苏道质的贴身护卫!”和不熟的人说话忌讳交浅言深,苏道质是演员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认识没几天的赵安宗。 听到赵川的话,赵安宗双眼翻白,天旋地转,瘫软在他怀里。 两人的对话已经吵醒假寐的孟昶,他睁开眼睛,发现赵川搂着那天救的新娘子,对方却已经昏迷。 孟昶一脸古怪的看着处于懵逼之中的某人,心中暗想,这厮泡妞的功夫也未免太厉害了点,若我不在这里,你这家伙是不是打算玩“美男计”,拿下这小娘然后远走高飞? “混蛋,还占着床干嘛,赶紧给我让出来啊!” 看着孟昶发呆,赵川赶紧低声怒喝了一声,把昏迷的赵安宗放到床上,掐对方的人中,这女孩才悠悠转醒。 “这里有一颗静心丸,你先吃下去再说。” 听到赵川的说的话,不知道赵安宗是太老实腼腆,还是鬼迷心窍,居然毫不犹豫的吃下了赵川给的药,总算是稳定下了情绪。 “赵公子,有些话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赵安宗感慨了一声,开始讲述近期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赵川的感觉就像是哔了狗一样! 赵安宗所在的赵家和死去新郎的刘家是世交,都是当官的,属于士族但不是世家。别说王谢,就是郗家他们也是远远比不了的。 两家很早定有娃娃亲,就是赵安宗和刘翘,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大概两人会在京口完婚,他们这些人在最近一段时间,都会跟随萧家堡的萧氏南迁。 剧本原本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可惜这个时空,出现了一点变故,那便是赵川的乱入和苏道质的“崛起”! 赵安宗的父亲是赵裔,以前当过太守,他的妹妹,嫁给了萧卓,兰陵萧氏一支(此时还没有迁居到兰陵)的族长。萧卓原来也是当官的,官没赵裔大,但想法比赵裔多。 赵裔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家族的羁绊,但萧卓祖上是名门,见识自然是赵裔比不上的。 萧卓认为,苏道质奇货可居,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却没有续弦,不如上门提亲,搭上线之后,以后家族就上了快车道。 苏道质这种“有权有势”的优质男不好找啊!一去就能当正妻,何乐不为? 于是老萧就打算让自己的女儿萧文寿去做苏道质的续弦。 然后就听闻了苏家堡作死要跟姚襄死磕的消息……老谋深算的萧卓缩了,不缩不行,姚襄“膀大腰圆”,萧家细胳膊细腿,随着苏道质一起被姚襄杀得灰飞烟灭莫非很好玩? 接着就是苏家堡伏击鲜卑慕容,大获全胜,威震淮北,萧卓又有点后悔了,同时也被“艺高人胆大”的苏道质搞得有点神经衰弱。 押宝还是要押的,只是不能全押。萧卓想到了老婆的哥哥赵裔有个女儿,就是赵安宗,年纪正合适,于是商量让赵安宗嫁给苏道质当续弦。 这事被刘家知道了,刘家不乐意了,匆匆忙忙的下了三书六礼,就要赶时间娶赵安宗过门。 赵裔是个老实人,也对妹夫的决定有些不满,毕竟失信于人的是他不是萧卓,于是匆忙中就答应了刘家。 没想到送亲途中出事了! 赵川终于明白赵安宗的弟弟赵伦之为什么对自己是那种态度,现在萧家把自己困住,刘家人也不敢打上门的原因了。 城里套路深啊!这下真是掉坑里了!萧卓此人,绝不像赵安宗想的那么纯洁。此人就是个腹黑阴谋家啊! 第六章 城里套路深 孟昶在一旁很尴尬看着赵安宗这个小娘被赵川逗弄得掩嘴偷笑,心中感慨人与人真的差别极大。 他也不想想赵川以前在长安是干嘛的,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赵公子,那我先走了,你们别担心,找机会我会跟萧姑父说的。” 赵安宗对着赵川盈盈一拜,扭着细腰出了房间。 “你不怕她跟孟姜妹子打起来?琅琊王家啊,你也是胆大。”孟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浓厚的酸味。 某人的桃花运,他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你想太多了,同姓不通婚的,懒得跟你解释。” 赵川淡淡的说道,心思明显不在赵安宗身上。 其实按这年头的习惯,赵川应该姓“陆”才对,只是他不愿意放弃前世的名字,这种顽固的执着让他不愿意听从陆纳的安排。 “切,同姓不通婚,那是说在一个村子里面,你跟赵娘子明显不是同宗的,这年头已经不计较这个了。” 孟昶说的是个实诚话! 东汉以来,随着人口的膨胀,有些姓氏,人口极多,这样同姓不通婚就有些进行不下去,比如刘姓,张姓等,根本无法杜绝。 所以在同一个区域内就很讲究这个,而且多半还要加上一个“五服以内”。 赵川跟赵安宗小娘,显然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 “你现在在担心什么?我看赵娘子走后,你眉头不展的,莫非是怕不能带走美人?怕她家里人反对?” 孟昶又噎了赵川一句。 “你真想多了,我只是有些担心这里说话算得上话的萧卓罢了。”赵川叹了口气,孟昶射箭是好手,斗智的话,他完全不行。 “萧卓?”孟昶不明所以,他的目光都在赵安宗身上,哪里注意到这个人。 赵川站起身,看着赵安宗放在桌上的烧鸡,又看了孟昶这愣头青一眼,沉声问道:“这位赵娘子你觉得如何?说实话。” “还行吧,没孟姜妹子漂亮,不过人挺实诚的。” 王家小妹古灵精怪的,外表看着很温柔可人,满脑子却都是十分激进又离经叛道的想法,孟昶看到她主动拉赵川钻小树林,心中女神的形象就破灭了。 “你想说赵娘子笨就直接点。你觉得她过来给我们送吃的,她姑父萧卓知道吗?我认为这是她姑父默许的。” 赵川的话让啃鸡腿的孟昶浑身一震,随后默默点头。 “这位赵娘子啊,还蒙在鼓里,不过她弟弟赵伦之或许早就听说了些什么,这个局啊,不像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孟昶和赵川的出现,是个意外,但霍家堡的“强盗”出现则不是。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霍家堡的人! 赵川进了宅子就看出来了,萧家寨根本就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流民,他们也有自己的武装。联想起刘宋被萧道成篡位,萧家也是靠着武力身居高位的,这样的家族,真会那么“纯洁”?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一切都只能跟萧卓见面以后再说。 正当赵川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萧家寨的议事堂,有好几个人在议事,其中只有赵伦之赵川见过,他此刻穿着软甲,一副校尉打扮,站在一旁不说话。 他身边,是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留着短胡须,看上去有些文弱,和赵伦之相比,长相跟赵安宗小娘子更像一些,这位是赵伦之的大哥赵宣之。 居移气养移体,正坐于大堂主位上的,是萧家寨的寨主萧卓,他和谢安一样,穿着低调而奢华,虽然是粗麻布的衣服,却打理得一尘不染。 留着中年文士常有的八字胡,下巴上的胡须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狭长的眼睛眯着,整张脸看上去似乎在笑,却又带着几分严肃。 他看着堂下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此人穿着华丽而破旧,似乎有些家道中落穿旧衣服强撑场面的意味。 这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萧卓。 他的对面是一个瘦高的中年文士,把双手笼在袖子里,面色略微有些尴尬,也带着庆幸和后怕,此人正是赵安宗小娘子的父亲赵裔。 “萧寨主,杀人偿命,你是不是要故意袒护凶手,难道我大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位青年忍不住质问端坐于桌案的萧卓。 “刘世贤侄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两位壮士若是不来,我这可怜的表侄女也是要受尽侮辱折磨,最后命丧黄泉。 既然人家对我们有恩,你们家的仆人也看到了,确实是误杀,你们刘家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萧卓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位叫刘世的青年,他是死去的新郎官刘翘的同族兄弟。 萧卓言语里的意思很明白,不是我们无理取闹,而是人家对我们有恩,只是失手而已,不可能要对方以命抵命。 刘世嘴笨,萧卓说得又有几分道理,他说不过,又不甘心,脸色憋得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十分尴尬。 “刘世贤侄啊,令堂兄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只是这两位壮士对我们赵家确实有恩,若让他们抵命,人家以后会怎么看我们赵家,怎么看安娘(赵安宗昵称)呢?” 萧卓开口,刘世可以不理会,但赵裔是差点成为他大哥老丈人的,这种身份,让他无可辩驳。 “这样吧,刘赵两家是世交,也不必为了这些事情弄得老死不相往来。我把那两个人叫来,让他们先给你家大哥道歉,然后你们商量个解决的办法,怎么样?除了抵命,其余都可以谈谈。” 赵裔给了刘仕一个解决方案。 让“凶手”郑重道歉,然后你们商量赔偿的事情,人死都死了,就算出口气,死人也不会活过来,还不如要一点实惠的东西,毕竟你们家还要生活呢! 有点欺负人,但不是没道理! 刘世在心中琢磨了一番,发现也只能这样了。 自从刘翘的父亲刘靖死后,刘家没有扛鼎的人物,已然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就算家族是刘家又如何,你还不是刘邦的家族呢,祖先只是刘交,刘邦的四弟而已。 有什么可以跩的? 有了势力当然可以借名头,然而如果没有势力,头顶上这名头有毛用!刘备要是没本事,你看他在衣服上写“中山靖王之后”,看有没有人肯搭理。 “好吧,你让他们出来吧。” 刘世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次来萧家寨,他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形势比人强! 大哥的成亲很勉强,因为赵家本身就不乐意,是碍于面子才答应下来。现在看赵家人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绝对是松了口气,说不定内心还很感激凶手呢。 而之所以会仓促结婚,萧卓在其中起到的恶劣影响,也不能忽视。如果不是萧卓逼迫赵家,想将赵安宗嫁给苏道质续弦,刘家完全可以等迁徙到江左之后再提亲。 这样成与不成两说,至少兄长不会送命。 现在来到萧家的主场,难道人家还会让那两个实质是救了赵家人的家伙去死? 人要脸树要皮啊!萧家是这一代的霸王,可不是怂货! 等待之中,众人的心思各不一样,除了刘世以外,这里谁也没打算把赵川他们怎么样,无论赵家人也好,萧家人也好,目前都没把刘翘当自己人,这样的人,死了会心疼? 很快,赵川和孟昶被萧卓的亲随带了上来。 气度不凡,潇洒俊逸的赵川,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至于孟昶,这厮长着一副没入人群就会看不见的大众脸,被人自然过滤了。 谁是主人,谁是随从,一目了然。 “我是你们杀死的那位新郎的弟弟,杀人偿命,你们谁杀的,自行了断吧。” 刘世满脸怒容的瞪着赵川,这人太帅,面如冠玉,眼若星辰,身材修长而不纤弱,加上那股类似装哔的淡定,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刘世的话一出,不止是萧卓,包括赵裔在内的人,都是勃然变色! 这厮在耍滑头!! 刚才商量好的事情,赵川他们并不知道,这厮就是想打一个信息差。 “人是我的随从杀的,完全是因为你大哥的马匹惊了,不过有什么你可以冲着我来,与他无关!” 切!你跟小爷斗,还嫩了点! 赵川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萧卓不希望他们有事,不然不会默许赵安宗来看望他们。 无论是狮子老虎还是人,强者都会守护自己的领地,主导自己地盘上的任何活动。 让自己在这里被眼前这位刘家人杀死,试问以后谁还会听萧卓的号令? 赵川自己也是个领袖,自然知道这个层次的游戏该怎么玩。 再说了,他们本身是救人,杀人只是失手,这在后世都是可判可不判的好吧!还杀人抵命,你睡醒了没有! “杀人偿命恕我做不到,自断一臂什么的也不可能。即使我这么做了,你大哥也无法活过来,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我觉得其他的条件倒是可以谈一谈,你觉得呢?” 这话跟萧卓等人刚才说的别无二致。 刘世瞬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刚才冒着得罪赵家人的风险,自己孤注一掷诈唬了一番,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眼前这位俊朗的青年,明显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且看上去,很不简单。想从这种人身上占便宜,难度很大。 “人都死了,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刘世还是不甘心,试图重新占据优势。 “我觉得吧,与其这么僵持着,还不如让你大哥入土为安,咱们先祭拜他一下再谈别的,你觉得呢?” 赵川说得入情入理,刘世虽然回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也默认了对方说的话。 刘家人不来,死了的刘翘也只是做了简单的防腐处理,没有入土安葬。 这很好理解,匆忙安葬,刘家人连刘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本来没有阴谋的事情,也变得重重黑幕了。 萧卓又不傻,再说这件事跟他又没有直接关系,他才不会授人以柄呢。 刘家人既然点头了,萧卓的动作很快,棺材赵裔早已做准备好,简单的仪式过后,刘翘的棺墩就被放入挖好的墓坑里下葬。 刘家的祖坟不在此地,也不在现在刘翘家居住的地方,确切的说,刘家的祖坟现在胡人统治的区域。历史上是迁徙到了京口之后才形成新的一脉,有了新的祖坟和祠堂。 而这次刘翘又是办喜事的时候惨死,刘世只能因陋就简的安葬堂兄,等以后安定了再把坟迁回来。 赵安宗的父亲赵裔雕刻好墓碑的碑文,供上祭品,刘翘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 赵川跪在刘翘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已去,生者节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汝父兄家族,我保今后老有所依,各安其所,请安息。” 至始至终,赵川都没让孟昶作出任何表示,将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承担了下来。 无论是萧卓还是赵裔,都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就连刘世脸上都好看了许多。 无论真假,至少姿态是做足了。别人无法再指责什么。 这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射杀刘翘的人是孟昶,跟他赵川没有一毛钱关系。 光这份担当,就是世间少有。 这年头,随从就像是夜壶和抹布,没用了就扔掉,出了事就拉出来当挡箭牌,哪有像这厮一样拼命护着的。 处理完刘翘的身后事,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照进萧家寨的大堂,包括赵川在内,包括刘世在内,每个人心中都放下了一个包袱。 死去的人,毕竟已经死去了。 “有纸笔么?” 赵川侧过头问萧卓。 “赵公子请。” 文房四宝很快拿上来,赵川在纸上挥毫,等墨迹干了以后,递给刘世说道:“拿着这封信,去找建康城陆家,把信给紫韵夫人,她会把你们安顿好。 无论是浊流的官职,还是田宅,只要能办到,都不在话下。 不过我先声明,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太过贪婪的人,结果往往会不好。” 刘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过了这张纸。 “无妨,你可以打开看。” 赵川很随意的说道。 第七章 乱世众生相 刘世将赵川写的那封信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上面的信息很普通,就是说自己的属下在杀敌救人的时候,误将刘家人射杀,若他日对方拿着信找上门来,还请照拂一二等等。 信下方还附上了一首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落款是“赵川敬上”。 刘世的父亲还是当官的,到了他这一代,因为战乱和父亲早死导致家道中落,但士族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一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能写出这种诗来? 更何况对方言语中透露的,跟江东陆家很有渊源,说不定赵川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假名,人家真实身份是陆家的公子也不一定呢! 江东陆家,也是老牌世家了,祖辈也是很出了些牛逼的人物。 刘世不傻,据说陆家当今家主陆纳已然领兵出征,大军现在位于淮南之地。 陆家门阀说不上,但大世家肯定是,眼前这位叫赵川的人,究竟跟陆家是什么关系,看上去,似乎……是这位紫韵夫人的儿子?这首诗不就是游子在外写给母亲的吗? 紫韵夫人,在陆家又是什么地位呢? 刘世感觉自己似乎低估了对方的背景。如果光拼爹的话,眼前这位帅哥的来头可能比自己大多了。 赵川的态度软中带着谦恭,却并不代表这个人好欺负。 该坚持的原则,一步也没有退让。刘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放弃了找麻烦的念头。 他脸上神色变幻,知道自己兄长这次可算是白死了。 对方将手书给他,莫非刘家还真敢打上陆家的门去讨说法,要求对方赔偿么? 这年头世家就如此好说话?怎么可能! 陆纳现在领兵在外,这种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刘世最后在心里哀叹,这次只怕真是找了个理论上的凭据,除非以后刘家穷得揭不开锅,实在是没办法,还可以去陆家闹一闹,不然的话,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紫韵夫人深明大义,通情达理,你无须多虑,如果有需要就只管去便是。” 赵川不动声色的劝说刘世。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也真是无话可说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已然是最好的结果。刘世都不知道再开口说什么才好。 “这件事就这样吧,族内的事情,我会安抚的。”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刘世对着赵川等人拱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这里有三颗回春丸,有重病复振,将死吊命的作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或许以后你们用得上。” 赵川诚恳的说道。 听到这话刘世脸色微变,赵川当着萧家和赵家的面说这件事,很有些意味啊,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乱世人心不古,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如果这药丸真有说的那么神,可以预料,萧赵两家只怕以后会用各种方法把药搞到手。 刘家人拿着换点东西或许没问题,自己用恐怕就没那个福分了,有这一道坎在,刘家恐怕跟赵家再也说不到一起去,好一个釜底抽薪啊! 刘世倒吸一口凉气,对方是在报自己先前诈唬他自尽的一箭之仇! 典型的二桃杀三士之计! 这年头,果然没什么善男信女啊! 这人挖了个大坑,还一副善人模样,偏偏你却说不出什么来!厉害! “多谢了!” 心转如电,刘世沉声答谢,头也不回的走了,估计几天后萧家就会派人来他们家买这三颗药丸。 虽然被算计,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刘世自欺欺人的想到。人穷志短,东西可能很好,只是刘家人没机会!刘世只希望萧卓做人能讲究点,不要空手套白狼。 赵川最后的这一手,让萧卓和赵裔都有些刮目相看。 大家都不是赵安宗这样的小娘子,一眼就看出来赵川最后的这些小动作。 萧卓在心中感慨,眼前这位少年只是做事很有原则,然而却并不是一个滥好人,别人客气他也会客气,别人对他使阴招,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暗暗反击。 他会下畔子,却又不会把人逼上绝路,看年纪二十不到,就有这等手腕…进退有度,跟刘世一比,高下立判,凤凰和山鸡的差别。 这份心机,智商,气度,当真难得。萧卓在暗自庆幸自己所持的立场没有偏差。 而跟刘家是世交的赵裔也看出来了,赵川根本就没打算跟刘家和解,自己亲人被杀的仇恨,你怎么补偿也不能弥合,这家伙还埋了个雷,以后随便宣扬一下刘家有“神药”,都能让这家人家破人亡。 一手甜枣一手棒子,救人的药随时都能成为灭门的祸根。 心思缜密啊!自己若是有这样的儿子,做梦都会笑醒! “萧寨主,过两日你派人去刘家收购这三颗药丸,也算是对刘家一点补偿吧。” 赵川这话说得有些怪异,赵裔总觉得好像逻辑上有什么不通畅的地方,说不出的别扭。 然而端坐笔直的萧卓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事我会派人去办的,待会有晚宴,还请两位壮士赏光。在下还有些琐事,这就失陪了。” 闻琴弦而知雅意,赵川知道,萧卓听懂自己说的什么意思了,只有知情人才能听懂。 所以一脸懵逼的孟昶不明白,不知内情的赵裔也不明白。 萧卓对着赵川拱拱手,跟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就离开了,他一走,众人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萧卓让下人带赵川和孟昶去各自的厢房安置,很显然,刘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两人的待遇也由囚徒变成了贵宾。 晚宴还是很丰盛,萧家就只有萧卓在场,没有女眷在。 萧卓的几个儿子都参加了桓温的北伐大军,至于是低级军官(屯长伍长)还是中级军官(各种校尉)不得而知,总之不会是高级军官(主将偏将,各类带名号的将军)。 桓温大军之中,似乎并没有姓萧的主将。 倒是赵家人来得挺多,包括赵氏兄弟都在,就连赵安宗小娘也在,觥筹交错之间,频频给赵川敬酒,而完全忽略了孟昶的存在,就算是瞎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借口不胜酒力,赵川逃之夭夭,回到自己的房间,孟昶很快跟了过来,言语中带着揶揄道说道:“大当家,我看那位赵小娘对你好像很有意思,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尼玛的,这家伙估计连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完全是傻人有傻福啊! 赵川叹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快去自己的房间睡觉,等会天再黑一点,萧卓就会到我这里来的,快去吧,让我一个人先休息会!” “果然是有事情!” 孟昶的反射弧似乎比赵川慢了很多,这才发现不对劲来。 “白天我就觉得有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啊,就是射箭射傻了,回去睡吧,把门关好,我这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赵川没好气的把孟昶赶走,自己坐在床上沉思。 刚才的酒,他小心翼翼的没喝,都倒在袖口上来,别看身上酒气重,实际上滴酒未沾。 萧卓这个人不简单,刘翘的死,此人脱不了干系。 “想给老苏做媒啊?赵家小娘忠厚老实,有了苏蕙这个古灵精怪的继女,不吃够苦头才怪,这桩婚事,必须要搅黄了才行。” 苏道质是自己的挡箭牌,吸引火力用的,如果跟萧家搭上线,可以补全他自身缺乏的最后一块拼图,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压制得了这个人,可就两说了! 屁股决定脑袋,到了那个位置,你自己不想向前一步,你身边的人,也会在后面推你! 赵家人大概是看上自己了,想让自己明媒正娶赵安宗,而萧卓的打算,又不一样,具体的还不得而知。 赵安宗大概还没把自己跟苏道质的关系跟萧卓挑明,尼玛的孟昶满脑子的妹子,根本帮不上一点忙,要是脑袋灵活的石越在这里就好了。 赵川有些懊悔为什么没带智勇双全,能够独当一面的石越过来。 赵家,刘家,萧家,北府兵,京口,一条条线在脑中连接起来,赵川似乎看到了萧卓在历史上“投资”刘翘,在刘翘儿子刘裕身上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萧家进入快车道,登堂入室,南北朝的皇帝世家,隋唐的宰相世家,风光了一千年! “时也命也运也!没想到救个人,还真救出妖孽来了,没了刘裕,结束江左世家门阀当道的重任,会落在我身上么?” 赵川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假寐,他知道,晚上萧卓一定会来。 夜渐渐深了,赵川所在的房门,悄悄的拉开一条缝,一阵女儿家特有的香风飘了过来! 不好!赵家小娘要干傻事! 一个窈窕的黑影慢慢靠近自己的床头,夜晚没有月光,只听到细细嗦嗦脱衣服的声音和衣服掉在地上的声音,想来如果此时屋子里有亮光,一定是满屋春色! mmp,萧卓这个王八蛋,居然要玩阴的! 赵川心头暗恨,之前觉得赵安宗小娘为人还不错,没想到居然帮萧卓这厮玩仙人跳! 估计萧卓的人就在门口等待赵家小娘的呼喊,随后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把自己揉扁了搓圆了还不是随萧卓这厮高兴? 马得!这厮是不知道当年我在长安是干嘛的吧? 赵川如同猎豹一样闪电般猛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环住那个窈窕黑影的腰,将对方扑倒在床上。 嗯,腰很细也很软,手感挺不错的。 “不许叫,慢慢的自己把衣服穿好,坐到床上再说,不然我就用匕首割破你喉咙然后逃走,不要当我是开玩笑!” 赵川在女孩耳边说着悄悄话,手捂着对方的嘴。 手背上都是泪水!湿湿的。女孩轻轻点头。 感觉到对方哭了,还吓得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害怕。 赵川用脚一挑,将女孩的衣服从地上挑起来,放到她胸前。 “快点,穿好!” 赵川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低声怒喝! 大概也是很不愿做这件事,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女孩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不敢动。 赵川的刀还架在她脖子上呢! “你白天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还给我们送吃的,我以为你是好人。 结果你到晚上就来暗算我,赵安宗,你我好歹也是同姓,五百年前搞不好是一家人,你这么做是谁指使的?你爹?还是萧卓?” 赵川的语气已然不善,匕首一直没离开过对方的脖子。 没想到身边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却根本不是白天和他说过话的赵安宗!! “赵公子,我叫萧文寿,是我爹让我来服侍你的。” 说完她居然趴在床上低声抽泣起来! 萧文寿!这女人居然就是千古后妈的典范萧文寿! 赵川心中如同几百匹神兽践踏而过,这尼玛都叫什么事啊! “我爹说,只要我光着身子在你身边睡一晚上,萧家就有救了。我并非不知廉耻的女人,只是父命难违。” 唉,果然! 事实跟自己想得略有一些差别,但大体的没什么两样。如果自己今晚真喝醉了,估计明天早上萧卓就会笑盈盈的推开房门,然后发现自己抱着他女儿白花花的身子…… 到时候只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千算万算,愣是没想到萧卓居然如此狠辣,卖起亲女儿来也是不择手段啊! 陆纳暗算过郗道茂,让赵川跟她一夜销魂,最后珠胎暗结。 不过郗道茂又不是他女儿,赵川才是他私生子。 让自己的儿子睡世家美女,风流快活,陆纳当然心安理得,他又不损失什么。 可萧卓这是把自家女儿当诱饵和工具,其心当真是坚如铁石啊。 “好了,别哭了。你去把你爹叫来吧。” 匕首早就松开,赵川轻轻的把到现在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萧文寿揽在怀里,拍打着对方的背。 “每一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希望有人能宠爱她,不论这个人是父亲也好,大兄也好,夫君也好。我会跟你爹说的,他也不会再让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去吧。” “谢谢!” 赵川看不到黑暗中的萧家千金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最后狼狈的逃出屋子。 他用屋子里放着的火折子点燃油灯,静坐于书案前。 “老狐狸,你该来了吧!” 第八章 生存法则 初夏深夜的微风,让房间里灯火的火苗跳动着,赵川低头沉思,眉头皱成了“川”字。 萧卓的胆子很大,吃相也很难看,这个老狐狸,比自己之前遇到的都要心狠手辣。 能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的狠,能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才是真的猛士!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主席的诗,还是那么有味道。赵川吟诵出来,心中的压抑一扫而空,此时不正是要剑指洛阳,开创基业的大好时机么! “好一个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赵公子,文采风流,可谓是家学渊源啊!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萧卓一边拍巴掌一边走进了房间,大马金刀的坐到赵川对面,两人相视而笑。 “赵公子,你在这里故作低调,那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不像是一个流民帅的护卫能写出来的。 若一个随从都能有这等气魄,苏道质那厮又岂会窝在淮北这么多年而一事无成?” 萧卓拿了两个小酒壶,递给赵川一个,两人碰了一下。 “说英雄,谁是英雄,萧寨主也不是平常人,想来霍家堡的余孽,已经清除干净了吧。做事不留手尾,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川笑盈盈的喝了一口酒,说的话也是意有所指。 “痛快!真是痛快!好久都没和聪明人说话了,心中真是瘙痒难耐。赵公子,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谈,如何?” “谈什么?” “没什么不能谈啊!” “那不如谈谈你为何要做掉刘翘?”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卓,老狐狸终于脸色变了,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原貌,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事情是他做下的。 “霍家堡跟赵家,刘家,无冤无仇,虽然投靠了鲜卑人,但也没必要花那么多功夫去抢亲,赵家小娘虽然样貌可人,却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人家有必要冒着那么大风险去抢亲么?” 赵川站起身,背对着萧卓,意味深长的说道:“斧凿的痕迹太重了啊。” 萧卓眉毛一挑,对方看待问题的角度挺精准的,通俗点说,就是鲜卑人现在倒了,他们的狗腿子还出来搞事情,这得多闲才能做得出来啊! 这跟1945年日本人要投降了,汉奸狗腿子不想着怎么跟“皇军”切割,还急吼吼的跑到八路军根据地去抢妹子一样脑残。 “再有,谁是最大得利者,谁就是幕后策划者。赵家小娘子是为苏道质准备的,成与不成,起码也不能便宜了家道中落的刘家,你说对么,萧寨主?” 赵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射中萧卓心头的利箭,他一脸苦笑,看着转身过来的赵川,拱手说道:“谢谢赵公子今天没有当众揭穿,我萧卓领情了。” 领情?领情你还让你女儿来玩仙人跳? 赵川觉得萧卓这人还真要提防着点。 “刘家太心急了,我也是没办法。安宗若是进了洞房,就是刘家的人了,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唉,谁能想到苏道质那么厉害,居然能把彭城的鲜卑人打得全军覆没,要是当初……” 萧卓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赵川,发了疯一样跑到门口拉开门,确认没有人偷听,才颤颤悠悠的指着赵川,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不是苏道质,是你!就是你在后面操控的。 苏道质在淮南差不多十年了,没什么功绩,凭什么最近一飞冲天?我知道了,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是陆家的嫡子对不对?是陆纳派你经略淮南的对不对?一直以来,都是陆家在支持你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想明白了!” 萧卓在桌案前手舞足蹈,似乎拨开乌云见明月一样。 可他身边的赵川只觉得无力吐槽! 这位大叔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苏道质是我的属下,只不过嘛,我不想太招摇了。至于陆家,跟这些毫无关系。” 赵川把近期的事情,有选择性的跟萧卓说了。 包括姚襄的事情,包括可足浑常的事情,包括沸沸扬扬的流言,包括立志北伐的桓温。 萧卓的嘴巴张的老大,可以放进一个鸡蛋。 “你是说,最近这些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 “差不多吧,你可以这么认为。” 赵川略带一些装哔的说道,表情淡然。 萧卓拿起瓶子,猛灌了一大口,喝完面色通红。又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们这些人岁月都是活到了狗身上啊!” “未曾清贫难成人, 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 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如意, 破马长枪定乾坤;” 六句七言脱口而出,赵川知道萧卓这个老狐狸,应该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赵公子啊,想来一路上你都有很多机会逃走,甚至杀死送亲的人,抢了新娘回去做妾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心甘情愿的任我们安置,想来也是别有所图吧。” 果然,萧卓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 当时自己救人可能是随手,然而失手杀人,还跟着来萧家寨,已经不能单单用艺高人胆大来形容了。 没事人家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怎么可能! 眼前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人精,骗死人不偿命的小狐狸。 他会预料不到,进了萧家寨,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么? “萧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即使现在一时落魄,我相信迟早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比如你们把族群迁回兰陵,就是打算休养生息。” 能以绝对弱势干掉五千鲜卑骑兵,还有那些眼花缭乱,亦真亦假的“预言”,萧卓已经被震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他们能看到的事情,聪明人自然也可以看到。 “你们萧家,想不想跟我一起回洛阳,重现当年的辉煌?” 赵川的声音如同恶魔一样,带着诱惑。 萧家名门之后,先祖乃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家世比窦韬还要深厚。 “赵公子,我们只是萧家的一支,而且还是偏房,并不能代表家族决定什么。 我带着萧家寨的人回兰陵,也是因为家里的决定。杀刘翘亦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不能跟你走,更不能带着家族跟你走。” 萧卓居然拒绝了赵川的招揽! 如果是别人,赵川一定会认为是对方不了解自己的潜力。 但萧卓这个人不一样。 从最近发生的种种来看,萧卓是一个很有远见,也很喜欢打提前量的人。这种人不会看不到自己以后会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估计是担心赵川胡思乱想,萧卓幽幽的说道:“船大抗风浪,船小好调头。萧家族人众多,矛盾纷争也多,面和心不和的亦是有,所以恕我不能从命了。” 赵川点点头,萧卓说的是个实诚话。 历史上,萧道成建立了南齐,萧衍建立了南梁,这两人属于同姓同枝不同宗! 典型的分家干掉主家,萧家内耗。 所以萧卓的说法完全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故意推脱。 “不过嘛,小女萧文寿,贤惠文雅,心地善良,口风亦是很紧。公子日理万机,身边应该缺个照顾起居,红袖添香的奴婢,不如就让小女跟着公子吧。” 来了! 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萧文寿肯定不会自己晚上来陌生人的屋子里,褪去衣衫钻男人被子,定然是萧卓苦劝哀求。 自己不提这件事,萧卓心照不宣的也不提这件事,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萧家是未来的千年世家,做事的风格的确有些不一样啊。 “小女自幼柔弱,还请赵公子多多照拂才是。以后你到了洛阳安定下来,一旦江左有事,我们也好有个地方可以避祸,你说是吗?” MMP!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赵川感觉自己都白费口舌了,尼玛跟萧卓这种老狐狸说话真累! 对方已经很含蓄的说了,让萧文寿跟着自己,作为联系的纽带,不需要什么名分,只要在赵川身边就行。 如果你“发展好了”,那么我们就带着家族过来投奔你,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你混不好,那对我女儿也照顾点,反正人交给你了,你养着! 典型的看好自己,然后下注投资,却不愿意把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交给自己,果然是老狐狸做派! 赵川突然醒悟过来,萧卓大概是知道了苏道质只是个西贝货,现在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唉,早知道不来萧家寨了。 “那行吧,萧文寿我会好好照顾的,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好说好说,我会派一队萧家的精锐武士供你驱策,还有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财物,也可以分一些给你,毕竟养个女儿可不便宜啊。” 尼玛,这萧卓说话真虚伪,不就是“嫁妆”吗!还说得这么隐晦。 “呵呵,那些都不重要,我想要赵安宗。” 赵川此话一出,萧卓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 你得了美人还卖乖,还想买一送一?这可有些贪啊! “赵公子,赵家小娘,可未必会听我的啊。” 虽然是侄女,但要是妨碍了自己,萧卓可是不会手软的。 “萧寨主,你想多了。我是想给我那随从找一门亲事,这赵家小娘就不错。她现在也算是克死了丈夫,将来未必好嫁。我那随从射死了刘翘,不如让他跟赵家娘子百年好合,明媒正娶,如何?” 这样么? 赵川开口,肯定是希望萧卓说服赵安宗的父亲赵裔,做成这桩婚事。 难倒不是很难,只是萧卓有点想不通,赵川干嘛要管这样的闲事。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我的御下之道,无需萧寨主评价。你只需要给句痛快话,成与不成,我都无怨言。” 赵川说得诚恳,萧卓沉思良久,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我尽力。不过我只能先跟赵裔说说,到最后你还是需要上门求亲的,毕竟刘翘新死不久,赵家很好面子。” 虽然面色带着为难,萧卓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闲扯了几句,萧卓以不胜酒力为由告辞离开,赵川看着油灯的灯芯,心思澎拜难宁。 很多事情不喜欢,也必须要去做。 自己身后,已经有了陈郡谢氏,琅琊王氏,高平郗氏三家,未来一方面会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借机渗透到自己身边的人里面。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人天然就是结党的动物,在羽翼尚未丰满以前,还无法跟江左世家切割。 萧家跟那些人不是一路,南迁的时间也很晚,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用来平衡王,谢,郗三家的力量,有着很积极的作用。 所以萧文寿这个妹子,不仅要收下,而且还必须弄成自己的女人,这样萧家有了切身利益,才会对自己出死力。 姻亲结成的纽带,始终要比纯利益关系要牢固得多,后世姐夫小舅子党的无处不在,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和自己见过面,对自己很有好感的赵安宗,要当孟昶的老婆。 第一次见面就玩仙人跳,到现在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萧文寿,居然自己不得不收进后宫。 赵川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乱世的生存法则,真的异常荒谬。 萧卓也需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以巩固他在萧家的地位,甚至从偏房变成主支。历史上他们沾刘裕的光,成功做到了这一点,这一世,已经没有刘裕这个人了,结果萧家的选择,却没什么两样。 历史总是在偶然中带着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必然。 “本来今天被你暗算心里有点芥蒂,想想你不得不屈从于我,罢了,我们就两清了吧。” 吹灭油灯,赵川躺在床上,回想起最开始在黑暗中制住萧家小妹的动作,好像很粗野,当时揩油了没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床边残留的女人香,让血气方刚的他全身燥热! 第九章 小二黑结婚 赵家虽然是书香门第,祖上当官的不少,但到了赵伦之这一代,家中势力已然不行了。 赵裔曾经当过平原太守,看上去官不小,只是那也曾经的事情。 至于现在么,已经然并卵,只有呵呵二字能概括其心情。 平原郡是中国古代郡、国名,汉高祖从齐郡分置平原郡,原属济北国,其地在今山东省德州市中南部及齐河县、惠民县、阳信县一带,后来历朝历代屡次被废除,又重新区划。 说明白点,赵裔曾经在山东德州当过官,那地方现在已经是鲜卑段氏的地盘。他逃难到这里,早跟官职没有关联了。 苏道质当年还是陈县县令呢,还不是当了流民帅,有毛用? 东晋朝廷没追究他失地的责任,就是已经是法外开恩(或者说法不责众)了,难道会在淮南或者江左让他继续当官?司马家吃人不吐骨头,又不是开善堂的。 至于那个死去的刘翘,家里也是这样的问题,一直经营的老巢丢了,人脉关系被撕扯断,新地方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早就被人占了。 这年头没科举,除了世家间的人脉关系,你靠什么能重新崛起? 连当年桓温的父亲逃难到江左,都是先刷的名声,拉朋友圈,花花轿子人抬人,几代经营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赵家又没有特别杰出的人物,人家凭什么要分你一杯羹呢? 所以从这一点看,也不能怪萧卓现实,一听说赵川跟江东陆家关系匪浅,萧家妹子就被他逼得要钻某人被窝,实乃利益所迫。任何一个想往上爬的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是也是当时北方世家所面临的一个重大抉择问题,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江左安全是安全了,然而过去后寄人篱下,田产,家奴,这些东西都没有,那还玩个毛线? 比如范阳卢家的家主卢偃,就选择跟鲜卑慕容深度合作,而不渡江回到东晋,不愿意跟萧家和赵家一样被人穿小鞋,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现在赵裔一家人也是住在萧家寨里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刘家上门催婚,或许此时他们已经跟着萧卓南下了。他们不想走,却也是不得不走。 周边的战火已经被赵川伏击可足浑常而点燃,现在的萧家寨已然不安全,桓温大军就在西南的彭城,被打落牙齿不得不往肚里吞的鲜卑慕容,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在他们收拾掉鲜卑段氏之后。 这里将成为双方争夺的第一线。 在淮北之地,此时还能活蹦乱跳的人,没一个是真正的傻子。 “姑父,请吃酒。” 赵安宗小娘子轻轻的把酒壶放到桌案上,随即退出书房,就剩下萧卓与赵裔面对面。 “妹夫此来,可是为了咱们南下京口之事么?” 赵裔发现萧卓盯着赵安宗窈窕的背影发呆,心中略微不喜。 之前这家伙要把自家女儿嫁给苏道质做续弦,就让自己心里很不舒服,现在这家伙又盯着女儿的背影看,显然是别有所图。 如果当初不是萧卓出了这个主意,刘家人就不会死。刘赵两家世交,也不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赵裔想不到的是,刚才萧卓脑子里出现一个场景,赵川身边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随从,将瘦弱的赵家小娘压在身下,两人巫山云雨...画风实在太过于诡异,让他难以适应。 萧卓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抿了一口酒,笑吟吟的看着赵裔说道: “不是,是那赵川小子昨日夜里来找我,想向赵家求一桩亲事。” 那个少年? 赵裔脑子里出现赵川俊郎的外表,还有对方不一般的家世,还有那远超年龄的手腕和气度。 这家伙想当自己女婿?他看上了安娘? 赵裔心中一惊,随即陷入沉思。 不是觉得对方不好,而是对方条件似乎太好,赵裔担心自己高攀了。 高门大户规矩多,可不是那么容易进门的。 更何况女儿什么性情,赵裔很清楚,地道的乖巧性格,落到赵川这样的小滑头手里,被人吃干抹净还要帮人数钱。 而且这种世家子弟,坏毛病不少,赵裔觉得自家女儿很难“降服”赵川这匹“烈马”。 “赵公子看上去家世不俗,其人进退有度绝非池中之物,说是文武双全也不为过。 他能看上小女,我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就怕安娘无福消受啊。” 赵裔感叹了一句,一脸苦笑。 赵家家道若是没有中落,那自然可以谈谈,只是现在嘛,自家女儿真有这么大魅力? “那个,赵公子...是帮他那个随从求亲的。” 萧卓干笑一声,知道赵裔可能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那个黑傻个?那个杀了人都只会缩在后面的怂蛋? 赵裔一脸懵逼,努力的回想赵川身边站着的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家伙长什么样,居然没有一点印象了。 你不说谁他喵注意那厮来着,自己现在连那家伙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其实孟昶长得很精神的,虽然黑了点,不过很高大很健壮。 奈何赵川太过耀眼了,让人自动把那家伙忽略了。 “刚才你说的,不是玩笑话?” 赵裔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是玩笑,若是赵川看上你家安娘,那也是纳妾,说实话,还不如给他手下那个大个子当正妻呢。” 萧卓避重就轻的说道。 呃,赵裔被一口酒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酒也吞不下去,差点没被憋死。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一口气回绝了,但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 赵川和孟昶两人,可都是会武艺的,而且武艺不俗,两人就杀散了一群流民强盗! 儿子赵伦之当时在场,他跟自己说,别看孟昶那傻大个失手射死了人,此人箭术其实是非常好的。他跟赵川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拿长刀劈砍,一人弓箭掩护,一路所向披靡。 这不是两只任人揉捏的绵羊啊,人家先礼后兵,惨遭拒绝的话,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女儿抢走,那自己不是要哭死? 大儿子文弱书生一个...小儿子么,那家伙满脑子狂热思想,让他去把安娘抢回来,说不定他跟着人家一起走了。 “妹夫,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呢?” 赵裔有点不乐意把宝贝女儿给赵川身边的亲卫,但又害怕对方做出极端举动,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内兄,我觉得赵川此人,不像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人家真想强来,只怕现在安娘人都被劫走了。 我是在琢磨,要不要安排他跟你见面聊聊再说?到时候谈过了,也有个说法。” 异样的眼光一闪而过,萧卓说完这句就不再开口,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等待着赵裔的回答。 “也好吧,那就拜托妹夫了。” 赵裔叹了口气,对着萧卓拱拱手。 论家世,论心智手腕,他怎么都不是自己妹夫的对手,还不如少操点心,先看看再说。 萧卓心头一松,总算是谈成了一半,他很确信,向来没什么主意的赵裔,绝对不是赵川这个小狐狸的对手。 在萧卓给赵裔做工作的同时,赵川也在给孟昶“灌水”。 他找萧家寨的人借了一根竹子做的钓鱼竿,跟孟昶一起,来到门外不远的小河边钓鱼。孟昶在周围的桑树下找到了一些熟了的桑椹,两人边吃边钓鱼,满手都是紫色。 “孟昶,孟姜妹子的事情,你现在还在介怀吗?” 赵川头也不回,冷不丁的问道。 孟昶听了一愣,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没错,就是苦涩。王孟姜一点机会都没给过他,至始至终都是赵川的女人。 当日赵川来到流民队伍里,他看到王家小妹拉着对方进了小树林,两人情不自禁,抵死缠绵,自己心都碎了。 心中的女神,无论身心,都是人家的,这种感觉要怎么说才好,初恋果然是苦涩的啊。 “大当家,你就别奚落我了,王家小妹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我还有什么好介怀的。” “嘿嘿。”赵川得意一笑,紧接着丢出一个炸弹! “你觉得赵家娘子怎么样?我打算替你去赵家求亲!!” 哈?这都是哪跟哪啊? “赵家娘子还不错,不过人家……”还不等孟昶说完,赵川就紧接着说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站起身,反正钓鱼也是装模作样的,主要是不想让孟昶太过尴尬。 “我现在去跟萧卓说下这件事,你就等着在萧家寨成亲吧,这样我就不觉得亏欠你什么,不然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和孟姜妹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挺尴尬的。” 赵川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就走了,留下孟昶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我这就要成亲了?会不会太快了点? 从小就没爹没娘,在流民队伍中长大的孟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赵安宗历史上是刘裕的生母,现在虽然刘裕他爹死了,谁知道历史会开个什么样的玩笑,这样的女人,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安全点。 赵川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一来是为了阻止苏道质跟萧家搭上线,二来则是消除这个“强迫症”隐患。 孟昶射死了赵安宗的未婚夫,把自己赔给她,挺公平的不是么? 某人自欺欺人的想到。 做媒这种事情,就像是插头和接线板一样,只要联通在一起就会带电。 既然孟昶那边赵川已经说明了,赵裔那边萧卓也打了招呼,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 傍晚,赵川提着几条鱼(找萧家寨的乡民买的)来到赵裔家里,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全鱼宴”,打发走了眼神柔媚的赵安宗,跟赵裔两人喝酒吃菜。 “赵公子跟江东陆家是什么关系?” 两人扯了一些闲话,赵裔突然问起赵川的家世起来。 这个问题还不太好回答,赵川已经知道陆纳其实很早就给自己起名叫“陆长兴”,陆家“长”字辈的人,赵川这个名字又来自后世,等于是化名。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纸,递给赵裔说道:“在下已经定亲,乃是陈郡谢氏的长女谢道韫。” 果然,赵裔打开婚书就知道赵川没说谎,婚书上谢家老三谢安,老四谢万都有署名,真得不能再真了。 尼玛的,知道这家伙不一般,没想到来头居然如此大! 作为士族,赵裔又怎么会没听过谢家兄弟的大名,就是建康明珠谢道韫,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大概也只有琅琊王氏这种门阀才能配得上吧。 眼前这位只怕真是才能超绝,才被谢家看中了,自己的预感果然是真的,安娘要是成为这家伙的妾室,还不知道会有多惨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裔明白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安娘自幼饱读诗书,我觉得跟你那个随从,不是很般配。” 深吸一口气,赵裔淡淡的说道。 呃,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孟昶那家伙认识的字确实有限,不过么……这很重要么? “赵先生有点误会了,那位,不是我的随从,而是苏家堡的一位将领,箭术超凡。当日姚襄大军压境,就是他一箭射死了劝降的使者,才保全了我们的队伍。” 赵裔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这么说来,孟昶这家伙很不错? “而且孟昶父母都不在了,安娘嫁过去,不需要侍奉公婆。” 看到对方的表情,赵川就知道有戏。 “我将会带着苏家堡大军经略洛阳,安娘的大哥小弟,都可以在我军中任职,赵先生你也是。如果有个能打仗的女婿,我想你们赵家应该会过的比较舒服。” 嗯? 对方开的这个条件有点意思! 赵裔开始认真的思索赵川的来意,发现对方还真不是为了安娘而来,说不定是冲着赵家来的。 以婚姻为纽带,融入到一个新团体里去,这一手厉害啊! “赵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反过来想一想,只有赵家过得好,安娘才能过得好。孟昶没父母叔伯健在,你只当多个儿子,何乐不为。 我以后能有什么高度,孟昶也能跟着到达什么高度。” 如果说到这里赵裔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第十章 成长的代价 赵裔可以为了赵安宗的幸福,拒绝赵川给孟昶的提亲,但他却不能不为自己两个儿子的前途考虑,这是一家之主的责任。 江左豪门世家的谢安连侄女谢道韫的终身幸福都肯卖,此时沦为寒门的赵裔,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老大习文,老三习武,如果赵安宗在中间能够招一个能干的女婿,三位一体,赵家想不发达都难,抛开感情因素,赵裔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 两晋跟两宋一样,武人不吃香,但随着战乱的持续,武人终究还是上位了。 远的有祖狄,近的有桓温,以后的有谢玄。 而且看眼前这形势,天下只会越来越乱,武夫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像赵川那样文武双全,长得又帅气的当然好,可天下人又不是眼瞎,这不,陈郡谢氏早已下手,人家都订婚了,哪有你什么事。 思前想后,赵裔居然觉得孟昶的性价比还挺高的。 第一个,此人没有亲族,那跟自己这不结亲,相当于多了个儿子。 第二个,此人箭术非比寻常,将来至少也能当个武将,现在看来,比刘翘厉害,而且比安娘还小一点,身体好又壮实。 第三个,此人读书不多,看上去也有点傻气,说明安娘不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第四个,孟昶跟着赵川混,赵川是江东陆家的人,自己一家等于是搭上了大世家一条线,虽然是外围,但也比现在这样浮萍强太多了。 其实没有赵川这个参照物,孟昶还是很合适的对象,只是……一想到娇弱的女儿天天跟一个熊一般的汉子睡觉,赵裔就觉得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好吧,我问一下安娘的意思,她如果没意见,这件事就定下来吧。” 最终,赵裔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给赵川开了绿灯。万般感受涌上心头,一句话概括就是形势比人强。 能吊打鲜卑铁骑的流民队伍……不是他赵裔能轻易得罪的,而且还是本来能搭上线,最后却反目成仇的得罪。 至于女儿,她总有长大的一天,长大意味着一定程度的自主,也意味着……家族责任。 “稍等,我现在去问一下安娘的意思。” 赵裔又不傻,自家女儿爱俏郎,喜欢赵川这样英俊的世家公子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现在人家上门,提亲的对象却不是意中人,女儿会不会接受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先探听一下口风比较好。 赵家宅院不大,而且隔音不好,赵川甚至能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很久之后,赵裔才一脸狼狈的回来,对赵川歉意的说道:“安娘说想跟你当面谈谈,她点头这事就能成。” 啥?跟我谈? 赵川十分无语,这小娘子自己有主意也不好。 估计是之前刘家求亲也是惹怒了她,当时看到刘翘死去,这女孩脸上毫无悲切之情,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好吧,那我去一下吧。麻烦赵先生了。” 赵川与赵裔始终平辈相交,对方也没有觉得不妥,这位少年显然有这样的资格。 赵安宗的闺房很朴素,或者说寒酸。这跟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位真正的千金小姐比起来确实差得太远。 “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这也是为什么有看走眼这种说法。你的心思,我已经明了,只怕你会失望。” 赵川坐到赵安宗小娘子对面,对方似乎哭过,眼睛都是红肿的。 “我就这么招你讨厌么?”赵家娘子一脸哀怨的看着赵川,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只是,若是有个女人看上自己就领回家,只怕将来后院会打起来!赵川总要顾忌一下已经选择自己的那些妹子们的感受。 “我的女人很多,而且家世和背景很大,你夹在里面,会很难受。不仅是你,还有你的父亲和兄弟,都会难受。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光我那个老奸巨猾的爹,估计你都很难应付。” 赵川把赵安宗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现在认你为义妹,保证孟昶那家伙以后不会欺负你。保证赵家以后会有机会发展。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要因为现在的感觉而迷蒙了你的眼睛。” 自己的女人真不少了,不能再收了,特别是赵安宗这种本身就老实,家世又很一般的女人。 别看自己的那些女人本身可能不是坏人,但很多事情,她们自己不做,娘家里也会替她们办了,谢道韫秉公正义可不代表谢家也是这样,事实上,赵川觉得谢家最黑了! 现在一时心软,就是害了赵安宗一家人的性命和前途。看似讨对方欢喜,实际上则是推人入火坑。 “安娘,我若是想讨你欢心,现在就可以答应纳你为妾,可以后怎么办呢?娶妾娶色,当你年长色衰的时候,你想过自己的前途和幸福吗?” 赵安宗没说话,但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难看。 赵川的话说的很实诚,他身边的都是有后台的妖精,赵安宗这个老实人去了……后果不敢想象,他不想始乱终弃。 “人人都希望心想事成,但到最后,还是会发现,成长是需要代价的。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孟昶这个人靠得住,而且有前途,以后你不会嫌弃他的。” “赵大哥,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会来救我吗?” 赵安宗抬起头,看着赵川的眼睛,期待对方的答案。 “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新娘子出嫁,然而三年之后,她生了孩子难产死了,所以我想救她一命。 第二天我就遇见你了,觉得你就是梦里的女人,你相信吗?” 往往最难让人相信的,就是真实。赵川说的历史上的事情,刘裕确实生下来就克死老母。 这种鬼话赵安宗当然不可能会相信。 不过赵家小娘领会了赵川的好意。 女人的感性思维往往特别厉害。赵川若是渣男,把她纳回家做小妾,趁着新鲜,玩弄一番,随后丢弃,自己家里也没什么权势,难道还能找他讨回公道不成? 赵川拒绝了自己的爱意,恰恰是负责任男人的表现。 至少他很真诚! “赵大哥,谢谢你来安慰我,实际上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听从父兄们的安排。做那个孟昶的正妻,起码要比当苏道质的续弦要强吧。” 赵安宗小妹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赵川的心意她领了,矫情一下,其实也是心里放不下,现在人家当面说了,那也就这样了。 谢道韫拒绝嫁给王凝之,也是王家看她当时病危,暗中拒绝婚事在先,不然这件事也是很难办的。 这年头,父死从兄,嫁夫随夫,传统女性,并没有多少机会选择自己的幸福。赵安宗是个很传统的人,所以她不会反抗赵裔的决定。 起码要嫁的人身体健壮,又是武将,家里没有亲族,还是正妻。 这样的条件,赵家都不太好拒绝,毕竟赵川和那个孟昶,都很会杀人,又是带兵打仗的。赵安宗跟父亲赵裔拧了一阵,最终还是在赵川面前软了下来。 “婚礼一切从简,你父亲和兄弟,都会跟我们一起走,所以你也不算是外嫁,能够经常见到他们。将来如果有矛盾,我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赵川的话语里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在赵安宗心里,这个男人敢于承担责任,又不会始乱终弃,说话一言九鼎,是个做大事的人。 “赵大哥,我知道了,小妹的亲事,就麻烦费心了。” “其实我也是担心刘家继续纠缠你们,此外,夫妻的感情也影响家族的处境。人终究有一天会长大的,有时候并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就好比做衣服,给你的布料已经定下来了,无法改变,可你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衣服做得好看点。 你嫁给孟昶,可以把这个家管理好,让你的男人有个安乐窝。他在外带兵打仗,心里也踏实。他的状态好了,自然能够更好的建功立业。 你们家因为你,也能够获得最大的助力,所以不要看低自己,你很重要。 不要自暴自弃,未来日子还长,你好好经营,会过得很舒坦的。” 赵川的一席话,让赵安宗心里好受了许多。这年头盲婚哑嫁,婚姻也就那么回事,像赵川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也少见,没看到之前刘家是怎么上门逼婚的么? “赵大哥,谢谢你,像你这样温柔的人真的不多见呢。” 赵安宗的笑容已经不再勉强,话已经说到这里,正如赵川所说的,与其想着怎么悔婚,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经营这段婚姻。让自己和家族过得更好。 她也明白,自己跟谢道韫这样的女子,各方面都差得太远,难以争夺正妻的位置,当小妾又会没有保障,实际上是赵川给自己选了一条可以走的好路。 “那我走了,你在家等着出嫁吧。成长的代价,没有人能在父兄的庇护下活一辈子。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赵川最后对赵安宗说的话,意味深长,这位性子偏软的赵家娘子心里已经顺过来了,总算,做成了一桩好姻缘。 离开了赵家,赵川听到外面夏蝉在聒噪,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心中也很感慨。 对赵安宗说的话,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 初恋是如此苦涩,离慕容雨还是那么遥远,纯真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卵用,只是杯具的一个注脚而已。 相反,武力,文采,名望,地位,乃至带兵打仗的能力,都是很好的台阶,他一步步往上,慢慢的接近慕容雨的裙角。 然后一个又一个秀外慧中的妹子成为自己的女人,在屈从于现实的同时,他常常提醒自己勿忘本心。 正如跟赵安宗所说的一样,既然长大了,那就需要有大人的责任和担当。 假如谢家送来的女人不是谢道韫,而是谢道韫的妹妹,那么自己要还是不要?哪怕很丑,哪怕自己没见过? 现在他问自己,恐怕还是会要的,因为这是利益的工具和纽带,这也是上位者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所必须要牺牲掉的东西。 没有谢道韫在其中作为纽带,赵川淮北之行不会如此顺利。 再举个例子。 桓温通过成为司马家的驸马,摄取了大量的权利,否则朝廷又不傻,岂会把荆州交给外人? 那么桓温喜欢司马家的公主么?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的老婆南康公主,乃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悍妇,连桓温纳的第一个妾室,桓温平蜀后的“战利品”(李势之女,蜀国公主),都差点被她杀。 还留下一个流传千古的“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这种女人雄才大略的桓温会喜欢么? 不喜欢也没办法,因为这是成长道路上必须要迈过的步子。 大人的世界啊……想想还是真残酷呢。 赵川心里有些感慨,这些话只能憋着,外人无法理解。 回到住处,赵川把去赵家提亲这件事跟一脸蠢萌的孟昶说了,这个只会射箭的家伙,被惊得呆若木鸡。 “这么说,我是要成亲了?”孟昶难以置信的问道。 “对啊,赵家娘子有什么不好么?”赵川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反问道。 问题当然是没问题,但我以为那是你的女人啊,还想着什么时候就被你拿下,结果现在是我成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孟昶都有些凌乱了。 “男人啊,要成家立业以后,才会把心静下来,才会有奋斗的动力。我很看好了,所以送一桩好姻缘给你,别让我失望!” 赵川“语重心长”的拍拍孟昶的肩膀,这家伙立刻就给他跪下了。 “少主,以前是我孟昶不懂事,从今以后,只要少主吩咐,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纳头就拜吧,哈哈,真好。 赵川连忙把孟昶扶起来,严肃的说道:“第一,不准打老婆,让我知道了,就把你降格为普通士卒,一撸到底。第二,你老婆要生的时候,一定记得提醒我。” 哈?这么怪异的两个要求? 孟昶觉得很奇怪,不过赵川这家伙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个。 “好的,我答应你便是。” 第十一章 蜕变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 夕阳下,小河边,一壶浊酒,赵川赵大官人在低声的唱歌,他又想起那个朱雀桥边的黄昏,自己毫无保留的将心事告诉王家小妹。 其实他不是什么诗人,更别说惊才绝艳的文采,那些诗全是抄的,他是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小丑。 不过意外的并没有被嫌弃,赵川记得当时王家小妹松了口气,说总算觉得自己不是妖孽,是个正常人了。也许正是那一次之后,王孟姜才彻底的把她的芳心交给自己。 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赵川却是这个林子里装作鸟的蝙蝠,偶尔展露峥嵘,都显得那样不同寻常。 然而因为开挂,哪怕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现代,也依然是一个异类。注定没有知音人。 那一次赵川把头枕在孟姜妹子的腿上,对方轻轻抚摸着他的短发,两人时不时双手紧握。 她知道赵川的孤独与无奈,她也愿意做一个走进自己内心那光怪陆离世界的第一人。 即使内心里依然隔着手套,赵川也感觉到王家小妹带给他的真实与温暖。 你不是什么救世主,你也不是什么文豪,你就是你,一个来自后世的普通人,承载着记忆的沉重,却依然要在这个世界负重前行。 王孟姜也许没有谢道韫那种为了和他在一起不顾生死的魄力,却带着一股顽固的狡猾,以心换心,愿意做那个最懂他的人。 “我能得到你们的垂青,何其幸运啊!”赵川喝了一口酒,长长叹息了一声。 孟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下面轮到自己的事情了。 随着经历更多的事,随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他是否还会记得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追求的是什么东西? 好多东西,酸甜苦辣,成为了内心的一部分,被小心翼翼的呵护起来,不愿意去触碰。 长安城的暴雨中,他和慕容雨激吻,全身湿透也不愿分开,然而现实残酷,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在襄阳的小屋里,谢道韫醉眼迷离的求取一夕之欢,那因为逃避而勇敢的决意,一直被自己所怜惜。 会稽的画船上,孟姜妹子眼若星辰的看着他,两人一边看着满天星月,一边聊着不着边际的天下大势,因为好感而接近,又因为回避而刻意隐藏。 长安郊外的溪水边,梁影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配合作画,两人如同神仙眷侣。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装进内心的最深处,不想和别人分享。 他不想在心里留下黑暗的东西,去玷污这些美好,哪怕一点点。 到最后却发现,因为要保护美好的东西,所以必须要把所遭遇黑暗的东西扛下来。 这正是后世所谓的“你的女人优雅得像个公主,是因为有个人把她所有不能做,不好做,不愿做的事情做了。” 铁与血的乱世,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你不站在前面遮风挡雨,你的女人又怎么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步伐坚定而孤独,一个少年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好长,赵川没有注意到,萧家寨的城楼上,一个窈窕的女孩看着他的身影痴了。 可能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一向蠢萌,口无遮拦的孟昶,今天晚上居然没有找赵川喝酒聊天,讨论兵法,而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尼玛的,赵家娘子那么老实本分的人,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早知道过几年把苏蕙介绍给你,看不把你玩得叫她姑奶奶! 对于孟昶这种“玻璃心”,赵川再次感觉这厮已经无药可救,注定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不过幸好是这样,如果是石越跟萧卓扯上关系,自己还真有点担心压不住呢。 夜深了,赵川坐在床上,窗户没有关死,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还真的很像是铺了一层白霜。 “李太白这厮,还挺厉害的,不是想象力丰富,而是他本来就是写实的诗人啊。” 赵川有些自嘲的低声说道,他剽窃的古诗已然不少,多少会有些脸红的。 窗外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很像个女人的! 这是萧家寨,可不是自己的老巢啊。 赵大官人赶紧摸出自己的匕首,放在枕头下面,拉上薄薄的一层毯子,把身体转到靠墙的一面装睡。 声音很轻,离他越来越近,然而对方似乎只是在书案前坐了下来,不再往前走了。 屋子里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朦胧的月光下,似乎能看见对方那苗条纤细的轮廓。 “赵大哥,我知道你讨厌我,今天表姐说你这个人很温柔体贴,其实我也觉得你很好,唉。” 轻轻的一声叹息,声音是个小娘子的,几乎和她的身材一样细,柔柔的让人狠不下心来。 “父亲说你这样的人是枭雄,那天我真以为我会没命,自从来到萧家寨,见过太多杀戮,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好人。 上次回去,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我知道我还是会被送给你为奴为婢。 只是你讨厌我,以后对于你来说可能我就真的就是个多余的人了,唉。” 那个影子又是幽幽一叹,颓丧的说道:“罢了,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 对方走过来靠近床边,看到赵川“睡着了”,轻轻的帮他拉了一下毯子,把露在外面的肩膀盖好,悄悄的退出房间。 等人出了屋子以后,赵川才转过身来,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发呆。 是萧文寿!萧家小妹。 这女孩也太不自信了,赵川怜香惜玉,连何法倪那样的狠人都没有痛下杀手,又怎么会对付一个柔弱的小娘子呢。 “恰逢乱世,女人活得何其悲哀啊。” 赵川心中感慨,他那天就是顺手把萧文寿吃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谅萧卓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怕九成的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可谁让自己心肠软了呢? 现在看来,萧文寿和她那个狡诈的爹截然相反,不愧是历史上愿意把继子当亲儿子养的后妈典范啊。 “兰陵萧氏,树大根深,一直到唐代,他们都是声名显赫。有了这些人帮助,无论是王谢还是郗家,都不再是问题。 果然,还是不得不走这一步啊。” 这天下,终究还是世家的!如果不去刻意改变历史的话 除了关中屌丝苻坚所在的苻家当道以外,这几百年来,一直到唐代灭亡,这天下都是世家的,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自己最终的目的是消灭世家,然而在走到权利顶峰的过程中,却不得不依靠这些人,这是辩证法决定的,无可回避。 联合亲近的,团结中立的,干掉敌对的,把自己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的盟友搞得多多的,对死敌进行无情的打击,这就是政治,懂得这个道理,就是懂政治! “萧文寿啊,有点意思呢。” 赵川坐起身,发现书案前跪坐的坐垫上,有一个香囊,估计是萧家妹子的。 “今夜的故事大概还没结束啊,她应该还会来吧。” 赵川把香囊挂在床头,躺着假寐。发现丢了东西的萧文寿一定还会回来的。 不过赵川把女孩想得太简单,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不知道她们这一刻的想法是什么。 大概是后知后觉,也可能是再三权衡,赵川原以为的去而复返,却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倩影才悄悄出现在屋里。 女孩鬼鬼祟祟的四处寻找,最后在赵川的床头发现吊着的香囊。 “进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么?莫非你以为这香囊是自己飞上床头的?” 平躺着的赵川突然睁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哎呀!”萧文寿吓得向后跌倒,却被对方拉住了胳膊。 美人在怀,香气迷人,赵川紧紧的把萧家小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你这条小鱼,未免也跑得太快了点。” 从未被陌生男子摸过手的女孩,此时已经站立不稳,软软的靠在赵川怀里,头脑一片空白。 她不是没想过男女间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连话也忘了说,更别提反抗了。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出乎萧家妹子的预料,赵川并没有对她做出轻薄的事情来,而是将她抱到桌案前的软垫上坐好,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很漂亮,梳着齐刘海,耳边各扎着一个小辫,脸上带着文静的一个小娘,跟赵安宗有点像,只是看上去更有灵气,身材修长,接近一米六五的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是相当高挑了。 萧文寿身体看起来比赵安宗好多了,纤弱而不干瘪,面色红润,当得起弱骨丰肌四个字。 身上的衣服也超过了寒门之家的水准,很显然,萧家比赵家的处境要好得多,毕竟萧卓是萧家寨的寨主,明的暗的进项都不少。 这妹子可以算是一个灵秀不如,但身材远胜之的王孟姜。 那天若真喝醉了酒,醒来抱着这个不穿衣服的漂亮妹子(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只怕到时候真会着了萧卓的道,对方有这样的资本,无论是势力还是舆论都站在对方那一边。 “赵……赵公子,我要回去了。” 萧家妹子简直想哭,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又羞愧又害怕。 两人两次见面,都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环境下,自己出糗出大了,还让人误会心怀不轨。 她这次真的就只想找赵川倾诉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睡得很早,才发生了今夜的这一幕幕。 “我想喝酒,帮我去拿几坛酒过来好吗?” 赵川和颜悦色的说道,萧文寿如蒙大赦的出去了。 “走吧,你要是聪明,就不要回来了。明天我会跟你爹说,不要为难你。有了赵安宗,实际上萧家已经跟我建立起了扭带。”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路也是人选出来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自己的事情。 赵川认为,萧家小妹会有几个选择。 第一个逃之夭夭,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个就是派人给自己送酒,但是她本人不出现。 最后一个,就是亲自送酒过来。 无论萧文寿是选择第一个还是第二个,赵川都会在明天跟萧卓摊牌,之前的约定作罢,原因没有别的,就是他赵大官人听了萧家妹子的一席话,心软了。 不过这种念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他就一脸惊愕的看着萧文寿拎着两个大坛子进来,气喘吁吁的放到桌案上,脸上两朵红云,显然这两坛酒很重。 唉,这丫头太实诚了,丝毫都不知道,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啊!挣脱了笼子,野兽就要吃人! “怎么样?玩个游戏如何?” 萧家小妹喘气了很久才安静下来,被赵川的提议搞得莫名其妙。 其实她早已知道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情,毕竟萧卓已经暗示过。不过就像她表姐赵安宗说的那样,赵川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弄得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公子高兴就好,奴家随意。” 赵川拿出两枚五铢钱,递给萧家小妹一枚,正面写着“五铢”两字,背面什么也没有刻。 “你我同时亮出钱币,如同猜拳,可以么?” 赵川轻轻一笑,如沐春风,俊雅的爽朗让萧文寿失神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如果你我同出字面,那么你得三片金叶子。”赵川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全是大小一致的小金叶片,抓了一把放到萧文寿面前当筹码。 这年头金佛已然不少,黄金处于半流通状态,很是值钱。萧家小妹看到赵川出手阔绰,有点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屈尊做对方的奴婢了。 “就依公子……”话说一半,赵川摆摆手打断萧文寿的话。 “我还没说完。如果我们同出背面,那么你得一片金叶子,如果我们出的不同,则我得两片金叶子。八局为一轮。输的喝酒。” 这种规则,不是明摆着对自己不利么?萧文寿疑惑的看着赵川。 “嗯,赵公子不要怪奴家占便宜了。” 第十二章 媒人踢过墙 “萧妹妹,第一局,你赢了我三次,共得五片金叶子,我赢了五局,共得到十片金叶子,所以最后是你输了呀。” 赵川笑呵呵的拿起铜钱在萧家小妹眼前晃了晃。不过对方很守承诺,虽然是第一次喝酒,也是毫不犹豫,没有扭捏。 一小碗酒喝下去,没喝过酒的萧文寿辣得只咳嗽,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不仅是赌品,更是人品。 酒精的催化,让萧文寿的胆子大了起来,她不服气的说道:“刚才是赵公子运气好,我们再来一局。” 女孩脸红红的,嘟起嘴的样子很好看。 呵呵,图样图森破,赵川实在不想打击这个天真的漂亮妹子。 很快,第二局结束,萧家小妹又输了,比刚才还惨,赵川就像知道她想什么一样,这次两枚铜钱只有一次是一样的,得3片金,而对方14片金,赢得不是一点点。 又一碗酒下肚,萧文寿已经开始有些眩晕,但好胜心也被勾起来了。 若对方强行占有她,那也就罢了,反正她反抗不了,因为家族的关系也无法反抗,自然是赵川想怎样就怎样。 结果现在只是赌一把,眼前的男人是如此温柔,善解人意,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更没有哄骗,甚至提都没有提那些事情,只是简单的娱乐,为什么她还是输? 为什么明明规则对她有利,她最后依然是输?萧文寿会对强权低头,却不会对智商低头。 输了!感觉差一点,却依然赢不了。 又输了! 还是输了! 赵川从来没有劝酒,每次赢了都是微笑着看着萧文寿,每次这女孩都是第一时间倒酒,然后一饮而尽,最后居然一局都没赢。 赵川到现在滴酒未沾。 “川哥哥,你耍诈,你的铜钱有……有问题。” 现在萧文寿已经不怕赵川,连称谓都变了。她醉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是那么英俊,对她没有一点恶意,对方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惜。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赵川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么傻的姑娘,他哪里狠得下心来占便宜。 “不,不要走……把你的铜钱给我看看。”萧家小妹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坐到赵川腿上,白嫩的小手拿起赵川手里的五铢钱反复查看。 很显然,某人并没有作弊,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铜钱。 “为……为什么呀?”靠在陌生男人的怀里,萧家小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感觉暖暖的,很安心。 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男人最看脸的时代。潘安就是西晋的大帅哥,上一次街,车里都会装满小媳妇投掷的水果,赵川在长安的时候,也是这待遇。 男人长得帅就是正义,这不是在中二,而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标签。 他那俊朗的外貌还有对萧文寿宽容温和的态度打消了妹子的戒心。如果他长丁胜那样,脸上一道长刀疤,也许萧家小妹就会一去不复返。 “我背你回去睡觉吧,你赢不了的。”赵川有些心疼的抚摸着对方的秀发,遇到太傻的妹子你真没办法,你都要放过她了,对方却依旧往你枪口上撞。 “为什么呀?”萧家小妹抬起头来,一脸娇憨的看着赵川,似乎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蠢蠢欲动按耐不住,想要吃掉她了。 “说了你也不懂的。回去吧。” “不行啊,赢了就下场,赌品太差了,再来!”萧文寿挣脱赵川的怀抱,丝毫没感觉到他们刚才的举动已经太过亲密,超过了朋友的范畴,只是一切就是那样理所当然。 “咦,为什么我赢四局,你也赢四局,最后……却是我输?” 又一碗酒下肚,几乎是萧文寿的极限了,这次她人品蓬爆,也可能是赵川放水,赵川2*4得8片金叶,她却是1*3+3,共6片金叶。 “再…来,我…”萧家小妹趴在桌上醉死过去,而赵川到现在还滴酒未沾。 “如果是苏蕙小妹在,只怕第一局以后就不会再跟我赌了,傻妹子啊,你连九岁小女孩都不如。” 将醉酒的萧文寿放到自己床上,褪去她最外头带着酒气的衣衫,盖好毯子,赵川盯着对方美丽的小脸,一时有些愣神。 “你啊,原本也是命苦,你表姐嫁给刘翘,难产死了,你当续弦也就罢了。 拖油瓶本来好好的在刘家亲戚那里,你非得劝刘翘把表姐的儿子接回来自己养着,结果这个天煞孤星把爹也克死了,你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很让人心疼啊。” 历史上的萧文寿,活得很久,名声也极好,心肠更是好得没话说,“傻”得非常可爱,说是两晋心肠最好的女人也不为过了。 她是两晋南北朝难得善终的太后之一(另一个是褚蒜子,褚大神,她的本事赵川已经领教过了)。 “如果好人没好报,那世上谁还愿意做好人啊。” 赵川叹了口气,观察了一下萧家小妹的状况,还好,只是喝醉,不是酒精中毒。 “川哥哥,你好帅呀,表姐喜欢你……其实我也喜欢你。” 赵川刚刚准备走出屋子,床上的萧文寿突然来了一句,又变得悄无声息。 “嘿嘿,我还挺有魅力的呀。” 走过去看着灯火照耀下萧家妹子如花朵一样美丽的脸庞,赵川在她红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傻丫头,你怎么会有那么狡猾的爹呢?” 某人摇头失笑。 看来天意如此,花开堪折直须折,以后自己对萧家妹子好一点,比虚伪的推让好多了。这样一位好心的傻萌妹子,其他人都会接受她的吧。 即使与感情全无关系,在可能的情况下,赵川还是希望能圆润一些,选个好一点的人,毕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谢道韫和谢道韫的那几个妹妹,如果可以选,赵川当然选前者。 王孟姜和王劭(王羲之堂兄)的女儿,赵川当然也会选前者。 再怎么政治的婚姻,也是两个人在一起,精神与肉体的融合乃至生儿育女,岂能完全用利益两个字替代? 宿醉,略有一点点头痛,外加外面一片吵闹的声音,萧文寿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苦笑。不是因为被人占便宜,恰恰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 内心有一点欣慰,也有一点失落,自己昨晚有点放纵的意味,不过赵川的表现很君子,甚至是柳下惠了。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有魅力?昨夜那样的情况,赵川都没对她做什么,除了说明自己魅力很差以外,还能说明什么呢? “感觉怎么样?昨夜你可是吐得稀里哗啦的啊。” 其实何止是吐,萧家妹子因为被他喂了太多温水,迷迷糊糊去了趟厕所,赵大官人全程服侍,比服侍皇帝还殷勤,还大半夜弄蜂蜜水给她解酒,一晚上都没睡着。 “张开嘴,啊……”萧家妹子乖巧的张嘴,没想到赵川捧着一碗芹菜汁,突然捏住萧文寿小巧的鼻子,直接把味道不好的汁水灌进去了! “你坏死了!” 半天才缓过来,萧文寿轻轻捶打着赵川的胸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表情神态跟陷入热恋的女孩撒娇是一个样子。 “昨天你和我玩的那个对赌,是怎么回事呢?” 萧家妹子嬉笑了一阵,突然想起她昨日一败涂地的那个赌局,有些疑惑的问道。 “呵呵,你慢慢体会吧。你可以和你爹赌一把,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你赢了,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不必跟着我。” 不知为何,听到赵川的话,萧文寿心里很难过,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对方肯放手,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谁又想给陌生男人当奴婢?只是自己为什么心里会觉得难受呢? “去吧,这两天不要来找我了,多陪陪你表姐吧,她要大婚了,心里可能一时难以接受。” 赵川的态度依旧温和,但逐客的意味已经很浓厚。 萧家小妹也没弄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是开心还是失落或者悲伤,最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赶走。赵川就像是一团迷雾一样,看不清,但自己并不讨厌和这个人在一起。 昨夜对赌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很开心!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仿佛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一连两天,萧文寿都没有在赵川面前出现,而后者也忙得腿快断了! 孟昶的婚礼,都是赵川和赵裔在操办张罗,一切从简。 其实,在赵川承诺让赵伦之和赵宣之在自己队伍里担当将领和文书之后,赵家已经接受了孟昶,三书六礼全部从简,大婚完以后,就要赶紧启程去许昌。 这天,赵家门前张灯结彩,萧家和赵家的亲朋好友全部到来,赵川亲自下厨制作婚宴,给足了赵裔面子。 萧家小妹碰到赵川,都是羞红了脸低头而过,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孔子在《礼记·曾子问》中描述当时的嫁娶情景时说:“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娶归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 先秦时期的婚嫁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过到了汉代,随着生产力提高,闹洞房开始流行起来。 《汉代婚丧礼俗考》一书中考证有:“而为之宾客者,往往饮酒欢笑,言行无忌,如近世闹新房之所为者,汉时即已有之。” 本来孟昶跟赵安宗就是被赵川等人强行拉配郎到一起的,若是因为闹洞房搞得赵家娘子不开心,难免婚后磕绊多,不和谐。 因此赵川跟赵裔商量,也很贴心的省掉了闹洞房这一环节。 随着小舅子赵伦之一声欢快的大喊,新娘新郎就入洞房,房门一关,众人退散,婚礼就算完了。 两个新人第一次睡一张床会怎么折腾,赵川毫无兴趣,这一世他早已不是初哥,甚至“久经沙场”。 为了给孟昶的婚礼捧场劳心劳力,几十人的菜肴他做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 饶是赵川当年在长安大厨掌勺,此时也是累了个半死,跟条死狗一样坐在凳子上揉捏着酸胀的手腕。 “赵先生,我替小女谢谢你。” 赵裔已经送走宾客,坐到赵川身边,如果此时有烟这种东西,他真想递给对方一支,自己再抽一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安娘以后要靠自己了。” 赵川感慨了一声,以他的立场,无法安慰一个嫁出女儿的父亲。 “安娘本分,今后还仰赖赵先生关照。” 赵裔客气了一句,气氛有些冷场。 赵家房子隔音相当差,很快洞房内就传来赵安宗那压抑的呻吟声。 孟昶这家伙也太饥渴了点吧,从进洞房到现在这才几分钟啊? 赵川跟赵裔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那个,新人入洞房,媒婆踢过墙,在下这就告辞了。” 在赵裔反应过来之前,赵川逃也似的离开了赵家。 夜色渐渐深沉,孟昶跟赵家娘子也行完了成人之礼,男女间巫山云雨的滋味让两人回味无穷。 如同棕熊一般高大的孟昶把瘦弱的赵安宗揽在怀里,时不时的傻笑一下,刚刚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赵家娘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我这辈子都唯赵大当家马首是瞻,没有他,我哪能娶你这样好的娘子。”孟昶看着傻,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带着蜜糖,弄得赵安宗一脸娇羞。 “对了,赵当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赵家娘子好奇的问道。 傻大个孟昶给她的感觉还不错,人看着很本分,也有着男人的阳刚,不过有点愣就是了。 “唉,我先前喜欢上了琅琊王家的嫡女王孟姜,人家又看不上我,那是赵当家的女人……” 孟昶开始跟新婚的娘子讲述赵川跟自己怎么结下梁子,又怎么被对方折服,重用,顺便把他的咸鱼情史也讲了一遍。 哪有在新娘子面前夸耀曾经暗恋女人漂亮的,这种注孤生的家伙,估计这年头已经找不到了。 听到这家伙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讲述,赵安宗又好气又好笑。 想起赵川给孟昶的评价,觉得某人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或者嫌弃才这么说,而是孟昶本来就是这样的糊涂蛋。 嫁给这个人,好处确实有,那就是他不会乱来,不会拈花惹草,不会始乱终弃。 坏处就是你得多盯着他一点,即使没有被他卖掉的危险,也要防止他被外面的人卖掉。这个人,真是太憨直了。 成为妇人的赵安宗哀叹一声,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第十三章 初夏的暴雨 孟昶和赵安宗这对新人洞房花烛当然很新鲜和快乐,不过作为媒人的赵川,就感觉有些孤独了,触景伤情嘛。 女人虽然好几个,却没有正儿八经的接过门,连象征性的婚礼都没有,说他心里不在意,那是假话。 婚礼自然少不了好酒,赵川顺手牵羊的拿回来一坛,在屋里独酌。 一个人喝酒,越喝越冷。 想起孟昶今夜拥着美人入眠,赵川脑中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今夜萧家妹子能陪自己睡就好了。 前几天到嘴边的肉都没吃,现在男人劣根性作祟,很后悔呀! 他赵川赵大官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当日在京口的小院子里,自认为时日无多的王孟姜主动出击,就把他拿下了。 赵川若是真的油盐不进,只怕现在王孟姜跟谢玄早已结为夫妇,哪会像现在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首愤世嫉俗的诗从赵川嘴里念出来,先祖都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李白自然无法拿这位无耻剽窃的人怎么样。 猛喝了一杯,房门被悄悄地推开,萧家小妹俏生生的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那个……川哥哥。” 酝酿了很久,萧文寿终于喊出了亲近的名字,赵川眉毛一挑,拿起酒杯对着萧家小妹晃了晃,对方如同做贼一样回头看了一下,把门关上反锁,随后坐到赵川对面。 “明天我就要跟赵家人一起走了,今天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赵川在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酒杯,给萧家小妹满上,放到对方身前。 看到萧文寿低着头不说话,赵川温和的说道:“别紧张,你都和我见面这么多次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我……我怕你讨厌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萧家小妹急的要哭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她猛的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对了,上次让你跟你父亲对赌,他应该输了吧?” 听到赵川说的这话,萧文寿脸色一黯,没精打采的说道:“父亲勉强赢了一局,其余的时候都是我险胜。” 看到对方似乎没什么精神,赵川拿出两枚五铢钱,又拿出金叶子,对萧家小妹解释博弈的原理。 “其实输赢的概率,看上去是一样的,实际上不然,这好比你上山又下山和平地走一样的路,是哪一种累一些?” 天马行空的思维,倒是把萧文寿问住了。 女孩想了想才说道:“是平地走舒适一些吧。” “得2金,就是平地,3金是下坡路,1金是上坡路,这便是为什么你我都赢四局,你还是输给我的原因。” 萧家小妹是似而非的点头,突然醒悟过来问道:“可我也能赢3次大,1次小啊,那样就是我赢了。” 三次大一次小积十金,确实比赵川四次中积八金要多。 “对啊,因为我知道你出大,我也出大,你会大胜,所以我会尽量出小,输了不过1金,赢就能赢2金,这样谁输谁赢不是一目了然么?” 萧家小妹恍然大悟。 她可以一直出正面(大),但是对方一直出反面的话,就能每次2金,若是她出小,不过赢1金。 若是一直出小,对方又会出大,这样算计下来,自己赢面太小了。 “哼,川哥哥你耍诈,害我喝了那么多酒!” 萧文寿故作生气的叉着腰,瞪着眼睛看着赵川,眼中满是柔情和崇拜。 “对啊,所以夜晚我一直在你身边伺候你,喂你喝蜂蜜水解酒,准备芹菜熬成汁怕你早上肠胃不适。一晚上都没睡,不是扯平了吗?” 萧家小妹心里暖暖的,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听赵川这么一说才知道,对方不仅没有侵犯她,还一直像一位大哥一样细心照顾她。 “川哥哥,你今天不开心吗?你刚刚那首诗写得好好啊,就是太忧愁了一点。”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得多苦才能写得出来啊。萧家小妹有些心疼的想到。 她能察觉到赵川光鲜的背后,是常人看不到的酸楚,也就是俗话说的“只看到小孩吃肉,没看到小孩挨打”。 轰隆! 从远处传来一巨大的雷声,由远及近。 随即天上如同下石头一样,打得房顶叮叮咚咚的作响,雨滴从窗外溅射到屋里,狂风吹得窗户哗哗作响,本来就暗的天色,更是如同墨汁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油灯光线以外,全是黑暗。 “稍等。”赵川把窗户关好,一回头,发现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 “油,油灯的灯芯烧完了……” 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孩,萧家小妹的话语里带着颤抖。刚才一阵风吹来,灯就灭掉了。现在外面风雨大作,屋里却什么都看不见。 赵川发现跟萧文寿在一起,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 他走过来,轻轻的将对方抱到床上坐好,女孩一直在发抖,害怕得不行。 “你先睡一会吧,外面雨大,你回去也不方便。” “川哥哥,你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胳膊被萧家小妹死死抱着,传来对方软软的声音,带着关切。 “一路走来,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然而只能对自己说,好好往前走,勿忘初心。” 赵川拍拍身边女孩的背,对方松开了他的胳膊,但还是轻轻靠在他身上。 “当年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长安的乱葬岗,以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太记得了,然后去了一家酒店谋生……” 不知为何,突然想把心里那些窝囊的事情找个人倾诉一下。 赵川对萧家小妹说了自己的咸鱼史,是怎么畏惧苻生,是怎么对苻坚刻意迎缝,是怎么夹缝里求生,远走东晋谋一条生路,又是如何被世家利用,摆布。 听完萧文寿心神巨震!没想到淮北的苏家堡风生水起,这背后操舵之人,居然经历过这么多险恶的事情。 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呢,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好人,但我没有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父亲有需求,他的目标就是苏家堡,我也需要支持,所以你才会知道你父亲想做什么。 那天对赌,其实是想你回去赢你父亲,让他知道,不要违背我的意志。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想给你一个选择自己走什么路的机会。” 赵川这话说得没问题。 萧文寿是好人么? 当然,如果她都不算这个时代的好人,那这个时代就没有好人了。 萧家小妹没说话。 还是没说话。 许久都没说话。 一直到赵川快要对这尴尬的安静有些无法忍受的时候,靠在他胳膊上的女孩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川哥哥,表姐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其实这年月,谁会在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想呢?恐怕也只有你一个吧。” 萧文寿的话让赵川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听到对方一说才知道,他的存在,在现在这个年月,是多么与众不同。 萧家小妹摸黑走到桌案边,拿起酒壶就过来了。 她坐到赵川身边,直接抽了一大口,喝完面色绯红,媚眼如丝,只是黑暗中赵川根本看不见。 “川哥哥,我那天用你的方法赢了父亲……只是,我没有提其他的事情,他也什么都没说。” 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等萧家小妹把想说的话说完。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和你在一起很安心,在你身边不会觉得害怕,我相信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赵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他这么多年的岁月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那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明天跟我一起走,好吗?” “嗯,我相信你。” 萧家小妹的话很软,也很重,比千金还重。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信任和托付。 赵川左手环住了女孩的细腰,对方没有拒绝,而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矫情了好久,她已经放下了矜持。 不知道谁先主动,黑暗中,萧家小妹生涩的配合着赵川的吻,她好像没了一点主见,软得似乎骨头都被抽掉,任由对方轻薄。 几番风雨,沉醉不知归路,萧家小妹沉沦迷失了自我,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 下雨的不止是淮北,并州汾水的某处,也在下着瓢泼大雨。 之前的雍城危机,很快就解除,因为张蚝手下只有三万人,而苻坚挂帅,带着龙骧军,又收拢了苻菁和苻眉的一些溃兵,人数早就超过五万人,而且气势如虹! 龙骧军乃是秦国精锐,一直都是东征西讨,苻坚身边又有大将邓羌,还有小将吕光,又有王猛出谋划策,先解除雍城之围,后大败张蚝,一路追击到汾水边,双方再次对峙于之前苻菁败北的位置。 毛毡的帐篷里,点着油灯,帐篷质量很不错,很防水,不过外面的大雨还是影响了苻坚的心情。 这里的气氛很沉闷,无论是苻坚,还是王猛还是邓羌,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说话,都在思考,这一仗要怎么打。 “张蚝守住这个豁口,前面是汾河,后面是狭长的山谷,兵力再多也无法展开,相反,他可以从容反击渡河的部队,这一仗还真有点不好打。” 苻菁之前惨败也不是什么偶然。 邓羌皱着眉头,说了一大通大家都知道的“废话”。 并州军的灵魂,就是张蚝,而这个人有勇有谋,只要兵力无法展开,两军对阵,苻坚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这话虽然说得对,但我们不能迷信兵法。” 一身粗麻衣服的王猛,慢悠悠的说道,他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里面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狭路相逢勇者胜,破敌者可拜为上将,厚赏三军,直接下军令状,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死于自家的刀斧手,问军中谁可为先锋破敌即可。” 王猛说了个看似“脑残”的办法。 你直接在军中招聘敢死队得了。谁当壮士,当先锋跟张蚝刚正面,赢了就拜为上将,输了直接GG。 这特么也是主意么?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邓羌,极为不满的看了王猛一眼。 同样是个性人物的猥琐大叔,也用挑衅的眼神和邓羌对视,气氛一下子变紧张得要爆炸。 “报!我军军营被张蚝突破,已经杀到这里来了,吕光将军和徐成将军正在抵挡!!” 徐成?哪根葱? 苻坚听到了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一脸懵逼,倒是王猛想起来了。 此人貌似是郗超塞给赵川的人,后来一直跟着何法倪,保护这个女人的安全,这次何法倪想讨好苻坚,直接让他过来跟吕光一起当个杂号将军了。 这家伙能挡得住了张蚝? 王猛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用现代的话说,张蚝骑着马冲过来,就像是一辆重型坦克,连大将邓羌都不敢直接跟对方硬碰。 三人也顾不得打伞,当他们直接出了帅帐,看到的是触目惊心的场景。 营寨被攻破,张蚝在里面“潇洒”了一番后,扬长而去,不少龙骧军的士卒躺在地上哀嚎,死人可能不算多,然而士气遭遇重大挫折。 “坚头儿,你让吕光断后,其余的人,先后撤二十里地再说。这个地方离张蚝驻扎的地方太近,又不能半路埋伏他,顶在前面实在是难受得很。” 邓羌还没有开口,王猛就首先对苻坚提出建议。识大体的邓羌冷哼一声,却没有说多余的话。 这个猥琐老头(其实才三十岁不到)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尴尬得无以复加,他邓羌当然没话好说。 第二天清晨,秦军撤到一条汾水的支流边扎营,并州军昨夜袭营,造成了秦军的后撤。 第二天清晨,萧家寨里,食髓知味的赵川跟萧家小妹情不自禁又品尝了禁果的美妙滋味,两人深沉的喘息还未平息,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第十四章 命运的交汇 赵川穿了件单衣打开门,萧卓冲了进来,看到女儿露在被子外面的白皙肩膀,还有脸上尚未消退的潮红,已然明白一切。 他知道女儿已经被赵川那个混蛋吃干抹净,神色略微一变,却没有拿这个做文章。 这是赵川的屋子,而不是女儿的闺房,谁是主动一目了然。 虽然他是让女儿投怀送抱,但现在明显是对方成功虏获了萧家小妹的身心,作为父亲的萧卓心里又怎么会痛快。 “赵大当家,那个刘世,恩将仇报,联络了霍家堡的余孽,前来攻打萧家寨了!” 萧家寨的主力已经被桓温收编,包括萧卓的两个儿子都不在。 现在这里没几个能打仗的,其他流民队伍不清楚,也没想法,但刘家人很显然是清楚萧家寨的虚实。 这也再次证明,当初做掉刘翘,完全是萧卓的阴谋,那些“匪徒”根本就不是霍家堡的人。 哪怕赵川和孟昶不出现,赵家妹子也绝对无事,但刘翘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刘家现在已经查明真相,跟霍家堡的人勾结起来对付萧卓来了。 “大当家,你快点,我在门口等你。” 刚刚才跟萧家小妹抵死缠绵,现在有些腿软,赵川看了满脸愁容的萧文寿一眼,温言安慰道:“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去去就回,不要担忧。” 萧家小妹已经是赵川的女人,贞洁都给了他,又如何会不担心他的安危呢? 不过看对方如此镇定,萧文寿也只好默默点头。 “郎君,你也小心。” 留给萧家小妹轻轻一个吻,赵川拿着短剑杀气腾腾的出了门。 赵川跟萧卓出来的时候,在赵裔家门口遇见跟赵安宗小娘子告别的孟昶,两人居然旁若无人的当众热吻告别,熊一样孟昶紧紧抱着瘦弱的赵家娘子,让在场的众人眼睛碎了一地。 “嘿嘿,大当家,看我今日一显身手!” 情场得意的孟昶跟赵安宗挥手告别,还用力挥了挥手上的滑轮弓。 “少主,我手上有你的宝贝,看我不射死那个姓刘的,敢跟我抢女人,哼!” 孟昶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跃跃欲试。 尼玛的,你怎么就这么乐观啊,不是想在新婚娘子面前显摆吧。 若没有我从中牵线,你妥妥的万年单身狗。 赵川对于孟昶真的是无力吐槽了。 你别说,赵川还真猜对了,孟昶就是这么想的。 萧卓早就不上阵杀敌,这里会武艺的只有赵川,孟昶跟赵家三郎赵伦之。 “姐夫,听说你箭术很好,这次有把握吗?” 赵伦之也是个轻佻的家伙,那天见识了孟昶高超的箭术,现在并不算很担忧。 “嘿,你不知道吧,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我射死贼首,一切好办。” 赵川针对滑轮弓射程远,力道大的特点,特别为孟昶设计了“斩首战术”,两人配合得很熟练。 萧家寨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萧卓说得夸张,但赵川之前看到赵家娘子居然还能跟孟昶大庭广众玩心肝宝贝游戏,就感觉事态应该跟这位老奸巨猾的寨主说得有所不同。 至少对方还没开始攻城。 果不其然,与其说是攻城战,倒不如说是乡村械斗的级别。 刘家人派出代表喊话,提了两点要求。 第一个,萧家小娘要“赔”给霍家堡的霍家,因为萧卓打着对方的名声做坏事,杀了刘家的人。 第二个,赵家小娘是刘家的媳妇,哪怕刘翘死了也是,刘家也要带走。 一句话,交出两个女人,他们就走人,绝不为难其他人。 这话弄得赵川跟孟昶面面相觑,怀疑刘家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跟他们两人作对。 昨夜他们俩一人一个妹子,早已把生米煮成熟饭,身上都还带着女人的余香,这些人还真是喜欢当接盘侠啊。 现在赵川闭上眼睛都是夜里和萧家小妹缠绵的迤逦场景,你说把人交出来,打脸也不是这么打的啊。 “你看到人群中间的那家伙没,对,就是刘世,射箭的速度快一点,给我把那家伙办了。一定射死,别给我搞个半死不活的。” 赵川站在萧家寨的木墙上,在孟昶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一脸黑气。 尼玛的,给脸不要脸! 当时赵川对刘家人的态度已经是有礼有节了,没想到对方是如此得寸进尺,根本就没打算和谈。 确实是有些失算了,刘家人不傻,要女人无非是个借口,其实就是想挑事。 试问萧卓乃是兰陵萧氏的一支,把嫡女交出去“抵债”,他不要脸,萧家还要脸呢。 结果正好昨晚赵川睡了萧家妹子,刘家连他赵大官人的脸都一起打了,啪啪作响。 不拔剑杀人,难泄心头之恨! 滑轮弓的威力不是这一世的人们能够想象的,一眨眼的功夫,孟昶就把势大力沉的一箭射出,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世的脖子上已然绽开血花,捂着喉咙倒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哇,姐夫,你真是厉害啊,当初射死刘翘不会是你看上我姐,故意的吧!” 早上孟昶和赵安宗情意绵绵的样子,看着确实不像是包办婚姻。 只是你这么大声说出来,这等于是把孟昶放火上烤啊。赵川对赵伦之说话的风格颇有微词。 “给我攻下萧家寨,财物平分,男人杀,女的为奴,随便怎么玩!” 人群中一声怒吼,这年头流民之间的菜鸡互啄,未必比异族人进犯来得温和,一样是你死我活。 孟昶一箭射死刘世,对方士气狂跌,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攻破寨子,这特么就尴尬了。 霍家的当家人霍汤虽然投靠了鲜卑慕容,但也是有几把刷子的。看到形势不对,当机立断强攻。 他看得很清楚,别看孟昶厉害,箭无虚发,可也只有一个人,现在萧家寨战力空虚,把老弱都算上,看能不能凑足一百个能拿得动长矛的。 寨门只要一破,里面管他什么赵家妹子,萧家妹子的,全都是自己的。 孟昶脸吓白了,却看见赵川面色冷峻,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幽幽的问道:“你说我们能不能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大概,似乎……思索的功夫,孟昶已经凭着本能射出好几箭,下面往前冲的人群一滞,又停了下来。 “现在只能祈祷桓温能信守承诺了。” 赵川要带着这么多人回许昌,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上路。赵家娘子的婚礼之所以安排在昨晚,就是因为今天是桓温派人来接应护送他赵大官人的日子。 这就是他到现在都不慌乱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救兵能不能及时赶来。 人是群体性的动物,出现了一个领头羊,就会有了主心骨。 赵川砍翻了爬上来的第五个人的时候,萧家寨的城墙上已经都是敌人。 霍家堡被苏道质蹂躏了一番,逃散了不少人,其实霍汤手里的本钱也不多,赵川和赵伦之带着十几个萧家的亲卫,成为洪水当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当家,顶不住了啊,我估计最多半个时辰,咱们就要撤到寨子里面里面了。” 滑轮弓已经背在后面,孟昶也加入了近战的行列,他长得很壮,长矛横扫过去,能打翻一排的人。 “呜!呜!呜!” 远处传来沉重的号角声,已经跟赵川过了几招的霍汤面色大变! 这是他们逃到北方的最后一战,抢到了足够的物资,顺便让手下玩萧家寨的女人发泄一番,鼓舞下士气,然后就要跟鲜卑慕容混了,桓温又岂能容得下他? 这就好比是年底接个来钱快的小项目,拿到钱以后立刻就分给员工和股东,回家过年。 他们可没什么援军的! “北伐军在此,所有人放下武器!” “北伐军在此,所有人放下武器!” “缴械不杀!” 由远及近的呼喊,让霍汤心神不宁,一个犹豫,赵川的短剑刺来,直接将腹部捅了个对穿,抽出来的时候,早已是血流如注。 混乱中赵川紧逼着追砍这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家伙,霍汤一不小心跌下木墙,摔到寨子里面扑通一声,如同石块坠地,不知死活。 “主将已死,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久违的萧卓出现了,手起刀落斩断躺在地上的霍汤的头颅,就这样冷森森的提着脑袋上了木墙,高举头顶! 尼玛的,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你却来摘桃子,真是混账至极! 在赵川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时,局势已经翻转过来,霍家堡的流民纷纷跳下木墙。 正在这时,只听到寨子门前有人大喊:“萧寨主在不在,我们是桓公派来的人,前来护送你们的,还请出来一叙。” 赵川愣住了。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究竟是谁呢? 这人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还带着点飘。 不是郗超,不是谢玄,好像也不是王家的那几个葫芦娃。 他把头探出去一看,正好和在下面叫唤的年轻小将大眼瞪小眼。 王羲之堂兄王劭家的小公子,王谧!这厮比王孟姜还小,连十五岁都没满,居然都可以带兵来救援了,不得不说,这世家的作风还真是任性啊。 当日赵川受王羲之所托寻在建康城内找郗道茂,在王家大宅里跟这家伙有一面之缘。 结果当晚自己就着了陆纳的道,把昏迷中的郗道茂睡了,留下一大摊子的破烂事,某人至今耿耿于怀。 “诶?姐夫?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萧卓眼光不善的看了赵川一眼,不是说跟谢家定亲了么?这下面那么硕大一个“王”字,又是谁?怎么又多出一个姐夫来了? 赵川满头黑线,对王劭家的小公子彻底无语了。 不过题外话也值得说一句,历史上,最先看出刘裕前途不可限量,并且多次出手帮助刘裕的人,就是这个王谧。说他是刘裕生命中最大的贵人也不为过。 如今,刘裕的父亲已死,生母做了孟昶的正妻,继母做了自己的妾室,王谧也出现了,历史还真给他赵大官人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再也没有什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句话,赵川打算自己来继承。 “萧寨主,来的是自己人,开门收拾残局吧。” 赵川有些心虚的对萧卓建议道,昨晚已经推倒了萧家小妹,见到对方的父亲,终究是有点心慌的。 不过政务老道的萧卓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很快,以霍家堡流民为主的敌人已经被降服,并且集中起来。 刘翘家的几个族亲,很快被人检举出来,孟昶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一个,正是所谓的以怨报怨,假如孟昶和赵川落到他们手上,一样也是个大写的死字,不会有任何意外。 没有给任何的机会与怜悯,这事也该他来做。 孟昶杀新郎,睡新娘,不仅睡了,还直接娶回去当老婆,小两口恋奸情热,如胶似漆,活生生的打刘翘家人的脸。 所以还需要放刘家人一条生路,然后等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人来找赵安宗和孟昶报仇么? 这种仇恨已经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缓解的余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赵川觉得自己的处置没什么问题。 在这年头,出了类似的事情,那就只有拳头见真章。 “姐夫……赵大当家,哈哈,能在这里遇见你太好了。桓公没说是来护送你,只是让我务必在今日点齐三千劲卒来萧家寨一趟。 嘿嘿,第一次领兵我还有点虚,多亏都是些乌合之众,不然我真要吓晕不可。” 王谧是个话匣子,一开口就没完没了,赵川想起历史上他也算是刘裕的大恩人,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大难过去,有惊无险,赵安宗在浑身是血(别人的)的孟昶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的男人平安无事归来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情绪无法自控。 而萧家小妹好像从昨晚头脑发昏的情绪中冷静下来,躲进闺房不肯和赵川见面。 今天一番大战,肯定是不能走了,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处理俘虏,这一天居然就已经过去。 入夜,踌躇了一天,想赵川已经想得心痒难耐的萧家小妹,来到门口,隐约听到自己委身的男人,正在和今天救场的东晋兵马主将王谧彻夜长谈,她悄悄的躲在窗户下面的墙角,偷听这两人的谈话。 第十五章 门阀的布局 “大当家,建康一别,甚为想念啊。” 王谧很健谈,虽然年纪小,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又不失热血。 除了有点嘴碎以外,几乎就很有下一代家主的风范了。 其实历史上,他是王劭这一脉最出色的子弟。也因为他提前投资刘裕,王朝更替的过程中,琅琊王氏没有被波及,在刘宋时期依旧是顶级门阀。 “嘿嘿,今天多亏你及时赶到,说实话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谢谢我就不说了,走一个!” 赵川跟王谧碰杯了一下,他觉得这家伙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痛快。 “大当家客气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建康的百姓,都还要谢谢你当时的援手呢。”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这多事之秋,又有多少闲暇的时间能够这样吹水呢。 “你知道吗?建康圈子里面,我们熟识的人,就属郗道茂最漂亮,你救过她,应该知道的吧,啧啧,那脸,那身段。” 王谧不知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赵川有时候刻意去回避不去想的女子。 他对着赵川挤眉弄眼,别人没摸过郗道茂,赵川当时救人,估计揩了不少油,当然,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谁也不会说破这件事。 郗道茂身材确实很好,赵川多次“确认”过,估计连郗昙都不会有他清楚。 “前段时间我在淮阴的陆纳大营里看见她了,老得像是风烛残年,不过风采依旧啊。可惜了,如果不出那件事,其实我挺想娶个漂亮妻子的。” 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这是他跟郗道茂之间的秘密与约定,不变回少女模样,也是郗道茂自己的倔强坚持。 王谧的言外之意就是很中意郗道茂美丽与气质,有点爱慕的意味。只是现在说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刻意隐藏,但我发现她肚子有点大。当日她被人玷污,果然是留下了孽种么?上天对她挺狠的啊。” 王谧摇摇头,喝了一口酒,赵川也跟着喝了一杯,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王谧很可能知道些什么,因为郗道茂不会发神经的跟着王孟姜一起北上,她是因为谁而离去,恐怕坐他对面的那个人最清楚了。 王谧或许只是感慨,也可能是要提醒赵川不要提上裤子不认人,总之双方都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也都没有撕开那张遮羞布。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就结束了,王谧没有兴趣再说下去,也没有说郗道茂在陆纳大营里有多惨或者多好,两人气氛沉闷的喝了几杯酒,似乎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当家,你是个聪明人,在这一辈人当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憋了半天,王谧说出这么一句恭维的话来,赵川什么都没说,只是跟他碰杯。 “北伐乃是晋国的变局,我们王家现在有点不妙,说实话,明日我手下那三千人马,绝大部分都会护送萧家南下,这是答应了萧卓的,只不过,我会带着很少一部分王家的私军,跟着你。” 王谧的话,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根本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大概,应该是王家的主支出手了(王羲之虽是嫡出,却只是旁支)。 “愿闻其详。” “我们王家现在空有实力,却无法发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论某一支的实力,王家无论挑哪一个出来,都会被谢家碾压,没错,就是碾压,无论文武,都比不上,特别是谢道韫这一辈更是如此,建康明珠就不说了,谢玄,谢韶无不是人中龙凤。 但若是把琅琊王家整体的实力加起来,谢家就比不上了,特别是中级官员以及郡县的地方官,王家有压倒性的优势。 质量再好,有时候却顶不上数量上的优势,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时候还真说不好孰强孰弱。 “蛇无头不行,王家现在缺少的是像桓温,谢安这一类的领军人物,只怕不出二十年,就会式微,淡出中枢。” 啪!啪!啪!啪!啪!啪!啪! 王谧兴奋的拍巴掌,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无奈的说道:“你看看,你这个长安的北方之人,都能一针见血的看出来,江左的那些老狐狸,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郗家这一辈有郗超,谢家有谢玄,桓温家就不说了,几个子弟都能挂帅,桓冲更是有勇有谋的大将之材。唯有王家在军中无人,这世道越来越乱,没人领兵,终究会家道中落的啊。” 顶级门阀连横合纵,又是另一个层次的游戏,好比是围棋一样,不以一子定输赢,而大势却总是看得到。 王谧年纪轻轻,就能居安思危,确实有些不简单啊。 “所以呢?你家里有什么打算?” “这次你到建康之行,或许很多人看到的只是谢道韫代笔的心学,而以我父亲为首的一些人,看到的却是你怎么掩藏自身的劣势,发挥自身的优势,获取最大的成功。 他们觉得,你值得投资,甚至下重注!所以我带着我们家这一脉的精锐来了,不多才一百人,严格算起来,都算是东汉剑客王越的徒子徒孙。” 嗯? 这很有意思啊! “上次你救郗道茂的事情,我父亲觉得你很会在乱局中找到突破口,在战阵之外,也有自己的一套。到关中以后,我会带着这些人在关中布局,撒网,听你调遣。说明白点,王家想当你的眼睛!” 果然! 这世间能有多少傻子啊,真正的傻子,早就被人坑死了。 谢家需要额外的钱粮募兵,扭转王家当家的局面。而王家看得更远,将王孟姜的“私奔”废物利用,干脆在关中布下谍报网。 一方面是为赵川提供情报,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王家自己服务呢? 点头,还是摇头,这是个问题。王谧三千人马就在萧家寨外面扎营,现在自己说不,对方会不会痛下杀手? 心里有一点不爽,不过想想也正常,王家蓄奴过万,可以轻轻松松拉起来一支十万人的队伍(谢家的北府兵就是如此),要是没点手腕,能坐上江左第一世家的位置么? 王羲之属于旁支,就算女儿跟自己“私奔”了,王家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而自己现在在淮北玩得风生水起,琅琊王氏的主支,自然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一方面想跟自己合作,另一方面,则是想把家族里的优秀子弟,送到自己身边锻炼一下。 “大当家,这件事对你没坏处,我们各取所需而已。成大事不拘小节,在你没有成为北方霸主以前,王家绝对是你的盟友而非敌人,你觉得呢?” “那就依你所言吧,走一个。”最后两杯,酒壶里已经没有酒了。赵川跟王谧碰杯完之后,就算达成协议。 “明日启程,那我先告辞了。可以多嘴一句,家里怎么想我不能控制,不过我本人对大当家的为人和能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么明天见了。” 世家公子的礼仪,非常标准,让人如沐春风,王谧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了。 “还没听够么,出来吧,人已经走远了。” 赵川看着微微撑开的窗户,没好气的说道。 萧家小妹低着头,把门窗都关好以后走到赵川身边,却不敢来到对方的怀抱。 “你是被吓到了吧,坐吧。” 萧文寿坐到赵川身边,还是忍不住靠在他胳膊上,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王谧是琅琊王家的公子吧,是不是权利很大。”萧家小妹柔柔的问道。 “对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赵川叹息一声,跟这么一个单纯的妹子说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似乎有点太残酷了。 “你活得很辛苦吗?有时候我觉得爹过得很累,不过刚才听到你和王谧聊天,我觉得你也挺累的。” 萧家小妹咬了咬嘴唇,轻轻的抱住赵川的胳膊,把整个身体都靠过来。 “好多事情我以前不懂,不过这几天明白了一点,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女孩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赵川在一起其实很放松。不深入理解那些政治婚姻的真谛,就无法理解赵川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多么大的区别。 “你是希望我爹对付刚才王谧他们家的人么?” 萧文寿幽幽的问道。 女人们并不傻,她们用自己的感性认知,往往更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拒绝表姐,其实是不想害了她吧?” 听到这句话,赵川怀疑是不是成了自己的女人之后,萧家小妹的智商急剧上升。 “我总是不想你这样的人接触到那样的一个世界。”赵川摸了摸萧文寿的头发,微笑的看着她,刮了她那小巧挺拔的鼻子。那笑容让她的心也变得轻快起来。 “嗯,我知道了。” 萧家小妹并没有说自己知道什么,而是勾住赵川的脖子,献上了火热的红唇。 这一举动撕碎了两人心中可怜的单薄枷锁,因为心动所以情动,因为情动所以抵死缠绵。 柔软的心似乎被一种莫名的东西捂热,只想好好疼爱对方,那种来自心底的幸福与快乐,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仿佛置身于美丽的梦境,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很久之后,看着赵川的睡脸,萧家小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并在心中暗暗给自己许下了一个约定。 这一天感到幸福的不止是萧文寿。赵裔一家看到孟昶是如此神勇,心中最后的一丝介怀都已经消失,都庆幸赵安宗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新婚夫妻,今日又差点生离死别,自然是情难自控。 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之后,孟昶和赵家娘子,双方都很满足的依偎在一起说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转到王谧身上。 “夫君,你说赵川回北方,这个王谧会跟着一起么?他今天来的时机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赵安宗是很本分老实,但她对危险还是有着本能的预感,今天白天的战斗,非同寻常。 “之前萧家寨也参加过战斗,经历的时间长的有十几天,短的也有三四天,没有说像今天这么巧,霍家的流民一来,救兵就马上到了的,来的时间那么准。” 赵安宗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孟昶粗糙的大手,心疼的问道:“射了那么多箭,手疼不疼啊。” “嘿,刘家人要抢你走,我那个气啊,当然就没留手了。”孟昶毫不在意手上的疼痛,甩了甩手腕,表示哥强健得很! “你这个傻笨熊。”赵安宗拍打了下孟昶的肩膀,却把情不自禁的亲了下对方的脸。 “你别说啊,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啊。” 蠢萌而耿直的孟昶没有注意到新婚妻子的香吻,而是托起下巴,皱着眉头,不断沉思。 今天王谧出现的恰到好处,正是霍家流民攻城到一半,首尾不能相顾的时候,若是说没人给这家伙发信号,孟昶打死都不相信。 这说明王谧很早以前,在萧家寨就有内应,或者说王家其实也在很隐秘的经营淮北之地,这里失去土地的流民,来源太过复杂,混进几个探子简直易如反掌。 “这事你别张扬,我有机会自会跟大当家说的。” 孟昶虽然不能窥测全貌,但今天的事情也是一个重要信号。 随着桓温的北伐,江左世家的爪子,已经伸出来,开始向淮北乃至洛阳渗透了!恐怕只要桓温不战败,这种渗透就不会停止。 孟昶哄了赵家娘子几句,两人相拥而眠。 正当赵川和萧文寿突破男女的界限,探索这个美妙全新世界无法自拔的时候,萧家寨外的王谧军帐里,这位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正在阅读一封书信。 看完之后,他将书信拿到油灯跟前,纸张开始燃烧,随后化为灰烬。 “少主,三日之前,姚襄来到汜水关,企图以商队为内应,奇袭关隘,没想到被守将朱序识破,死伤惨重。 随后偷袭变为强攻,周成增兵汜水关,姚襄一连五次都没有破关,现在驻扎于汜水关以东十里。” 一个穿着软甲,带着面罩的斥候,单膝跪在地上,对王谧汇报军情。 “知道了,你回去吧,不用再来了。跟我爹说一声,桓温要怎么玩,就随便他怎么玩,我们不要插足进去,就说是我说的。” “朱序不是桓温麾下的鹰扬将军么?怎么跑周成那里去了?”王谧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方唱(上) 夕阳西下,树林里已经点起了篝火,居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初夏时节,野外宿营,蚊虫颇多。大当家这驱蚊药果真有效?” 王谧一袭白衣,摇着蒲扇,他手下的人正在扎营,一副繁忙景象。 王谧手下军马已经护送萧家寨的流民南下京口,而自己则是带着百余王家私军精锐,护送赵川等人往西北方向进发,目标许昌。 途经苏家堡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药有没有效,你得去问葛洪,我可说不好,想来是无碍的吧。”赵川一边烤肉,一边在上面撒盐,悠哉悠哉,回答的也是有口无心。 “喂,你那个随从跑哪里去了,我还想让他表演下射箭呢?” 王谧从赵川手里接过一串烤野猪肉,一边吃,一边嘴里赞不绝口道:“大当家这手艺真是绝了,如果现在孟昶能来射两箭,萧家娘子肯跳个舞助兴,岂不美滋滋?” “王大哥想看,奴家跳一跳又何妨,只要郎君点头就行。” 萧家小妹笑盈盈的走过来,端着的木盘上有两个茶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茶水。 王谧世家公子哥,即使是在野炊,也是很讲究的,更何况他这次带足了粮草和补给。 被爱情滋润的萧家小妹宛如盛开的白玉兰,走路都是带着轻快,宛如杨柳摇曳。 王谧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得了,我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你打算我吐出来然后你再捡起来吃?”赵川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谧,暗示对方不要打错了主意。 这年头交换妾室乃是士族雅事,不过显然赵川不会让其他的男人染指萧家小妹。 不仅是现实需要,也是感情上不能接受。 “不是,昨日得到消息,萧家已经与谢家联姻,当然,女方不是萧卓这一脉,谢家那边乃是二房长子谢朗。” 王谧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的说道。 二房? 谢道韫所在的是大房谢奕,他岳父大人,已经见过了。 三房是谢安,四房是谢万,打交道都很深。这两人很熟悉。 据说还有个五房…… “二房谢据英年早逝,你不知道他也属寻常。” 王谧话语中信息量极大,桓温北伐,如同在沉闷的池塘里扔进去一块大石头,各大势力的心思都开始活泛起来。 “对了,最近可能不是很太平,那个孟昶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和他的爱妻蜜里调油,玩心肝宝贝的游戏去了呗,还能干嘛? 赵川撇撇嘴,没有说话。 人家两口子,玩什么情趣游戏都是他们的自由,赵川并不打算窥伺孟昶的私生活。 孟昶和赵家娘子感情好,他乐见其成。 赵川远没有孟昶那么缺女人,这一路上神经崩得很紧,跟萧家小妹每日也只是夜里抱着一起入眠而已,作为一个掌控局面的人,不能被自己的欲望所操纵,也就是所谓的不能用下半身思考。 赵川的脑补大概猜对了一半。 从来没被女人温暖过的单身狗孟昶,得了娇妻之后自然是爱不释手,对于夫妻间的人伦之事乐此不疲。 不过孟昶倒也不是不知轻重,他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也非常克制,每次和新婚夫人亲热都是点到即止。 作为“远程狙击手”的他,要随时保证拉上弓就能杀敌,保持警戒。 天色渐晚,清澈的小湖边还有一点余光。赵安宗如同一条美人鱼,站在湖里,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孟昶就在湖边暗处的灌木丛里眼睁睁的看着,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口水。 夏天流汗多,女子在湖里洗澡乃是常事。 赵安宗知道丈夫在偷看,洗的非常放松,洒脱。被自己的男人欣赏,是女人的自豪,这里没有其他人,赵家娘子如同跳舞一样,洗的很有韵味,将美好的身体展现给丈夫看。 她是故意的,这是夫妻间的小乐趣,心照不宣。 凉丝丝湖水里,没有让她感觉到冷,反而内心的燥热难以压抑,今夜,她会更主动一点。 赵安宗面对着孟昶所在的树丛,心思太多有些走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背后远处有两双贼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睛赤红。 “阿宁,我们过去把那个小娘逮住,找个地方快活一番,如何?” 一个处于变声期的男音,喘着粗气的问道,他有些把持不住了,湖里那个女人,他现在就想吃掉。 “国宝,这不好吧,小妹和姑姑都在,这一趟咱们有重要的事情,不宜节外生枝。” 这位叫“阿宁”的人,虽然也想入非非,倒也没完全失去理智。 偷看女人洗澡,只怕谢安年轻时也干过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件趣事,无伤大雅。 但你若是强行将对方OOXX了,那事后怎么收尾,要不要杀人灭口,会不会结怨,这都是需要思考的。 自己这位堂弟一向是个浪子,骄横跋扈,跟着他走,绝对会被带进沟里面。 “走吧,姑姑可能等急了,我们快回去吧。” “不行,你不上我上,我忍不住了。”这话说的声音有点大。 叫“国宝”的家伙已经豁出去了,就算被湖里的女人发现又如何,今天谁不让他爽,他会让谁一辈子不爽! 他刚要动身,从远处射来力道极大的一箭,正中他肩膀!顿时身形一滞,血花四溅! 孟昶给赵川送自己的那柄滑轮弓起名为“后羿弓”,准头,力道都是这年月的弓箭无法比拟的。 混乱之中,湿漉漉的赵安宗已经在岸边被孟昶用一块白色的大布包裹到膝盖,吓得花容失色。 “有个混球偷看你洗澡,我去把人抓来。你先回营地找大当家。” 尼玛的,看自己新婚妻子边洗澡边跟自己调情,美滋滋的事情,全被一旁偷看的家伙给毁了,孟昶怒火中烧。 不把对方眼睛挖出来,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扑通”一声,受了伤的“国宝”,将一脸错愣的“阿宁”推入湖水,自己捂着肩膀逃得飞快! 有时候你遇到熊,并不需要考虑怎么跑得比熊快,只要你能跑得比同伴快就行!国宝看到那头“熊”把阿宁从水里拎出来,脚下的步子更快,转眼就消失在愤怒的孟昶视野里…… 桓温去了寿春,又到了彭城。谢家精锐也几乎倾巢出动,谢万,谢安,谢玄,都不在建康,这里的紧张气氛消散了许多。 大伙都知道,现在风暴的中心在淮北,而不在建康。 鸡鸣寺里,儿皇帝司马聃跪在亲生母亲的卧房前,不敢抬头看站在门口的褚蒜子。 “太原王家,也是坐不住了吗?”这位东晋传奇太后,一脸冷笑的数着佛珠反问道。 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本为一家,只是后来分家,琅琊王氏在江左后来居上,而太原王氏来得不仅晚,家里人也没有完全过来,目前被压一头。 “是的,母亲,前日王坦之前来跟我说起求亲的事情,孩儿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母亲定夺比较好。”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两家顶级豪门,都不会再把嫡女再嫁到司马家,因为担心成为外戚之后力量失衡,导致局面急剧崩坏。 和平与稳定来自力量的均衡,一旦打破平衡,那就是零和游戏,直到新的平衡产生。 当初的司马聃未过门的媳妇何法倪,就是双方妥协的产物。这是世家的规矩,也是权谋。 现在王谢的力量,桓温的力量,都在北伐当中,太原王氏,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见缝插针的好机会! 他们想当外戚!走外戚路线,然后在江左的朝堂上立足! 王述王坦之父子现在是太原王氏在江左的扛鼎人物,他们出面提亲,恐怕褚蒜子无法拒绝。 王述当初因为何法倪的事情跟赵川结下梁子,而王坦之则是堪比郗超的厉害角色。 盛德绝伦郗嘉宾,江左独步王文度,说的就是此二人。 褚蒜子只能是作为一个母亲去看待儿子婚事,而不能作为太后去处理这件事,无论同不同意,都不会改变某些人的想法。 你拒绝了王家的这个,人家还会塞另外一个,最后你又能拒绝多少次呢? 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扬汤止沸而已。 褚太后的背后是谢家,该怎么处理,也该由谢家说话,而轮不到她拿主意。 当初谢家和桓温合流,条件就是褚蒜子实质性退位,她现在的选择也很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其实如果自己当年和丁胜一起私奔,浪迹天涯未必不是条好路,只是,可惜了,时间不能重来。 “哀家已经不问世事,不过,王文度(王坦之的表字)的建议可以考虑。让你皇叔(司马昱)去看看姑娘怎么样,然后把这事定下来吧。 我已经还政,天子家事即国事,可一不可再,你回去吧,好生思量。”褚蒜子很隐晦的说了两句,然后就下了逐客令。 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桓温会有所警觉。 一个女人被这样一个枭雄警觉,足以自傲了,可惜这对当事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司马聃拜谢,随后离开了鸡鸣寺。之后,褚蒜子的佛珠无故散落一地,让她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未经谢家同意,太原王家就把触手伸进来,老奸巨猾的谢安又岂会坐视不理?琅琊王家又岂会无动于衷?他们是不知道,还是早就有所应对? 琅琊王家和太原王家虽同出一支,关系表面上看似乎也说得过去,但实际上,双方的暗斗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王羲之跟王述还有很深的私仇,论站队,如果要赵川选,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站在琅琊王家这边。 被桓温软禁,消息也无法传递,褚蒜子心中有着浓厚的不安,感觉当初谢安布局的时候,似乎漏算了什么,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 赵安宗婚后生活和谐,被孟昶宠着,现在颇有女人的韵味。当她急急忙忙,裹着一条“浴巾”回到营地的时候,赵川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就是当初的赵家娘子。 “大当家,危险了,刚才有个贼人……孟昶去捉他了。” 看赵安宗的样子,赵川也明白她刚才在干嘛,连忙对着萧文寿喊道:“萧妹妹,快带你表姐到帐篷里换衣服休息,喝点热茶压压惊。” 打发走了两个女人,赵川跟王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我指挥不动你的人,赶紧把他们组织起来,那些盾牌什么的都拿出来,我觉得要出大事了。” 连年战乱,没有死去的人们,又不能流窜的人们,都会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最简单,最容易实现,也是最好选择的一项,就是抱团取暖! 赵川已经猜到是有人偷看赵安宗洗澡,问题是偷看的人有几个,就算只有一个,那个人在附近也一定有同伙。 这年头,一个流民队伍,把妇孺都算上,少的数百人,多的几千人的坞堡也是有的,天知道孟昶这次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很快,赵安宗的哥哥,弟弟,父亲,也都穿着软甲来到赵川身边。就不说赵伦之了,就是年纪已经大了的赵裔,也是刀不离身。 赵家娘子换了一套粗布衣服,脸和脖子也抹黑了,看着脏兮兮了掩藏了丽色,就连萧家妹子,也换了件带补丁的破衣服,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又弄黑了脸。 怎么在乱世生存,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这对表姐妹,还有赵家的人,显然知道怎么在流民成堆的淮北保护自己。 反而是王谧没见过这阵势,眼中的好奇一闪而过,随即开始命令王家的私军布防。 这些人都是为刺杀,保镖准备的,并不精通战阵,赵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些人生疏的布防,暗自叹了口气。 若是在苏家堡有这样的士卒,早特么被抓去挖煤了! “大当家,我的人不是这么用的,现在是逼不得已,若是来几十个人,咱们一点都不虚,来多了就不行了。” 王谧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像黑熊一样高大的孟昶直接拎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如同拎小鸡一样,丢到地上,摔得对方直叫唤的。 “这小子偷看娘子洗澡,真晦气,大当家,挖了这家伙的眼睛吧。” 赵安宗在一旁气得直哆嗦的,孟昶爱护自己一点不假,可情商也太低了点!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被人偷看洗澡,羞死人了! 第十七章 你方唱罢我方唱(下) 问心智正常的男人一个问题,假如你刚结婚的老婆(一婚)被人偷看洗澡,那个罪魁祸首被你抓到,你会不会把他狠揍一顿? 答案是肯定的。 从这年代的法理上说,偷看赵家娘子洗澡,比偷看萧文寿洗澡要严重的多!这就是正妻的地位和威力。 于是在把这个“小鸡”拎过来之前,“黑熊”已经在不打伤这家伙的前提下,将其打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大当家,你说怎么处置这家伙?” 孟昶黑着脸问赵川。 王谧看了看周边的形势,悄悄的在赵川耳边说道:“先问下对方家里什么来路,然后活埋算了,这荒郊野地,也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多他一个不多。” 看你文质彬彬的,心肠可是够狠啊!赵川在心中吐槽这位世家公子哥。 这几天的相处,他也不敢小看此人,世家的心黑着呢。 来自后世的某人还真不习惯这年头世家的作风。而且看孟昶的样子,不止世家如此,连流民队伍也是这样。 只怕孟昶在郭敞手下当先锋的时候,那帮人也干过不少“快意恩仇”的事情吧。 不过有一点说对了,先问下这个倒霉蛋的来路比较好,现在看来这仇也算不大不小的。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啊。历史上苻坚苻天王就是“心太软”,最后没落到好下场,赵川可不想成为那样的倒霉蛋。 “你不要躺在地上装死了,没有用的。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你活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既然是活埋,又怎么会死不见尸?” 这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比赵川略小的家伙顶嘴说道。 诶?到这个份上了还去关注这样的问题,这跟老虎到身边了他喵的还去数对方有几根胡子一样可笑。 “你觉得讨论这个重要吗?”赵川耸耸肩,已经失去跟着家伙说话的兴趣。 要不就活埋算了吧,下辈子记得别偷看女人洗澡,或者偷看的时候机灵点,跑快点,逢年过节我会跟你烧柱香的。 “喂,我堂兄已经回去搬救兵了,你们赶紧把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到时候我给你们说句好话,这件事大家都有错,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赵川回头跟王谧两人面面相觑,对方穿着打扮不俗,虽然身上湿乎乎的似乎掉进水里看上去很狼狈,但从说话的谈吐和衣服的布料看,这定然跟王谧一样,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 可能还比不上王谧,毕竟王谧不会像这家伙一样傻气吧?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偷看你夫人,哦,或者说姐姐妹妹什么的洗澡,被你抓到,你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赵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对方身上的中二气息拉低了。 “假如是你的话,那或许就是把眼睛挖掉吧。”已经站起来,看上去如同落汤鸡一样的家伙,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赵川的调侃,赵安宗和萧家小妹都在掩嘴偷笑。 这家伙是不是傻?他是在建议我挖掉他眼睛么? 对于这样的人,赵川也实在是有些无语了。 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赵川猛然发现,自己到现在似乎都没问对方姓谁名谁,哪里人士,家里什么背景,果然是遇到中二少年,自己也被带沟里去了么? “我问你,你究竟是谁?”看到赵川在那里叽叽歪歪的,王谧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一边,开始担任审讯的工作。 “我叫王恭,太原王氏,乃是王濛一脉的嫡出子弟!” 太原王氏?太原王氏怎么会在这里?太原王氏不是应该在太原么? 赵川对这些有点愣,但王谧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家在东阳(浙江金华),不是在建康混的,所以跟王恭不熟,如果他在建康住,或者谢道韫,王孟姜在这里,那就一定认得王恭了。 中二少年自报家门以后,赵川这边的气势陡然一滞,不复之前的气势如虹,非挖对方眼睛不可的态度。 这是个拼爹的年代,赵川赵大官人也无法免俗。想爽当然可以爽,一刀的事情。 但这里这么多人,很难保证人人都闭嘴不说,对方家里如果知道了,这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说到底也不过是偷看洗澡的罪,这就将一个大世家的嫡出子弟灭口,至于么? 赵大官人也是看碟下菜的。 “我们这次是打算去太原祭祖,把我祖父的衣冠入祖坟,以尽孝道。” 这个理由么?有点牵强了。 不过好像也说得过去啊。 赵川在心中暗自回想跟谢道韫等人交流的一些东西。 要知道东晋是以孝道治天下,又是喜欢刷朋友圈,没有公务员考试也没有高考,全靠裙带关系。 典型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名声比生命还要重要。 眼前这家伙绝对是家族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走一趟太原镀金,然后回来以后,家里就可以说他尽孝道什么巴拉巴拉的,迅速往上爬。 神色变幻之间,赵川已然明白对方的套路。 桓温北伐之前,江左前往太原的道路是封闭的,人多了动静太大,容易招来军队,人少了却又很危险。 现在他开始北伐了,势必会攻下洛阳,这是历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洛阳到太原,可就不远了(几百公里),而且那里既不是苻家,也不是慕容家的地盘。 张平跟东晋还有几分香火情,名义上从属于东晋,对于世家祭祖这样的活动,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特别在意。 桓温这次北伐的借口,也是迁回司马家在洛阳郊外的陵墓,说到底,他能出兵,也是司马聃名义上的“尽孝”。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这种看似脑残的行为。 当年桓温隐忍很深,最后手刃杀父仇人一家所有男丁,不仅没有获罪,反而声名鹊起,最后被招为驸马,这就是孝道的力量。 司马家的皇位是篡位而来的,自然不敢提“尽忠”,所以才特别强调孝道!王恭北上,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当家,请借一步说话。”王谧不理站在一旁被人看管起来的王恭,而是拉着赵川到一旁,顺便把傻大个孟昶也叫来了。 “孟昶,你可有伤王恭那边的人,你刚才不是说射中了么?” 王谧皱着眉头问道。 在中国,自古就是没死没残不算大事!双方都有后退和前进的空间,不然事情就有些棘手。 “我确定射中了,有利箭入肉的声音,不过这家伙身上没有箭伤,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孟昶摸摸脑袋,他的战场直觉是很灵敏的,射中没射中,出手就有感觉。 而且那把弓太趁手了。 还有第二个人! 赵川走到王恭身边,递给他一串刚才还来不及吃的烤野猪肉,这家伙大概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么?他是不是受了箭伤?”赵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宠辱不惊。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件事,王恭就怒不可歇! “王国宝这个混蛋,明明是他要来看女人洗澡的,也是他说要把那小娘抓起来玩弄一番,结果他中箭的时候,居然把我推到水里自己跑了!混蛋!” 王恭把那个叫“王国宝”的,从头骂到脚。 赵川无语的翻翻白眼,看这家伙的做派,确实有可能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喂,大当家,这王国宝可不是什么好鸟啊,他以前骚扰过你夫人。” 王谧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 我夫人? 半天赵大官人才发现王谧指的是谢道韫。 建康城的世家,没有一个不知道谢道韫是他赵川的女人,谢家对此也是默认甚至当面承认了。 敢情王国宝是个大色狼加浪子,这个王恭估计有点小色经不起怂恿,结果被人带沟里去了。 这证明一个老司机是多么重要啊!MMP,我都没看过女人洗澡呢,居然被你们抢先了,亏我还这么帅! 赵川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放弃治疗了。 对方打着孝道的由头公干,自己占理也变成不占理了,偷看女人洗澡在这年头算什么大事呀!人家交换小妾,玩兔子什么的都是不亦乐乎的雅事,相反自己阻挠他人北上祭祖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到情势不对,赵大官人蔫了,这件事大概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而且,王恭看上去还算好说话,那位逃走的王国宝,只怕不是善茬啊,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王公子,不好意思,一场误会,哈哈,不打不相识。” “来来来,王公子饿了吧,我亲自给王公子做点野味。” 赵川翻脸比翻书还快,前倨后恭玩得无缝对接。 等会报复的人来了,王恭若是说话算话,有分量,那么一切好说。 若是王恭说话不算话,到时候直接把这厮当人质,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赵大官人也不是吓大的。 王恭社会经验极少,而且很爱听奉承话,吃完了野味,喝了热茶,换了身王谧带来的衣服之后,气也消了大半。 “王公子,现在天色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有些不便,不如明早再走如何?” 赵川十分“贴心”的问道。 他还真怕这位愣子现在就赶着回去,夜晚树林里野兽可不少啊! 要知道历史上的这个时期,由于各族人口迁徙,战乱什么的,导致很多有人的区域成为了野生动物的乐园。 史书上说,苻生继位后,关中大乱萧条,有老虎白天公然到村子里吃人。 王恭可能有些中二,却不是真傻,他也害怕这年头走夜路。 两人胡扯之间,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天色渐晚,赵川已经打算把人分两拨,轮流休息。 “大当家,有大队人马来了,快结阵!” 孟昶大喊一声,王谧手下已经昏昏欲睡的私军,赶紧互相依靠着,盾牌护住前身,孟昶躲在后面负责压制,严阵以待。 赵川倒不是特别担心,人数少的他们应付得过来,人数多的吧,想太多也没有用,必死无疑。 “把这些人给我围起来,一个都别走脱了,哎呀,疼死我了!” 一个鸡嗓子扯着喊出来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赵川笑不出声来,这个不大的百人规模的营地,已经被披着轻甲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卧了个槽!怎么这么多人,只怕不下五百人了! 赵川心中有些后悔,若是苏家堡的人在,别说是这五百披甲,就算数量再多十倍,他赵大官人也是不虚的,可足浑常不比眼前的厉害多了,可怎么样呢,还不是一个死字! 只是现在么……好像有点双拳难敌四手的味道啊! “这里的人给我听着,首先,你们把我堂哥交出来,其次,你们这里的小娘子,都拉出来看看,把爷爷伺候满意了,说不定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的话怎样?” 赵川把短剑放在王恭的脖子上,穿过盾牌来到最前面。 “王公子得罪了,我们也想活命。”赵川在王恭耳边悄悄的说道。 “大当家,这大军是王国宝的,他和我不是一支,未必会听我的啊!” 王恭压低了声音,却是带着哭腔。 他说的不假。他是王濛一脉的,王国宝是王述一脉的,他们虽然都是太原王氏,可还真就不是一家的! 这次祭祖,跟王国宝一家是没有关系的,还是王恭家里委托王国宝一路护送。 所以王国宝才不在乎祭祖(祭王濛)什么的呢,又特么不是他的祖先! 看旗号,赵川明白了,这是王述的军队,他在京口跟这支“杂牌军”有过一面之缘。 “这家伙跟王述什么关系?”赵川悄悄的问道。 “他是王述的嫡孙,王坦之的嫡子。”王恭突然觉得,搞不好王国宝这次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命,就像他刚才为了逃跑,推自己到湖里一样。 “全部退后,不退后的话,我就先把他给杀了,反正是一个死,杀一个赚一个!” 赵川把短剑离王恭脖子近了些,很光棍的威胁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杀人的是你,又不是我王国宝,你只管杀便是,我会给他收尸的,反正回京口以后,我自然会说他老早就被你杀了,死无对证,你能把我怎么样?” 卧槽,这次遇到狠人了! 赵川被弄得目瞪口呆! 太原王氏家谱太过于源远流长,分支也特别多,这里就当是小说看看就好,勿深究。 第十八章 一本烂账(上) 赵川把剑放在王恭的脖子上,站在所有人身前,面对大军岿然不惧。 “喂,你还有没有救兵啊。”王恭听到赵川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还有我小姑和妹妹没来,可能还有一线转机吧。” 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没谱。 王国宝这个人,算是王坦之“生坏了”的儿子。 如果是现代,说这厮是隔壁老王的种估计也有人相信,因为他跟自己那两个有出息的哥哥相比,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想知道这个年代的纨绔子弟什么样,不需要考察,看看王国宝就成,他就是建康城里纨绔的标杆。 欺男霸女什么的逼格太低,王国宝有很多花式玩法。而且这厮心狠,出手也重,做事不计后果。 说句难听的,若是谢道韫在没人的时候遇到王国宝,这厮真敢上去轻薄,才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呢。 听了王恭的话,赵川翻翻白眼,尼玛,一个老女人加一个小女人,莫非还能救场不成?一看这王国宝就有点混,老虎算不上,顶多算头野猪。 森林里的猎人,未必全怕老虎,但少有不怕野猪的,单枪匹马对上,都是能躲就躲。 “那是我亲姑姑和亲妹妹,不会见死不救的。”王恭还真怕赵川“激情杀人”,万一激动下,手抖一抖,自己死得何其冤枉? 如果还有以后,回到建康一定给王国宝这厮一点颜色看看! 王恭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态度,低垂着眼睑,一副死狗模样。在外人看来大概是被吓傻了,只是心里有没有骂MMP就不知道了。 “来人啊!给我……” “慢着,谁敢动手!” 一声娇喝,清脆的女音,打断了王国宝的装逼。 极为冷艳的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赵川面前,这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冷,是面无表情,艳,是长得好看,似乎跟谢道韫差不多的年纪,绝对是比自己大了。 她看到赵川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又变得波澜不惊起来。往那里一站,气势逼人,说她是年轻时候的褚蒜子估计都有人信。 “国宝,此事我已经知晓,是你们理亏在先,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就此作罢吧。这位公子,你觉得如何?” 就是谢道韫,也从来没用这么清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赵川心中闪过一丝不爽。 不过形势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才行。 王恭或许将来还有点利用价值,王国宝这厮遇到机会定会给他个教训,眼前这个“大龄女青年”和小萝莉,赵川不关注,也不想知道她们是谁。 特别是这个说话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装逼的气息,让人格外不舒服,恨不得按在床头打PP才能消下心头那股邪火。 “快点头啊,这是我姑姑,她一向对谁都不假辞色,这次算是话多的了。” 看到赵川没什么表示,王恭有点急了。 这姑姑也是够年轻的,看上去似乎比王恭也大不了几岁。 王国宝色眯眯的看着这女子,舔了舔嘴唇,得意的说道:“你陪我睡一觉,我就放了他们,如何?” 算起来王国宝和这女子勉强能够得上五服以内,算是堂侄儿的关系,没想到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如此直白,这位冷艳女子气得浑身发抖,俏脸含煞。 “王国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就往脸上划一道疤痕,以后要杀你的人可以从朱雀门排到台城!” 主次矛盾已经转换,赵川放下手中的短剑,和王恭两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美女大人手撕王国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赵川暗自揣测,王国宝显然是不敢把这位冰山美人怎么样的,不然王恭不会像现在这样稳如泰山,一副看戏的模样,就连那位美女身边的小萝莉,也鼻孔朝天的看着王国宝。 莫非她们有什么依仗,这五百士卒都奈何不得么? “哈哈哈哈,姑姑,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王国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刚才就像是放了一个屁。 赵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荒诞不经的一幕,心中若有所思。 这个小萝莉还不好说,这位冰山美人,恐怕身份不那么简单的。 她或许是王恭的姑姑,但绝不仅仅只是王恭的姑姑。 总之,敬而远之比较好。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件事就此揭过。” 赵川把王恭松开,放对方回去,不过开窍了的王恭并没有走远,孟昶射箭的技术,让他印象很深刻。 脖子上的刀没有了,不代表他很安全。赵川杀他们所有人或许做不到,但狙杀其中一个两个还是很轻松的。 王恭离开了赵川的威胁范围,翻脸不认人的王国宝又想杀人灭口,却发现赵川直愣愣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想把他们弄走,然后你自己就好办事了?”赵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国宝,指着冰山美女一行人。 贼眼珠一转,王国宝被说中心思,却也不恼恨,只是旁若无人的大笑。 “你知道我是谁么?”赵川一直注意王国宝的动作,发现这厮很镇定。 看来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 相反,冰山美女和小萝莉眼中露出好奇,这两位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 想来王恭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事透着不寻常啊。里面会不会有套路? 赵川心转如电,却大言不惭的说道:“我是葛洪仙师的关门弟子,要知道葛洪仙师能治病救人,但治病的药,亦可以是杀人的药,如果没有解药,你已经离死不远了。” 哈? 纳尼? what? 包括孟昶在内,众人齐刷刷的大吃一惊! 王国宝脸上的表情却是像死了亲爹。 这让赵川心中大为警觉。此人和王恭他们明显不是一拨人,而且,似乎对自己有所了解。 “你想怎么样?” 王国宝沉声问道,不复刚才的放荡不羁。 “你肩膀上的箭伤,军中医官应该已经给你处理了吧,是不是依然有点痛,而且很痒,很麻?” 赵川不担心这厮不入套,心理暗示是一种很成熟讹诈方法,后世已经被验证过无数次。 王国宝不说话了。 他这样的人很怕死,比赵川还怕死。 前途很美好,他的家世也很好,想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死? 话说被这家伙一提醒,伤口确实有点痛了,难道箭头上真有毒? 这年头箭伤投毒算什么稀奇事,死于箭伤的更是大把,历史上周瑜不就是因为受了箭伤,破伤风加毒素攻心而死的么? 三国到现在也就一百多年吧,没过多远。 “交出解药!” 赵川没说话,但眼神很明显的嘲讽,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看我傻?” “我把大军撤回来,你给我解药。” “他们今夜住在我们营地里,我给你一半解药,然后在我们外围扎营!” 其实有更好的办法,但赵川很想跟王恭等人谈一谈,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这个王国宝,心思太深了。 “可以。我们今夜就住这里。”冰山美人不客气的抢答道,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川一眼。 反正某人没读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呵呵,王国宝,小样的看我不坑死你。 系统给出的一种药,吃了人会陷入狂暴状态,想杀人,无法自控,战场上暴走的时候用的。 “今天先给你一半,不吃的话,估计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先把大军后撤!” 债多不压身,赵川再次使出讹诈大法,他敢赌,王国宝绝对不敢赌。 赵川猜对了。王国宝接过药丸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转身就走,如同受伤的野兽躲在阴暗的地方舔伤口一样。 大概这厮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今天这样的亏吧。 那五百京口晋军如同潮水一般撤退,赵川看到冰山美女长长的舒了口气。 刚才的强硬,估计她也是在装,万一王国宝发了疯真要睡自己的姑姑(关系隔得比较远),这女人叫天叫地也没有用。即使事后王国宝被千刀万剐,莫非她的贞操还能找回来不成? “真是不打不相识,我也没想到王国宝是如此疯狂的人,父亲还是太实诚了,就算是同宗,不同的分家,想法也是不可预知啊。” 看着王国宝狼狈离去的背影,王恭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在他看来,赵川是个能沟通的人,王国宝则不是,在推他下湖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今日之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冰山美女对赵川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脸上依然清冷,却没有当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稍等,我去弄点吃的来,想来你们还未吃饭。” 赵川的猜测很正确,王国宝带着王恭去“找乐子”然后一去不回,回来的时候肩膀中箭,得多大的心才能吃得下饭? 冰山美人对赵川贴心走心的服务很欣赏,连带看这个人都顺眼了很多。 主要是这个人本来就特别帅,特别顺眼,这年头男人外貌是很吃香的。 烤野猪肉和香喷喷的杂粮饼子,饭后一杯消食的清茶,里面放了花瓣带着清香,赵川伺候人的本事,已经可以进台城去当太监了。 冰山美人还算好,那个八九岁的小萝莉,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赵川的身上,像是被吸住了一样。 “今夜你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说完赵川就要走,没想到眼前这位美女咳嗽了一声,略微有些尴尬的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我是赵川,这一趟去洛阳。”赵川无所谓的答道,眼前这女人漂亮是漂亮,但身份和来头一定很大,能不招惹尽量不要招惹。 “你就是诗圣赵川?”小萝莉眼中出现了追星族才会有的神采,已经跑过来拉着某人的衣服不断观摩,就像在动物园里看熊猫一样的看着某人。 “喂喂喂,你真是赵川,我是王法慧,你认识我吗?” 王法慧?好像有点印象,又不记得了,究竟是哪根葱啊? 脑子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赵川淡然点头说道:“诗圣不敢当,大致上,那个人就是我吧。” 我哪有时间跟你这小萝莉墨迹啊,下半夜可未必是安全的啊。 说完了话,赵川转身就走。 衣服被拉住,在冰山美女和王恭惊讶的目光中,王法慧愣是拉住赵川不放手。 “你说你是赵川你就是啊,不作诗一首,怎么证明啊。” 小萝莉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嘴巴嘟嘟的,昂着头一副傲娇的模样,仿佛是在说,你快用你的诗来征服我啊? 真是太不听话了,比机敏乖巧的苏蕙差远了。 赵川给王法慧贴上了一个“刁蛮任性”的标签。 王恭眼中神采奕奕,冰山美人也时不时的看赵川一眼,带着期盼。 这特么是骑虎难下啊!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随手丢下一首绝句,赵川不动声色的挣脱王法慧的拉扯,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真的假的啊?” 王恭一脸懵逼,对方还真是说来就来啊,而且这诗句意味深长,代指自己。对方一报名他就知道了,前段时间在建康城大出风头的赵川,就是此人。 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来着。 傲娇的小萝莉王法慧只剩下“哇,哇,哇”的说个不停,崇拜得差点跪下唱征服了。 “大当家,借一步说话。” 王谧一脸严肃的拉着赵川来到营地不远的小树林阴暗处。 “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如果我没猜错,就是王穆之!” 王穆之?只怕跟王羲之一样,都是信天师道的吧? “天师道的人?”赵川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错,她是上清派的人。” 上清派啊,赵川很感慨的叹了口气。 “王穆之,就是名气太大,当年追求者太多,才会入天师道,找个由头不嫁,实际上,王家是奇货可居!” 纳尼? “你是说,这女人……”赵川已经猜到王谧想说什么,结果这位琅琊王家的公子打个哈哈说道:“所有的都是你猜的,我只是说王家奇货可居,没别的意思,哈哈。” 王谧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告诫赵川小心谨慎。 第十九章 一本烂账(下) 深夜,篝火依旧没有熄灭,赵川不敢睡觉,盯着远处王国宝的大营,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当年长安的八水帮拐卖良家妇女,自己跟董龙第一次结下梁子,也是现在这种感觉。 那位王家那位冰山美女,明显是这些人里面管事的,为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通报一声? 王恭也好,王法慧也好,自报家门都是毫无压力,这位说话能算话的妙龄女子,她到底在忌讳什么? 王国宝和她的对话也很有意思,堂侄子想睡姑姑,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能脱口而出,王国宝究竟有什么依仗? 世家的女人,都是宝贵的联姻资源,就算不考虑伦理纲常,从资源的角度看,也不可能让王国宝这样的自家人染指。说句难听的,送给赵川这样的潜力股做妾,也比让作为分支的本家玩了要强得多。 王国宝这厮哪来的自信?他若是真蠢货,和郗超齐名的王坦之会让带兵护送? 说是护送,为什么感觉这两拨人泾渭分明,这位冷艳到极点的王穆之,会选择住到刚刚才认识的自己这边呢? “嘿嘿,大当家,你要不去歇着吧,我守夜。” 孟昶走过来摸了摸自家的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赵川说道。 “唉,叫你嘴笨,赵家娘子生气了不让你一起睡了吧,自作自受。”赵川对着孟昶撇了撇嘴,扫了赵安宗和萧文寿睡的帐篷一眼。 “嘿嘿,没事没事。”孟昶一脸尴尬,他要不说那句话,今天他为自家的新婚妻子出头,对方肯定会温柔如水,让他尝尽做男人的美妙滋味。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得了,你去那边盯着点,有陌生人来,你只管射箭便是,射死算我的。”赵川一脸严肃,杀气腾腾的吩咐道。 孟昶慎重的点点头,两人多次合作,作为亲卫队长,他很理解赵川的意图。 夜渐渐深了,赵川依靠着阴暗处一棵大树,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很深的压抑感。 “明天早上,你们赶紧走吧,王国宝那边我会去斡旋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山美人王穆之已经走到赵川身边坐了下来,两人都是被靠着树,恰好位于营地视野的死角。 “其实你也一直在等我吧,现在话说到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声音依然清冷,王穆之脸上表情却是带着怜悯。 “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拖下火坑,你这一句快走就完事了?勾栏里的粉头都还要给两小钱呢。” 赵川面带讥讽的侧过头看着王穆之,对方果然低着头咬着红润的嘴唇不说话。 “果然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唉!”冰山美人疲惫的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某人毫不客气的揽住她的细腰,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在外人眼中,这两人进展的速度堪比火箭。 西门大官人和金莲小娘子这对黄金组合都要甘拜下风! “看来这次我们是死定了,你连避嫌都懒得去做,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么。不过也是,反正死人也不需要什么名节了。” 听到赵川的话,王穆之浑身僵硬,轻轻推开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你陪葬,我就算现在轻薄你,也是心安理得的事情,不是么!什么能比命还重要,我都要死了,难道还会顾忌什么?” 赵川不是故意揩油眼前这位美女,而是他赵大官人有件很要紧的事情需要确认一下,那便是他们现在到底有多危险? 他可不认为自己魅力惊人,只不过站在对方的角度揣摩一下,对应的态度就会有对应的现实。 有人做过实验,把平日里对配偶异常忠诚的两个年轻异性组成一队,让他们遇险,被困,绝望。 毫无例外,无论哪一组,最后两人都是在绝境中疯狂的发泄,主动出轨,平时连配偶以外异性手都不会碰一下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却只想着用XX的刺激去抵抗绝望的恐惧。 眼前这位只是靠在一个英俊男人的肩膀上,说明情势危急,却也没到完全绝望的地步。正如刚才他所说的,要死的人,特别是年纪轻轻就要死的人,自然不会管死后如何。 他们只会在意我这么早就死了,还有什么没享受过的! 历史上桓温感慨时日无多,硬是强行让朝廷给他加九锡(一般要篡位,或者位极人臣的才会有此殊荣,臣子的最高荣耀),还不是因为他抱着一股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怨气么! “王恭说你们是去太原送王濛的衣冠入祖坟,这恐怕只是借口,当然,真实目的王恭并不知道,对吗?”赵川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算了,你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王穆之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当日玄武湖上,我见过你,虽然当时看得不是很清楚。” 赵川还没弄明白自己在江左有多出名,他已经成了很多闺中少女的YY对象,若不是有谢道韫压着,只怕真有人会上门提亲。 “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起了一个人。”王穆之侧过头看着赵川,对方无礼的托着她的下巴说道:“我去过台城,见过褚太后,我觉得,你就是年轻十几岁的褚蒜子!” 心虚的低下头,冰山美人似乎也卸下伪装,变得软弱起来。 “让我来推测一下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吧。” 赵川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王穆之说道:“看你晚上似乎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你。”这位看上去和谢道韫差不多大的女子,竟然有点羞怯起来。 “你叫王穆之,当然,这不是你的本名,而是天师道的名字,至于你闺名叫什么没人关心,也不会有人提起。你是上清派的人,对吧。” 王穆之点点头,没有问赵川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男人,她今天第一次面对面,名字在耳边却早就听烂了,否则她又岂会让对方揩油。 就算自暴自弃,起码也要找个顺眼的吧。 “你和你身边那个王法慧,看上去截然不同,这不像是一个家庭里出来的人。 那么可以肯定,家族对于你,期望很高,而对王法慧却没什么期待,当然,这也跟年龄有关,所以她是放养,比较随性,你却是从小都严格要求。” “至于信天师道么,则是为了与绯闻做切割,毕竟家族里希望你能当皇后嘛。” 赵川说得轻描淡写,王穆之却如遭雷击! 眼前的男子从种种蛛丝马迹中能推测出这么多的东西,也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然而江左的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毕竟是桓温势大,各大家的势力又是盘根错节,之前何法倪就是各方交涉的结果,到最后却还是出事了,我才不相信司马晞是色迷心窍呢。”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穆之好奇的问道,赵川只是装逼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么说说这次为什么会遇到你们,我觉得应该是你们偏离了原定路线,王国宝就是主因。或者说,王国宝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发的,真正护送你们的人,只怕还没有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赵川说出了自己的惊人猜测,没想到王穆之眼中绽放异彩,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说道:“我们却是是在路上遇到王国宝的,他说带着大军去淮北,正好送我们一程。” 唉,你们一个不小心,却是把哥给害惨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只怕今晚……”赵川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惨叫声!那是王国宝大营的方向。 “站这里别动,不想死的话,千万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反派死于话多,赵川真觉得自己弱爆了,干嘛费那么多时间哔哔,又不是名侦探剧场版,这装逼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赵川看着脸色焦急的孟昶,连续说了三遍,又急急忙忙的吩咐道:“所有的事情,交给王谧,赌一把了,你们就说自己是王谧的下人,记住了吗,千万不要说我在这里。” “那你……”孟昶还想说话,赵川粗暴的打断说道:“你不想跟你新婚媳妇一起到地下恩爱,就给我记住刚才说的话,我会来找你们的。” 说完赵川就闪到大树后面,看到已经吓傻的王穆之,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件隐形斗篷,将对方一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往树边上一坐,消失在了原地。 “我看不见自己的手了!”王穆之低声问道。 “我是上清派现任门主,这是仙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那我侄子,侄女怎么办?” “豆瓣,只能等着,找不到你,他们不会出事,找到你就不好说了。” 赵川看到王国宝匆匆忙忙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差点就撞到自己了。隐形斗篷只是让别人看不见自己,这种光学欺骗手段,并不是万无一失。 “救命啊,有贼人,有贼人!” 王国宝的演技很夸张,不过也有可能是赵川先入为主的觉得他是在演戏。 很快,京口军所在营地就已经安静下来,黑暗中到处是沉闷的步伐! 全是身披重甲的步卒,手持利刃,慢慢朝着营地合围,他们都带着面罩,也没有打旗帜,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人数只怕不下千人!有些人的兵器上还在滴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孟昶站在王谧身边严阵以待,不过他不确定自己的箭矢对这些重甲有多大的杀伤。 事实上,直到宋代,普通弓弩对重甲兵的杀伤都非常有限,直到神臂弓的出现。 “我乃是琅琊王氏,王劭嫡子王谧,你们是何人?”王谧自报家门,这是最后一道防线,比刀剑管用得多。 若是琅琊王氏的名头虎不住对方,那也是无能为力了。 对方人群里走出了一个没带头盔,遮住下半脸的年轻人,慢悠悠的说道:“交出王恭一行人,我们自会离去。” 王穆之听到对方的声音亡魂大冒,拼命挣扎,只是赵川的双手如同铁环一样搂住她的腰,两人几乎脸贴脸,最后赵川怕她呼喊,没办法只好吻住她娇艳的红唇,冰山美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结果任由着某人胡来…… 孟昶跟王恭等人没什么交情,很快,王恭和王法慧,甚至王国宝,都被带到面前,只是怎么也找不到王穆之。 “怎么会?人呢?” 年轻男子的声音很不耐烦,也很愤怒! “罢了,所有人,统统带走!” 轻轻一挥手,在铁甲兵还没上前的时候,王谧就在孟昶的建议下自动解除武装,对方对他们也不甚搭理,只是将王恭等人五花大绑,动作粗鲁,连王法慧也不例外。 来的猛,去得快,这绝对是赵川所见过最强的一支兵马,没有之一。鲜卑慕容的大军名声在外,可跟眼前的比起来,纪律性上说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营地,此刻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还未熄灭的篝火! 赵川拉下隐形斗篷,王穆之想起自己初吻就这么没了,举起手就想打他一耳光,只是手举了好久都没放下来,最后竟然趴在他胸前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自尽的心思都有了,什么都不想去想,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才会觉得痛快! 很久之后,出格够了,发泄够了的王穆之,看着赵川一脸苦笑。 “你果然是猜对了,刚才没你救命,我们都死了。”王穆之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事还没完。唉,罢了,走吧,跟着脚印走。” 赵川很多事没跟王穆之说,也不能跟她说,事实上,在那群人里面,他已经发现了认识的人。这水比眼前的冰美人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或者说他和孟昶等人,摊上大事了,一件他们把人命全填进去也无法阻止的大事。 江左世家,终于开始发力,他深处旋涡,一笔笔烂账,根本就算不清楚了。 立场真的很微妙。 三天后,赵川带着王穆之来到一座已经废弃的流民坞堡,坞堡里原来的人已经跟着苏道质北上去了许昌。 这几天来,王穆之被赵川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在困境中感到依赖和欣慰,略有一些动情,有心自暴自弃的跟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俊朗少年放纵一番,然后自尽一了百了,又没有完全死心,还想着家里的谋划。 这让她又变回冰山美人的模样,反而对赵川保持着一定距离,心中的担忧一天天加重。 第二十章 单刀赴会 破败坞堡的大门口,吊着一个死人。王穆之俏脸煞白,因为那个人是王恭的贴身仆人。 “门口那个倒霉蛋你好像很熟悉?”赵川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坠落。 “是我侄儿的贴身小厮,果然,他们在找我。” 赵川点点头,对方不仅知道王穆之不会自己跑掉,而且还猜到他们会躲在暗处观察。 他甚至可以打包票,只要现在他带着身边的女孩找个没人的地方玩没羞没臊的游戏玩一周,那么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就会发现所有人的尸体。 对,是包括孟昶在内的所有人! “快躲起来!” 赵川忽然发现他们所在的树林里有人来,连忙用满是杂草的伪装网把他和王穆之罩住。 带队的人还是一身铁甲,只是没有蒙面,就是当日那个领头的年轻人。 确定没见过,也确定不认识,赵川在努力回忆此人究竟是谁。 “丁先生说那女人一定就在附近,怎么咱们搜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一个士卒模样的家伙向那个年轻人问道。 “不要多话,任何人问起来,我们都是一句话,什么都不知道,有事情将军会处理的,无需多言。” 这年轻人小声呵斥道,说话的干货太少,赵川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一小队人马都穿着制式铁甲,赵川从未在晋军中见过,但这些人的装备明显比江左任何一支部队都要好,他们是什么来头? 赵川感觉王穆之肯定有很多秘密没有跟自己说。王恭说的去太原祭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虽说这年头为了尽孝道做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稀奇的。 两人这几天来东躲西藏早已习惯肌肤相亲,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等那一队神秘人马走了以后,王穆之大口的喘着粗气,她刚才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对方察觉。 “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晚上我潜入到坞堡里面查探一番。” 赵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破败的坞堡,其实只能算是个坚固点的营地,还四处漏风。 冰山美人王穆之没有说什么,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不知名的问题。 坞堡大门前吊着的尸体,被风一吹就会来回摆动,仿佛在提醒他们目前的局势已经极为严峻。 这一带赵川还算熟悉,之前跟苏蕙两人“测绘”的时候,曾经到过,他带着王穆之来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在洞口铺上杂草和乱石,一般人不近处看实在是看不出来。 初夏的天气有些燥热,山洞里很凉爽,除了担心夜里的蚊虫和蛇鼠,倒也没太大问题。 “你先在这里躲好,我去找些吃的和柴火,不然晚上可就难过了。” 王穆之点点头,她没有提赵川说的晚上去侦查的那一茬,好多话到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有心让他远走高飞,却也知道赵川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独自离去。 说到底,他们现在算是抱团取暖,目的不一样,要做的事情却都是救人。 这位冰山美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对手的打算,发现前景很灰暗,她不知道该不该把事实跟赵川和盘托出,对方是无辜的,他的同伴也是无辜的,愤怒之下,迁怒于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正如之前赵川试探她时所说的那样,这些人都被拖下火坑,就算杀了自己也不算过分,只不过这样做对局势没什么改善罢了。 连日的劳累,奔波,紧张,让王穆之身心疲惫,居然靠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赵川怀里,洞里面点燃了很小的一堆篝火,某人正在烤肉,长串的似乎是蛇肉,或者是兔子肉,老鼠肉……本来很饿的王穆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向对方索要吃的。 “呃,刚才洞里有条无毒的蛇,被我烤了,这便是,其余的是兔子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王穆之俏脸一红,还好在火光下不太看得出来。她大方的接过赵川递过来的蛇肉,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我还以为你会把秘密和盘托出呢?罢了,你先吃吧,记得给火堆加树枝,我去坞堡看看。” 赵川刚要走,手掌就被身边的女孩拉住,死死的不放。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你现在还有机会放弃同伴逃生,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就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冰山美人似乎被融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处于怜悯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感情,王穆之知道自己不希望赵川出事,或许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爱慕和感激。 “那这样吧,我也不要去什么洛阳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生儿育女,不问世事,你看如何?” 赵川盯着王穆之的眼睛,带着调侃的问道。 “我不行的,不能这样,你不懂的,对我来说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没人的地方……” 王穆之心中一暖,还有一丝莫名的甜蜜感和慌乱,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赵川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天亮我还没回来的话,你就不必指望了,自己去面对剩下的事情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到洞口,掩藏好行迹后就离开了。 王穆之盯着燃烧的火堆发呆,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怅然若失。 赵川等人的遇险,只是淮北这个大池塘里的一朵小水花,世界那么大,每天都会发生这样那样幸运或者不幸的事情,除了利益相关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和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 深夜的汜水关,宁静中透着紧张,到处是青蛙呱呱的叫声,仿佛一首葬魂歌,祭奠这些日子战死的人们。 大腹便便,一身轻甲的周成,走上汜水关的城楼,今夜没有月亮,大概只能看见火光范围内及近的距离,远处黑蒙蒙一片仿佛巨兽长开血盆大口,随时就会吞噬掉无数的人命。 “朱将军,今日战况如何?”周成发现朱序站在他身后,略有一些疲惫的问道。 朱序的盔甲上全是暗红的血迹,这些天以来,姚襄完全是不顾生死的攻城,全靠着一股气息死拼,实力不济的周成有些顶不住了。 这些日子多亏朱序指挥有方,不然姚襄早就合围洛阳了。 “今日,桓温大都督的信已经送来了,他在信中谢谢你照顾桓婧,并许诺一个征北将军的封号,还有建康城外的一大片田产和城内的豪宅。” 朱序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暗自策反了周成麾下许多领兵打仗的人物,现在大家都等着桓温快点带人来洛阳,然后带着他们回江左享福,正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拼死的抵抗姚襄。 不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姚襄早就得逞了。 朱序这话说到周成的心坎里,他最担心的不就是桓温过河拆桥,秋后算账么,有了这封信,也算是个证据,桓温一言九鼎,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 “好,好!桓温大都督英雄盖世,乃是我周成最佩服的人,哈哈哈哈,姚襄小儿,想攻下汜水关,下辈子吧。” 周成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 朱序在旁边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周将军,我前几日已经让人坚壁清野,人都撤回洛阳了,实不相瞒,今夜我就打算放弃汜水关。” 啊? 被活生生打脸,虽然朱序不是故意的,也让周成感觉到了难堪,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微妙。 最后还是朱序给周成下台阶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姚襄是卯足劲攻打汜水关,咱们故意示弱,等他们围攻洛阳的时候,再狠狠打击一波。” 他怕周成不信,还耐心的解释道:“从兵力上来说,我们对抗姚襄并无胜算,但我们拖得起,姚襄拖不起,只要能把时间拖住就行了,桓温大都督迟早会来的。” 周成这位心思淡了,就想着“退休”的军阀,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默默点头。 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只要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了,其余的,只能是三分人事,七分天命。 天有时候是很任性的,想玩你的时候,喝水也会塞牙,饱经坎坷的周成觉得自己的心脏还是比较好的。 周成走后,朱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自从“弄丢”长安君以后,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就连周成手下的军队,也是让他大失所望。 这种乌合之众在群狼环伺的洛阳居然能活下来,真算得上是西晋灭亡之后的奇迹了,或者说正因为是被群狼包围,那些狼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怕便宜了别人,所以才达到了一个恐怖平衡。 平衡是用来打破的,比如,姚襄,就愿意当那头最先出来试水的狼。 走投无路之下,总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姚襄笃定要洛阳,倒霉的朱序也只能见招拆招的把周成的军队组织起来,边训练边抵抗,还好周成这厮别的优点没有,用人不疑这一点还是值得称道的,至少算是个能共患难的人。 风雨飘摇,总算是有惊无险。 MMP,朱序胆子也是够大,未经桓温允许,给周成手下主要将领,甚至到中级军官这一层,都许诺了大量的利益,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桓温得知实情后大发雷霆要砍人的表情。 直到今日,送信的人带回桓温的亲笔信,赞扬他脑子好,会来事,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国之干城”,朱序这才把心彻底放下来。 对于困守洛阳,桓婧早就已经焦躁不安,朱序忙里忙外还要应付桓温的千金,到现在还没累垮,已经是身心强悍了。 第二天,姚襄的斥候在例行侦查的时候,发现汜水关上虽然插满旗帜,但却是空无一人,赶忙飞奔回营,向姚襄通报了情况。 姚襄召集人议事,包括谋主王亮在内,众口一词的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数万大军越过汜水关,派了两千人守住关隘,又在汜水关几里外建立一座大营,留了一千人作为疑兵,其余的数万人直扑洛阳。 而朱序派出的信使,也已经避开姚襄的耳目,往彭城飞驰而去,朱序的信写得很简单,只有六个字“洛阳危急,速救!”。 就在不经意间,北伐已经进入到第二个阶段,那便是慕容家按兵不动,桓温和姚襄争夺洛阳的阶段。 不过这些都与赵大官人无关,他此刻有些兔死狐悲的看了看吊在坞堡大门上的倒霉蛋,心一直在往下沉。 这是一个局,有一个人,在等着他来! 说句拗口的话,他会来,那个人亦知道他会来。 坞堡城墙上一个披着重甲的士卒有气无力的在巡视,赵川贴着墙根,把身体都掩藏在阴影当中,像对方那种货色,是无法发现他行踪的。 坞堡不大,远远的可以听到低声抽泣的声音,赵川知道这肯定是萧家姐妹,或者是王法慧什么的,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找他们,更没有机会去救援。 坞堡内有一个主建筑,居然有四层楼那么高,最顶上的一间屋子窗户开着,里面隐约亮着光。 “唉,你不需要做得这么明显吧,生怕我找不到么?” 轻声叹息,赵川小心翼翼摸了过去,不出意外,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巡视的人,他敢肯定,那支神秘军队的主力,并不是驻扎在这里,或许在坞堡外几里的地方也有可能。 离那间房的房门还剩几米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你来了?” “没错,我来了。” “可你不该来。” “但我还是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唉!” 随着一声叹息,那个人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川,脸上一道熟悉的刀疤,正是长安八水帮曾经的第一打手,谢家的首席门客,褚蒜子年轻时的暧昧对象丁胜! “时过境迁,当初听你说这些话很有趣,对,那个词叫装逼,现在没有那份闲心,怎么装都是淡然无味。” 赵川再次确认,丁胜当初定然不是个粗鲁的武夫,想想也是,眼睛长头顶上的褚蒜子会看上一个大老粗?哪怕他们是青梅竹马。 “我知道你说得出做得到,今夜不来,只怕明日血流成河。” 赵川坐到丁胜对面,两人相视无言。 “你还不太了解世家游戏的玩法,或许是谢道韫这种人的美色迷惑了你的心窍。” 丁胜给赵川倒了杯酒。 “敢喝吗?” 第二十一章 灵魂的拷问 冰山美人王穆之佩服赵川的勇气,也倾慕他的文采和相貌风度,不过却想不到此时此刻他正在那座恐怖的坞堡里和一个刀疤脸男人喝酒。 不交流的两人,信息终究是有些不对称的,你知道的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知道,这些都很正常。 比如这次赵川就没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也根本没考虑过怎么营救孟昶等人。当然,他不可能把这些信息告诉王穆之,正如对方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一样。 中国人的传统,向来都是在酒桌上解决平日里不太好解决的问题,赵大官人亦不能免俗,此行就是想看看谢家究竟是什么意图。 “你应该知道,谢家,不是谢安一人能说了算的,很多事情看似不合理,然而有时候造成了既定事实,在长安你也是见过不少这种事情吧,谢家就算某人惹祸,其他的人,只要是可以弥补,都会帮他去补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你还能碰到谢道韫的手不成?” 刀疤脸大叔喝了一杯酒,侃侃而谈。 先上车后补票的另一种说法,赵川点点头表示理解。 丁胜说的话很现实,谢道韫想跟赵川在一起的态度异常坚决,谢安又想从他那里骗到洛阳宝藏,自然谢家会在内部平衡各个家族成员的意见(比如极力反对的谢玄),尽量去促成这件婚事。 然后从辩证法的角度说,如果赵川毫无利用价值,谢家权衡了以后觉得没办法,那就要看钟情于赵川的谢道韫,究竟把男女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比如未婚先生子之类的)。 如果已经不可收拾,那也可以接受赵川入赘谢家,只当是养了条狗。 总之一切都会根据实际情况,衡量得失,获取最大的利益。 世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冷酷而精确。 丁胜当了三十多年的门客和家奴,自然对这些印象深刻。 赵川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的说道:“愿闻其详。” “做人做事,都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没有重点。谢家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异常明确的,那便是以方镇为本,影响朝廷,掌控一支强军以立于不败之地。 王穆之身上,有一份地图,是个要紧的东西。谢家五爷谢石,志在必得。谢石是谢家在暗处的牌,也就是这只精锐大军的话事人!” 北!府!兵! 赵川脑子里蹦出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来!至于后面的谢家五爷谢石,则被他忽略了。 果然是能在淝水之战逆转乾坤的谢家北府兵(京口就是东晋的北府,并非每一支京口的大军都能配得上这个名字)。 赵川在心中暗自感慨,就算是北府兵的雏形,之前给自己的感官,也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史书是春秋笔法,只会说谢家组建北府兵,抗击苻坚百万雄师大胜云云,一切都是语焉不详,再加上文人墨客的偏向,里面多少干货是杜撰出来的还真不好说。 给人的感觉好像这支能打得苻坚苻天王百万大军哭爹喊娘的精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实际背后的细节,完全是黑箱,外人无从知晓。 而赵川根据自己领兵的经验,却知道得很清楚,蛇无头不行,没有骨干和嫡系的大军,是没有战斗力的,至少是不能打逆风仗的。 谢家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非常精锐的私军,不到危急时刻,并不轻易使用。 以这支军队作为种子,日后吸纳南迁的移民,等苻坚苻天王气势汹汹而来的时候,谢家才构建出十万虎贲的北府兵来。这也是历史上谢家权势的巅峰。 试问如果没有自己长期经营的班底,世家势力纵横交错,这十万人朝廷会不掺沙子么? 桓温那时候虽然死了,他的家族,依旧是东晋大军中的顶梁柱,谢家新成立一支军队,他们会无动于衷? 原因只能是谢家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北府兵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骨干一直都是谢家的私军,外部力量短期内无法掣肘,这样才能在淝水之战中如臂指使。 “你应该也能猜到,这是谢家最后的底牌,能够跟桓温叫板的底牌,你和谢道韫的婚事,也是为这支大军的未来所服务的。”丁胜的话语里带着深沉,赵川能感觉出其中的分量。 “所以孟昶和王谧他们能活着,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咯?”赵川撇撇嘴,有些讽刺的反问道。 丁胜喝了口酒,吐了口浊气,点点头说道:“你猜的不错,当时我就认出你麾下的人来,谢石就算做事再不讲究,也不会跟自己麾下北府兵的未来过不去,你去把王穆之身上的地图弄来,这事就算了结了。” 赵川盯着丁胜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最后不屑的问道:“以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珠是向右转的,你刚才的眼睛,就是在向右转,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这个人很不会说假话?” 面对赵川的咄咄逼人,丁胜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丁先生,这里……” 白天赵川遇到的那个青年,不通报就闯了进来,丁胜双目如电的盯着他,语气极为不悦的问道:“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丁胜就算是条狗,也是谢家最私密的忠犬,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不得而知,看得出显然是矮丁胜一头的。 那青年桀骜不驯的看了赵川一眼,最后依然压制自己的怒气退了出去。 “谢玄麾下猛将刘牢之的侄子何无忌,打仗也是勇猛无匹。”丁胜嘴里夸耀,但语气却像是不太瞧得起的样子。 尼玛,那可是刘牢之啊!历史上北府军第一猛将,若不是后来缺乏政治头脑站错队,只怕到最后还真没刘裕什么事。 至于他侄子,赵川倒是不太记得后来怎么样了,倾覆之下安有完卵,想来结果不是太妙吧。 “在长安你就是这样,别人很难从你手上占到便宜。 好吧,其实我本来打算拿来地图,就让你和你手下的人解套,以后你爱干嘛都与今天的事情无关,只是为什么你非要一头栽进来呢?” 丁胜并不想把事情和盘托出,反而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赵川当自己是聋子瞎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这细胳膊细腿,就算太原王家不能拿你怎么样,想来也会从我这里打听消息,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 你说没看见,所以就没看见?” 赵川觉得丁胜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太原王氏丢了将会成为皇后的女人,还有家族年轻一辈的重要人物,外加一个嫡系小萝莉,会当做没看见? 丁胜站起身,将门关好,又将窗户关好,两人的影子在灯火照耀下如同鬼魅。 “王穆之,是太原王家打进司马家的一根钉子,当初何法倪的事情,有他们的一份功劳,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谢家和琅琊王家达成的默契,想在江左外庭插足。 他们培养这个皇后,已经培养了整整十五年!!” 卧了个槽,培养一个人当皇后居然可以培养这么多年,真是让赵川涨姿势了! “不止于此,据说她小时候,有人算过命,说她将来能当皇后,她的侄女也能当皇后。” 不会又是那家伙吧? 赵川想起某个已经死去的神棍,无语凝噎,只是这事没法跟丁胜说,节外生枝而已。 “所以呢?谢家为什么要杀她?”即使知道答案,赵川仍然希望从丁胜嘴里得到第一手的正式回答。 “因为太原王家破坏了规矩。不仅是谢家想做掉她,琅琊王氏也想。或许只有桓温觉得无所谓,多一家争斗,水更混更容易摸鱼。 我们为了跟桓温达成谅解,损失了褚太后,台城里的力量大大的削弱了,假如有一个大世家能送人进后宫,那就太可怕了,会破坏我们和琅琊王氏的根基,外庭中枢也会大受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王(琅琊王氏)谢两家的共识,就是后宫势弱,由外庭中枢主导政务,不再出第二个褚蒜子,在外让桓温去抵抗北方的压力,以拖待变?” 略微一想,赵川就弄明白了谢家的思路。这话说得让丁胜默默点头。 某些眼高于顶的女人看上某些男人,并非因为她们眼瞎,而是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赵川能把妹,不光是因为他帅。 “荆州(襄阳镇)和扬州(京口镇),需要和睦,至少在北府兵成形之前,我们不能跟桓温翻脸,太原王氏的插足,会导致局面变得无法控制,就算王穆之勉强入宫,我们也会将其毒杀!” 丁胜杀气腾腾的说道。 赵川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他这才想起来,历史上从褚蒜子的丈夫(甚至大伯)开始,司马家的皇帝全是短命鬼,直到桓温死去之后,孝武皇帝司马曜才算稳定下来。 不仅如此,这些皇帝的老婆(皇后),除了褚蒜子以外,也全都是短命,甚至包括司马曜的皇后,都是没活过三十岁。 难道这些皇帝都是病死的?皇后也都是病死的? 赵川觉得只有呵呵二字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根本无法决定自己活多久,得看世家门阀的眼色。 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牺牲品不计其数。 时空变了,也多了自己这个逆天的大变量,江左的政治生态,却依旧如故。 “这次是太原王氏第一次试探,王谢两家都专注北伐,无暇分身,恰逢王穆之在淮北之地,于是谢石就想一劳永逸的除掉这个隐患。此女一死,太原王氏再想培养合适的人选,却不是太容易了。” 嫁女人有时效性,王家没有合适的女人,司马聃难道还会一直等着么?谢家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虽然会面对太原王氏的报复,付出代价却也是值得的。 赵川这才明白,为什么王谢针对王孟姜去留的暗斗,最后王家小妹却是顺利过江没有入宫了,哪怕褚蒜子在其中折腾也改变不了大局。 斗而不破,这是不掀桌子的前提,太原王家触碰逆鳞,难怪谢家要痛下杀手。此风一长,后续会一发不可收拾。 只怕王穆之本人对此也是有所预感的,赵川根本不敢把这个冰山美人当做普通女子看待。 丁胜幽幽一叹,又喝了一口闷酒,他不喜欢现在的身份和角色,然而有多少人能选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回自己欣赏的人? 赵川也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个刀疤脸大叔,当真是文武双全的妙人,说得一点都不错。 王法慧那个轻浮的性子,比起冰山美人王穆之,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这种女人就算是当皇后,对家里也没什么作用。 除非是褚蒜子那种级别的大神,才是家族前进的助推器和守护神。 说明白点,王穆之就是太原王氏的“秘密武器”,战略投送用的洲际导弹! 目标就是王谢两家最为忌惮的后宫。 谢家的反导系统谢石及麾下北府兵雏形,发现了洲际导弹已经飞到公海,于是打算直接击落,后果比在宫中暗杀,要合算得多! 直接推到流民身上,最好不过,你明明知道是我做的,却就是没办法,你能把我怎么样? 至于事后怎么收场,自有谢安来负责。 那么包括赵川本人在内的所有知情人,全部都要被灭口,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逃避不了的。 然而赵川并不是普通人,他对于谢家而言也不可或缺。 所以刚才丁胜才想放赵川一马,因为一来他是谢家的姑爷,二来两人自长安相识于微末,也是亦师亦友。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丁胜饶有兴致的看着赵川。 “我有办法,只是不想做。” “那就看你的呗,明天晚上带着地图来这里,过时不候,你回去吧。” 丁胜挥挥手就让赵川快点滚蛋。 等某人的身影已经完全不见,这位刀疤脸汉子才长舒一口气:“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谢家若是不握着你的把柄,以后你若是龙飞九天,我们岂不是任你揉捏?” 等了很久,王穆之心中的焦急无以复加,她担心王恭,担心自己,更担心赵川的安危,冰山是装出来的,她并非冷漠无情的人。 直到快睡着了,才感觉到自己被轻轻的搂住,心头一松,无尽的疲惫袭来。 她闭着眼睛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赵川觉得自己的灵魂将要经历一场拷问。 第二十二章 决绝 “让我睡一会,你不在……我很害怕。” 王穆之靠在赵川怀里,轻轻的握着对方的手。早就没什么男女之防了,对于马上打算慷慨赴死的人来说,这些事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的呼吸很悠长,睡得很安稳,即使被赵川抚弄着秀发,也浑然不觉。 互相取暖,很多出格的事,都当做没发生,反正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两人的关系有些心照不宣。既然没有未来,为何不让自己现在快乐一点,赵川走之后,王穆之就已经想得很明白,有件事她必须要去做,她要去救王恭和王法慧,虽然不知道赵川这边有什么办法,但她并不乐观。 十几年的精英教育,还有相应的权谋灌输,让王穆之懂得很多年轻女人到死都不会明白的道理。 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并未及时出现,也不知道是因为背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一觉睡得很甜美,等王穆之醒来的时候,天麻麻亮。 赵川已经架起锅在煮稀粥,是蘑菇的味道,天知道他是怎么弄来这些东西的,要知道他们这几天跟野人差不多,所有的东西都是来自野外。 赵川自然不会跟王穆之解释这些东西是丁胜行了个方便给他的。 “昨天睡得怎么样?” “还好吧。”王穆之乃是千金小姐,自然不会做饭,她也没有强出头的上前来帮忙,那样只会是自取其辱。 送上一碗蘑菇粥,趁着王穆之吃饭的当口,赵川低头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昨夜是什么情况?” “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王穆之喝了一口稀粥,抬头看了一眼赵川说道:“你这手艺很不错呀。” 这女人大概已经是放弃治疗了!赵川在心中默默的想道。 王穆之终究还是少了江湖历练,不懂得人心险恶。 她大概还以为她这一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能拯救侄儿侄女的性命。 可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的谢家,又岂会授人以柄?还能让王恭王法慧活着回去? 听到王穆之的回答,赵川默然,想说的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说实话,他没想过王恭的死活,他只想救孟昶还有王谧等人的性命。刚刚一试探,看来王穆之是不会跟着他一起去洛阳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其实应该已经从太原返回了,王恭对我说了谎,你们不是北上,而是南下,是打算返回江左的。” 煮完粥,赵川又开始煮茶,阵阵茶香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说的话让这位冰山美人无言以对。 对于赵川的机敏,王穆之早有预料,她没有否认对方的说法,却也没有承认,眼睛一直在赵川的俊脸上,目光不曾移开过,带着一丝决绝和不舍。 “今天晚上,会去救王恭和王法慧出来,更多的人恕我无能为力。我会让他们来这里找你,然后你们就逃回江左吧。” 听到赵川说了这话,王穆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有心反驳对方痴心妄想,又不愿拒绝这样的善意。 谁的善意谁的恶意,她分得很清楚,这次王国宝绝对是背叛了太原王家的利益,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父亲王坦之的主意。 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的太原王氏,内部的分歧已经无法弥合,不能在内部消化,需要借助外力来斗争。这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政坛的世家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沉闷的一顿饭吃完,王穆之依偎在赵川怀里,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这样小鸟依人,为什么这么“开放”,她知道对方不会拒绝自己。 无论是蠢人还是好色如命的人,都不会有赵川这样的表现,这个男人是懂自己的,很多话说出来很伤人,所以干脆就不要说,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 “其实现在的人们,都在做无聊的事情,在做无谓的争斗,白白的耗费生命和时间,收获却是那样微不足道。” 想起丁胜的所作所为,赵川只是觉得可惜可叹可笑。 即使是文武双全,依旧难以逃脱自身限制的格局。 只要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让知识和文化普及,现在牛逼得不行,几百年后都是统治地位的世家,将会迎来无可避免的衰落,失败,泯然众人矣! 他们或许可以挣扎,然而那些反动的挣扎,在大势面前微不足道。 人人可读书,人人可成才,生产力的爆炸和思想的爆炸,任何企图阻止历史大势的螳螂,都会被车轮碾碎。 人口的极度增长,道路和通讯的便捷,教育从精英到平民,工业时代那无穷无尽的物资,各种学术百花齐放,科技门类细分到极致,如果说那是花团锦簇的晚春花园,那现在只能算是万物凋败的寒冬。 如果不是害怕被人群起而攻之,赵川真想指着这些世家名士的脑袋大吼,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是辣鸡,而是在座的各位,全部都是辣鸡。 而这些世家,包括王谢在内,直到现在,依然在内斗,逃不出历史周期律的内斗,毫无营养和技术含量。 “世家也好,权臣也好,这些人啊,全都像是蛊里的毒物一样,互相攻击,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最毒辣的王,然而,也就仅仅如此罢了。” “江左的争斗,被你一语道破啊。”王穆之的声音很轻,她抱着赵川的胳膊,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她喜欢这样有人依靠的感觉。美女总是会有一些特权的。 不知廉耻?想多了,马上就会死的人,哪里会考虑这个? 她喜欢听赵川说这些,因为对方没有把她当工具,而是在当做可以平等对话的朋友? “以前见过兵祸吗?”赵川轻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太原一行,见过许多,这才明白家里让我们北行的真意。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但如果眼睛只盯着屋子,大概也就只能扫一屋子了。” 这话说得精彩!赵川忍不住想拍巴掌。 比起身世诡异,不按常理出牌的何法倪,这位王穆之才是真正的“太后之才”,智商情商能坐稳六宫的人! “其实有句话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就是说,天下产出了多少东西,世家这样的肉食者才能享受什么样的生活,根基不稳,分配出了问题,自然政局就稳定不下来。” 后世很多人认为东晋偏安一隅,江左没有战乱就是人间乐土,其实大错特错! 东晋并不是被异族灭掉的,确切的说,它是世家人才凋敝后无力压制掌控军队的军阀,最后被取而代之的,也就是所谓的,天子之位,兵强马壮者居之。 篡位也是需要群众基础的,特别是寒门篡位世家和皇权,如果江左是人间乐土,那刘裕哪里来的群众基础去篡位? 东晋中后期,确切的说是谢安死后,朝中无人平衡荆州和扬州的势力,彼此间争斗不休,大仗没有,小仗不断。世家的庄园经济因为战乱而濒临崩溃。 此时江左的平民并不比王猛在关中时候的北方人要过得幸福。 “原来是分配出了问题么?”王穆之喃喃自语的说道。 “不,分配是其次的,实际上却是经济模式出了问题,农耕经济不应该作为主体,然而……算了,这些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赵川并不打算展开说这个话题。 治世之才!难怪会被眼高于顶的谢道韫看上! 此时王穆之心里竟然有些嫉妒和酸楚。 同年不同命,她比谢道韫还稍大,为何对方有这样的如意郎君,她却生下来就是为司马聃准备的? 那家伙算什么玩意?跟眼前的男子相比,提鞋都不配! “这一路多谢你了,今晚……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有事。” 王穆之看着赵川俊朗的面孔,她真的有些动情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跟对方发生点什么都不亏。 只是心中黯然,还是不要撩拨了。既然没有开始,结束也就无从说起吧,相见不如怀念。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赵川借口去坞堡侦查,逃之夭夭。两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各怀心事,想猜对方的心事,却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意图,这样子真的很累! 情况还是在变糟糕,又有三个人被杀,吊在坞堡的城墙上,甚至引来了秃鹫。 赵川不知道这三人的身份,看上去都是男的,而且没有认识的人在里面,看衣着,依旧是家仆打扮,很可能还是王恭手下的人。 丁胜并不相信赵川的承诺,他在示威,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食言,谢家已经全权将此事交给他,那么这个刀疤脸门客,就会不折不扣的完成。 在这件事情上,赵川开的那些挂都用不上,更何况大脑里系统已经进入“升级状态”,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赵川再次对自己的势力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在苏家堡,有自己的队伍在,他敢阴鲜卑慕容,敢跟桓温谈笑风生,讨价还价,而且最后还得逞了! 现在单枪匹马,他被丁胜揉捏不能动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天下大势,一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 离坞堡几里外的地方,赵川发现了一个小型的军营,就是那支神秘的队伍,一想到谢家拿到宝藏,就会扩建这支军队,最后在江左风光几十年,他就有股为他人做嫁衣的怨气。 谢家老五就在里面,他此时大概很得意,为谢安卖侄女卖了个好价钱而沾沾自喜吧。赵川悲哀的发现要找回场子,只能等以后再说了,而且说实话,将来谢家对自己是敌人还是助力都很难说。 简单的说就是白白被阴了一次,属于以后谢道韫出面摆一桌酒就能解开的内部矛盾。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建康明珠的裙摆,不是那么容易染指的,前前后后都是数不清的代价。 垂头丧气的回去,赵川发现王穆之慌慌张张的把正在看的一张地图贴身放好,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不必紧张,你的事情,我不会过问的。”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你。” 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她慢慢的走到赵川跟前,轻轻环住对方的腰,把头埋在赵川胸膛前无声的抽泣。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需要说。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赵川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一边安慰她。 其实王穆之很想说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可这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吧,生命中最后一点点温暖和美丽,就定格在这一刻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时间走动的速度,感觉上或许有差异,然而却机械而精准的不停摆。 “你去找些蘑菇来做饭,我给你煮茶吧,这一路都是你在忙,挺不好意思的。” 看到王穆之的表情很郑重,赵川没有矫情,离开了山洞,等回来的时候,茶已经煮好了。 “等会你就要去坞堡,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吧,你一定不要有事。” 冰山美人现在温婉得如同生活甜蜜的小妻子一样,简陋的茶碗,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不久,王穆之披上黑色的披风,给自己蒙上黑色的面纱。而赵川靠坐在茅草铺着的石头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相见恨晚,只是,没有时间了,记住这段回忆也没有意义了。” 王穆之蹲下来看着赵川的睡脸,不知怎么的又摘下面纱,情不自禁的亲吻了他一下。 “真的很羡慕谢道韫,只是没有那个福气了。我在建康的时候,梦中就有你的影子,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你,我们来世再见吧。” 王穆之动情的抚摸着赵川的脸,眼泪无声滑落。 走了几步,她又折返回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赵川身上,把对方粗糙的手掌放在自己白嫩的脸上摩挲。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这是你的诗,没想到居然也能有用到我身上的一天。无论对方怎么做,我都会尽量保全你们的。” 王穆之站起身,刚刚转了过去,小手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在她身后,赵川唱起了一首苍凉的老歌。 故事是杜撰的,然而背景和世家间的爱恨情仇,却是实实在在考证过的。东晋后期的“二王相争”,不是作者君在胡写乱写。 第二十三章 把悲伤留给自己 被赵川紧紧抓着小手,王穆之其实可以很容易的挣脱,但不知为何,她就那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 苍凉的歌声在背后响起,她不敢回头,也不愿走。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藏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王穆之软软靠在身后的赵川身上,双肩不断的随着呼吸而耸动,无声抽泣。 “走出山洞,就是一条不归路,你就会像被风雨吹打的美丽花朵一样凋谢,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去吗?” 赵川的声音宛如春风,让王穆之心中的坚冰慢慢融化。两人十指紧扣,已经不需要再表白。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为什么又会醒来?”她给茶水里下了迷药,想趁着对方昏迷而离开,然而这些小动作却早就被赵川识破。 将怀里的女孩扳过身来,两人头顶着头,王穆之的眼神已经有一些迷离,心很乱,刚刚下定决心,又舍不得赴死了。 “我是个坏人,从头到尾就是想得到你的身子,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赵川在对方耳边呢喃道,到这一步了,还能停下来么。 “不要做傻事,我不想你死。换一个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你就行。”王穆之哭泣着吻着对方的脸,感情的防线已经完全崩溃。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把你杀死,或者砍下你的手脚,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啊,只能选择轻薄你。如果你要恨我,那就恨吧。” 王穆之没有推开对方的手,即使她知道不能害死赵川,即使她知道自己是要嫁给司马聃的人。 “我只会恨我自己把你拖下旋涡……” “如果你想停,等会你就说停……”随着赵川的这句话,王穆之闭上眼睛环住赵川的脖子,两人软软的倒在茅草上…… 谁也不能阻止她今夜的放纵!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后悔。 其实即使王穆之说停,赵川也不会停下来,然而他们最后谁都没有停,谁也没有强迫谁,一切都是那样水乳交融…… 很久以后,王穆之在赵川的怀抱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脸上露出了微笑。说不上是谁得到谁,反正,那事就这样发生了。她并没有觉得怅然若失。 终于还是把自己交出去,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也不枉费来人世间走一遭了。 结局是自己之前所期待的,过程却和想的不同,她没有想到全身心的投入到一段恋爱当中,心甘情愿的和对方融为一体是那么快乐。 “我现在有点不想死了。”王穆之贪婪的索吻,媚眼如丝的看着刚刚得到自己身子的男人。 她已经二十三岁,在这个年代属于老姑娘了,已经迈出那一步,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原始而神圣的事情。被赵川这样的男人睡了,没什么丢人的,倒不如说赵川被她睡了。 “你不需要去死,我会替你解决这件事。只是抱歉,不能带你走。”吻着王穆之的秀发,赵川轻轻的说道,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让王穆之不能当皇后而不要她的命,和带着人私奔,这是两个截然不同概念。 如果只是不取王穆之的性命,赵川在这件事上也就会让谢家很不快而已。 然而如果私奔,王穆之这个人对谢道韫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她从小就被培训,又有庞大的家世,谢道韫有的东西她都有。 谢家不能接受这样的威胁。 “你在这里休息吧,明日王恭他们就会来找你,我们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也许,将来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我只能帮你撑过这一关了。” 赵川的话有些无耻,好像吃了肉就不认人,不过王穆之却理解他话语里的意思。 这些天来,如果对方想吃掉她,第一天就能办到,不必等到今夜。 她大概是这个年代最不能碰的女人之一,谁沾上谁麻烦。 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宽衣解带的原因,要知道她如果想停,还是可以停下来的,那些抵死缠绵,不都是因为自己愿意么? 她的脑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后果。 赵川愿意承担后果,所以她就把自己交出去了。 “其实即使我救你,打败那些神秘的军队,你回到江左乃至成为皇后,谢家和琅琊王家依旧会想办法杀你。所以很多事情,我没有选择。”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王穆之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嘴堵住。赵川知道她想听到的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爱你。” 一个昏天黑地的长吻。 两人再次陷入柔情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将美好定格在某一刻,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很久之后,两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王穆之靠在赵川肩膀上,而自己的男人正在看她拿出来的地图。 “这东西如果弄丢的话,你回去的命运应该会很悲惨,我不能拿着,拿着就是推你进火坑。” 王穆之噗嗤一笑,亲了下赵川严肃的脸说道:“无所谓了,我已经没什么好遗憾了,如果没有这件东西,对方不会放人的。” “好了,我记在脑子里了,地图你带回去,想不泄密是不可能了,不过总算对你家里有交代,你现在只能保护你自己,家族的事情,就交给你家里的男人们操心吧。” 王穆之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拿出一块玉佩递给赵川说道:“我娘留下来的,说是出嫁的时候给夫君的……” 她羞怯的样子十分可爱,软软的靠在赵川身上,只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留。 “有机会的话,我会来江左抢你回去的。”王穆之没注意到赵川用的是抢字,心中略感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两人又如胶似漆的耳鬓厮磨了一番,赵川才拖着酸软的身躯离开,王穆之的脸色一黯,她的选择,只是从一个大坑里跳出来,进入另一个小点的坑罢了。 失去贞洁,自然无法入宫成为皇后,入宫的检查可不吃素的,然而她怎么跟家里交代? 说她是自愿的?说她自己很喜欢对方,不是被强迫的?说她在建康的时候就爱慕这个人? 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而且死人才是安全的人,即使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嫁到司马家的资格,只怕赵川要说服对方不杀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接应自己的大军,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 谢家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王国宝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男女之情退去之后,王穆之的大脑恢复了冷静,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她软软的靠在茅草上,想起刚才的缠绵,心里有一丝后悔。 要是自己心狠点,跟他一起私奔就好了,去他喵的家族,去他喵的皇后! 王穆之觉得如果自己是王法慧就好了,她是姑姑,长辈的人就要有长辈的担当。 赵川刚才已经说了一个计划,就是自己为了救王恭等人不慎信错了人,被赵川这个衣冠禽兽强行OOXX了。这样就可以取得家里的谅解,日子会好过一点。 千万不能表现出对这个男人的痴迷和爱慕。 说白了就是我为了救家里的重要嫡系,不慎被坏人吃掉了,我有反抗的,只是力气太小打不过被对方得逞了。 想到这里王穆之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一路上都是赵川在照顾她,没有这个人自己早就死了,刚才的事情也是你情我愿,甚至自己更主动,对方不欠她的。 说到底还是家里的判断失误,低估了王谢两家抱团的程度,低估了两家反击的力度。 心变得更乱了! 正当赵川奔赴“刑场”接受考验,王穆之为自己的未来患得患失的时候,位于京口的大营里,独步江左的王坦之等来了司马聃的叔叔辈,司徒司马昱。 “王穆之的年龄稍微大了点,不太合适啊。” 司马昱欲擒故纵的摇摇头,实际上对这桩婚事非常满意。 他也是有野心的,只是不能说罢了。即使跟王羲之和谢安交好,但这王谢的势力也确实太大了点。 王穆之跟小门小户的何法倪比起来,那是有优势的。 “诶,司徒此言差矣,俗语有云,女大三抱金砖,王穆之的年龄正合适。不是我自卖自夸,她有褚蒜子当年的风范,哈哈,司徒就别推辞了。” 比起郗超的神经质,王坦之做事四平八稳,很是老道。司马昱本就是有此一说,王坦之打蛇随棍上,两人很快就推波换盏的喝起小酒来,司马聃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悲催的司马聃,此时还不知道亲事已经定下来,更不知道这朵鲜花已经被赵大官人摘了。 王恭和王穆之不是王坦之一脉的人,但王恭一家现在在朝堂上无人能说得上话,成为皇亲这种事情,自然是王坦之出面。 毕竟王穆之的父亲王濛已经死了。 得到了王家的首肯,司马昱心满意足的走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就有王坦之的儿子王恺急匆匆的跑进书房来。 “爹,堂姑和堂妹那边出事了,被不明人物挟持,杨将军没有接到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听到王恺略显慌乱的声音,王坦之心中哀叹一声,大儿子跟三儿子不是一个妈生的,现在的夫人是范氏,家出名门,生了王国宝。 所以这个儿子跟前两个确实不太一样!胆大妄为,而且轻浮不堪大用。 长子王恺很看不惯王国宝,刚才的话语里面甚至都没有说王国宝怎么样了。 “我派国宝去接应的,他人呢,有没有消息?”王坦之沉声问道。 “大概……也被掳走了吧,那五百军士全部被杀,不过里面没有国宝。” 王恺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凭着猜测就把事情糊圆了。 “明日…不,你现在就带着我的亲笔信去找杨将军,让他务必找到国宝他们,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这句不吉利的话,王坦之没有说。 很快,一封措辞严厉的催促信出笼,那位“杨将军”要是事情办不好,王坦之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恺匆匆的离开,王坦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刚刚谈好了婚事,结果立刻就接到出嫁之人被劫持的信息,是巧合么? 王坦之觉得王穆之嫁给皇帝司马聃这件事对司马昱没什么坏处啊?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件事透着蹊跷。 回想起来,儿子王国宝的表现也不太正常。 平日里这个纨绔好色无度,好逸恶劳,好吃懒做,反正怎么混账怎么来,为什么这次主动提出来带兵去接应王恭他们从太原返回? 他不会是看上王穆之的美色了吧?啧啧,这可不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这可是头上一千把刀啊! 如果那混账真做出这等丑事,王坦之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哪怕得罪死范氏,自己也会手刃王国宝,大义灭亲。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王国宝虽然混账,但平日里八面玲珑,很会看人眼色,漂亮女人?世家子弟只要想要,会缺漂亮女人吗? 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王坦之决定将这件事暂时保密。 王恭等人失踪的事情慢慢在发酵,它的后续影响现在还在各大势力的猜测之中。 而此时此刻,王恭被人塞住嘴巴,藏着一面竹屏风背后,透过缝隙,看到他那位远房的堂哥,正在跟一个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中年男子推杯换盏的喝酒! 他居然跟抓自己的“仇人”喝酒!王恭若不是被捆着,此时恨不得出去暴打对方。 “谢叔叔,该办的事情我办好了,那谢道韫的事情……”王国宝舔着脸求对方。 “谢道韫?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娶谢道韫了?”这位花脸中年男,露出戏谑的笑容。 “谢石奴!你无耻!”王国宝拍案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怒不可歇!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让看不起他的谢道韫天天跪着唱征服吗?没想到事情办成了,对方却翻脸不认人起来! 第二十四章 落难世家不如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也能释放自己的情绪,也就是传说中的发脾气。 不同的是,有的人发脾气是地动山摇,甚至伏尸百万。 有的人发脾气犹如放了一个屁,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那种,熏人都欠奉。 在谢家老五谢石面前,王国宝的大发雷霆就宛如一个屁,波澜不惊! “想娶谢道韫?你自己是什么人,心里就没点B数么?”谢石那张红白交错的脸,在王国宝看来格外面目可憎。 如果是赵川在这里,一定会怀疑这位谢石也是来自后世,其实他不过是平日里喜欢学丁胜说话,而丁胜的那些“俏皮话”,也是来自于某人自己。 打人不打脸,王国宝被谢石的话气得要拍桌子,竹屏风后面的王恭在快意之余,又是感觉心中悲凉。 上位了的世家,和没上位的世家,地位是千差万别的。谢石强军在手,说屠了五百京口军卒,那也就屠了,人家杀你,你可以反抗啊,技不如人也就不要哔哔了! 谢石瞧不起王国宝,却也未必看得起自己,王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他,还有他的妹妹王法慧,大概是不需要死了。 人活着才有操作的意义,一切阴谋诡计也都是给活人准备的。 对方让自己看这一幕好戏,不就是为了在太原王氏内部制造一条无法弥合的裂痕么? 如果王恭知道他们的存活,是靠着姑姑王穆之跟赵川滚床单换来的,可能他现在会挣扎着出去手刃王国宝。 “罢了,这次你做得不错,以后谢家会考虑嫁个女儿给你,还你这个人情,具体的还要看你以后表现如何咯。 至于谢道韫就不用想了,她跟那个江北之人的婚事是我谢石点了头的,他们能给我的东西,你给不了。你下去吧,明天就返回江左吧,我就不奉陪了。” 谢家老五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他也很困。至于王国宝,他看都懒得再看,连爹和家族都能卖的人,反复无常,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赵川已经被谢道韫牢牢套死,宝藏唾手可得,把谢家的宝贝明珠给一条白眼狼睡,他谢石又不傻,之前许诺无非是吊着这家伙罢了。 至于承诺,有证据么?你小子第一天出来混,这也信?谢石觉得跟王国宝说话简直是在强行拉低智商。 王国宝像是苍蝇一样被赶走,王恭也被送到单独的房间关押,倒也没受什么虐待。 谢石的日子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 俗话说得好,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他现在做的事情,往严重了说,就是破坏世家团结,给桓温大都督的北伐扯后腿,一旦东窗事发,可以无限度的拔高,到时候谢家只怕会弃车保帅! 外面一直以为谢家的计划是捧谢玄,谢玄手下的那支军队就是谢家的根,谁也没想到,老辣的陈郡谢氏早就暗度陈仓,有了一支简约而极为精锐的军事力量。 屠掉王国宝的五百京口军,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虽然那是杂牌,但谢石手下可是无一伤亡的。 这支大军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贵了,贵到财大气粗的谢家也仅仅武装了一千人。陆纳能打的主意,没理由谢家想不到。 出手暗算王恭一行人,千万不能被王家的人抓现行,事情过去之后,无论对方有没有发现证据,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他已经知道,桓温手下有一支军队脱离序列,在附近寻找自己的踪迹。 天亮以后,如果等不到赵川,那就杀掉坞堡里的所有人,毁尸灭迹,然后撤回涡阳! “五爷,赵当家来了。” 丁胜轻轻的走进屋子,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谢安儒雅,为人也豁达,跟他没大没小无伤大雅。 谢石虽然才华横溢(尤其是军事才华),可为人略有些嚣张自傲,心眼也小,完全没必要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得罪此人。 丁胜的谦恭态度,让谢石很满意,尤其是之前有王国宝这个志大才疏,张狂无比的二货做铺垫。 “老丁啊,不必这么局促嘛,坐,你也别走了。门口的,还不赶紧给我进来!” 谢石对着门口的一个人影吆喝了一声,一个年轻人气度沉稳,不卑不亢的走了进来,正是赵川赵大官人。 赵川忍住心中的不适,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因为谢石的脸实在是太怪异了。 整体是暗红色带黄黑的底,很常见,不过那一道道白色的条形斑纹就很少见了。 丑人多作怪,丑人的心也特别敏感,即使赵川心中微微一愣,谢石的脸色也开始晴转阴,冷哼了一声,把双手都笼在袖子里。 “东西带来了吗?” 谢石的样子看着特别像是八位机那个时代的大boss,某人觉得丁胜这厮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我觉得不带来更好。”赵川不客气的坐到谢石的对面,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缩。 “说说你的理由。” 谢石脾气不好,却也知道无聊的脾气就跟刚才王国宝的“屁”一样,毫无意义。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张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应该是目前位置还未被探明的铁矿吧?或者铜矿?” 赵川发现那张地图上清晰标注的一个点,大致位置似乎就在后世的铜陵。 它不是一张全国性的大地图,而是江左靠北一段的地域性详图。 每个地名,都是用奇怪的符号标注的,这种符号赵川自己也不认识。 “你猜的很对,不过这东西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我们也是从太原王家得到了对照的密本,才能弄明白这些点具体是哪里,如果没有提示,哪怕你当了江左的王者,发动全国之力也未必能找到。” 中国人使用密码的历史,有记载的,都应该从周易以前开始算起,事实上,周易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种密码,太原王氏搞到类似的东西,或者衍生文字,丝毫不稀奇。 赵川点点头,谢石的表情明显是对他比较欣赏。凭着一张地图就能猜到那玩意是干嘛用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这个能力,事实上,王穆之本人,对此也不甚了了,她只知道这东西很重要。 “还有呢?”谢石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兴奋。 他似乎觉得谢道韫给这个男人睡,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对方未必没这个资本。 “丰收年景,米贱伤农,而天下大旱之年,平日里能买一斗米的钱,却连一升米也买不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川显然还有后话,谢石只是轻轻点头,并未打断对方“装逼”。 “打造精锐兵马,不能没有铁矿,然而晋国国内的铁矿乃是官办,每一笔都有去向,你们可以去买,就是太露痕迹,容易暴露实力,所以这张地图就很重要了。 毕竟就算我带回来宝藏,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亦不能打造兵器,若是不能进入流通环节,毫无意义。 粮食好说,但兵器盔甲这些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能解决的。” 赵川侃侃而谈,说到谢石心坎里了。 要知道中国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极度缺铜的国家,直到赵川穿越的那一天,都缺铜,需要进口。 宋朝时任何重大经济矛盾,都是由缺铜引起的,或者说缺铜在里面扮演着重要角色。 至于铁,那也是一直缺的,后世进口铁矿石更是天文数字。 古代大宗货币的交易,一直以来,都是布匹,确切的说,是最便宜,平民所穿的素色的布匹,以此为单位来进行交易的。 谢家要养北府兵,除了需要硬通货,也就是洛阳宝藏以外,还缺铜,缺铁,特别是铁,打造兵器需要,打造盔甲需要,打造箭头也需要! 市面上的铁就那么多,你花钱买,铁就要涨价,而且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买,你买多了,会引起桓温的警觉,毕竟桓温的亢龙军也需要铁器啊! 新的铁矿,成为了最急需的东西,这也是谢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截杀王恭一行人的深层次原因。否则毒杀王穆之,做掉王家皇后的候选人,其实难度并不算太大。 “你们急需的东西,太原王氏一定也渴求得不行,他们知道最重要的地图丢了,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些是你愿意看到的?” 赵川一脸戏谑的看着谢石,等着对方思考他的话。 “王家的反应,我们也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世界上哪有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道理,既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这点无须多言。” “拿纸来,我用炭笔给你画一张。那张地图我见过。” “什么!!”谢石刷的一下站起来! 如果赵川能够“复刻”,那王家对这件事的反应就比原先预想的要小太多了!至少能够大大的推迟对方反击的时间! 谢家能练兵,王家也能,他们拿到铁矿,就算自己不用,难道就不能卖么?卡着谢家的脖子,到时候两家对垒的局势,可就不是太原王氏委曲求全了! 这分量可比王穆之大多了! 送皇后入宫,乃是太原王氏理亏在先,这张牌说实话也是试探王(琅琊王氏)谢两家的反应,失败了,那也就失败了呗,最多是个哑巴亏。 “老丁,拿纸来,小心点,别走漏风声!” 谢石有些紧张的来回在屋子里踱步,一直在兴奋的搓手。 别人或许无法做到,但赵川之前通过系统就已经得到了“复刻”的能力,他获得的素描绘画技能,也足以胜任这项工作。 纸送来了,赵川只是画了几笔,谢石就把心放下来了,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慢慢核对赵川在纸上记下的文字。 “顺安镇……凤凰山……铜?” 翻译出来一个,谢石兴奋的手舞足蹈!这证明赵川没有在忽悠他。 赵川确实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跟谢家耍什么心机,他的未来,不在淮南,而在洛阳和关中,到了那里,才是龙游大海,鹰击长空! 很快,赵川就完成了这幅地图,毛笔的速度,跟炭笔比起来,那是数量级的差距,谢石双眼放光的看着这张地图,最后恋恋不舍的小心收好。 他看到的不是文字和图画,而是谢家登上了权利的巅峰! “好,好,谢道韫我的好侄女,你找了个顶好的夫婿,高兴,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哈!” 谢石毫无形象的在一旁放声大笑!十足的反派模样! 看看谢石对王国宝和赵川两人前倨后恭的表现,丁胜在心中暗叹,落难的世家,真是连赵川这样的新秀都不如,十足的死狗一条。 等笑够了,谢石看赵川的样子也顺眼了很多,虽然离家里的子侄辈还差点,但也绝不是带着敌意了。 谢石不傻,赵川这样的俊杰,只会是家族里拉拢的对象,特别是这家伙似乎文的武的都很会来事,如果没有必要,他绝不想跟此人结下梁子,也毫无必要。 跟谢安比起来,谢石这个人没什么政治理想,他纯粹是追求利益的人,像赵川这样的人,更能讨他欢心。 王国宝是什么B数,他心里是清楚的,赵川有几斤几两,他今天也看出来了。 清水洗脸,浊水洗脚,看人下菜,不外如是。 肉戏谈完了,王穆之的事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赵川直接跟谢石说已经跟这个女人滚过床单,谢石就暧昧一笑,摆摆手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还剩下点时间,你回去跟美人告个别。这事现在就算完了。 明天,谢家不会承认见过你,你也不认识什么王穆之。这女人是被流民非礼失身了,收尾的事情,交给老丁去办吧。”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谢石也不想枉做小人,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不能进宫,就是蝼蚁一只,根本不能作为台上的玩家来对待。 辞别了谢石,回到山洞,赵川有选择性的把今夜跟谢家的交涉说了一遍,王穆之大大的松了口气,想到两人马上就要分别,情难自己下,跟某人又是抵死缠绵,沉醉不知归路。 当太阳照进山洞,王穆之慵懒的睁开眼睛,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穿好,而跟自己几度春风的男人,早已离去,不见踪影。 “还是走了呢,终究,还是春梦一场。”冰山美人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因为她听到外面很多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沉重的绿帽 山洞外,王恭把自己的亲姑姑王穆之从头看到脚,感觉自己的姑姑似乎没有受什么委屈,面色也带着淡淡的嫣红,看着如同出水芙蓉一样光彩照人。 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只是总感觉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天还没亮,坞堡里的守军就撤走了,不知所踪,王谧那支小规模的队伍,也被对方带走,只剩下王恭和王法慧,还有几个一路上跟着的常随,拥挤的坞堡瞬间变得冷湫湫的。 王恭本来有点担心,因为这年头奴大欺主的事情不是没有,这几个家奴如果再遇到什么刺激,把自己和王法慧卖了然后逃亡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王恭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或者说时间上还容不得这些人起什么坏心思。 天一亮,他就收到一封信,是被人捆在箭上面射到他身边的,上面指明了王穆之所在的大致位置。 而且姗姗来迟的救兵也终于到了跟前。 一位中年男子披着重甲,带着三千大军赶到这座废弃的坞堡,找到了王恭他们。 尼玛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啥事都没了的时候赶来,王恭杀了领军大将的心思都有。 满腔怒火的王恭,压下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去找带兵将领的晦气,人总不能在同一条河流里面摔倒两次。他必须要先找到王穆之再说。 可能是因为人成长了,所以连带运气也成长了,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按图索骥,他们一行人就找到了山洞里的王穆之。 “姑姑,东西还在吗?” 王法慧因为连日惊吓,此时已经在马车里沉沉昏睡,而王恭则是悄悄走到王穆之身边,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询问地图的下落。 “放心,东西还在。”王穆之怅然若失的说道,那语气就像是东西丢了一样。 王恭心头一松,这一趟总算是不辱使命,他在庆幸之余,并未感觉出姑姑异样的情绪。 那地图虽然自己看不懂,但重要性毋庸置疑。 “对了,姑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忽然想起王国宝的背叛,王恭怒不可歇的把当时他在竹屏风后面看到的情况跟王穆之说了。 冰山美人只说了个“哦”字,就没有再说什么,让王恭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画风有点不对啊?为什么你是这种反应? 王恭还想再把王国宝骂一顿,王穆之打断他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会跟你父亲说这件事的,总之你不要声张,免得里外不是人。” 王穆之的语气,让王恭猛然惊醒,他已经吃过一次亏,又岂会一意孤行? “姑姑,你放心,我知道了。”吃一堑长一智,王恭经历过这件事,变得沉稳了许多。 “嗯,知道就好。” 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让王穆之觉得很疲惫,她想起自己和某人缠绵完之后抱在一起时对方说的那句话,“一个女人,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这话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却也了解对方要表达什么。 女人要想幸福,确实不能想得太多,远离这些男人们争斗的赌桌,才会得到内心的宁静与满足。 “咳咳咳,那个,皇后殿下,小人救驾来迟,还请殿下不要计较。” 这支大军的主将,身披明光铠,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堪称仪表堂堂了。 此人一看就是打仗的,跟王国宝那种纨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你是?对了,你刚才说皇后殿下是怎么回事?”王穆之心往下一沉,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末将杨佺期,刚刚升任建威司马。朝廷已经下旨了,您回江左就是皇后了,不过大婚的日期还没定。” 王穆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拜托杨将军一路护送了。” 得知自己要当皇后,居然不怎么高兴? 杨佺期不知道王穆之是怎么想的,他这次本来就因为谢家的阻挠而耽误了行程,回江左以后挨太原王氏的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事情,自然不敢开口询问。 那委屈的样子如同受了婆婆恶气的小媳妇。 而王恭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姑姑的背影,想起了一件被忽略的事情。 这些天来,姑姑跟谁在一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金小姐在野外没有生存能力,是谁在照顾她,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隐约觉得姑姑和这个人的关系不那么一般。 王恭有心要问,却又害怕听到自己猜想的答案,整个人都闷闷不乐。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 跟王恭等人相反方向行军的一支队伍里,孟昶压低了声音,克制自己的兴奋,有些八卦的问赵川道:“你真把那个又冷又美的冰山给睡了?” 冷吗?亲热的时候热情如火呢! 赵川无所谓的点点头说道:“我有可能给司马聃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了。” 我的乖乖啊,皇帝的女人,他还没碰到,先被你玩了,孟昶已经给赵川无敌的把妹神功给跪了。 “此事干系太大,乃是一场交易,你不要声张了。告诉你是因为王家的男人偷看赵娘子洗澡,我把他们家的女人睡了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对于赵川强大而不讲理的逻辑,孟昶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么? “这次那支神秘的铁甲军,你怎么看?” 赵川说他自己跟冰山美人王穆之之间的八卦,只是调剂下气氛,他真正关心的是孟昶这样的半专业人士,究竟怎么看待谢家北府兵雏形的。 这头猛兽还小,规模还比不上他手下的军队,但已经偶露峥嵘! “盔甲精良,士卒亦是从老兵当中挑选出来的,而他们的主将,也是勇猛无匹,进退有度,绝不可小看。 我特意去王国宝手下被屠的地方去看了的,这些人身上多半是一刀致命,只有百战老卒才有这种水准。” 赵川点点头,孟昶的看法跟他的差不多,看来,北府兵的厉害,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你觉得跟你手下那支亲卫队伍比起来怎么样?”赵川的表情已经有一些凝重。 孟昶面色古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要自大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我们能比得上那些怪物啊?” 尼玛!丫的情商低不只是应付女人才这样!孟昶这家伙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来,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赵川自己也觉得手下大军比不上现在的北府兵。 或许陆家培养的那些牙将强于这些人,可数量也太少了点。 赵川并不知道他是在杞人忧天,因为后来谢家北府兵扩充到十万以后,力量也是被大大分散,远不如此刻精锐了。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和这支军队对上,你要做好准备。”赵川拍了拍孟昶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他是在提醒孟昶,也是在提醒自己,时间其实不多了,这个时代,他没有真正的敌人,却也没有真正的盟友。 赵川要走的路,是跨越历史的周期律,寻找一条新的道路。 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无论现在江左的世家多么青睐他,这些人跟自己,始终不是一路人。 而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北府兵,也迟早会走上前台,成为东晋的台柱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一块大石头。 踩着这块石头,站在历史的高峰,是一条由不得自己选择的路。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王谧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孟昶识趣的离开后,这位琅琊王家这一代拿得出手的公子哥,沉声问道:“谢石跟你说了些什么?” 自己睡了王穆之的事情,可以跟孟昶吹吹牛,却不能主动跟王谧说。赵川打了个哈哈说道:“谢家老五要王穆之身上的一张地图,他拿到东西之后,自然就把你们放了。”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事其实我是知道的,我的任务之一也是拿到那张地图,当然,主要还是跟着你,如果拿到了就拿,拿不到就算了。” 王谧的爹王邵是东阳(浙江金华)太守,也是守牧一方的大员,既然知情,又岂会没一点动作? “地图从哪里来的?”“太原王家的宗庙里藏着的,我们也是从他们家内部得到的绝密消息。” 说到这里王谧就不打算开口了,跟单纯中二的王恭,还有自大狂妄的王国宝比起来,这位琅琊王家的公子,显然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明白人,口风也很紧。 “你别多想,我是来感谢你救命之恩的。谢石这个人你不了解,他有些喜怒无常,为人也谈不上什么节操,为了保密,确实有可能杀我灭口。” 赵川点点头,以他对谢石的了解,对方确实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走吧,耽误了行程,咱们要快点赶去许昌了,去晚了,姚襄说不定都攻下洛阳了。” 他埋了个炸弹,却不敢肯定姚苌会不会那么心狠。万一这厮真是个没野心的,什么都不要,那可如何是好? 赵川其实对当皇帝是没什么太大追求的,之所以要往那条路走,一来是自己的漂亮女人太多,这世道又太乱,除了成为世间最大的军阀头子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要知道这年头皇帝也是有傀儡的,而且似乎还不少,比如司马聃就是个明显的傀儡,这种皇帝,赵川宁愿不当。 第二个就是乱世死的人实在太多,封建社会又是他喵的死循环千年,有必要把这个痛苦的过程缩短,这也是穿越者的使命感,和“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一个道理。 他常常把自己的思维套到别人身上,殊不知皇帝的宝座,对这个时代的人诱惑是多么的大。 琅琊王氏的王墩造过反就不说了,就说谢家,南朝宋的时候谢晦也是反了,更不必说桓家的桓玄,更是攻下了建康,建立了桓楚。 门阀世家不是不想造反,而是大家互相牵扯着没机会罢了。 赵川低估了野心家铤而走险的胆量。 洛阳城外,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当年韩信摆背水阵,就是希望激发士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欲望,朱序退回洛阳,也是告诉周成,退无可退,杀了姚襄那么多人,指望对方不报复,这怎么可能! 士卒的戾气,都需要杀戮去抚平,别的不说,最低限度,三日不封刀总要吧,三日之内,城内不论是谁,被杀了活该,管杀不管埋。 姚襄的攻城很不顺利,特别是第一天,自己的弟弟姚苌亲自上阵,居然跌下城楼,摔断了腿!士气大跌! 今天攻城又被打退,情况已经由突然袭击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攻城战。 “弟弟,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姚襄一脸关切的看着姚苌,对方满脸羞愧的说道:“我给大哥丢脸了,若不是我,恐怕当日已经攻下了洛阳,唉!” 当日姚苌若是神勇发挥,估计会顺利一点,但要说攻下洛阳,还是想的太多了点。 周成这条大鱼,还活蹦乱跳着呢,洛阳又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岂是一时半会能攻下来的? 姚襄不想对自己的弟弟说呵呵,只好宽言抚慰,闲扯了几句就离开了,作为三军主帅,他每天的事情也是很多的! 姚襄一走,姚苌想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做先锋,他的军队也是最先上,后撤的时候最后走,可能连姚襄都没有认识到有什么不妥,然而姚苌被赵川一封信所蛊惑,已经有了二心。 特别是对方指明,未来能称帝的,不是姚襄,而是他和他儿子姚兴!姚苌就不想在洛阳白白消耗实力! 他是故意跳下城楼的,之前有过诸多布置,在云梯上也动过手脚,不然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来,他岂能不死? 姚苌一不在,他那支本部人马少了领头羊,姚襄自然是没办法让姚苌的队伍冲在第一线,封建时代的军队就是这样,只信任天天带兵的主将。 以至于后来到了明朝末年,普通军队已经糜烂,只有将领多年收拢的退伍军卒,也就是私军,才有战斗力,装备跟普通军队的粗制滥造也有天壤之别。 姚苌通过自残的方式,保全了自己的嫡系人马,心中略有些得意。 第二十六章 相聚许都 洛阳是华夏文明和中华民族的主要发源地,中国四大古都之一(另外三个是长安,建康,北平)。 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的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均诞生于此,道学发源于此、儒学兴盛于此、佛学首传于此、理学光大于此,自古就有“天下之中”的美称。 洛阳先后有105位帝王在此定鼎九州,远在五六十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已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中国古代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神话,多传于此。 洛阳在中国古代地位无可比拟,在航海时代以前,当之无愧的天下中心。至于宋代以后洛阳走下坡路,这是另外一个话题,跟黄河泛滥及改道有关,不在这里详细阐述。 西晋定都洛阳,并且苦心经营,城池高大深厚,上面能跑马,显然不是姚襄凭着一股蛮力能打下来的。 又是劳而无功的一天,姚襄大营中一个不起眼小帐篷里,谋主王亮,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半老之人,正在灯火下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查看今天心腹送来的密信。 是许都的苏道质写给他的! 苏道质跟王亮是同乡,不仅如此,两人还在微末的时候就认识。 这封信都是闲扯,说起以前在一起钓鱼喝酒如何悠闲快活之类的废话,只是在末尾,苏道质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今风云变化,龙升龙隐,望君好生思量。” 各为其主,有什么好生思量的?这个苏道质,还是尼玛的安全第一,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拿到话柄。王亮心中吐槽对方的谨慎,却开始思考苏道质说的那些话。 一个人活着不光是为了仅仅活着,特别是王亮这样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又身居高位的人。 将书信烧掉,王亮陷入沉思,苏家堡干掉可足浑常五千铁骑的战绩,给了他很大震动,一直以来,他跟苏道质联系,都是存着关键时刻拉对方一把的心思,现在看来,事情可能跟自己预料的刚刚相反。 苏道质遇到贵人了?有可能!不对,与其说是贵人,倒不如说是奇人!之前苏道质提到过一次,他现在在台前也是替人办事,却并未说他身后是谁。 王亮此时有些懊悔,若是当初书信还留着,现在回头看看,说不定能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惜了。 谁也能看出来,姚襄此刻是困兽犹斗,侥幸攻下洛阳,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败了,只怕要去关中要饭。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王亮本来就是汉人,如果有其他的路好走,干嘛要跟着羌人混?那时候虽然没有汉奸这个词,但这点B数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亮敞得很。 姚襄这么大动静,近在咫尺的梁安不可能不知道,弘农和洛阳之间无险可守,他手下的一万人说是屯军,倒不如说是略经训练的农夫比较贴切,其中只有1/3的人有皮甲,其余的人只有简单的军服。 还好不是冬天,如果是冬天,只怕过冬的衣服也会很缺。 张蚝这家伙给秦国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关中东面有个潼关作为乌龟壳,出了事往潼关后面一缩就完事,至少能挡住个把月,敌人的兵力优势也无法发挥出来。 留在弘农是等死,梁安带着女儿梁影,还有王猛的夫人贞娘,外加扮作俏丽丫鬟的长安君,离开了弘农,来到潼关驻扎,并且先斩后奏的夺了潼关守将的兵权。 苻健若是还长着脑袋,就一定不会怪罪梁安的当机立断,现在潼关守将只是个无能之辈,而且指挥不动梁安手下这一万多人,不把指挥权给梁安,潼关能守得住? 当年他们苻家是怎么进关中的,姚襄就有可能会复制苻家当年的成功经验,苻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梁安顶牛。 跟着梁安一起走的,还有弘农杨氏的长子杨结!姚襄不是杀人魔王,但也得防着一手不是?万一呢? 苻坚虽然是氐人,不过大致上,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思想也是很倾慕中原文化,弘农杨氏跟苻坚的关系还算和睦融洽,然而之前成功的经营,却可能是之后的祸患。 杨结的妻子于氏有孕在身,强行颠簸行军,极有可能流产,这在古代往往就是一尸两命,因此于氏跟杨结的三个兄弟杨衍、杨律、杨宏,一起留在了弘农。 杨结的父亲杨隆字允高,西晋的时候还被封王南公,此时在家战战兢兢的,生怕姚襄找上门来,让他们出面招募乡勇,提供攻打洛阳的物资及人力。 姚襄的名声没那么臭,然而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然梁安何以会撤出弘农呢? 赵川并不知道洛阳地区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他带着王谧,孟昶等人,一路向西北行军,人数少,所需要的粮草也少,淮北之地满目疮痍,饿殍遍野倒是夸张了点,用民不聊生形容很贴切。 之前赵川和苏道质在淮北闹腾,搞得这里的流民坞堡,地主豪强势力都老实了很多,生怕跳出来被苏家堡和桓温的人盯上,所以赵川这一行人虽然只有百余人能拿兵器杀人,一路上倒也平安。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赵川身边发生的大事屈指可数,不起眼的小事倒是一件接一件。 第一件小事就是孟昶的夫人赵安宗怀孕了,两人一路上有机会就造人,卿卿我我的形影不离,似乎也挺正常的。 知道赵家娘子有孕在身,赵伦之兄弟对孟昶的看法就不一样了,俨然是一副利益共同体的架势,对此赵川洞若观火,并未干涉! 赵家是萧家打进自己这里的一根钉子,那么用孟昶把对方拉到自己这边来,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他对孟昶有知遇之恩,还撮合做媒,按这年头的说法,就是再造之恩,形同父母。 如果背叛,会被所有知情人所唾弃。 第二件事情就是赵川在离许昌很近的地方,遇到了来寻找他们踪迹的小和尚法显,这位“佛法精深”的“大师”告诉赵川,鲜卑慕容派人来许都招降苏道质,开的条件很是诱人! 当赵川问法显诱人到什么程度的时候,这个平日里就没个正形的和尚,更是一脸暧昧的笑容,偷偷在某人耳边说道:“黄河以南的土地全归苏道质,并且许配慕容家的嫡亲公主慕容雨为他的继室。” 纳尼? 赵川被慕容俊的大手笔给惊呆了!心中反复权衡自己要不要直接跪了从了算了!这大概是他离慕容小公主最近的时刻了! 不过在心里略一思考,就知道慕容俊想做什么,苏道质在想什么,满心期盼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两只老狐狸,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道质的老婆生苏蕙的时候难产死了,这年头女人死亡率最高的病就是生孩子后血崩,可能是因为夫妻情深还是什么的,苏道质这个人虽然谈不上正人君子,也很有点贪财势利眼,有时候又是胆小如鼠。 但不得不说,这个人用情还是很专一的。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缺女人,或者志不在此。慕容俊送慕容雨过来可能对赵川本人杀伤力极大,可对苏道质来说呢?很可能是非常不待见这个鲜卑女人,特别是没见过面的情况下。 这并不算什么吸引人的条件,对于苏道质来说。 再说黄河以南的土地,有很大一块在苻家手上,也就是洛阳以西的地方,还有一大块在东晋手中,也就是寿春以北的淮北地区,还有很大一块在鲜卑段氏手上,现在慕容家正在讨伐中的山东半岛。 黄河以南,慕容俊能控制得稳的地方,就是枋头周边,许了一个天大的支票,要兑现的话,难道要苏道质自己去拿么?只怕人老成精的苏道质会回复呵呵二字! 其实,这些暗斗,都是心照不宣的,慕容俊也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恶心一下的桓温而已。 如果慕容俊没有老糊涂,他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收买苏道质,如果苏家堡的势力能够被收买,当初他们又何苦去伏击可足浑常呢?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苏道质利令智昏的答应,这些条件慕容俊也不可能兑现,办法无非是拖,骗,或者给点小甜头让苏道质反咬桓温一口什么的,后世这种事情不要太多。 苏道质老奸巨猾,也不是第一天混江湖的,很容易就看出慕容俊的阳谋,他亦是无可奈何,只能让法显来找逾期未归的赵川拿主意。 “啧啧,千娇百媚的鲜卑公主,黄河以南的土地,你就不心动?”法显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话里有话。 心动当然是心动的,不过不能喝下敌人藏好的毒啊,要是答应慕容俊,将来他肯定被慕容雨笑死,如果他们还有将来的话。 “大家都回来了吗?”赵川最关心自己队伍齐整的问题,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回来了,连陆长生都回来了,不过许都的情况不太好,荒废太久,又被姚襄洗劫了一遍,毛都不剩下一根,咱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很久,若不是为了等你,只怕苏道质早就把人带走了。” 对于法显的外行话,赵川不打算纠正,他们在这里其实是在等桓温的补给和命令,志在北伐的人,不会放弃已经到手一半的东西。 苏道质在许昌不敢走,更不能走,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后面是桓温,前面的姚襄,苏道质并没有和枭雄正面对抗的勇气,这一点法显是不知道的,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和尚,至少看起来如此。 很多话赵川没办法跟他详细解释,他拍了拍法显的肩膀说道:“你去姚襄那里办事,很不错,先回许都,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便是。” “那感情好,贫僧不客气了呀!”法显喜笑颜开的说道,昂着头仿佛刚刚胜利的大公鸡一样。 “当然,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你就是要找妹子我都给你介绍一个。” 法显那句“你以为我是你”憋在喉咙里没说出口,紧紧跟在赵川身边,低声说道:“姚襄离开许都以后,动作很大,利用商队奇袭汜水关,不过被一个叫朱序的大将阻止了。” “多亏了这个朱序啊,不然咱们就白费力气……”法显还要继续说,赵川突然回头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说啥?那个将领叫什么名字?” 他的表情是如此严肃,吓了法显一大跳,弱弱的回答道:“朱序,秩序的序,据说是桓温手下的鹰扬将军,却不知为何在洛阳。” 尼玛的,总算知道你在哪里了! 赵川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朱序,历史上堪称是忍辱负重的一代人杰啊! 正是他在淝水之战暗通谢安,并在关键时刻大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谢家才能在关键时刻逆转乾坤! 此人不仅忠心,有能力,有节操,而且很会打仗。他和王猛不同,此人坚持东晋就是天下正统,至死不渝,赵川觉得自己如果不打出汉人正统的牌,是很难收服此人的。 朱序是如此厉害,如果不能收为己有,赵川没有妇人之仁,恐怕只有对此人痛下杀手了。 “这是一个重要情报,我觉得你在这一行有着很敏锐的嗅觉,你果然不是寻常人。” 法显听到这句表扬的话,并未变得很兴奋,而是面色一黯,不再言语,这跟他平时的性格大不一样。 赵川很早就知道,法显跟着自己不是为了名利,而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和追求,只是他不想强行去探求这些秘密,对方如果愿意说更好,不愿意说的话,也不必勉强。 一天以后,赵川的队伍来到许都,那破败的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苏道质苏蕙父女,赵川手下的陆家家将诸葛侃等人,沈劲和刘轨,乃至敛球和董润等人都在。 就连淑文都在。 然而,王家小妹王孟姜还是没有出现在视野里,郗道茂也没有来,赵川心中一黯,看来东晋世家还是觉得自己不够耀眼,不值得他们全部押上。 既然这样,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力量吧! 天下中心,洛阳,我来了! 作者君考证人物及性格才华是非常用心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瞎编名字和事迹出来,请放心食用。 第二十七章 我们是不同的 赵川带着一行人来到破败的许都,望着破败的城池,殷切期盼的人群,感觉有好有坏。 好的是除了王孟姜和郗道茂以外,能跟着自己走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齐聚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没出什么意外,让赵川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的是地里的庄稼都开始长起来了,秋天就能有收成,这也多亏了姚襄走得匆忙。 不好的是,许昌周边经济被姚襄严重破坏,连人力资源都所剩无几,也就是所谓的活人都看不见几个,都被这位“羌族刘玄德”带走了。 这年头没有最狠只有更狠,赵大官人发誓如果以后有机会逮住姚襄,一定敲碎这家伙的膝盖,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唱征服。 不过反过来说,姚襄若是能在许昌周围混到秋收再动手,恐怕攻打洛阳成功率会高很多,也不会有缺粮的风险,只怕赵川想攻下许昌,也得玩命才行。 如果说姚襄是一头饿狼,苏家堡的队伍,最多算一条吉娃娃。 幸运的是,姚襄一方面是跟桓温赛跑,一方面是跟粮食过不去,世间常常并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他带着手下人马袭击洛阳,只是在坏的里面选一个好的。 拱手把许昌让给了赵川。 正当赵川来到许都对手下军队进行整编的时候,为将来的发展做准备的时候,关中北面门户雍州以北,汾水岸边,杀声震天! 吕光带着龙骧军一部,徐成带着龙骧军的另一部,分别从汾水的两个河流平缓的地段渡河,夹击张蚝的人马! 两边互为支援,从战术上说,这么打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打仗不是看自己发挥好就行了,也得看看对手的发挥才行。 张蚝一个能就能抵得上两个人,他先带着人将徐成的队伍击溃,当吕光带人过来救援的时候,张蚝又顺势将另一路龙骧军击溃,跟吕光徐成战成一团。 任你多路来,一路打回去!张蚝这一战打得气势如虹! 张蚝手上一根实心铁棍,虎虎生风,他天生神力,一棍子下去能打死一匹马! 吕光和徐成两人苦战连连,没有一个人能连续接对方三招的,还好配合默契,你来我往勉强能打个平手。 至于龙骧军那些小兵就更别提了,早已被张蚝打怕,根本不敢近他的身。 激烈交锋的时间并不长,几刻钟过去了,张蚝渐渐稳住阵脚,秦军也开始收缩结阵,双方由混战变为阵型对峙,不再无脑冲杀。 而汾水对岸,王猛已经派人鸣金收兵,吕光掩护徐成先撤,最后他们也徐徐退回对岸,张蚝担心有诈,并没有追赶。 事实上,追过去之后,能不能还退的回来,也是要打个问号的,这就是兵力处于弱势的悲哀。 战斗结束,以张蚝军小胜告一段落。 “艹!军师,为什么我们不一鼓作气的打败张蚝?今日明显感觉张蚝手下人马疲惫了很多!” 吕光不耐烦的将头盔扔到地上,这一仗被王猛捆住手脚,打得很是窝囊。 徐成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实际上,他也是很不满的,只是他的身份很尴尬,不方便出头。 “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打赢不会,难道打输也不会么?” 对于吕光的抱怨,王猛没有放在心上,似乎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并没有很沮丧。 猥琐大叔捏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的演技很好,张蚝应该没有看出来,真是的,我原本是打算让你们去偷袭的,邓羌那家伙怕你们办事不牢,带着苻坚一起去了,唉。” 王猛拿着几个饼,递给吕光和徐成一人一个,对今天的败仗不以为意,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抓野猪的故事,这两人肯定没听过,不过当年在长安的时候,王猛跟赵川这两头狐狸,已经研讨过很多次了。 撒点饵食,野猪就会来,但是很警觉,一般人一靠近,对方就会跑,抓又很难抓住。 不过不要紧,动物都有惯性思维,人其实也一样。有个简单的办法,往地上插木板,竖栅栏,一天一个,慢慢的合拢猪圈,野猪看到没什么事情发生,就会对慢慢多起来的栅栏习以为常。 最后只要将剩下的那个很小的缺口堵住,再大的野猪,也逃不出栅栏。 在王猛眼中,张蚝就是一头会伤人的大野猪。 龙骧军的力量,其实早就比张蚝要强,硬吃对方也不是不行,但全歼守军,虏获张蚝本人,就比较难了。 张蚝乃是万人敌,这几次让他们吃尽苦头,此人一定要活捉了收为己用。 这段时间王猛一直让吕光徐成故意打败仗,就是为了麻痹张蚝,让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包围圈已经在不断缩小,而手下士卒疲劳的程度却与日俱增。 人就是这样,就算一开始有所怀疑,慢慢的,不断的积累胜利,也会变得膨胀起来,张蚝手下军卒也是一样。 张蚝还算谨慎,没有追过河,一旦他得意忘形追过河,猥琐大叔准备了很多后手对付他,保管有来无回。 而插进张蚝大军心脏的匕首,已经掷出,那便是邓羌和苻坚所带领的龙骧军精锐,绕远路,从背后截断张蚝的退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至于东风是什么,王猛一直不肯跟吕光和徐成说,只告诉两位主将,目前而言,隔几天就去输一次,就是应该做的事情。 趁着没人的时候,王猛派人检查汾河的水深,发现水又长了不到一尺,如果再涨下去,似乎就不能渡河,必须要使用浮桥了。 于是在又吃了一个败仗的次日,王猛让人砍伐树木,准备制作浮桥。 不知是何原因,在汾河对岸的张蚝并没有阻止,可能是打着半渡而击的主意吧。 毕竟秦军兵多,粮草也足,而且是轮番上阵,张蚝这边粮草已经快要见底,就等着夏粮秋收,也起了以拖待变的心思…… 许昌城虽然破败,里面汉献帝曾经居住过的宫殿却是保存完好,这里也成为了赵川和苏道质办公的地方。 一路上,苏家堡的大军虽然威名赫赫,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秋毫无犯,名声极好,说是仁义之师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苏道质也装不下去了,这天开会,他把所有排的上号的人都召集起来,就是想听听众人是什么想法。 粮草快没有了,之前筹集的一点黄金啊,铜钱啊什么的也见底了,若是没有粮草接济,他们这些人就要去喝西北风。姚襄把许昌“收拾”得太干净,这是之前赵川等人没有想到的。 “那个,苏先生,我觉得吧……”一向温文尔雅的窦韬,不好意思的在搓手,说实话,他家里祖先很荣耀,说出某些话来确实很掉分,不过比饿死强啊。 到现在窦韬也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们有些太要脸面了,流民队伍是什么生存法则,咱们逃脱不了。呃……咱们不如找周边抢,哦,不,是借一些粮食来?” 流民队伍什么德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只讲活命,不讲道德。 说明白点,就是亦匪亦民,白天是难民,晚上就是强盗,能抢谁就抢谁的,毫无节操可言。 苏家堡横空出世,给人的感觉是耳目一新,但装逼到现在,也装不下去了。 陆家出来的一行人默不作声,就连平日里喜欢啰嗦唠叨的陆长生,也没有像卫道士一样指责窦韬。 何不食肉糜,世上有一个晋惠帝就够了。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特么在意对方抢还是不抢?有种大家吃你别吃啊? “这个我赞同,不过方式可以温和一点,先礼后兵。”建康城黑涩会头目出身的刘轨,亦是同意窦韬的建议,不去摸鱼,只怕大家真要饿死。 曾经是冉闵手下大将的董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敛秋不在这里开会,他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当年冉闵大军干的事情,很多也不是那么光彩的,只不过被杀胡令的光芒所掩盖,说实话,他很能理解窦韬的想法。 几十年前,这里吃人都是小场面,更何况只是抢粮呢。 苏道质回头看了赵川一眼,对方还在思索,似乎并没有下定主意。他轻声咳嗽了一声说道:“那这件事先就这样,咱们目前也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多准备野菜,野味,还有鱼什么的,有备无患。” 初夏季节,野外能吃的东西很多。许昌周边有颍河、清潩河等大小支流,这个季节可以捕鱼,短时间内倒不会饿肚子。 陆长生是负责后勤的,领命就下去了。其余的人,都分派任务,出去筹集粮食,野菜,野果,桑椹都在收集的范围内。 苏道质的书房里,赵川仍然在低头沉思,倒是老苏有点沉不住气,轻声问道:“大当家,许昌并非久留之地,最多等到秋收,咱们就必须离开了。” “我知道,只是,咱们是不一样的啊。”赵川叹息了一声,很多苦衷并不能对外人讲解。 “桓温的使者,只怕很快就会到许都,还有小部分的粮食补给也是。 桓温不会把我们喂太饱,也不会让咱们饿得没力气打仗,现在看来,桓温还算厚道。” 跟老狐狸不需要说得太明白,苏道质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一路上都秋毫无犯对吗?” “对,因为那都是桓温的东西,他会自己来拿的。我们明面上是家犬,就不能像条饿极了的野狗一样到处抢食吃,就像姚襄一样。要让桓温觉得能用粮草控制得住我们,这样后背才是安全的。” 还有个理由没说,桓温的女儿在洛阳被困,需要人去救,赵川觉得自己如果爱惜羽毛的话,未来这位枭雄拉拢自己的可能性很大,这样就能最大程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是一个刷脸的时代,比如潘安,卫介,这也是一个刷声望的时代,比如桓温,谢安。 相比较而言,刷声望的人,成就更大一些,(谢)安石不出,奈苍生何,这是多大的成就? 赵川决不允许自己的队伍成为那种烧杀抢掠的流氓团伙。 这就跟做产品一样,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在大家都抢劫的时代,我不抢,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把东西给我,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斗,争夺人心的战斗。 当年共党二万五千里长征屹立不倒,不就是因为能获得最广泛的支持吗? “打败姚襄,获得汜水关以西的土地,这是我们未来三年的计划。你别担心桓温,桓温不会为难我们的。” 赵川并不知道,历史上桓温北伐洛阳成功后,晋国上下并不愿意迁都洛阳(这也在桓温意料之中),最后,居然都没有人愿意留下来驻守洛阳! 最后一个在洛阳倒下的将领,就是现在投靠赵川的沈劲!为了家族的荣耀,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不知道这段历史,却也能从桓温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对方北伐是求名声,目的是为了洛阳郊外的司马家皇陵宗庙。 将其迁回东晋,迁回建康,桓温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荣耀与声望。至于洛阳这个地方,他守不住,历史上,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军事天才刘裕也没守住。 桓温很愿意拿洛阳城还赵川一个人情,前提是对方要以东晋的名义驻守这片土地。至于这位长安第一大当家的死活,那不是桓温这位枭雄需要考虑的事情。 打败可足浑常以后,赵川觉得桓温会重新评价自己的战斗力,毕竟一条哈巴狗和一条牧羊犬的战斗力是截然不同的,桓温是枭雄,是猎人,不是需要癞皮狗陪伴的纨绔。 打发走了苏道质,赵川一个人来到颍水岸边,看着河水发呆。 谢家打算用士兵+铁器+硬通货的组合拳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北府兵,这个思路不能说不行,在江左可以算是独步天下,只是眼光还是太低太短了。 既得利益者不可能革自己的命,跟自己过不去。谢家是门阀制度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他们的眼光,是站在门阀控制天下的基础上来看待事物发展的,天然带有反动性! “洛阳啊,我还真是很期待呢。” 第二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 来到许昌的第三天早上,赵川从温柔乡中醒来,昨夜跟淑文还有萧家妹子折腾到精疲力竭,早上起来都是腰酸腿软的,齐人之福,也还要节制才行。 谁说三妻四妾是福气来着?还得身体好才有机会享用不是? 不然只能便宜了西门大官人,隔壁老王之流。 “大当家,桓温派人来许都了,人就在城门外,还带着许多粮食。” 孟昶在门口低声说道,语气并不是很兴奋。 他不敢进房间里去,因为昨晚他亲眼看见包括萧家妹子在内的两个女人跟着赵川进了房间,然后就再没出来。 这次来的人,似乎看上去不像是等闲之辈的样子,虽然对方也很年轻就是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城门那盯着吧。”房间里传来某人懒洋洋的声音。 既然是运粮,只怕这一路护送的队伍也不算少吧,究竟是何人会来,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赵川在心中估计,运粮的船队估计是走的颍水而不是鸿沟,从陈州周家渡(后世周口)出发,直接北上来到许昌,来人恐怕还不见得是桓温幕府里的人。 桓温幕府现在设立在徐州彭城,从那边到许昌,一路上还真有些“不顺路”(顺水)。 要知道如果走鸿沟的话,到了阳夏县(今太康县),就要卸船,然后向西走一段陆路才能到许昌,车运消耗的成本,与漕运的成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桓温不可能为了支援自己,白白消耗粮草。 已经有人对桓温把粮草给赵川这样的“野狗”心怀不满了。 许昌城门外,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看着“许昌”两个苍劲有力的字发呆,他眉宇间带着英气,身上的衣服简约而得体,看起来颇有风度。 只看外貌,此人不逊赵川大官人,不过眉宇间看上去有些单纯,不像某人那样,眼神饱经沧桑。 这位青年一看到赵川出城门迎接自己,脸上就露出亲热的微笑,走上前去拉着对方的手不放。 这画风似乎有些不对啊! 赵川原以为桓温派来的人会气势汹汹的,怎么这位看上去……感觉像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那个,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叫你姐夫或者连襟什么的,说起来你我关系绝对亲近,却有些……那个,有些尴尬了。”这位帅哥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话欲言又止。 眼前这位善意满满,倒是让赵川有些受宠若惊。桓温难道这么好心,不给自己掺沙子? “对了,还没介绍,我叫郗恢,郗道茂正是家姐,你对家姐的恩情,我们郗家都无以为报,另外……” 这位青年刚刚介绍了一半,他身后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一抹鲜亮映入眼帘。 车上跳下来一个活泼动人的少女,身上一袭浅红色的衣裙,看上去分外醒目。 “呀,姐夫,你就是姐夫吧!爹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大姐为了你茶饭不思,果然是位大帅哥呢!” 这女孩兴奋的拍拍赵川的肩膀,好像一点都不见外的样子。 “这位是在下的夫人谢道粲,谢道韫的三妹。”郗恢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道。 嗯?这么年轻就结婚了?你大姐现在可一直没出嫁呢。我上次去谢家,谢道韫明明说自己的几个妹妹都是字待闺中的啊? 赵川看了谢道粲一眼,没有谢道韫长得好看,但样子极有亲和力,给人的感觉宛若酸甜的鲜橙。 若她和谢道韫同时去相亲,相信这个女孩更受欢迎,谢道韫的样子虽然俊,却有些清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呃,这里是前线,还能带家眷来?姚襄可是刚刚才走,不是很太平啊。”赵川一脸懵逼,郗恢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赵川只知道历史上郗璇娘家晚辈都不怎么成器,连王羲之家的门都不敢进,却是不知道,在东晋末年,郗昙一脉,也是出过郗恢这位俊杰的。 “不不不,过来只是因为道粲想看看你这个天下闻名的诗人长什么样,并不是来你这里公干的。 等会我们就会返回涡阳,不会进城的。这次的使者,另有其人,桓温担心此人心高气傲跟你闹得不开心,知道我与你关系亲近,让我来劝你多担待一下。” 赵川点点头,郗恢跟自己既是小舅子又是连襟,可以算是目前最亲近的人之一,对方于情于理都是没有恶意的,这次甚至不是他做主前来的。 “道粲,人你也见到了,现在咱们回涡阳吧。”郗恢亲热的搂着谢道粲的肩膀,这位大方的新婚女子毫不介意的拍拍赵川的胳膊,兴奋的说道:“那姐夫我们回去啦,遇到大姐可要取笑她一番呢。” 赵川一个大写的囧字,没想到谢道粲结婚了以后还这么活泼,看来她新婚的生活很幸福,郗恢长得帅,家世好,估计也很宠着她。 郗恢又在赵川耳边嘀嘀咕咕半天,两人眼神交流,都微微点头。 最后这位温润如玉的帅哥拉着妻子谢道粲风一样的离开了,果然是连许昌城都没有进。 只剩下风中凌乱的众人,还有城外堆积如山的粮草。 那辆马车,郗恢并没有坐进去,也没有带走,他带着手下士卒,如同一阵风刮来,把东西送到,跟赵川说了几句话,把夫人给某人引荐了下,然后退走。 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着一片云彩! “郗家,还是有人才的啊。谢道粲?果然是刚刚成亲的吧。看来即使没有我,郗家也可保几十年辉煌啊!” 赵川若有所思的看着郗恢等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辆马车,慢慢的走过去,坐到车夫的位置,头也不回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累,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如果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 言语里带着痛惜和责备,也不知道是在说马车里的人还是在说他自己。 “孟姜跟我说,你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我想早点跟着你,看看你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谢谢你,那……进城吧。” 赵川前脚进城,后脚就来了一队气势汹汹的兵马,打着东晋的旗号,盔明甲亮,看上去很像是桓温手下的正规军。 主将的旗帜上,黑底红字写了一个硕大的“王”字。 “中军长史王珣求见!” 赵川还在马车上,就听到城门外的叫喊声。郗恢果然是个妙人,抢在这位“正使”来之前跟赵川见了一面,然后马上撤走,避免了尴尬。 历史上谢道韫嫁给王凝之所托非人,她三妹谢道粲倒是没嫁错人,果然古代盲婚哑嫁就像是摸奖,偶尔也是会中大奖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我让陆长生安顿下你,咱们等会见了。” 赵川略有些遗憾的对着马车的帘子说道。 “你去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当赵川再次出城门的时候,他发现王谧已经在跟来的那个人说话了。 背上背着一把弓,一身劲装,看上去像是个武将,却没有披轻甲。 比起郗恢来,王珣不算帅气,不过也是眉清目秀,看上去就是世家的公子,不是泥腿子出身。 王谧脸上不是太好看,他走过来拉着赵川的手说道:“这位是我堂兄王珣。” 听语气不像是堂兄,倒是有点仇人的意思。 琅琊王家已经派王谧到赵川身边,现在又来一个王珣,很显然是有什么难以调和的内部矛盾。 “桓温大都督让我来接管这支大军,作为北伐的先锋军,讨伐姚襄!” 王珣此话一出,包括王谧在内,在场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连王珣的副将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赵川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挺拔的身材,又看了看王珣在马上就异常明显的五短身材,侧过头看了看王谧比自己稍矮,但也是非常俊秀的身形,暗自叹了一口气。 都是身高惹的祸啊,这位王珣,估计早就不爽郗恢在他身边了,难怪郗恢那厮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是怕被殃及池鱼啊。 现在不管是自己还是王谧,都仪表堂堂,你让身材短小的王珣情何以堪。 若是谢*霆锋才一米四,他能当明星,赵川把脑袋割下来送人当凳子坐。 “军中无戏言,若无桓温大都督虎符及文书,恕难从命!” 赵川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就看对方如何接招。 马上的王珣眉毛一挑,拿出一份帛书,直接丢给赵川,他故意居高临下,发现对方居然不卑不亢,心中满是警惕。 若是对方暴起伤人,他倒是可以让身后的大军突袭,一举拿下许昌,现在赵川这样,倒是让他有些不好下手。 再说桓温本也没有让他接管这支“流民”队伍。 让人听命和收为己用,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赵川的苏家堡队伍,对于桓温来说,乃是“听调不听宣”的,跟如臂指使还有很大的距离。 王珣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争功,为了向桓温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了在琅琊王氏内部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王羲之一脉送了个女儿出去了。 王劭一脉派出最有出息的儿子。 王珣这一脉,野心更大,想做赵川的上司,不讲道理的硬吃! 越是不熟的人,对你的手段就会越生硬,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对“某些神秘的力量一无所知”,才会下手没有轻重。 赵川接过帛书,上面说苏家堡的队伍,在许昌接受整编,番号为“晋国北伐先锋军”,受王劭节制,大小将领接受王劭的安置,军队装备,补给,由北伐幕府负责安排云云。 总而言之,这封帛书,就告诉赵川,王珣是条蟒蛇,你们是兔子,乖乖在那里不要动,让对方把你们生吞就完事。 MMP,就算玩小动作,这么做吃相也太难堪了些,你不讲究,那我也只能呵呵了。 “这封帛书啊,不像是桓公的亲笔书信,你如何证明这是桓公的意思呢?”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珣,一副我就是耍赖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来人啊,此人不听号令,给我拿下了!”王珣气得浑身发抖,心里也确实有点害怕,因为那封帛书本身就是他假冒的! 这年头论年轻一辈的书法,除了王羲之的小儿子王献之以外,大概没人能跟自己比一比,仿冒桓温的笔迹,小菜一碟,没想到这厮居然看出来了! 其实赵川这种货色哪里看得出笔迹真假,他只是浑水摸鱼罢了,就算是桓温的真迹,他也不打算就范,身后有那么多人要守护,赵川早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再说郗恢已经提醒过他了,王珣此人有些跋扈,担待的意思,就是不卑不亢,既然话语里已经说了桓温,那桓温断然不会吃相这么难看的吞并自己的队伍。 这也不像是桓温和郗超一贯的作风。 王珣的命令,他身后的军队都没有动,副将更是一个劲的在给他使眼色。 “来人啊,此人假传桓公书令,图谋不轨,我怀疑是姚襄的奸细,给我拿下,咱们到北伐都督府跟桓公当面对质!” 赵川也是一声令下,城墙的士卒瞬间将弓箭抬起,孟昶在赵川身后更是拿着滑轮弓大吼道:“我这宝弓箭无虚发,谁想先死的动动看!” 他老婆有孕在身,正在许昌城养胎,此时不拼等到何时? 王珣强吃失败,瞬间有些骑虎难下。他看到堂弟王谧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打哈哈,没一点担忧,心不断往下沉。 貌似有些托大了! 北伐这一路,他们不是没有强吃流民队伍的先例,甚至还有主动卖身的。 但那些都是乌合之众! 赵川手下的这支队伍,是相当有战斗力的,王珣的打算,就是收编这支队伍,跟自己的五千兵马合兵一处,然后作为攻击姚襄的先锋,进军汜水关! “呵呵,王将军,咱们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这样伤了和气,至于我麾下这些人马何去何从,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不是么?” 赵川挥挥手,让手下人收回兵器,不过孟昶还是瞄着王珣的脖子,随时可以要对方的性命。 看到赵川给了个梯子,王珣赶紧往下爬,不过依旧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第二十九章 各家自扫门前雪 许昌城外,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我有个主意,我们不妨赌一场,文斗还是武斗,随你便。 若是我赢了,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咱们就当是没见过面。” 赵川若无其事的对骑在马上的王珣说道。 年轻就是资本,赵川有资本,王珣亦是有资本的人,两个年轻人对上,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他们越有本事,他们之间的战斗,持续的时间就越长,甚至可能是一生之敌。 “大当家,要不要我射死丫的?”孟昶在赵川耳边悄悄问道。 射射射,你就知道射,我还想砍死他呢! “别闹。这里还轮不到你出头。”赵川严肃制止了孟昶想作死的冲动。 “文斗怎么个比法,武斗怎么个比法。”王珣眯着眼睛,他已然明白,用桓温这面大旗压垮对方不太可能,眼前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干掉的。 他们之间的竞争,一定是长时间的。 “呵呵,文斗嘛,作诗,作画都可以啊,随便你挑。哦,对了,如果你怕吃亏,咱们玩赌博也是可以的。” 赵川一边摆手,一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这种态度让王珣极为不爽却是毫无办法。 气势上已经是输了啊! “那武斗如何?”王珣有些心虚问道。 他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对付赵川这种长安黑涩会的大当家,长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混蛋,估计不是三合之敌。 “武斗么,就比射箭吧,毕竟力气是天生的,也不是人人都有。” 赵川看到王珣背着一把弓,故意迎合对方说道。 “当然,你派人顶替你也行啊。你麾下大军这么多人,想来不缺勇将吧?” 王珣手下哪里有什么勇将? 现在桓温手下大将好多,桓冲这样的桓家军,谢玄、刘牢之等人的谢家军,杨佺期、王述的太原王家军,郗昙、郗恢一脉的老一代京口流民大军(后成为门阀),还有邓遐这样勇冠三军的寒门独立派。 不过这些人王珣都调不动,那些人里面实力最弱的邓遐,也不是王珣能指使的。 琅琊王氏本来这一辈就没有带兵打仗的人物,王珣也是矮子里面拔长子而已,他此来就是为了收服苏家堡的流民势力为己用。 “武斗,那就比射箭吧!” “诶?射箭啊,射箭太简单了,不好玩,不如我们玩个刺激的。” 赵川给孟昶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把手里的滑轮弓递给他,然后走到城门口的一棵树下,拿走一个士卒的草帽(防晒用的),戴在头上。 赵川给他牵红线,让他抱美人回家,现在娃都怀上,过十个月就要当爹,孟昶早已将对方奉若神明。 “孟昶,万一把你射死,你娘子我会好好照看的!” 汝妻子吾养之! 赵川调笑了孟昶一句,那黑熊一样的孟昶刚想笑骂回去,闪电一样的箭矢已经将帽子射飞定在树干上,众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就已经做完了! “好啊!大当家好样的!”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许昌城上下欢声雷动,太特么解气了! 王珣脸色发黑,他的副将脸色煞白,生怕自家主将也要玩这么一出。 “嘿,这还没完呢,看好了。” 赵川把弓箭递给孟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就是要生死相托,交给你了。” 滑轮弓递到孟昶手上,赵川语重心长的说道:“别犹豫,该出手就出手!” 他走到刚才孟昶的位置,将那顶帽子戴在头上说道:“王将军,这一轮完了,可就该你表演了。” 赵川对着孟昶挥挥手,这黑熊感觉手里原本轻飘飘的滑轮弓有千斤重。 深吸一口气,孟昶瞄准赵川头顶上的帽子,闭上一只眼,利箭射出! 跟刚才的一样好,甚至还更稳,帽子被钉在树干上,离刚才的箭只有一寸的距离! 还好没出事。孟昶感觉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他可做不到赵川那样的风轻云淡。 赵川走过来拿走滑轮弓,来到骑着马的王珣身边,将弓递到对方跟前,笑眯眯的问道:“我已经玩过了,那么,你们敢玩么?” 王珣不作声,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 玩吧,无论他把副将射死,还是副将把他射死,都是个极坏的后果。 不玩吧,气势弱的一比,别说使唤别人了,估计麾下士卒都会瞧不起自己。 王珣在心里把赵川骂个半死,不过却也承认,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确实是号人物,难怪桓温对他青睐有加。 和手下人互为靶子,一人射了一箭,这里面除了箭术以外,能看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自己跟旁边这位副将,就远远没有这种程度的默契和信赖。 “唉,算了,你们这些人,没到淮北去过,没和胡人打过交道,没有见过那些腥风血雨,让你们玩命也是为难了。这样吧,玩樗蒲,别说你们没有,那个军队里不赌的?” 赵川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逛遍天下窑子的风月老手在教训一个连陌生女人手都没摸过的小处*男一样。 王珣已经要把肺气炸了,却也自知理亏,今天简直是被对方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若是连樗蒲都不敢赌,只怕回去之后就会成为北伐军当中的笑话。 当然,今天的事情,也许已经是一个大笑话了。 “把你们的樗蒲都拿出来,凑一盒!” 王珣的话语冰冷,由不得副将拒绝。 赵川派人从城里搬出来一张桌案,还有一个大木盒子,嗯,那本来就是他们日常小赌怡情用的。 “老规矩,抽五枚,全黑三分,四黑两分,其他一分,十局为一轮,一轮定输赢。全黑能再抽一局。” 南乡的时候赵川用这个帮苻融解过套,当然,他是出老千,对方也是出老千,完全是比谁本事大。 赵川说的显然是常规玩法,王珣精于此道,其实世家子弟,多半会这些,连王孟姜都玩得很溜呢! 一连九局,赵川都是“花”,每局一分,而王珣已经十局,分数显然比赵川高。 投掷这个,也是有技巧的,虽然不能保证每轮都是全黑或者四黑。 王珣脸色终于出现了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说道:“你是打算连抛多少次全黑呢?到现在还不想认输吗?” 骚年,你太天真了,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赵川不想打击王珣的心情,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唉,谁知道呢,说不定能连续抛出10把全黑呢?有一年,我看见自家躺在桌案上的咸鱼都翻身了,这谁说得准?” 赵川身后的孟昶等人面面相觑,有时候眼前这位俊朗的男人做事说话很不着调,但他平时说话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画风有些不对啊。 听到赵川说着不着边的话,王珣心里也有点紧张。 没有哪个站在悬崖边上还能保持淡定的,如果他真的无动于衷,要么是死了,要么留有后手。以之前对方“赌命”都谈笑风生的做派看,有后手的可能性很大。 “哎呀,不好意思,居然是全黑呢,之前一直是花,也得来一次全黑不是?” 赵川露出夸张的表情,他身后的诸将都是想笑不敢笑。 王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一点都不傻,对方要开始反击了,之前全是在调戏他,没错,就是调戏他,先让他以为自己会赢,最后从无限接近胜利,到跌入深渊。 这个男人很有心机! “好了,今天是你赢了,不过记住,战场上不是靠你射箭射得好,或者会玩这点小聪明,就能一直赢的,我们走!” 王珣大手一挥,转身就走,他那矮小的个子,看起来有些孤独。 这可能就是琅琊王氏的尴尬吧!赵川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走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王珣的及时认输,避免了被进一步打脸,今天在许昌城外的斗法,不仅赵川赢了,而且,琅琊王家的王劭一脉,也赢了。 至少他们看人的眼光,和下注的方式都没问题,至于成败,完全取决于赵川能达到的高度,以及王谧在其中参与的程度。 王珣这一脉,则是彻底与赵川无缘,只能投效桓温帐下。 琅琊王氏,始终是缺了一位能领军的核心人物,就像是郗超,王坦之那样能扛鼎的柱石。至于郗恢,王谧乃至王恭这样的,成长起来还需要时日。 一场闹剧结束,赵川也无意在内部隐瞒自己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比如说窦韬,当没人的时候,就把赵川拉到一边,满脸苦笑。 “我们跟老苏也是老相识,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何可以一飞冲天,这些天我已经看出端倪,没想到,你真是骗的我好苦啊。” 没了地位,苏道质在窦韬眼中瞬间变成了“老苏”,赵川觉得后世有个叫王朔的家伙说得好,人啊,混得好的时候叫王老,混得不好叫老王。 苏道质已经由苏先生变成老苏了! “当时在淮北,需要苏先生的号召力,现在已经到了晋国以外的地界,万一有人来暗杀苏先生怎么办,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站出来了。” 窦韬对睁眼说瞎话的赵川已经无语了,不过却没怀疑对方才是“真主公”的事实。城门口那一幕已经很明显了,桓温不派人来找苏道质,直接找赵川,因为这里他说了算。 “大军要整编,要在许都修养,至少要等秋收,我们才能走,事情还很多,有劳窦将军操心了。” 赵川收起笑容,紧紧握住窦韬的手。 窦韬乃是贵族落魄后重新崛起的,不仅有内涵,而且去除了类似于王国宝这样纨绔身上的浮躁,若不是窦家没有完全投靠过来,这位是能够担当大任的人物。 送走了疑虑尽去的窦韬,果不其然,一副悻悻模样的王谧,悄悄推开赵川的房门,走进来两人相视无言,长时间尴尬的沉默。 “王珣是我堂兄,但这次好像是他自作主张了。”王谧叹了口气,毕竟是一个家族的,这件事他无法置身事外,该解释的,还是要跟赵川解释。 “我不是担心这个,桓温并不放心我们,让你堂兄来,就是为了掣肘的,不然他其实可以让郗超过来打头阵。” 盛德绝伦郗嘉宾!郗超绝对是桓温手下第一谋士,无人能出其右,桓温现在就是不想让赵川发展得太舒服了。 “王珣,在王家不是纨绔,恰恰相反,他是为数不多能带兵的人,书法也很有名。”王谧沉声说道。 这个是自然,酒囊饭袋岂能入赵大官人的法眼,桓温是相当看得起他的。今天王珣及时认输,让赵川高看了他许多。 此人居心妥测,却绝不是没脑子的人! “前方的情报已经出来了,我的人已经离开许都,前往洛阳一代和关中,这是第一份情报。” 王谧递给赵川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 “有朱序在,洛阳暂时是无忧的,只是不知道桓温究竟有什么打算,毕竟我们……是对方养的一条猎犬啊。” 这话有些悲哀,不过说的是事实。 桓温面临的军事压力很大,事实上,如果不是赵川打了慕容家一闷棍,慕容俊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的。 桓温一方面要追击姚襄,一方面还要防备慕容俊打出“左勾拳攻势”,断自己后路。因此,赵川这样有实力,又听调不听宣的势力,才能存活下来。 “对了有一则消息很有意思,估计对你应该有些启发。长安的苻菁,好像在密谋兵变!” 兵变? 苻菁? 赵川从坐垫上站起来,来回踱步,终究还是颓丧的坐下,鞭长莫及啊。 关中,还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染指的。他会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但要跟苻坚翻脸,还不太现实,事实上,他还打算帮苻坚夺位,做一个藩镇,坐镇洛阳! “这件事你关注一下,解决了姚襄,也许我们会让天下人都刮目相看。”赵川的心已经飞到了洛阳以西的地方,那里有等着他的女人! 修养生息啊,秋收就要到了,许昌周边的农民辛苦了一年,人却被姚襄掳走,地里的东西全部便宜了赵川。 秋收之后,就会枯水,桓温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他也要动手了! 第三十章 父亲的信 “阿乞,你觉得我姐夫这个人怎么样?” 回涡阳的马车上,谢道粲靠在丈夫郗恢肩膀了,两人十指紧扣,感情十分要好亲密。 “是不是真金,还需要火炼。我与堂兄郗超都在桓温帐下,目前也要滞留淮北,但我跟赵川的处境不同,我上面有桓温大都督,自然无需面对姚襄的压力,他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败给姚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包括你大姐。如果我是他,恐怕晚上都睡不好觉啊。” 赵川表面的风光背后,是极大的凶险,就如同是走钢丝一样,一步错了,就会万劫不复。 而且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现在还能回去跟谢安说一声“我不干了”吗?谢安能点头? 跟谢道韫说就当我们不认识,之前把你抱在怀里的是一条狗? 恐怕是个男人,此刻都不会退缩。郗恢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是赵川,就算前面是悬崖峭壁,那也得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更何况那家伙女人还这样多! 郗恢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赵川此人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就像是一只懒猫混在整天为一根骨头争抢得头破血流的野狗群里一样。 那种另类和别扭,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阿乞,你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事情了么?”谢道粲对赵川第一印象很不错,她知道丈夫似乎心里有一些想法,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罢了,只是有些不明白家姐的事情,她既然喜欢,那就随她去吧。” 郗恢叹息了一声,妙龄少女突然变成又老又丑的老太婆,愣谁也很难接受的,自己的姐姐郗道茂还坚强的活着,已经是万幸,无法苛求更多了。 除了家事,最近郗恢更是看到了天下大势,随着桓温北伐的开始,世家的洗牌,也同样如火如荼。 谁会脱颖而出,谁会成为卢瑟,一切尚未见分晓。他是世家子弟,不是桓温那种胸中热血澎湃,渴望做出一番大事乃至成就霸业的人。 他背后有郗家,郗家虽然不比王谢,亦是高门大户。 郗恢并不需要像赵川一样,不努力向上就会彻底失去一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同样在后世的首都飘着。 赵川就好比无根无萍的白领精英,一个月能搞了三四万,一年几十万,吃得饱也混得开,然而没有一刻能停下来。 而郗恢呢,就像是现在的拆二代,手中几十套不能卖的还建房,一个月也能收三四万的房租,他没事还能静下心来思考下未来。 或者当个驴友,走遍名山大川,玩遍全球各地。 或者做点模型,看点动漫,打个“王者农药”什么的。 当然,混夜店当凯子的人也有,嗑药最后把自己毁了的也有。 正如世家嫡系出身的人,命运和选择也会各不相同一样。 他是郗家的明日之星,自然体会不到赵川身上那种不争就死的处境,也不可能明白,苦战称王者,定是远远胜过生而为王之辈。 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郗恢已经基本掌握现在赵川的境遇,可以回去跟父亲郗昙复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郗道茂变成人人嫌弃的样子,郗昙自然不好拉下脸到这里来,而且他还有军务在身,派出得力的儿子,护送女儿到许都,就算完成作为人父的责任了。 以后郗道茂过得是好是坏,从礼法上说,都不是他这个当父亲可以轻易干涉的。 许昌城内一处雅致的别院内,赵川正在给郗道茂梳头,很明显,她的境遇,要比郗昙和郗恢所想象的好多了。 “你啊,有孕在身也不吭声,给你的药也不吃,这是要玩哪一出?” 赵川梳头梳理得很仔细,郗道茂虽然还是老太婆的样子,但头发打理得好,银色的白发看上去也是别有韵味。 “以前,我有一个将来注定是夫君的表弟,还有疼我的父亲,尊敬我的弟弟,看上去似乎我什么都不缺,然而一场变故下来,我就只剩下你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赵川无法理解这种思维,只好安慰她说道:“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不必担心那些东西,快把药吃了,变回你花容月貌的样子吧。” “不要,等生了孩子再说,我要看你是不是会嫌弃我。我听说女人生完孩子以后会变丑。”郗道茂回头对着赵川嫣然一笑,那苍老的面容居然带着一丝妩媚,气质让人动容。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但是我不敢照镜子啊。现在变老了,就像一面镜子,谁对我好,对我不好,都能显出原形来。” 这算是一句实话,人们常说苦难会让一个幼稚的人快速的成熟起来。 “对了,你母亲好像很喜欢孟姜,而且话说你明明是陆家的庶子,主母已经亡故,你大哥陆长生也不像是个与人争斗的人,看样子你娘亲被扶正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家里不分嫡出庶出,皆一视同仁,也不是件坏事。 你却为何要用一个毫无关联的姓氏?” 赵川诧异的看了郗道茂一眼,他心中很惊讶为何她表妹王孟姜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她。 迄今为止,这个名字的来历,他也只是跟王孟姜说过一次而已,没想到王家小妹的口风紧成这个样子。 “每个人都逃不过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赵川这个名字就是我的一个记号而已,让我铭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不想失去它。” “我明白了。”郗道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没有说自己明白了什么,赵川也没有问,这个话题一开始,只怕自己来自后世的秘密就藏不住,他并不想再开一个口子,只能就此打住。 “你身上的秘密很多,不然我早就死了。总之,当时没有你相救,我现在能在这里都是奢望。对了,你父亲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郗道茂一直在享受跟赵川之间的温馨气氛,还有内心的安全感。这才反应过来,她能到这里,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陆纳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她交给赵川。 “大当家,大当家?” 院落别致,却不是太大,外面传来孟昶敲门的声音,赵川手里捏着信,还来不及拆开。 “怎么了,这样大呼小叫的?”赵川打开门,发现孟昶,石越等人都在,看来不是小事。 “周边的许多灾民,听说我们来了这里,都想跟着我们混,马上要秋收了,我们需要劳力,这些流民恐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石越这话说得条条在理,孟昶射箭还行,思考问题么,他可没这种本事。 石越有些好奇的多看了院落里那老态的郗道茂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赵川居然会对这么老的女人感兴趣,这就好比说我可以不相信你的人品,但我还是相信你的品味的。 “明白了,你们先去城门,我随后就来,今天事情还真多啊,一波接一波的。”赵川把信贴身收好,跟郗道茂简单告别之后,就跟着众人一起走出了院落。 郗道茂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很深邃,也很迷恋。 乱世,粮食比钱好用,只有江左地界,经济没有受到战乱的破坏,才有钱币流通的空间,毕竟粮食容易坏,还不好保存,还有日常损耗(老鼠之流)。 桓温的军粮到了许都,周边那些之前都找不到的零散流民,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成群结队的来到许都,讨一口饭吃。 流民的世界,是另一种天地,从孟昶嘴里,赵川早已了解这些人是什么作风,在许昌这里,正好将这些流民吸收,整编,去掉他们身上的一些恶习。 当年战国的秦国先辈,就下令故土不能离的政策,让国内每个人都坚守自己的土地,保护自己的家乡,在艰苦磨砺下,才养成了秦国人尚武斗狠,吃苦耐劳的精神。 反而是当时地理条件最优越的齐国,不限制人员来往自由,所以最后齐国不战而降。 身为流民,本身就放弃了自己的土地,在这个时代,他们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根。 这样的人,天然的没有责任感,因为他们能放弃家园,就能放弃自己的主将。 但这群人又是渴望幸福安定生活的一群人,你给一点点恩惠,他们都会如获至宝。 他们经常杀人,因为不在家乡,所以无所顾忌。 他们有时候又很脆弱,整个团体被当地人灭掉也是常事,这是很矛盾的一个群体。赵川在萧家寨的时候跟孟昶谈过这件事情,不由得让他想起关于府兵的一句话。 “有恒产者有恒心!” 居无定所,只会漂流,迁徙,这样的人,不能担当大任。 无论是孟昶也好,石越也好,他们的目标,都是回到洛阳,关中,这才是他们的动力,也是他们愿意跟着自己的原因。 虎躯一震,纳头就拜?不存在的,至少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这群流民果然让赵川大失所望,失去了家园的他们,变得痞气十足,遇到强者就臣服,遇到弱的就下黑手,反客为主。 赵川让机敏的石越,带着人将这些流民在许昌城内隔离,通过这几天观察一下,谁是领头的,谁是刺头,谁值得被拉拢,谁必须要杀掉震慑人心。 弄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华灯初上,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早已天黑了。 人心的复杂,加上之前王珣的来者不善,让赵川感觉身心俱疲。他一个人独自来到院落,郗道茂因为有孕在身,已经睡着,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似乎是在等赵川回来。 就像是温顺贤惠的妻子,等待加班的丈夫归来一样,哪怕她已经等得睡着了。 赵川心中一暖,跪坐在书案前,轻轻的将陆纳的那封信拆开,在油灯下一字一句的默念着对方信里说的话。 这年头除了谢安以外,赵川从未见过像陆纳这么狡猾又有城府的中年男。 “果不其然啊,桓温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啊。” 陆纳在信里面说了一件看上去在意料之外,想想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 在谢家得到宝藏之后,桓温就会对他痛下杀手,当然,白手套还是需要的,至于怎么实现,是文的还是武的,硬的还是软的,一无所知! 陆纳也不知道桓温有什么计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桓温不会呆在洛阳,洛阳,这座孤城也是守不住的,迟早不是要便宜苻家,就是便宜慕容家。 那么现在桓温大肆宣扬,刻意插在赵川身上的“晋国北伐先锋”的标签,以后很可能是麻烦的根源。 赵川记得历史上好像桓温之后就班师回朝,不久洛阳就落在慕容恪手里,乃至最后桓温也摆在慕容垂手上,惨败之后,却是对晋国的政治势力进行了大清洗,居然还收回了很多权利! 赵川受到脑子里那张年代记事表的影响,总是忽略了事物发展的表面也许很平静,但台下的斗法,有可能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陆纳没有说别的废话,只是告诉赵川,万事小心为上,切不可对桓温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世家中人,包括谢安在内,从私交上说,都可以说是桓温的朋友甚至好朋友,但事关权利,桓温杀人不会手软的,他真正不会杀的,也许只有郗超一人而已。 最后陆纳提醒赵川,陆长生身子不太利索,让他安定下来后,不要让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做劳累的工作,有机会给他看看病什么的,只有这一刻,赵川才感觉到陆纳的身份是一个父亲。 “唉,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也是难为这中年油腻男了。” 这封信让桓温的人知道,干系极大,陆纳吃不了兜着走,连泄露消息的人也要完蛋。就算是这样,陆纳还是让郗道茂带着信给自己,浓浓父爱,不是一句谢谢就能还得清的。 “乱世人心不古啊,想来桓温是觉得我挡了他的道,才会处之而后快吧,从这一点上看,说他是现在的曹操也不为过吧。” 信在油灯下缓缓燃烧起来,照得赵川的脸色忽明忽暗。 色狼想非礼美女是品德问题,然而这个时代桓温想杀自己,却不是什么私德,而是“公干”了。 第三十一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天来了,有悬挂在天上的骄阳,有丛林里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万物,活力无限。 当然,根据事物分两极而来的原理,既然有烈日,水分蒸发,大地被炙烤,那当然也有倾盆暴雨,有雷鸣闪电。 赵川在许都没等到倾盆暴雨,汾河两岸的王猛和张蚝等到了。 来的那样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 汾水上的浮桥已经修好,张蚝也没有派人来毁掉,大概是存着“寇亦往我亦可往”的念头吧。 一个夏日的午后,天突然阴沉起来,随后,黄豆大的雨滴倾落下来,整个天地都变得一片朦胧。 在此之前,王猛就早有预料,乃至秦军在中午还没下雨的时候,就全部披上蓑衣。 他将自己所有的文书和印信,全部装到一个箱子里,然后通知吕光,全军中午饱餐,准备好箭矢弓弩。 “军师,我们这是要破敌?”吕光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错,下雨视野不好,是可以突袭,但是! 下雨这种条件对敌我双方都是一样的啊,敌人行动不便,难道我们行动就便利了? “听过惊弓之鸟这个故事没?”王猛看着阴沉的天,冷不丁的问吕光道。 吕光家里先祖乃是吕雉的吕家,不是大老粗,但传到他这一代,跟书香门第已经相去甚远,这个故事只是听人说过,并未详细思考。 “异日者,更羸与魏王处京台之下,仰见飞鸟。更羸谓魏王曰:‘臣为王引弓虚发而下鸟。’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 有间,雁从东方来,更羸以虚发而下之。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羸曰:‘此孽也。’ 王曰:‘先生何以知之?’ 对曰:‘其飞徐而鸣悲。飞徐者,故疮痛也;鸣悲者,久失群,故疮未息,而惊心未去也。闻弦音,引而高飞,故疮(发而)陨也。’” 这个出自《战国策》的典故,被王猛娓娓道来,听得吕光心驰神往。 典故说的是鸟,实际上针对的是人,使用的对象,也多半在人身上。 “我知道张蚝的一件秘闻,不知道你是否了解。”王猛笑眯眯的转过身看着吕光,那渗人的眼神,让他浑身汗毛乍起! “末将不知道,愿闻其详。” “其实啊,张平对张蚝也不是那么信任,毕竟,张蚝曾经睡过他的女人,不过被抓奸以后,为表清白,居然把自己阉割了!张平看上去感动得无以复加,心里未尝不觉得此人心狠手辣啊。” 对别人狠的人,往往不见得是狠人,色厉内荏的不少。比如某些世家子弟,看上去人五人六的,欺男霸女好像很威风,然而遇到点事情,很快就会吓尿了。 只有那种对自己狠的人,才会真正让人忌惮。 王猛觉得张蚝就是第二种人。他如果是张平,手下有这样的猛将,只怕会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董卓。 “军师,你是说……”吕光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你以为我让你们一直在这里打败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拖住张蚝么?张蚝带着并州军主力前出汾水,坐镇太原的张平会不会担心张蚝最后背叛他。” 王猛的话好像来自深渊的而谋,不断的蛊惑着吕光的心,背后不由得被冷汗打湿。 “可是,用人不疑的道理,张平混了这么多年会不明白吗?”吕光虽然接受了王猛的说法,却依然嘴硬的说道。 “是啊,平时是不会怀疑的,但万一有人不断在他耳边说张蚝会反叛呢?你说张平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吕光吓得浑身一哆嗦! 尼玛的,眼前的中年糟汉子太他喵的贱了! 就算对方是项羽一样的大将,也会在这样的阴招下被害死。 一个英雄不死在敌人手上,反而被自己人干掉,是多么可悲,吕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赵川从前没事的时候跟王猛吹牛,说什么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话当然来自后世,不过却给了王猛启发。 这次相当于是他出山,不给对方颜色看看,不让苻坚等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后续的计划就玩不下去了。 这次他针对张蚝这个油盐不进的猛将,开出了中药加西药的组合配方,不把对方弄得半身不遂不算玩。 文人,尤其是出身苦寒还混出来的文人什么的,最坏了! 张蚝的境遇,比吕光所预想最差的情况,还要差! 张平看到战事胶着,居然派自己的侄子来取代他的主将位置。 这也就罢了,如果是个靠谱的人,那还算好,可惜这厮就是个纨绔,领了兵权,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会做。 如果是这样,张蚝当他是个隐形人,也无伤大雅。 关键是这厮看不惯自己做事,什么事都要拧着来,大概是觉得要树立威信,就要拿之前的将领开刀。总而言之,自从这家伙来了之后,并州大军的士气直线下跌。 偏偏王猛让吕光和徐成让着并州军,这位张平的侄子来了以后,本来还心有惴惴,看到大军接连取胜,甚至想走浮桥打到对岸的秦军大营里去。 对于这种行为,张蚝只能无力吐槽,苦劝了一番,那厮估计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防守或许没问题,让他进攻就是抓瞎了,暂时“老实”了下来。 不过并州军的状态,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只是他们一直赢,还没有察觉而已。 而张平的侄子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在太原城里,有传言称张蚝在前方苦战不支,打算投降苻坚,拿太原城当进阶的筹码! 要知道,这年头很多有实力的人都会收养子,号称螟蛉义子,最早见于《诗经·小雅·小苑》一文中,文中写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古人以为蜾蠃有雄无雌,无法进行交配生产,没有后代,于是捕捉螟蛉来当作义子喂养。据此,后人将被人收养的义子称为螟蛉义子。 义子和侄子相比,究竟选哪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在张平看来,侄子至少还是自家的血脉,血缘这种东西,是来自人类最潜藏的本能,很难扭过来。 总而言之张平对张蚝这个义子不放心,派侄子过来担任主将,张蚝当副将,至于其他的交代,估计这位侄子只会当做耳旁风。 这是王猛对张蚝开的第一剂药,乃所谓的上兵伐谋,釜底抽薪。 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都是死在这一计策上,张蚝能猛得过李牧? 不过光这一点,只怕还不能让张蚝服服帖帖,要知道张蚝是个阉人,没有后代。 一个人没有后代和传承,他的野心就会小,因为所有的荣耀,将来都会便宜别人,不能做男人,那就跟女人没关系,自然也不会有娘家那边的麻烦事,关系相对简单了许多。 一个没有家族没有未来的人,他谋反图个什么呢?仅仅凭流言,是无法让张平杀掉张蚝的,事实上王猛也没想让张蚝死掉。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削弱张蚝,削弱并州军的作战能力。 “军师,雨开始下起来了!下得好大,估计今天都不会停。” 王猛没有亲兵,只有军营里的传令兵,他专门找了几个传令兵,每个人做不同的事情。 现在这个,每天只需要记录河水的深度和天气情况。 “吕光,点齐人马,听对面的动静,在河边列阵,守住浮桥!” 哈?浮桥?你特么终于想起来了! 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修了一座浮桥,用都没有用过!就当是一直不存在一样。 吕光都懒得吐槽王猛不着调的行为,谁让苻坚让他一切听王猛指挥呢。 “末将领命!”吕光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他身上早已穿着蓑衣,根本不需要急急忙忙的换衣服。 “等等,一会……不要放箭,听我号令。”王猛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萧索。 “是,末将这就去准备。” “此战之后,好多家伙都会一战成名,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唉。” 吕光走后,王猛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直愣神。 决战来临的时候,不都应该是紧张得要死么?为何会这样波澜不惊,甚至心中还带着一丝疲倦和懈怠? 王猛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之前跟贞娘来了一发以后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的空虚感。 吕光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对岸的并州军大营开始乱了起来。 那是号角的声音!秦军的号角! 大雨之中,吕光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隐约能听到喊打喊杀的声音。 “军师,河对岸是怎么回事?”看到王猛不声不响的走到身边,吕光好奇的问道。 “邓羌名声在外,不是庸碌之辈,他岂会不知道利用这样的机会袭击?” 王猛没有回答吕光,只是侧过头反问了一句。 重瞳子吕光若有所思,那双眼在雨水下看得格外诡异。 “军师,快看,对面并州军已经崩溃,好多士卒慌不择路,已经朝着浮桥过来了!” 一个传令兵兴奋的大声汇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个小兵都看明白了。 吕光像是看见鬼一样看着王猛! 原来这浮桥是给并州军用的,那些人知道有一条生路,不会被赶下河淹死,所以士气很快就崩溃了! 项羽当年如果不破釜沉舟,抱着有去无回的必死决心,只怕也很难击败章邯! 吕光这才好好打量着王猛那张这时代的大众脸。这厮随便拿一个东西来比,他都是平均水准,武艺没有,体力不行,不修边幅,长得很酸。 唯一这智慧要逆天了!简直可以用妖孽来形容! “军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吕光口不择言的问道。 “呵呵,以后你就明白了。”王猛拍了拍吕光坚实的肩膀,并不多说废话。 大雨滂沱,鲜血染红了土地。 并州军太疲惫了,偏偏他们一直小胜,以为自己很强。 他们的组织,都因为张平侄子的到来,也变得涣散。 张蚝以下的各个校尉,都因为张平的用人不公而心怀怨愤。 而且他们还缺粮,节衣缩食的等待秋收。 这些都被之前的胜利所掩盖,就像是用硬纸板做成的房子一样,远远看去,如果没有下雨,还是那么回事。 但只要雨水落下来,一切都会变回原形。 以弱胜强值得称道,但弱之所以为弱,那就是因为他们输得多啊!输才是常态,赢则是假象。 一个人影出现在对岸的浮桥上,不是张蚝,只是并州军一名普通的士卒,此刻他连皮甲都脱了,亡命的奔跑!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一伙人! 你争我赶的跑上浮桥,这玩意本来就是临时建的,扶手都是草绳,晃荡得厉害。 而且涨水了!一个家伙不慎掉下浮桥,再也没有起来,要知道这之前都是直到成年人胸口的深度! 吕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王猛,这才觉得眼前的男子是如此可怕。 吕光觉得自己拿着兵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实在是弱爆了!眼前的邋遢大叔挥挥手,就能杀成千上万的人。 韩信靠军功起家,并非他武艺有多好,打仗,多半还是靠脑子。 此时对岸已经挤满了人,人性暴露得无比清晰,昔日的同僚,此刻只怕少长了两条腿。至于会不会把其他人挤下河,没有人仔细去想这件事。 “吕光,去把浮桥的绳索给我砍了!” 已经有溃兵到了到了这边,吕光早就派人守候,来一个捉一个。 “吕光,军令如山,你动是不动!!不动就斩你脑袋祭旗!” 王猛一声暴喝,将正在愣神的吕光惊醒。 “军师,这……有伤天和啊。” 一斧头下去,桥上的一堆人都要去喂鱼,大家各为其主,何必呢? 吕光还没反应过来,王猛从一个士卒手上抢过大刀,冲过去对着浮桥的绳子就是一刀! 手起刀落!浮桥瞬间散架,上面的人,幸运的抱着木头在水里飘,不幸的,早已失去踪影,十死无生。 对岸崩溃中的并州军,很多人都跪下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抗争的意志。 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年夏天,王猛出山第一战,大破张平并州军,对方全军覆没! 第三十二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汾水岸边的这一场暴雨,似乎就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当恶战结束,第二天就开始放晴,太阳炙烤得人睁不开眼睛。 秦军并没有大开杀戒,确切的说,并州军是被淹死了很多人,心肠毒的是王猛,而不是苻坚,虽然他是个胡人。 张蚝也并没有被捆着,他被奉为上宾。 一来是秦军上下都敬重这位打得他们苦不堪言的并州军大将。 二来因为张蚝逃跑也没什么意思,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再说,他也累了不想逃了。 “张将军万人敌,弄得我们这几个月很苦啊,来,先干为敬。” 苻坚满面红光端起酒壶,痛痛快快的大喝了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次他重用王猛,算是找对了人。 赢得干脆利落,一个敌人都没放跑。 就算让诸葛亮活过来打这一仗,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在下惭愧。” 张蚝端起酒壶,猛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才好。 说他没尽力么?他尽力了,但是他也输了。 甚至,现在张蚝已经不知道自己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是天下大势么?张平胸无大志,算是个庸才,跟着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张将军,我敬你一杯。” 王猛笑眯眯的端起酒杯,也不顾张蚝错愣的眼神,立刻就一饮而尽。 “苻坚,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有点不明白,这暗度陈仓的计策,是谁想出来的?” 张蚝清楚的记得,最后是刚才给自己敬酒的那位邋遢大叔,砍断了浮桥,给自己大军在士气上的致命一击。 “不才正是在下。 派人去太原离间你跟张平的也是在下,让苻坚绕道奔袭的还是在下,至于让你产生无所不能错觉的,还是在下。” 王猛喝得有点多,脸颊红扑扑的,言语中的霸气,已然掩藏不住。 邓羌瞥了一眼王猛,胸中有一口闷气,抒发不出来。 不过确实比不上。 有本事的人,往往能看得清自己的斤两,也能正确衡量对手和同僚的水准。 王猛人如其名,真是太猛了。 邓羌自问在现在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赢张蚝不是什么难事。 但后续不好处理。 赢,然后张蚝逃走,自己这一路继续追击,张蚝节节抵抗,最后就是大军在太原旷日持久的大战,没个一年时间,很难分出胜负。 只怕王猛很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甚至还离间了张平和张蚝。 若是个人武力,邓羌自信一人能打五十个王猛,但若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恐怕不是王猛的对手。 知耻而后勇,心里明白就行了,邓羌不会说出来,更不会争功或贬低对方,这是他作为秦国军方顶梁柱的自觉。 “张将军,我那一刀砍断浮桥,你知道救了你多少人命吗? 若没有我那一下,你手底下的人只怕会被杀得干干净净。” 王猛略有一些萧索的说道,在这里喝酒的几个大将,包括苻坚在内,全都面面相觑,很久才明白过来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无论多高看对方,似乎都是低估了此人的能力,苻坚在心中暗自揣摩,最后叹服。 赵川此人,乃有经天纬地之才。 能当他的师父,又岂会是庸碌之辈。 苻坚刚要说话,手下亲兵急急匆匆的进来,递上一个封了火漆的竹筒。 “长安出事了?” 信来自长安,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苻法递的消息。 “苻菁要篡位?” 打开竹筒,苻坚脸上勃然变色。 哗啦一下站起身,那年轻而英俊的面容变的狰狞。 按道理,这秦国的江山,除了苻健本人以外,苻菁确实出力最大。 黄河以北的很大一片区域,都是苻菁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但是啊,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就是父传子,家天下。 汉人这么玩,胡人也是在这么玩,没办法,历史的客观规律有一定的必然性,不这么玩的,都已经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苻坚不能忍啊!那皇帝的位子,他也想抢,没理由让苻菁为所欲为。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皇位传给苻生,也比苻菁要更能接受一些,毕竟苻生是苻健的嫡亲儿子。 此事估计不算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事情,苻坚大方的把书信递给王猛,邓羌,吕光等人阅览,众人之中,除了王猛以外,其余的人都是面有异色。 特别是邓羌,此时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有难以抉择的事情不能决断一样。 在众人之中,吕光是吕婆楼之子,吕婆楼跟王猛是旧友,乃是苻坚的嫡系。 徐成是赵川从东晋带来的人,听命于王猛,而王猛是赵川的师父,这年头,师父等同于父亲。 天地君亲师,师仅仅排在亲后面。 而邓羌自己能,原本只是龙骧军的主将,跟苻坚乃是下级和上级的关系。 他和苻坚走得近不假,但若是说投靠,则有些言过其实了。 邓羌虽然觉得苻坚为人不错,算是很好的潜力股,但潜力要变成实力,实力变成上位,期间不仅仅需要经营,有时候运道也很重要。 关键的几步棋,往往一个小人物就能影响历史的走向,乃至决定王朝的兴衰。宋真宗时有句话叫“吕端大事不糊涂”,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苻菁在这个时候传出反叛的事情,无论真假,作为目前龙骧军的实际主将,邓羌都无法置身事外,或者换句话说,他无论如何,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夺嫡的事情,现在轮到他邓羌去站队了。如果不站队,将来就会被第一个清算。 如果站错队,或许还等不到那一天就会身死族灭。只有选对了人,做对了事,这才能保证自己的将来。 而现在龙骧军处于出征之中,主帅是苻坚。 除了自己,这里全部是苻坚的人马,龙骧军也是苻坚一手带出来的,自己只有几个心腹可以用。 真尼玛坑爹啊! 邓羌发现如果自己不站在苻坚这边,可能立马就有杀身之祸,更何况这里那个叫王猛的家伙,绝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即使知道苻坚上位的道路很凶险,他邓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即使他想找别的人投靠,也没有谁会相信他。 邓羌脸上露出苦笑,对着苻坚拱手说道:“末将但凭龙骧将军号令,刀山火海,无有不从。” 苻坚兴奋的点点头,今天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收服了张蚝,又得到邓羌的投效,在秦国国内,论真刀真枪的干,估计没有哪个家伙是自己的对手了。 “坚头儿,我觉得吧,咱们不妨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还是继续攻略并州,打下太原以后,以那里为根基,观察长安的动静,相信我们大军在握,又掌握了藩镇,无论谁上位,也不会拿我们的家眷怎么样。” 王猛又喝了一杯酒,若无其事的说道,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苻菁上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是秦国的根本乃是长安,长安一乱……”苻坚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有句话叫浑水摸鱼,现在苻菁第一个跳出来,正是自己出手的时候。 “难道你回长安平定了叛乱,苻健就会把位子让给你?” 猥琐大叔一脸戏谑的看着苻坚,表情很贱,眼神呆着嘲讽,似乎在说,你丫的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不知道规矩么? 王猛这一句话噎得苻坚脸颊赤红,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别怪人家说话太坦白,不是说得没道理。正是因为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才会让人无话可说。 在场的诸人都没有说话,不过细细咀嚼王猛说的话,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苻健无论传位给谁,都没有让苻坚上位的可能性。 哪怕说六岁的苻柳(苻健第三嫡子),也比苻坚要更加符合法理性。 苻坚在走之前,跟强皇后打好了关系,可是啊,强皇后肯定会支持自己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苻坚使出什么手段去讨好对方也是一个结果。 “军师,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苻坚虚心的想王猛求教道,直到这一刻,他才是认定王猛是堪比诸葛,甚至尤有过之的人物。 “其实啊,无论是苻健也好,苻菁也好,或者说苻生什么的也算在内,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他们已经养尊处优得太久,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王猛这话明显没有说完,苻坚这点城府还是有,他没有作声,还是仔细听着对方打算说什么。 “水,最为柔弱,然而水的力量,也是无坚不摧的。这关中的子民,就好比是水,好像水都可以欺负,然而喜欢和水做对的人,最后都会葬身鱼腹。” 王猛继续补充道:“既然有人想去争这个位子,坚头儿何不就让那些人打破脑袋去争?争得天昏地暗,争得民不聊生,争得关中父老无法忍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想起你,那时候,就是你上位的时机。 苻健现在坐这个位置坐得稳,无非是关中还算安定,大家都不喜欢破坏这种平静罢了,一旦和平已经失去,那也就无所谓了,好好发展自己,让自己有一个万民敬仰的样子,才是取胜之道。 这就叫做以不争为最大的争。” 惊讶,思索,敬佩,崇拜,好奇,各种感觉不一而足,在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而足,不过都有相同的感觉,那便是这里最不起眼,看上去也是最邋遢的一个中年汉子,才是这里最能排的上号的顶尖人物。 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跟着哪个势力,他不仅能混出头,而且还能搞风搞雨。 太可怕了! 特别是王猛的话,让苻坚想起当年在长安的一些往事。 他是东海王府一脉的,居然会被苻健所忌惮,原因何在,还不是因为他在长安赏罚分明,很得人心。 还不是因为他鼓吹的那一套很受中下层民众的欢迎。 不然何以行事大胆,作风狂妄的苻生虽然视自己为眼中钉,却始终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手? 好像因为最近太过顺利,让自己有些飘飘然,忘记了当初在长安苦心经营时的点点滴滴了。 “先生,苻坚受教了。” 恭恭敬敬的一个大礼,王猛并没有觉得受宠若惊,他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坦然的受了苻坚这样一拜。 他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骄傲的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当得起苻坚这一大拜。 “张将军,张平的侄子,被我们抓到,不过已经被斩首了,现在对外公开是因为临阵脱逃掉下浮桥,淹死在汾河里,我们这么处理,你没什么意见吧。” 王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蚝,等着对方的回答。 几乎是在一瞬间,张蚝就明白了,自己的退路已经完全被斩断,以后只能跟着苻坚一条道走到黑了。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张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他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是个死字,还能比现在更惨么? “诶?张将军想多了,我若是想杀你,又何必玩什么故意输阵的游戏,多的是办法把你拿下。现在你就回太原,让张平投降,我让坚头儿还是保他做并州刺史,虽然比不得以前,但也算是一方大员。 这买卖可还做得?” 王猛看了苻坚一眼,对方连忙站出来帮忙圆场道:“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先生让你这么做了,后面的事情定然不会让你为难。” 张蚝叹息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按王猛的吩咐,走一趟太原了。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苻坚麾下数万大军都会跟着你一起行动,不然看不见刀兵,张平投降个屁啊。” 王猛站起身,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累了这么多天,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你们慢慢聊吧。” 送佛已经送到西,接下来,王猛不打算再做什么,他已经决定后面的事情,全部都冷眼旁观。 苻坚确实不错,但他终究是个胡人。王猛觉得自己已经有赵川这个选项,苻坚在心目中的份量已经下降。 更关键的一点是,赵川身上隐藏着一股贱贱的气息,很对自己的胃口。 男人么,出人头地的同时,不就是应该让自己活得更潇洒些么? 第三十三章 立威 汾水两岸对峙的秦军和并州张平军,终于结束了这种不可持久的状态,以秦军大胜,并州军自主将张蚝以下无一漏网的状态结束,张蚝惨败得一塌糊涂。 张蚝投降后,苻坚麾下龙骧军气势如虹,北上行军,一路势如破竹,目标直指并州中枢太原,天下震动。 毕竟,在这乱世,天下的版图似乎有些年没有变动了,这是很不正常的,积压的矛盾,爆发的时候,就是地动山摇。 吕光,徐成,乃至王猛,都开始进入某些“业内人士”的视野。 在关中生活的人们猛然发现,原来苻健的侄子苻坚,手下实力已经如此雄厚了吗? 很多有识之士隐约意识到关中如果政局不稳,或许苻坚就是那个最大的变量。长安城内的人心走向,在悄然向着苻坚靠拢,和王猛估计的一样。 在很多人眼里,苻坚倒向哪一边,哪一边就会是关中的主人。甚至他自己都有可能成为关中之主。历史上关中地区,与蜀地,都是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无论是人文风情还是产出,都与关东(峣关以东)不同。 狠人不止是王猛,他那位徒弟赵川也是个一等一的狠人。 许昌城门口,几根柱子上绑着披头散发的死囚,他们是近期投靠过来的流民,至于为什么会被绑着,那是因为他们被杀,会让赵川更得人心罢了。 淮南淮北的流民里,向来不是好人的世界,能混出头的,要么是苏道质这样的老狐狸,要么死杀人不眨眼的猛虎,或者兼而有之(比如祖狄)。 石越并不是万能的,他虽然智计过人,却也不知道有些事怎么处理,比如赵川让他将新投靠的流民圈禁起来进行甄别,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人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符合标准的? 过了一天,流民人群里隐隐有些躁动,石越找到几个暗地里挑拨教唆的,记下名字和样貌,来找找出拿主意。 “你见过诉苦大会没?” 赵川冷不丁的问了石越一句。 哈?诉苦?苦还需要诉吗?这乱世谁他喵的过得不苦,就是你自己,还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走钢丝,哪里有不苦的?晋国皇帝司马聃,还成天担心被桓温废掉呢?他不也过的苦吗? 石越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流民里面啊,有些能人,但是呢,这些能人里面,往往很多是坏事做尽,缺德事做绝的。这些人加入我们的队伍,很容易就脱颖而出,成为低级乃至中级军官。 流民队伍里有更多的人,则是受害者,兄弟被他们杀的,妹妹被他们睡过的,那些人看到这样的坏人当了官,会更加害怕,也会把心里隐藏的怨恨转移到我们身上。 到时候别说打姚襄了,说不定一上阵就会投敌,你觉得那些坏事做尽的人该不该杀?” 高!真他喵的高! 石越听了赵川的一席话,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这么多美女投怀送抱,不只是人家长得帅,这脑袋也是杠杠的,玩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记住了,只杀那些十恶不赦的,至于那些罪不致死的,甄别出来,我打算组建一个敢死屯,让这些家伙破阵。” 赵川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想法,不过他没想到石越的执行能力非常强,而且有变通,采用了检举揭发,诬告反坐的方法,分分钟就把那些该砍头的人揪出来了。 自己先前注意的人,这里面一个没有,显然那些人只是狗腿子,听命于这些恶棍,石越这才发现自己跟赵川比起来,对人心的揣摩还是差了点。 这些恶人,得罪了新投靠流民里面的大多数,就算是狗腿子,也不是真心投靠。杀了他们,会让剩下所有的人都有安全感,记得自己这边的恩情。 那些苦主,甚至会投桃报李,对赵川效死忠,也让那些站在中间的人,不敢有丝毫不敬。 处事公道,行事果决,当真是让人心服口服。 杀几个人,就能有这种效果,石越觉得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等赵川吩咐再去做。 “苏道质,王八蛋,你杀了爷爷,十八年后爷爷又是条好汉,你给我等着,到时候我杀了你再玩你的女儿……” 手起刀落,赵川将此人斩首,锋利的短剑没有染血,而是顺着剑锋流了下来。 小萝莉苏蕙吓得脚发软,却倔强的站着,敛秋在一旁扶着她站好。 “真是的,人死如灯灭,我苏道质行的正,坐的直,才不怕你们这些恶鬼以后找我,继续,给我行刑!” 一张几案上摆着香炉,苏道质羽扇纶巾的在装逼,赵川亲自当刽子手,他想习惯杀人的感觉,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去洛阳跟姚襄死磕,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杀多少人。 先习惯习惯也好。 十几个人,杀得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是尸首分离,苏蕙再也忍不住,扶着一棵树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这种场面,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应该来的。”敛秋心疼的拍打着苏蕙的背,不明白这丫头在坚持什么。 萧家小妹和淑文,都不敢出现在这种场合,更别说有孕在身的郗道茂了。 苏蕙用手绢擦了擦嘴,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是闲的没事来看杀人,自然是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城门口的场地很快被收拾干净,那些人头被垒起来,用石灰处理了一下,做成京观,残忍的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赵川这是要告诉各大势力,自己不是好惹的,以前没还手,只是条件不允许,若是想在自己队伍里浑水摸鱼,城门口那些人头就是最好的下场。 往后两天,随着“诉苦大会”的结束,赵川颁布了针对旧有队伍的《咸鱼令》,还有针对新进流民的《积分令》。 《咸鱼令》,顾名思义就是要咸鱼翻身,专门针对一线士卒,含伍长的,每次战斗,杀人数只是辅助考核,并不是唯一标准,根据任务分派,有一个基础分数,完成了受奖,完不成受罚。 在战斗中救援同僚,打头阵,断后撤退等行为都有加分,分数到达一定程度,就有相应奖励。从官职到田产不一而足,当然,现在没有根据地,田产只能记录着。 《咸鱼令》最大的特点就是强调纪律性,而且不以斩获人头数作为考核的主要依据,避免了封建时代恶劣的杀人冒功的做法。 正如山贼抢劫一样,若是抢到的东西不上交,哪个抢到就是哪个的,那谁还会充当内应,谁还会去冒死侦查,谁还会冲到第一线?大家去捡便宜不就完事了? 军功的分配也是一样,如果杀人多就功劳多,那以后佯攻的任务肯定没人肯做,就算去了,也很可能会把佯攻打成主攻。 只看杀人数,这是最大的不公平。 至于《积分令》就更有意思了,主题思想就是流民生而有罪,加入到这里,身上就是负分,赵川很花了点功夫跟石越等人解释什么叫做负分。 直到苏蕙直接用水面上为正,水面下为负,要想不被淹死,头就要在水面上来形容之后,众人才是恍然大悟。 “种田,参加敢死屯,当民夫护送军粮,都可以积分,去掉自己身上的负分,一旦转为正,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也可以作为屯民,享受自己的待遇。 积分以家庭为单位,有家庭的人更有凝聚力,就照我说的颁布下去吧。” 赵川最后力排众议,强力推行积分制。 新人加入,会让旧人不满,还有危机感,这是无法避免的。新人旧人也会分开扎堆,抱团取暖,很多时候,这样的事情无法避免,也不必强求手下人全部都是铁板一块。 事实上也不太好操作,往往是吃力不讨好。 旧人为自己出生入死,如果新人一来就优待,那么谁还会为自己效力呢? 按资排辈,实际上是为弱者制定一种保护规则,他们只能一步步往上升,不会人人都跟诸葛亮一样,出山就当大佬。 把弱者和平庸忠诚的人联合起来,就能形成自己的根基。 两份法令的威力十分巨大,其实还有另外一份法令,并没有对外公布,那便是中下级军官的考核办法,包括石越在内的众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赵川却不太认同。 这年头的中下级军官,往往跟主将有着很大的联系,也就是裙带关系。 没有人际关系,打仗时要想如臂指使,还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件事,还真不能强行推行,等得到了洛阳之地,有了根基,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刚刚入夜,孟昶陪着赵川在许昌城内巡视,这位黑熊一样的汉子,神色有些复杂。 “大当家,今天你这一剑砍下去,是什么感觉?” 孟昶射杀过不少人,但斩首的事情,确实还没做过。 同样是杀人,用剑当面斩杀,和远处用剑射杀,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孟昶万幸自己成为赵川的铁杆小弟,不然的话,真要跟这样的狠人拧着来,多的的苦头要吃。 “当年在长安,我杀过不少人。都是我认为该死的人,多半是人贩子吧。” 在长安的时候赵川坏过董龙的不少好事,现在杀人越货的本事都是当初历练出来的。 毕竟系统可不传授江湖经验。 “杀人啊,习惯就好,只要你确认问心无愧就成,不然所杀之人就会成为你的心魔,在你意志软弱的时候吞噬你。 杀人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被杀,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你不会犹豫的,明白了吗?” 赵川拍拍孟昶的肩膀,这位高大的汉子,心悦诚服的对着他拱拱手说道:“大当家,我明白了,这就走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赵川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快点回去照看有孕在身的赵安宗娘子。 等孟昶走了以后,赵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没好气的说道:“偷听够了没有,偷听够了就快点出来吧,女孩子家这么晚到处走也不怕危险。” 身后的阴影出走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苏蕙带着娇嗔说道:“这里现在是你这个大当家的地盘,谁敢把我怎么样?” 她的面色在月光下有一些苍白,长发披肩,一身紧凑的衣服,打扮都是很讨赵川喜欢的后世邻家女孩模样,这丫头的心思如何,又怎么瞒得过情场小达人的赵大官人。 “以后你会做噩梦的吧,今天从头看到尾,这是何苦来哉?”赵川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苏蕙的头发。 “你需要拼成这样吗?” 苏蕙幽幽叹息了一声,把身子靠在赵川的胳膊上,抬头看着月亮说道:“以前我看兵书,有种谈之间敌酋灰飞烟灭的快意,然而到现在,确实感觉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伏击可足浑常的那一战要是输了,弄不好今天被捆柱子上的就是你了。” 苏蕙聪慧异常,而且很明事理,赵川并没有将她当不懂事的小孩看。 “今日你看我杀人,其实手上没多少鲜血,毕竟只是十几个恶棍而已。可足浑常那一战,我一个人也没杀,死在我谋划上的人,不下五千人,这些人的鲜血用来洗澡,都能洗一个月了!” 本来苏蕙想起今天的事情还有点恶心,结果听赵川一说,发现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什么的,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弱爆了。 不过是一人敌而已。 赵川今日看上去像是杀神,其实也不过是斩首十几人罢了。那些带兵打仗的将领,随手一下,就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苏蕙这才察觉自己以前玩的何等危险的游戏。 “大当家,你很了不起。”苏蕙轻轻的把头放在赵川的胸口,听着对方的心跳,又急忙推开。 “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说完苏蕙急急忙忙的跑开了,她的心跳很快,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赵川很英俊,让人看着很舒服,但这并不是自己喜欢和他接近的原因。 有些事苏蕙自己也很迷茫啊。 第三十四章 第一次洛阳攻防战 “出来吧,当年长安第一大侠,为何现在变得如同鬼魅一样。” 苏蕙小萝莉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赵川转过身,对着身后房屋拐角的一处阴影说道。 他早就察觉到那里躲着一个熟悉的人。 “就知道骗不过你,还是和当初在长安时一样。只不过物是人非,我还是我,你却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丑陋的刀疤脸,赵川的老相识,曾经的长安第一剑客,八水刀的原创者丁胜。 “复杂的不是江湖,也不是天下,而是人。最复杂的,始终是人心,你也不再是当初的长安第一剑客了。” “我始终都是门客而不是剑客,我一直都是陈郡谢氏的人,这又何曾改变过?我的身份在你看来有很多,但对于我来说,却始终只有一个。” 丁胜皱了皱眉头,很多事情他也是万般无奈。 然而世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什么尔虞我诈的跟巨大的利益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事实上,南朝数百年间,直到梁武帝的时候,谢家都是顶级豪门,长期有人在中枢,家族里人才虽有断代,却也是前仆后继,延绵不绝。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早已娶妻生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这世间多少人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王国宝想娶谢道韫。” 丁胜幽幽的说了一句。 谢道韫跟赵川之间的虐恋只能用死去活来来形容,若不是世家的种种阻碍,只怕两人现在孩子都生了。 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乃是赵川的死穴之一,丁胜自信只要是跟谢道韫有关的东西,赵川断然不会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赵大官人无奈的耸耸肩说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可别当我是傻逼。” “谢安决定将自己的养女嫁给王国宝,跟王坦之家联姻,不过并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酬谢之前王国宝作为内应,帮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政治交易要讲究信用,这一点谢石还差得远,他只会打仗而已。” 谢家各个人是几斤几两,丁胜看得非常明白。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唯有谢安而已。 答应招王国宝为谢家女婿,那就得动真格的,至于女人是不是谢道韫,需不需要让王国宝心满意足,那就是谢安的技巧了。 王国宝就是喜欢谢道韫这种“高冷”的美女在身下唱征服的感觉。 这是他的个人爱好罢了,谢安没必要去满足对方的全部要求。 投靠谢家完全是因为王国宝觉得谢家会发达,跟美色无关,这才是政治交易。 赵川还是有点佩服王国宝这厮的眼光的,谢家确实是要一飞冲天了,无论是历史上,还是这个时空都是如此。 “不过你别想得太好就是了。 就算之前有约定,谢家也不会送掌上明珠,而且还是最亮的那一颗到你手上陪着你一起死,桓温没打算打下洛阳以后放过你,多做些准备,你准备得越充分,就能越发遏制桓温的冲动。” 有时候玩小动作也是要看机会成本是,是易如反掌,还是顺手为之,或者是倾尽全力,最后是鱼死网破,对于可做可不做,做了更好的事情,聪明人都会衡量完成这件事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样的。 赵川到时候若是在洛阳雄兵以待,坚壁清野,桓温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你是说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吗?”赵川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他那俊朗的脸上始终淡然,或者说,无论有多生气,都无法改变眼前的事实,只能让人瞧不起而已。 “你是一点就通的人,明白就好,言尽于此。 今天是我以个人的名义对你说的,并非是谢家来传话。晋国朝廷的新一轮内斗要开始了,说实话,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当初的我,所以我希望你和谢道韫能成。 对于我来说,家国天下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我也会有自己的任性和执着,明白吗?” 赵川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能明白丁胜内心的感受。 褚蒜子当真是个有智慧,懂进退,守妇道的好女人,无论于国家还是家族,都没有亏欠,私德上说也是几乎圣人。 赵川觉得后世的历史,对她的评价太不公了,难道就因为司马家的无能,所以他们家的媳妇也被人看扁吗? 其实褚蒜子是远胜武则天的女性,无奈生不逢时罢了。这么好的女人你都不懂得珍惜,当真是枉为男人。 赵川看了看丁胜萧索的脸,心中暗笑对方的懦弱。 如果他是丁胜,谢道韫是褚蒜子,去他妈的皇帝,去他妈的司马家,去他妈的谢安。 我的女人就是我的,你就算强行娶回家去,我也要天天给你戴绿帽子,道德算个屁,我就是要让你的儿子女儿全是我的种,最后有机会带着他们一起远走高飞。 这是你抢我的女人,我回报给你的。 难怪丁胜只是个门客,武艺高强有什么用,一个男人应该坚强的,永远是自己的内心。无论敌人是谁,永远都不能选择退缩。 “你的好意我已经知道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想咱们应该没有机会像在长安城那样把酒言欢了,除非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真正的世家,你走吧。还是谢谢你提醒。” 有谢家在,丁胜身上有的只会是套路,他就是个有点想法的木偶和道具。赵川现在已经没兴趣和这样的道具打交道,这种人永远不会为他所用,来到许昌,赵川也算是一路“山寨诸侯”了。 思考问题的方式现在也是以一方诸侯的思维在全盘考虑,换句话说,跟丁胜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说到枉为男人,其实王穆之那事也很不地道,只是……那算是爱吗?” 丁胜走后,赵川靠在一棵树上,想起那一夜跟王穆之的温存和疯狂。 他很有侵略性,那位冰山美人亦是主动配合,甚至乐在其中。那是对压抑现实的无奈发泄。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这便是社会的潜规则之一。 赵川觉得王穆之这位太原王氏刻意培养的皇后人选,智商情商都是极高的,她定然是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看透了很多事情,现实这么苦,那一刻她只怕也是怨恨到了极点。 去他妈的,就让我放纵一夜吧。 只怕王穆之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当时她若不是主动宽衣解带,赵川心肠软,未必真能下决心吃了这位冰山美人,他对强迫女人做那种事情很是反感,哪怕刀架脖子上。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对这位美人的性格和思想一无所知,脑子里全是对方如白玉一样完美无瑕的身子,还有种种缠绵悱恻的场景。 那一夜真是尝尽了女人的美妙滋味,然而现在却是那样空虚和愧疚,和冰山美人之间欲望的成分太多了,以至于一想起她就全是那种破事。 “罢了,有缘再见,若是能补偿,我再去补偿你一下吧,终究这是一件出格的事情。他日我若君临天下,给个名分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某人自欺欺人的想到。 一夜无话。 后面的几天时间还算平静,赵川在许都对麾下的军队进行整编,将原来的队伍打散,统一编号,建立军衔制度,名称虽然还是古代的名称,但军服上已经含有肩章,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铁牌,上面带着简单的字母及数字,代表着他们的个人信息。 要开启新时代,先从这些形式开始,这就叫做认认真真的走形式。 几天之后,赵川的书房内,小萝莉苏蕙趴在桌案上,看着眼前几个粗糙的银色钱币。 “这玩意取代五铢钱?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丑呢?而且你看,很粗糙啊。” 苏蕙把银币捏在两根如白葱的指头之间,在赵川面前晃来晃去的,让人眼睛发晕。 “行了,就是我心里没谱,才会先让你看看啊,确实,工艺已经流散了。” 赵川叹息了一声。 铸币的工艺,都是掌握在皇家手里。赵川在许都找到了一个当年浇筑五铢钱的工匠,想不到这年头手工业的分工已经细化,这个工匠所知道的东西还是有所缺失。 “银币取代铜币,乃是大势所趋,不妨让这个过程更快一点,你不懂的。送给你玩吧。” 赵川把几个硬币都丢给苏蕙,直接走出了书房。 没系统提供的技术,自己还是差了点意思,关键是,他喵的这次系统升级也太慢了,马上就会面临最大的危机,多方信息示警,桓温对自己很忌惮,不知道这应该感到荣幸还是感慨对方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大当家,桓温刚才派人来了,丢了封书函就走了。” 石越悄悄的走过来,在赵川耳边不动声色的说道。 王珣在赵川手上吃瘪的事情,让桓温手下都很忌惮,不想跟赵川有什么交集,更不想被这个妖孽折辱,所以每次都是公事公办。 “王谧这些天在做什么?” 琅琊王家的王邵一脉,赵川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哦,好像是收到了一些关于洛阳方面的战报,估计近期他就会来找你的。 目前看来,王谧似乎没什么异心,也没有跟来路不明的人有交集。” 石越奉命秘密监视王谧,从他掌握的情况看,这位琅琊王氏的年前俊杰,似乎很守规矩。 “罢了,把桓温的书函给我看看吧。” 不是加了火漆的竹筒,没有任何保密的方式,赵川只是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果然桓温坐不住了。 书函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赵川在十日之内安排好许都的一切,准备开拔,打下汜水关后,在那里驻扎,守好关隘,等待桓温麾下主力的到来。 尼玛的,果然是放养野狗一样的待遇。 “派人去给桓温复明,就说许都事务繁杂,需要二十天时间准备干粮和物资。” 石越略一沉吟,就明白了赵川的意思。 完全俯首听命,未免会让桓温看轻,多少还是要摆点架子的。 “要来了啊,还挺快的。” 该面对的事情,总是逃不掉的,从长安出发,绕了一圈,还是要到洛阳了。 石越走后,王谧几乎是接踵而来。 “现在千万不要去洛阳,姚襄已经打疯了,困兽犹斗啊。” 王谧把他手下人收集到的信息摊开给赵川看。 这段时间,除了姚苌摔断腿以外,姚襄手下其余将领,几乎是轮番上阵,洛阳周边的树木,被砍掉一大片来制作攻城器械。 不过洛阳这样的大城,不是光靠工程器械就能搞定的,因为周成提前把城外的麦子割了,没有熟的那种。 姚襄即使等到冬天,也无法筹集到粮草。 更别提周成经营洛阳好多年,也是很有些家底的。 姚襄很急,周成很稳,因为他有朱序帮忙整顿城防。 攻城战的秘诀,一来是有内鬼在城内作为内应,二来需要有足够的兵力能够轮番消耗城内的兵力,三来则是需要旷日持久的围困,说明白点就是饿死对手。 国外大城君士坦丁堡,因为有海峡的船只运送补给,曾经被围困数十年都没有陷落。 姚襄也是面对这样的情况。 洛阳城内周成手下都知道桓温要来,马上就能去江左享福了,难道姚襄还能开出更诱人的条件么? 这些人都是憋着一口气,除非知道桓温会放弃他们,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 相应的,桓温催促赵川赶紧打通汜水关,也不光是为了消耗他的兵力。他也确实要给洛阳的周成做做姿态。 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洛阳的战斗比汜水关的更加残酷,姚襄今日中了两箭,身体有点虚,无力的靠在床头,帐篷里昏暗的灯火昏暗,空气里混杂着草药和血腥的味道。 “大帅,不可再亲自上阵了。伤口崩裂的话,有性命之忧啊。” 古代战场上因为箭伤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姚襄此刻的心情便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姚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姚襄没有回答军医的话,而是回想起姚苌这一战的异常。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洛阳攻防战(续) 这些天下来,姚襄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弟弟姚苌有些不对劲了。 和犹豫不决的姚襄不同,姚苌做事极为果决,甚至有些冲动,一向是个急先锋的角色。 但在这次攻打洛阳的战役中,姚苌的表现非常消极。 没错,就是消极。 开战就受伤,腿断了。这可以理解,虽然有些蹊跷。 随后姚苌约束自己的部署,不准参与攻城,给出的理由是无论最后一击,还是不得已撤退,都需要一支修整好,体力好,斗志昂扬的部队充当尖刀。 把这支军队打疲惫了,万一被桓温包了饺子,谁负责杀出重围? 好吧,这确实是个理由。 不得不说,姚苌说的很有道理,连谋主王亮都赞同他的做法,但姚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是亲兄弟之间的默契和长期以来建立的第六感告诉他的,姚襄总觉得姚苌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不太好说。 “唉!”姚襄脸上全是苦涩。 怎么说呢?姚苌是自己的铁杆加亲兄弟,那些质疑的话,如何能说得出口?姚襄情商不低,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姚苌背叛自己,图个什么呢?这让姚襄心中苦恼,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一度让他觉得是自己心眼太多才会怀疑自己的亲弟弟。 而他心中的第六感又是这样的强烈,已经要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没有人可以商议,姚襄这才发觉,自己大军的组织结构实在是太糙了点。 内部一旦有什么事情,调整的能力太差。 毕竟胡人都是这么玩的,没有对内的专业侦查机构,这时哪怕这个机构只有三五个人,恐怕也能提供一些有用信息了。什么事都不会是没有痕迹的,就看你眼睛够不够亮,耳朵够不够灵敏了。 赵川用石越来暗地监视其他人,因为石越出自长安周边,算是他的“老乡”,本身又不是世家中人,正好自成一脉,还是比较弱的一脉。 没有自己的支持,石越是无法在队伍里立足的,他毕竟是投降过来的人。 和姚襄一对比,就显示出某人的高明来了。 不过姚苌的“消极怠工”,并没有打消姚襄攻下洛阳,伺机横扫天下的念头。 第二天,姚襄的兄长姚益生,身披重甲,带着麾下最精锐的士卒攻城,代替姚襄冲锋陷阵。 这次攻城的强度格外的大,姚襄几乎是把除了姚苌麾下部署以外的所有精锐全线压上,洛阳城北防御中枢“百尺楼”一度被攻占,又被朱序亲自带人夺回。 这一天当中,朱序成为了救火队员和中流砥柱,带领预备队在三座城门之间流转。 姚襄的三个嫡亲兄弟,姚益生,姚绪,姚硕德,分别带自己的手下攻城,而姚益生这一路属于主攻,目标就是北门的百尺楼。 其余的人分别攻打西面的广阳门和东面的安喜门,留着濒临洛水的开阳门不打,实际上是围三缺一,等着周成忍不住逃跑将其一网打尽的。 洛水对岸,埋伏着姚苌的人马,不仅没有参加过战斗,而且个个都是精神饱满,士气高昂,长期作为先锋勇悍异常,乃是姚襄最后的底牌。 厮杀从太阳升起就开始的,可谓是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姚襄是会打仗的,虽然打不过桓温。 首先是姚襄派人试探了一下洛阳城南门的防御,南面有洛河,按道理是防御最强的,兵力也应该是最少的,不过姚襄一上去就被朱序打了一闷棍。 洛阳城很大,城墙亦是四面修筑,周成手下两万人不到,如果城池四面都站满人,估计连预备队都抽不出来。 虽然是呆板的防御战,实际上也是像博弈一样,考验将领猜对方心思的能力,敌人会攻打哪一面,预备队留多少人,麾下的军队怎么休息和轮换,都需要周密部署。 军队少的朱序,发挥比姚襄要好,这是难能可贵的。 很显然,朱序“打牌”的水平比姚襄高多了,特别是在牌面比不上对方的情况下。 姚襄清晨就攻打地理条件对自己而言最不利的城南(有主护城河),若是朱序在那里兵力不足,搞不好还真被他得手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姚襄悄悄将咳出来的一口黑血用布裹住,恨恨的看着洛阳城南的墙头,下令退兵。 死了一批人,毛的便宜都没占到。 尼玛这次真遇到对手了! 一轮不成功,第二轮再战! 姚襄让姚益生,姚绪,姚硕德三面出击,吃定了朱序兵力不足! 树挪死人挪活,果不其然,还真让主攻的姚益生得手了,北面城墙突出部,也是城北指挥中枢百尺楼被养精蓄锐的姚益生一举攻下。其他防线受其影响,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这时,朱序手下那一队救援桓婧的精锐人马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百尺楼这种地方,正是和门牙一样,利于短兵相接,人多了没用,反正无法展开。 刚刚爬上城墙,打退守军的人,都是立足未稳,很多人爬了那么高,手脚还都是软的,刚刚得手,心情也比较放松,警惕性不足。 结果遇到朱序带领的生力军,又是桓温麾下最精锐的亲卫私军,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姚益生麾下的士卒像是割麦子一样的被砍倒,乱军之中,主将姚益生被朱序一刀捅在腹部,然后被踹下城楼,扑通一声,俨然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后世考证,长安洛阳城墙很宽,但却并不算很高,离地面大约是现代楼房3-4楼的样子,一个人受了重伤被踹下去,能活下来,大概能跟满技能的九命怪猫谈笑风生。)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姚襄的兄长,被朱序这个命中克星折了,但这只是杯具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夺回百尺楼以后,周成大军士气大振,城东和城西那摇摇欲坠的防线也逐渐稳固下来,姚襄大军不支,只好撤退,避免打成添油战术。 在撤退中,姚襄的弟弟姚硕德,被城楼上的朱序一箭射中肩膀,箭头是用粪便泡过的,极为阴险歹毒,这年头人们对破伤风的威力估计不足,姚硕德以为没什么事,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结果深夜这个倒霉蛋就高烧不退,第二天清晨就已经断气了,姚襄和姚苌的嫡亲弟弟,也GG了。 一天当中阵亡了两个嫡亲兄弟,姚襄气得箭伤发作(箭头也是加过料的),昏迷不醒,攻城大军群龙无首,士气狂跌,不得已从进攻转入休整,虽然依旧围困着洛阳城,却停止了进攻。 朱序的精彩发挥,让姚襄悲痛欲绝,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然而这种愤怒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乱世如果愤怒能杀人,那后赵石虎不会活到他病死的那一天。 深夜,姚苌在亲卫的搀扶下,来到洛水南岸(山南水北,洛阳在洛水以北,黄河以南,与黄河之间夹了一个邙山,黄河不泛滥以前,这优越的地理位置在中国古代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屏退左右以后,姚苌站在黑暗中,看着对岸城楼上的灯火,如梦似幻。 “果然一切都是真的,洛阳,乃是我们姚家的死地,只有去关中,才有希望,而我,就是天命之人!大哥,你不相信也不行,这就是命,早就注定了的。” 姚苌瘸着腿走了两步,他的腿伤并不严重,因为收买了医官,所以才能休息到今天。 “大哥啊,如果你再带领我们,只怕我们都会死,姚家也会灭族,不如你早些去地下,看着我表演,怎么样?我不会输给你的,因为我是真正的天命啊,现在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一点。 你一定会输,但我是不同的。” 姚苌的眼睛里跳动着欲望的火焰,那是对权力的极度渴求。 他急于站到最前台,开始自己的表演,而不是听他大哥的指挥,要他做这做那的。今天死了一个大哥一个小弟,还不够蠢么!! “回去吧。” 姚苌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明日,趁着他大哥姚襄昏迷的当口,他要进一步摄取权利,其他人的队伍都是死伤惨重,唯独自己手下的精锐毫无损失。 夺权,是需要筹码的,现在自己手中的筹码很多,没错,就像预言中那样,自己先成为姚家的当家人,然后进一步成为关中的主人,一切都在正确的道路上奔驰着。 死两个兄弟? 没什么不好的,夺权的对手又少了两个而已。黑暗中,姚苌的嘴角挂着冷笑,赵川没有料到,当初随手一笔,却提前放出一个魔鬼来,吞噬了姚苌身上那为数不多的良知。 其实有时候胜败只是一瞬间而已,这就是传说中的“行百里者半九十”。 周成的状况并不像姚襄看到的那样好,他现在已经不管事,在洛阳的宫殿里醉生梦死,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朱序了。 他知道朱序杀了不少姚襄的人,自己也被牵连,现在就算投降,难道对方就会放过你? 我杀你兄弟再跟你说句对不起我错了,我看你跟不跟我拼命! 也正是因为周成的“大方”,洛阳城的资源能够被朱序完全调配,这才堪堪守住城池。 朱序知道他今天杀了对方两个大将,其中一个北门的,还颇有些本事,这两天姚襄应该会消停下了。 今天他肩膀也挨了一刀,伤口刚刚处理好,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思考战局。 回光返照! 这次是真正的回光返照,桓温要是再不派人来,只怕洛阳真会在血战不支当中陷落,周成的人马,已经到极限了,因为对方手上根本不是精兵。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朱序长叹一声,长时间的疲劳,他的身体也到极限了,为了桓温大都督的事情,看来今天必须要有决断了。 “朱大哥你在吗?” 如果不是因为来人是个女孩,而且是桓温的掌上明珠,朱序简直想怼回去,什么猪大哥啊,真是的! “大小姐,你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看到桓婧走了进来,朱序眼睛一亮。今天对方的打扮有些成熟,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穿着青色的襦裙,还染了淡淡的唇,看着青涩中带着一丝妩媚。 像一颗半熟又水灵的蜜桃。 这和平时桓婧一身劲装,像是男孩的打扮完全不同。 他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从执行任务开始到今天,就没碰过女人,朱序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心中有股邪火冒了起来,不过想起桓温平日里那带着威严的表情,又被瞬间浇灭。 不是妹子不好,而是妹子的爹太厉害了,不仅是大世家,而且还是最高上司,这花要是摘了,死无葬身之地。 “别这么叫嘛,多分生啊,叫我婧儿就好了。” 桓婧咳嗽了一声,说话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娇气发嗲,朱序的心跳更快了。 他虽然没成亲,但军中哪个汉子没睡过女人啊,他又不是初哥?今天怎么看怎么有些危险啊,这气氛不妙了! 就算对方投怀送抱,他也不敢要啊!对方可是桓温的嫡女,老妈是司马家的南康公主!! “咳咳,那个,今夜我就派十个可靠的自家兄弟,然后护送你走洛水,去许都,听说你父亲麾下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了那里,带兵的人叫赵川,跟你似乎是老相识,应该是安全的。” 暧昧的气氛,全被这句话给破坏了,桓婧一愣,气急败坏的问道:“我要是走了,那你怎么办?” 朱序刚毅的脸上出现一丝决然,他大义凛然的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你父亲为了防止神州陆沉,牺牲了太多,我朱序……” 啪! 桓婧一巴掌打在朱序脸上,疼得妹子捂着手。朱序这厮打仗的,脸上肌肉都够硬朗的! “我装不下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 桓婧带着哭腔,泪眼迷蒙的看着朱序。 “我……” “我什么我,我就是喜欢你,你就直接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桓婧霸气的坐在朱序床上,她爹桓温身上手刃仇人那种彪悍的气质在她这里继承得很好。 装淑女太累了,枉费她花了那么多时间打扮。 “去把门关了。”听到桓婧的命令,朱序习惯性机械的关上房门,发现油灯已经熄灭,屋子里一片漆黑…… 洛阳的百尺楼乃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有文中所写的城门,人名都是真实考察过的。不过现在国内已经找不到百尺楼这样的建筑古迹,有机会去法国的朋友可以到阿维尼翁看看那座依山傍水的“教皇城”,城外有一座与百尺楼结构和作用类似的建筑,对岸山上还有一座保卫城池的城堡,和洛阳的地形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三十六章 胆大包天 天空露出鱼肚白,朱序躺在床上,呆滞的睁着眼睛,怀里搂着已经沉睡的温软美人,心中苦笑,这下玩太大了。把桓温的嫡女睡了,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被怎么处置。 如果他还有将来的话。 昨夜,他听从桓婧的命令去关好房门,一转身油灯就已经熄灭,怀里便是带着少女香气的妹子,嘴唇在自己脸上狂吻。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对方既然已经决定献身,那他还扭捏什么。 桓温的霸气,南康公主的权势,在那一刻全都抛诸脑后,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爱情来了,如果抓不住,要后悔一辈子。 黑暗中,他霸道的将桓婧横抱起来,月光下女孩的眼睛如水波流转,似乎将他的心融化。 那小巧而迷人的红唇,朱序慢慢的印了下去,脑子里仿佛炸开,忘了所有的顾虑。 一夜沉醉不知归路,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事情,反正朱序和桓婧都做了。 “其实啊,我早就喜欢你,这一路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又不是石头心肠。 只是之前想着见到我爹以后再说我们的事情,不过昨天我想通了,万一洛阳陷落,我们就死在一起,也算死而无憾了。 本来我的命在长安就该丢了,托赵川的福我才能活到现在,如果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桓婧一边跟朱序十指紧扣,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如果一个女孩老是对一个男人呼来喝去,指使他做这个做那个,这本身就是一种信赖,和爱意的另类表达。 之前桓婧总是让朱序做这个做那个,何尝不是在撒娇呢。 朱序没往那方面想而已,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很早以前就很不一样了。 他自己何尝没动心过,如果自己没感觉,昨天他可以推开对方的啊,无非是以前有贼心没贼胆罢了,捅破那层窗户纸,他还是不顺水推舟的“从了”。 “我爹曾经很想让我嫁给赵川,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是个很不错很有能力和担当的男人。 不过他女人太多,而我从小就被宠着,没办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所以只好选你啦!” 桓婧说得轻描淡写,朱序却能感觉出其中的分量。 “我朱序这辈子定然不会负你,对天发誓,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朱序坐起来,竖起一只手对天发誓,神情肃穆。 桓婧也坐起身来,柔情蜜意的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双手搂着朱序的一只胳膊说道:“别这样,路是我自己选的,人是我自己挑的,如果最后输了,也是我自己不长眼。 经历这么多事情,我也看透了,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就算不能明媒正娶我也选你,不后悔。”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桓婧勾住朱序的脖子,两人又软软的倒在床上……情难自禁,你侬我侬,食髓知味的年轻人总是希望和对方融为一体,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万一洛阳明天就陷落,那就……随它去吧。 第二天姚襄没有攻城,而是三军挂起白帆。看到这样的状况,桓婧松了口气。 傍晚,热恋中的她心怀期盼来找朱序谈情说爱的时候,朱序借着桓婧对自己的无比信任,下药迷晕了心爱的女人。 桓婧不懂军事,朱序可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看就觉得大事不妙,再不走,绝对会被困死,自己不能走,但桓婧可以走。 朱序趁着夜色,让手下人从南门的洛河走黑水关出关洛,护送昏迷的桓婧离开。 姚襄定然是昨日死了大将或是重要亲族,不然不会三军素缟,趁着对方混乱赶紧走才是,错过这个空档,对方哀兵之下,洛阳未必守得住。 桓婧把身子给了自己,情深义重,让心爱的女人陪着自己一起死,那叫什么男子汉?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才是硬道理。 朱序乃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断然不会让已经跟自己有过春风一度的桓婧慷慨赴死。 朱序不傻,赵川能救桓婧一次,就定然会护住她第二次,这个人是靠得住的。等自己的女人到了许都,就安全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只有天知道,前途太过渺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他不后悔。和桓婧在一起不后悔,得罪桓温不后悔,送走自己的女人更不后悔。 不过在走舸上的桓婧就后悔死了,她万万没想到朱序对她这样爱护,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留住活路,本来想折返回来,在朱序手下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去许都搬救兵。 现在回去,朱序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赶紧去搬救兵救人才是真的。 她没选错人,只是选的时候不太好。 赵川哥哥救过她的命,现在自己所爱的男人危在旦夕,他会帮忙的吧,会的吧,一定会的吧,他是那么好的人(冤大头)。 川哥哥,如果长安君还在就好了,我把美女卖给你暖床,你赶紧的出兵救朱序吧! 桓婧这样无耻的想到。 一个女人心里装了所爱的男人,救命恩人和好姐妹什么的就无关紧要了…… “我说,这么热的天,你是不是得了风寒?”苏蕙小萝莉一脸鄙视的看着赵川在书房里打喷嚏,心中暗笑他体质太差。 “不知道,大概是花粉过敏吧,今天一直打喷嚏不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川摸摸鼻子,今天一直这样,难道是有人在想念自己么? “对了,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个叫个货币原理的东西,嗯,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苏蕙煞有介事的对赵川点点头,好像她认同这个是件破天荒的恩惠一样。 拜托啊,后世的托拉斯你还没见过呢,什么叫垄断,什么叫全球化,什么叫经济制裁,说出来吓死你。 “一定时期内商品流通中所需货币量与商品价格总额成正比,与同一单位货币的流通速度成反比,这是金属货币,嗯,就是铜钱或者布匹什么的,作为流通手段时的货币流通规律的内容。 关键不是那种东西是什么,而是流通。 那种叫粮票的东西,不过是巴掌一半大的破布,但是我们认这个,所以它就能用来换东西,你觉得呢?” 赵川跟苏蕙说起了最基本的经济学原理。 “所以丰收年间米贱,其实也是跟流通有关咯?流通的钱只有那么多,米却比往年多了,所以米就变便宜了,然后那些奸商……” 苏蕙点点头,沉默不语,道理就这么简单而已。 赵川跟她说过一个故事叫皇帝的新衣,嗯,就是这么回事,愚蠢的人被骗,聪明的人装傻,坏人作恶,好人倒霉,统治者粉饰太平。 前几天赵川说一块破布就能替代铜钱,她不信,结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活生生的打了她的脸。粮票在许都流通无碍,因为赵川控制了这玩意的流通量。 “好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赵大官人,赵大圣人,你说的东西,我去记录下来啦!” 苏蕙对着赵川甜甜一笑,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这是她喜欢和赵川在一起的原因,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怪而深刻的道理。 “你看,孟姜妹子眼光那么高,谢玄都看不上,独独看上你,果然不是没原因的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郗道茂挺着大肚子已经在书房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言语里揶揄着赵川。 “鹤立鸡群,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家伙。” “鸡立鹤群还差不多,你啊,又到处跑,伤到孩子怎么办?”赵川走过去心疼的扶着她的胳膊。 “我是说真的,这段时间看到了,你确实是不一样的,或许我的命并不差,不是么?话说这老迈的样子真不错,我都有些习惯了。” 赵川觉得随着郗道茂的肚子变大,她似乎已经有了当母亲的自觉,人也变得自信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你说如果我生了个男孩叫什么名字比较好?”郗道茂一脸期盼的看着赵川。 “额……”石越看到郗道茂被赵川挽着胳膊,“含情脉脉”,有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好世家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眼色和礼仪。 郗道茂对着站在门口的石越盈盈一拜,然后出了书房。 这么老的女人你都要……石越看着郗道茂的大肚子,对赵川的品味深感怀疑,自己的主公,真是荤素不忌啊,惹不起,惹不起。 “大当家,谢玄来了!还有麾下一万北伐先锋军!在城门外声势浩大,你快去看看吧。” 在许昌休整,桓温不可能放任赵川这只名义上从属自己的野狗安心休憩,他总会给赵大官人找点乐子的,这不,乐子就来了。 “大当家,晋国世家里酒囊饭袋不少,不过谢玄……”石越还要说,赵川摆摆手打断他说道:“谢玄有什么水平,我比你更清楚。” 谢家还是不信任自己会安心交出宝藏,他们一直在步步紧逼,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位谢家麒麟儿。” 谢玄来到许都,这次对许都的观感比上次强了很多,至少门口破败的“许昌”二字,已经让人重新修缮,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人气了。 他还是一身银甲,看上去威武不凡,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苦难让人成长,情场失意的谢玄,在事业上却是一帆风顺的。 北伐先锋军主将的位置,谢玄已经是坐的稳稳的,有能力,有背景,旗下还有属于谢家的私军,此时的他,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也不为过。 赵川在城门口,看到谢玄的样子,不由得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从事业上说,谢玄不是卢瑟,赵川自己才是。这是皇军师团长和伪军旅长的区别。 “桓温都督北伐令,让我等戍守许都,至于你们,之前给你们的文书里应该有交代,请执行吧。军情紧急,洛阳耽误不得。” 谢玄面无表情的把桓温命令帛书递给赵川,大声说道:“给你们一天时间打点行装,明日开拔,不得有误。” 赵川身后诸将都是一脸愤懑的看着谢玄,这厮也太过无礼,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嗯,虽然对方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黄昏时分,颖水之滨,来与不来,随你。”临走之时,谢玄低声对赵川说道。 说完了该说的话,谢玄转身就走。这并不是他故意要让赵川难堪,无非是公事公办而已。 桓温的意思,就是让他当个猎人,在背后驱赶猎犬去打猎罢了。他也只是把这件公事办完而已,谈不上什么侮辱不侮辱。 或者说,他还犯不着跟赵川计较。 猎人驱赶猎犬,猎犬觉得受到了侮辱,那是猎犬的问题,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谢玄不相信赵川这点自觉都没有。 “大当家……”孟昶浑身躁动像是要跳起来,看谢玄一百个不爽,恨不得一箭射爆他的后脑勺。 “稍安勿躁,就按既定计划行事,反正我们也是打算这几天走的不是么?无非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一点罢了。” 赵川摆摆手,让手下诸将都退散,不要在城门口丢人现眼。 赶紧滚,快滚,那边有一头野猪,快去咬! 咬你个头! 骂骂当然很爽,只是毫无意义,弱者的诅咒而已。 当狗的感觉很不好,然而白手起家,就是这么难,不抱桓温的大腿,借着北伐的东风回洛阳,你还想怎样? 给人当狗怎么了?总比无家可归的野狗强吧? 赵大官人自欺欺人的想到,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姚襄的悲哀,除了对方是个羌人,其他的,他跟这个倒霉蛋的境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这年头的规矩就是这样,你有本事怼回去啊,没本事就“好好享受”吧。 “让老苏收拾干净点,一根毛都别给谢玄留下!” 赵川恶狠狠的对孟昶说道。 虽然不能阻止桓温得意,不过可以恶心恶心对方。被人欺负了,无法反抗,赵川把阿Q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他也是有脾气的! 历史的齿轮,悄悄的转动,波澜壮阔的大幕正在缓缓拉开。 第三十七章 岂能坐以待毙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夕阳下,颖水边,柳树旁,赵川托起一个美丽女孩的下巴,色眯眯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脸上全是泪水。 “傻样,装个色鬼都不会。” 谢道韫扑过来紧紧的抱着赵川,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江郎才尽了啊,最近越发感到才思枯竭,已经写不出好诗了,趁着现在还能写,咱们赶紧把巫山啊,云雨啊什么事情办了吧,免得以后写不出来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赵川深深的吸了一口谢道韫秀发的香气,用衣袖轻轻的擦拭对方脸上的泪水。 “额,你刚才说的江郎是什么人?” 谢道韫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江左的才子我都认识,莫非是长安的?” 你以为是唐代的长安啊,人文荟萃,现在可是氐人前秦的长安,几乎是蛮荒之地了,哥在街边做菜都有无数粉丝围观的地方好不好。 “那个,长安以前有个才子姓江,诗文很不错,后来他年纪大了,反而不会写诗写文了,所以有个词叫江郎才尽,嗯,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赵郎才尽什么的。” 赵川坐下来,靠着柳树,让谢道韫依偎在他身边。 “我听人说你在许都搞什么粮票,不是很明白,所以特意过来问一下。”谢道韫那美丽的小脸看起来格外认真。 赵川动情的握着她的手,这个女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即使有世家的阻挠,也无法阻挡她的热情。 “是。铜作为货币,有着天然的优越性,却也有自身的劣势。交易的媒介其实并非一定需要金属。” “对啊,这个我知道,絹也可以啊。” 谢道韫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简直是降低赵川这种“高人”的逼格。 “不是,我说的是一种并没有什么使用价值的东西。比如这个。” 赵川掏出一块布,就是最近在许昌弄的“粮票”,只能凭着这个购买多余的粮食。当然,这只是他在小试牛刀。 “这玩意确实没什么用。”谢道韫把“粮票”查看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东西能做什么,这就像是个凭证一样。 后世的支付宝,微信,都是数字货币了,并不需要什么媒介,几乎已经把货币流通过程中产生的冗余降低到了最低点。 “比如说,我是长安人,要去建康买一批粮食,那么我要用铜钱的话,怎么弄过去呢?路上有慕容俊啊,姚襄啊,苻健啊什么的,还有大大小小的流民队伍,我需要多少人去保护这批钱?” “哪怕这批钱是布匹。”赵川怕谢道韫抬杠,特意补充了一句。 现在天下分裂,但这天下会一直分裂吗?统一了以后,赵川说的问题就解决了吗?并没有,这是生产力的限制决定的。 谢道韫饱读诗书,自然比其他人想得深远,隐隐觉得,赵川这种“粮票”,实际上是一种很了不得,也很可怕的东西。 “太深奥了,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教我。现在我好像有点了解你为什么要回关中不肯留在江左了。 对了,这是儒家心学的手稿,嗯,一部分,你留着吧。” 在没有印刷术的时代,赵川明白这份手稿的分量,上面娟秀如印刷的小字,每一个都带着绵绵爱意。 “心学是你写的,与我无关,我并不需要名声。以后你会懂的,东西放在你那里,在谢家你会过得舒服点,至少要舒舒服服的等我来接你吧?” 看了一下,赵川把手稿还给谢道韫,两人情不自禁额头顶着额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心跳却越发剧烈。 “回去吧,我想…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洞房了。”赵川说出了最好的情况,事实上,更大的可能是他被桓温玩死。 “你先走……不要你送,我就在这里呆一会,等会再走,别回头,快走。”谢道韫的话语里带着哭腔。 轻轻一个吻,赵川走了,他不敢回头,他怕看见对方伤心欲绝的脸,也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的泪水。 因为赵川以前跟她说过怕什么来什么的立旗子,所以谢道韫什么都不敢说,生怕一语成箴。 她总是记得赵川说过的每一句话,今天来这里,其实只是想见情郎一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姐姐,叔父说……如果你想跟他一起走,那谢家会把你除名,让你走。” 谢道韫把头埋在修长的双腿之间,一个年轻的男子慢慢的走了过来,正是谢玄无疑。 “他已经走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谢道韫虽然这么说,却是起身想去追赵川的脚步,被谢玄死死的拉住手。 “姐姐,这个人离经叛道,他的破坏力,比后赵的石虎还要厉害,你要警醒啊!” 关于钱粮的事情,从军的谢玄比谢道韫看得更清楚,粮票的威力,现在还看不出来,甚至是一个笑话。 然而只要在合适的时候稍微变通一下,就会成为改天换地的利器。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对于谢玄,谢道韫是永远都不怵的。 “王国宝向叔父求亲娶你,是我在叔父面前苦劝,说赵川此人不能以常理揣度,报复起来或许会异常疯狂,这才让叔父打消了念头,姐,你不可自误啊!” 这话如同闪电,击中谢道韫,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玄,她的亲弟弟。 王国宝她只见过一次,那次自己还骂了他一顿,嫁给这个人,以后的悲惨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建康城比他更烂的纨绔简直屈指可数。 “弟弟,姐姐错怪你了。”谢道韫不好意思的说道。 “姐,你快看,赵川回来了。”谢玄突然指着赵川离去的方向说道。 “怎么可能……”谢道韫完全不相信,不过还是习惯性的把身体转过去,忽然脖子一麻,瘫软在谢玄怀里。 “姐姐,弟弟我虽然很讨厌赵川,但却知道你不会嫁给其他人,弟弟我不会害你的,不止是他要走,我,也要去洛阳了,你的如意算盘,不可能实现的。” 谢玄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一辆马车驶来,他将昏迷的谢道韫放进马车,对车夫说道:“我们一起去襄城(今襄城县,在许昌西南约40公里),你爹应该等我们很久了。” 车夫回头看了谢玄一眼,此人竟然是在许都低调得不像样的陆长生!! “幼度(谢玄表字),谢谢你,我们自幼就认识,应该说大恩不言谢才对。” 陆长生一边赶车,一边对谢玄道谢。 “只是不想让我姐姐跟着一起去死罢了,我想你爹肯定能看住她。” “不知道啊,桓温大都督此战以后权势滔天,谢家该何去何从?你们谢家是否能跟我们陆家一样,上下一心?” 谢玄一脸苦笑,陆家这一代就出了个赵川这样的妖孽,自然会全力捧这个人,谢家人才太多,老中青三辈都有,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放纵。 “我这次任性,只怕叔父会打死我。” “不会的,我爹会去跟你叔父说道的,毕竟他们很熟不是么?” “不好说,家里准备跟王坦之家结亲了。” “你们家想干嘛?近期闺女大甩卖么?谢道粲嫁给郗恢,你叔父的养女听说也要嫁给王国宝?” 陆长生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好说啊,我姐姐脾气不好,过门以后你们多担待一些,她心很好的。”谢玄有些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跟陆长生说,都是世家中人,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还是有些道道的。 “桓温大都督应该会让你们断后,但是…我父亲说他到时候会掩护你,阻断慕容家的铁骑。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怎么说,我就怎么传话的。” “这次去襄城,跟你父亲说,不要回建康了,涡阳这地方不错,让他跟桓温都督说……镇守一方吧。” 谢玄还是把不该说的话说了,他相信陆长生固然听不出什么来,但陆纳这个老狐狸一定会知道言语中的秘密。 “我会传达到的,你该下车了。这里离你的大营很近,此去襄城,天亮之前无法返回的。” 陆长生好心的提醒谢玄道。 谢玄看了昏迷中的谢道韫一眼,又警惕的看了看陆长生。 “你想哪里去了,我心有所属,又岂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陆长生没好气的拍了拍谢玄的胸膛。这家伙以为他会非礼谢道韫呢。 “那个,失礼了。我走了,你也一路小心,如果可能,别回许都了,九死一生!” 谢玄最后的提醒了陆长生一句。 后者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马车飞快向前,陆长生回头看了看谢道韫那知性而美丽的小脸,轻声笑到:“紫韵儿子的女人,我又怎么会打歪主意,你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你还不懂爱啊幼度。”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瓶药丸,吞了一粒,那是赵川给他控制病情用的。 “大丈夫功名马上取,岂能畏缩不前? 更何况我那兄弟,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呢?好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多远啊。” 陆长生抖擞了一下精神,他必须把谢道韫送到陆纳的军营里,马上无论是赵川和自己,还是谢玄,对阵的都是姚襄啊,燕国慕容啊这种等级的对手,如果谢家的这把钥匙出事了,所有的谋划都会被废掉。 在这个黑沉而混乱的夜晚,很多事情都在酝酿,随着北伐的进一步展开,很多阴谋阳谋也慢慢浮出水面。 建康城下着瓢泼大雨,太原王氏的豪宅内,王恭的父亲王蕴,正在和一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饮茶。 “赵川此人确实是妙人,这茶不加姜末以后,反而带着原本的清香,真是妙不可言啊。” 王蕴抿了一口了香茶,他手上是对方带回来的地图,确实是真的,这些地方很多他都知道。 “穆之,此番辛苦你了,你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三书六礼已经走完,过段时间咱们兄妹再见面,就是在台城了。” 王穆之美丽的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走到王蕴身边坐下,将手腕放到对方的手边说道:“帮我把把脉吧。” 王蕴不明就里,将食指按在脉门,脸上露出震惊和疑惑的表情。 “别想了,长兄如父,兄长,我这是有喜了。” 王蕴的茶杯都被抖落在地上,他吓得一哆嗦,再次确认道:“这是喜脉?处子如何能有喜?”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性格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次返回的时候遇到点事情,谢家出手了,不过这倒没什么,各为其主而已。值得一提的是王国宝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听说,他要迎娶谢安的养女啊。” 王穆之把淮北一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跟赵川在山洞里共赴巫山云雨,禁果吃了好几次的事情隐瞒没说。 “欺人太甚!!王述这老货是想压我一头!” 王蕴气得胡子直抖的!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王蕴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当时的情况,如果我还是完璧之身,根本到不了建康,就是进宫也是死,这次大兄有些孟浪了。我也是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就有了。” 其实不止一次,王穆之不敢说当时自己内心很欢喜,是自愿而投入的。谎言嘛,是女人的专利。 看到王穆之不想说,王蕴也没有多问,事情已经发生,想来那男人定是让妹妹非常称心的,不然她一个处子被搞大肚子,此刻能不控诉哭泣? “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朝廷追究起来,只怕我一个不守妇道是最轻的了。若是扣一个欺君的帽子,那岂不是……” 王穆之喃喃自语的说道。她今天是来辞行的,没错,她已经打算逃婚,去洛阳找赵川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认爹,她就是赖上这个男人了。 谁让他们那时候如此忘我,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做那事!我们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动情啊。 “姑姑,我有办法救你,我也有办法救我们家!!” 王蕴的儿子,偷看孟昶老婆赵安宗洗澡被暴打的王恭突然冲进房间,脸上带着泪水,激动的对他父亲和姑姑大声叫道。 “你且说说看!”按平时,王蕴是会呵斥王恭的,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一道闪电滑过,王恭对着两位长辈说了三个字,亮光下的俊脸格外狰狞! 第三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王恭对父亲王蕴和姑姑王穆之说了那三个字之后,两人都是沉吟不语。 王蕴觉得儿子虽然胆大包天,但是现在已经是鱼死网破,不争,是沉沦,争一下,结果似乎也不会更坏了。 关键是晋朝不比其他朝代,皇权已经衰落到了极点,东晋的几个皇帝,全都死得不明不白,你真以为这里面没有猫腻吗?既然有人做得,我们自己如何做不得? “王恭,做人要方正,但别人欺负到头上,不但要还击,出手还要准。你长大了,父亲很欣慰。” 沉吟了片刻,王蕴露出了微笑,夸赞了王恭几句就让王恭退下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王恭还需要历练,而自己的妹妹王穆之,则是和自己同在棋局的当事人。 “穆之,你有孕在身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不过是好事还是坏事,确实如王恭这不成器的家伙说的一样,为时尚早,所谓危机,危中有机。” 王穆之点点头,她并非普通的世家女人。 正如女强人武媚娘一样,对于王穆之来说,自己本身就是争权的工具,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争权夺利的工具,无所谓羞耻不羞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莫非谢家半路截杀他们就很光彩不成? “这件事情,我会托宫里的人去办,不过如果没有桓温大都督的首肯,事情是办不成的,王坦之已经靠不住,我亲自去一趟江北。 这颗棋子已经潜伏了几十年,没想到居然会用在这里,可惜了。不过时也命也运也,若你没有身怀六甲,这颗棋子还会继续潜伏下去,罢了。”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权谋也是一样。王家想当外戚,无非是想沾皇权的光,然而现在皇权本身就是黯淡无光的,权臣当道,王蕴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根本就没有得到桓温的真心认同。 对方很可能是因为北伐没时间搭理这些破烂事,王蕴不相信桓温对谢家的小动作一无所知,淮北战场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桓温的。 “事不宜迟,我这就启程去江北,你安心在家静养,不要离开王家大门。还有,你在家看管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我回来之前,包括王恭在内,谁也不许出大门一步。” 一向是与世无争的王蕴,此番也是发了狠。要王穆之和司马聃成亲的是王坦之,现在从中做梗的也是王坦之,做人两面三刀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是对同族的人下手,令人不齿。 “兄长,我知道了,你放心去江北吧。”王穆之淡淡的说道。 至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惊慌的表情。一个人再怕也没有用,其实背后都是世家的角力。 王蕴走后,王穆之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道:“你父亲是个惊才绝艳的英雄人物,你还在肚子里就要经历腥风血雨。以后叫你不凡好了,赵不凡,挺好的名字的啊。” 那一夜赵川的温言软语犹在耳边,怨天尤人都是假的,如果她不是皇后的人选,如果没有人逼迫她,王穆之觉得自己那时候可能还是会跟对方共赴巫山的。 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下,毕竟动了心,什么都阻拦不住了。 王蕴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铤而走险,不过他确实误会王坦之了。 是王坦之的儿子王国宝背叛了王家,私下里投靠了谢家,等他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即使把王国宝杀了,也无法改变太原王家内部已经决裂的事实。 “国宝,你是说王穆之已非处子之身,她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 王坦之低着头沉吟不语,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对啊,爹,王穆之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要是入宫,对她们那一脉是好事,对我们却不见得啊。 爹,你跟谢家人都在桓温大都督帐下,跟谢家联姻,有益无害啊。” 王国宝不顾王坦之的脸色,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消息可靠么?你如何得知的?”王坦之对这件事已然信了九分。 “谢家老五谢石说的。王穆之为了活命,就把衣服脱了跟男人上床了呗。”王国宝说得粗鄙不堪,他爹王坦之皱眉问道:“别说些没用的,我是问谁跟她有染!!是不是谢家老五?” 如果是谢家的人,这是个天大的把柄,王坦之有把握好好运作,让谢家割一大块肉下来。 特别是谢家老五,私生活很有些问题,却又是带兵的人,谢家也损失不起,这种人在乱世是不可或缺的。 “那个,不知道,谢石不会说,王穆之更不可能说。”王国宝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他真不知道“奸夫”是谁,如果知道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要挟一下,尝尝那个美艳幽冷的远房姑姑的美妙滋味呢。 “最近你给我低调点,那些狐朋狗友,就不要去见了。跟谢家的婚事,既然你都已经说好了,那就这样了呗,千万别跟我打什么谢道韫的主意,你不知道她的传闻吗?还是想她大着肚子进家门?” 王坦之声色俱厉地警告王国宝。尼玛的,谢道韫跟那个男人的风流韵事建康城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情诗都出来几首。 像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啊,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 自家儿子王国宝比那个人就好比臭虫和雄鹰对比,人家谢道韫和谢家眼睛没瞎的话,选谁不是一目了然吗!何必自取其辱,更何况谢道韫很可能已经被那个男人睡过了,王国宝真是贱得可以! 而且还要得罪死那个人,那个连桓温都有些忌惮的人,简直百害无一利。 “那个…孩儿知道了,谢道韫的父亲谢奕在淮北警告过儿子,已经定下来娶谢安养女。” 王国宝在他爹王坦之面前,根本耍不出花样来,弱弱的回应道。 “哼,你知道就好。以后给我长点心吧。对了,王蕴这次吃了如此大亏,没什么反应吗?” 王国宝都快准备退下的时候,王坦之冷不丁问了一句。 很多看似隐秘的事情,在大世家面前就是没有秘密,如果王蕴来王坦之这里兴师问罪,那他倒是可以松口气,可是,王蕴现在就像是不知道一样。 王穆之失身是无法通过台城宫廷的检查,她会不跟王蕴说让对方想办法? 王坦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王穆之一定会在她兄长面前哭诉,痛斥王国宝吃里扒外。王蕴就算再懦弱,他会不来自己这里要个说法? 俗话说得好,会叫的孩子有奶吃。王蕴不说,王坦之也会装傻,谁让王国宝是他儿子呢。 俗话又有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王蕴如果是条狗的话,他究竟是条会叫的狗,还是条会咬人的狗呢? 王坦之隐隐有些担心。 “孩儿不知道,不过他们家最近都只有家仆出门,低调得不像话。” “你下去吧。”王坦之不耐烦的挥挥手。 怎么让不是处子的王穆之进宫?这是个问题。 该不该继续捧这个女人,这也是个问题。 王家内部的分歧,至少还在台面下,至少王穆之被王国宝坑了,被其他男人睡了的事情,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如果谢石没有大嘴巴乱说的话)。 权衡再三,王坦之还是决定按照原定计划,收买关键人物,让王穆之顺利入宫再说。 这天夜里,暴雨依旧在下着。 台城寝宫内的太监宫女,不知为何,都昏倒在地上,年轻的皇帝司马聃痛苦的捂着命根子,疼得冷汗直冒,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褚蒜子一脸肃然的来到皇帝寝宫,门外被侍卫围困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她身边是皇叔司马昱。 司马聃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上的纱帐。 太医院的院长也来了,面色很难看。 “太后,皇叔,请借一步说话。”太医院的林院长,悄悄的把褚蒜子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后和皇叔司马昱拉到一边说话。 “太后,老臣有秘方,陛下那…命根或许还能留着,只是,子嗣艰难了。” 林院长说得含蓄,其实已经暗示褚蒜子,司马聃大概是要绝后了。 褚蒜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心中的苦,谁能理解? 只是现在完全不是悲伤的时候。 “皇叔,这皇位先让聃儿过渡一下,这个秘密一定要守住。以后,你来当这个皇帝吧。”褚蒜子的话里都带着哽咽,还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司马昱听到他会坐皇帝位置很兴奋? 怎么可能!现在早已不是司马炎的时代了! “太后,此事瞒不过桓温的。等他北伐归来之后,定然会以此大做文章,行废帝之事!” 皇帝不能生育,留着当吉祥物吗?司马昱的问题很现实。 “经此一役,司马家的皇位已经是风雨飘摇,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桓温不会随便废帝的。把聃儿的大婚提前,一切从简。” 桓温北伐回来,如果废帝,那司马家就真完了,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桓温这边,他那时候登基,几乎是民心所向。 政治智商爆表的褚蒜子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她和司马昱都没有继续追查凶手是谁,一定是宫里的人干的,而且还不是个小人物。 但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真正幕后策划,最大的可能,还是桓温!涉及到桓温,那一切追查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件事来得是如此突然,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王蕴的家里,这位家主面色阴沉的看着王穆之。 “兄长,台城的事情,你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我又是何德何能有这样本事。” 当司马昱找到已经行走至堂邑的王蕴时,这位家主才从皇叔口中知道了司马聃身上的悲剧。 天地良心,王蕴虽然也打算这么做的,但他的办法是下毒,让司马聃当一个“不举”的萎男就行了,没想到那个神秘势力出手却是这样狠辣!直接一口气把司马聃废掉了。 当有人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应该高兴么? 不见得,因为这件事的结果,很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波折。 王蕴推断,桓温做下这件事的可能性最大,所以这时再去找他说王穆之肚子里有孩子的事,就显然是不合时宜了。 “我原以为可以把握命运,只是,你依然是暂时安全了。即使入宫,也是危若累卵。” 有人知道司马聃不能人道,结果皇后王穆之却怀上了,这说明什么还需要详细解释么?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无论是褚太后也好,司马昱也好,乃至司马聃也好,都会异常珍惜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哪怕是捏着鼻子脸上无光,因为这是抵抗桓温废帝的有力武器! 王穆之虽然多了个神秘狠辣的敌人,却也多了几个强力的保护者,究竟是福是祸,还真不太好说。 “兄长,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那一夜确实是缠绵悱恻,沉沦让人无法自拔,即使时间再倒回去,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但事后所造成的余波,也未免太剧烈了些,王穆之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会怀上,当时就该跟着赵川一起走,隐姓埋名,躲在他背后相夫教子。 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司马家和桓温角力的风暴阵眼。 兄妹二人相视无言,只能等待着台城来人接王穆之进宫,应该就是在这几天了。 位于徐州彭城的北伐都督府,书房里拉了一个帷幕,郗超正在跟桓温两人在帷幕后面讨论绝密的政务军务。 “褚太后挺可怜的。”桓温叹了口气,他并非心狠之人,只是,很多事情不得不做。 “飞鸽传书,已经得手。嘿,我还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郗超那国字脸上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的,桓温一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赵川这个人,很好色。这几乎是他最大的弱点。当初我妹妹淑文,你也见过的,和他见第一次面就被他睡了。” 桓温对赵川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不过和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推倒,这也太彪悍了点。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王穆之,在淮北,跟赵川两人孤男寡女的呆了三天,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王穆之国色天香,赵川这个色鬼忍得住?” 桓温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这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郗嘉宾就是厉害! 第三十九章 见家长 “诶,脖子真疼,谢玄这混蛋下手没轻重的。” 车厢里上下颠簸,昏迷的谢道韫比预想的醒来时间更快,她发现自己在一辆飞驰的马车。 “你是什么人,谢玄呢?你打算送我去哪里?”外面风大,谢道韫扯着嗓子对赶车的车夫喊道。 “去位于襄城的陆家大营,你会在那里呆到战争结束,无论谁输谁赢,你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证。”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似乎车夫打算专程跟自己说话,天已经麻麻亮了,谢道韫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似乎十分陌生的样子。 “前面就是襄城,你一旦进来了,生生世世都是赵川的女人,再也无法回头,或许还会与谢家为敌,也许还包括谢玄,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车夫转过身,谢道韫发现对方带着一个娃娃面具,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他的问题很尖刻。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送你回涡阳,你会继续跟谢安在一起,也许你最后还是会嫁给赵川,但到时候,你不会得到他家人最真心的接纳。 也就是说,你最后只会是个陪赵川睡觉,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而已。怎么选择,看你自己的了。” “别说了,真是话多,快带我进襄城!” 谢道韫想都没想,直接断然拒绝了这位神秘车夫的选择。不说别的,她相信弟弟谢玄不会害她。 “介绍一下,我是陆长生,赵川同父异母的大哥。” 车夫拿下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比赵川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气色并不算太好。 “其实紫韵很喜欢王孟姜,但是我觉得你也挺好的,这还真是难办了呀,驾!” 马车继续开动,谢道韫到现在依旧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是被挟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世家的连横合纵而已。谢玄怕桓温最后拿你去要挟赵川,所以提前把你送过来,对了,忘记说了,赵川是江东陆家遗落在长安的子弟。” 陆长生说得轻描淡写,谢道韫却知道,弟弟谢玄为自己担着极大的干系和风险。 姐弟情深,当真是不假。 “谢玄也会去洛阳,桓温北伐洛阳成功以后,回建康就会废帝,在此过程中,各大世家手里的军权,都会被他用借刀杀人的方式除去或削弱。 谢玄的大军并不安全。” 这种事情虽然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但谢道韫听到还是颇为吃惊。 桓温积累了改天换地的力量,他只差临门一脚而已。桓温这样的雄主,可不是司马聃这种傀儡,可以让世家子弟嚣张的。 “谢玄那里不安全,难道陆家就安全吗?”谢道韫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陆家确实也不是绝对安全,但好在上下一心,我们不行了可以把你们送赵川那里,他不行了我们也可以把你们送回江左,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么?” 谢道韫点点头,这件事确实让她看到了另一面,那便是赵川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如何能让王羲之低头,原来他也有世家背景,难怪了。 “你既然已经决定,那我们这就去襄城吧,在这里,你可以继续写心学,不会有外来的打扰。至于前方的战事,你也别去打听了,赵川也好,谢玄也好,都在战场的第一线。” 谢道韫已经明白了赵川家人的好意,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是儿媳妇,居然有些扭捏起来。马车继续开动,她的心也是上下颠簸,无法平静。 襄城果然很快就到了,这是一座依靠颍河而建的小城池,特点么,实在是善乏可陈,真要说有的话,那便是这里离前线不远,却又很方便撤退,乃是个可进可退,极为灵活的地点。 换句话说,这里很适合观战,收集敌情,却又不会深陷其中。 谢道韫没看到王孟姜,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两人见面该说什么才好,对方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居然会和自己喜欢同一个男人,真是可叹又无奈。 陆长生带她到了挨着县衙的一座小庭院当中,里面除了有一个粗使丫鬟和一个烧饭的老妈子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你就住这里吧,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的。”陆长生看到这里用度一应俱全,放下心来。他回去还得跟赵川说道这件事,谢道韫名声大,人又不容易亲近,这枕头风万一吹起来可不太好啊。 “那个…我会在这里呆多久?” 谢道韫把心放下一半,很贴心的安排,很舒适的布置,不奢华但是周到,她内心有一种被接纳的感觉。 陆长生很绅士,立刻就告别离开了。 不过他所说的“一般情况”,显然不适用于今天。 谢道韫大概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看了看院子里的几间厢房,就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妇人。 她穿着淡绿衫子,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就像被点亮,又似乎被她的光芒所掩盖。 这妇人的服饰打扮也不算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绿色玉石,在阳光下散发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 好一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有着自己身上没有的妩媚,还夹杂着一丝悦动的活力。 自惭形秽了! 谢道韫身上知性的气息太重,她觉得自己的样貌真比不过眼前的妇人。 “别紧张,我是赵川的母亲,你叫我紫韵夫人就好了。” 紫韵对着谢道韫展颜一笑,宛若鲜花盛开。 “那个,伯母好……” 一听说是赵川的母亲,谢道韫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个婆婆,气场太强了,而且居然如此年轻,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 要知道谢道韫也二十一快二十二,比赵川大好几岁,在这年头算是老姑娘了。 “来,屋里坐。” 紫韵亲热的拉着谢道韫的手,两人走进像是书房的一间厢房,这位建康明珠额头上不禁渗出汗来,实在是太紧张了。 “今天来是想问你两个问题,如实回答就好。” 终于来了! 谢道韫的心往上一提,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伯母请问。” “你喜欢赵川吗?假如他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你是世家千金,还会选择跟他一起过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回答,在当初赵川用抗生素救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们这一生都会纠缠不清,无法割舍。 “我喜欢,我愿意,至死不渝。”谢道韫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紫韵露出微笑,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对方颇有些规模的胸,还有那细软的腰肢身段,不由暗自点头,儿子选女人眼光真不错,只看相貌的话简直万中无一。 “第二个问题,草原上有位老牧民,他有三个儿子不听话,他到临死的时候留给他三个儿子十九头牛。 他的儿子问他:他们三个如何分这十九头牛? 牧民说:老大分一半,老二一半的一半,老三五个里面只能拿走一个。他们弟兄三个决定听老子一回话,可是他们三个人如何也分不好这十九头牛,又不能把牛杀了,三个人急的直跺脚。 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分呢?” 哈? 谢道韫呆住了。 这问题好像是数算,又好像暗含哲理,只是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又不能把羊杀死。 紫韵似乎知道她答不出来一样,淡淡一笑说道:“好了,你慢慢想吧,有机会再告诉我,先走了。” 直到紫韵离开,谢道韫都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在想“准婆婆”说的那个难题。 “你真的问了那个问题啦?” 院子门口,还是和原来一样纤弱的王孟姜靠着墙,一看到紫韵走出来就挽着对方的胳膊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 “你啊,看上去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很有些小心思呢!” 紫韵捏了捏王家小妹的脸,有些疑惑的问道:“话说这问题你知道答案吗?不会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一直都很怕她嘛。” 王孟姜绕着紫韵转了个圈,神秘一笑,低声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找邻居借一只羊,凑足二十只,老大十只,老二五只,老三就只有四只,还剩下一只还给邻居,很简单嘛!” 呃,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紫韵对王孟姜的古灵精怪已经是没话好说了。 “我知道,谢大姐很喜欢川哥哥,但是有些地方她不如我啊。川哥哥就是借来的那一只羊,他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人物啊,只有我最懂他。” 紫韵点点头,看了看王孟姜那干瘪的身材,跟谢道韫比起来,果然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么? “好了,今天起我就会出一趟远门,很重要,有空你多去陪陪谢道韫吧。现在想起来,你爹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这兵荒马乱,一个漂亮女人要去哪里? 王孟姜不知道,紫韵也没说。她很快发现紫韵披上斗篷,带上银色面具动身了,这才想起来,赵川的娘亲似乎也是位女中豪杰的样子。 正当谢道韫想那个为难的问题,头发都要掉几根的时候,这间普通的宅院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陆纳,赵川的爹,在江左政坛上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 居移气养移体,比起紫韵夫人来,陆纳给了谢道韫极大的压力。 “陆伯父。” 谢道韫恭敬的行了一礼,没想到陆纳却十分意外的好说话。 “不必多礼,我家儿子配你是高攀了,这门亲事我双手赞成。” 还好,公公站在自己这边,谢道韫大大的松了口气。 “对了,当初赵川给你治病的时候,那治病的物件还在么?” 物件?谢道韫陷入沉思。 当时她以为赵川是要非礼自己,其实对方只是往她脖子上插了一个针一样的东西。 一种奇怪的针。 “嗯,这东西我还保留着。” 谢道韫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一枚极小的“注射器”,当然,针头已经不见了。 “从来没见过的材料么?”陆纳满是疑惑的看了看手上的东西。 其实谢道韫也很怀疑赵川的来历,他身上的一些地方太不同寻常了。 “好了,我没事了。你近期就在襄城修养吧,陆长生也去了前线,世家的变局要来了,太多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都拭目以待吧。” 如果说紫韵跟自己的会面还算正常的话,那陆纳的态度就太奇怪了。 谢道韫想起谢玄说起的一些事情,她确实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日子似乎不会就这么一成不变的过下去,大的变局,在慢慢的靠近。 而谢玄所说王国宝的事情,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万一赵川有事,谢家确实会翻脸不认人,谢玄这次出卖家族利益,只怕回去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 赵川不知道谢道韫在他走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他知道陆长生不见了。 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丢下一封信,然后就玩消失。若不是现在找不到陆长生,赵川简直想打这家伙几十军棍。 经过几天的行军,他带着麾下八千余人,来到了汜水关前二十里地扎营,辎重和军队的家眷,都还在后面,确切的说,是谢玄及手下一万多人的谢家军,在护送,顺便监视赵川等人。 一旦畏缩不前,恐怕赵川手下人的家眷及老幼会第一个遭殃。 桓温也不傻,万一赵川直接投降姚襄(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他找谁哭去啊。 “川哥哥,好哥哥,你快点去洛阳,快去救朱序!” 这天赵川正在跟石越等人交代军务,汜水关前还有一个敌军营寨,需要分兵去攻击,外面就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呃,赵川这厮的作风,手下人都很了解,门卫都没怎么阻拦就让这女孩进来了,赵川定睛一看,居然是很早以前就被绑架的桓婧。 桓温的嫡亲小女儿!谢玄现在的订婚对象。 众人退散以后,桓婧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被绑架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那个叫“长安君”的名字,出现了几十次,那个叫朱序的,也出现了几十次。 这家伙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还是赵川一针见血的问道:“去洛阳,救朱序,对吗?你确认是朱序?” 第四十章 不应被遗忘的“大人物” 两晋南北朝的历史当中,有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人物,却绝对值得大书特书,这个人就是朱序。后世网络上玩得很6的梗,那个朗朗上口的“秦军败了”,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淝水之战,谢玄和谢石也是因为朱序的示警,而改变了进军的策略,不然的话,仗还有的打。 这个人愚忠,有能力,最关键的是会打仗,善隐忍,除了出身不好被限制了发挥,外加运气也确实有点背以外,此人绝对是个奇才。 所以当桓婧向赵川哭诉着去洛阳救朱序的时候,赵大官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哪个朱序?莫非就是那个“朱序”? “你说的朱序,跟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个什么人,哪里人氏?” 赵川面对眼泪汪汪的桓婧不为所动,沉声问道。 如果是那个朱序,绝对值得冒险一下,如果不是,那桓温的女儿,他也是不会给面子的,毕竟他救过桓婧一次,已经不欠对方什么了。 桓婧与朱序初尝禁果,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看到赵川救人的态度很消极,只好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了。 果然是那个朱序,也只有这等英雄人物,敢睡桓温的女儿,做到连自己都不敢的事情。 诶?不是听说桓温将桓婧许配给谢玄了么? 赵川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那究竟是应该拖慢速度,间接弄死朱序这个给谢玄戴绿帽的家伙呢,还是再次拆散谢玄的婚事呢? 两个好像都挺不错的,想想都觉得兴奋啊! 赵川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朱序,历史上乃是东晋的名将和奇人,若真细看,其才能不在谢玄之下,不得不说,桓温父女二人挑人的眼光都挺不错的。 桓婧随便一勾搭,居然都能勾搭到这么牛逼的汉子,桓温家的彪悍人品也得到了完美继承。(她爹娶了司马家长公主,从此飞黄腾达。) 朱序的命运,原本应该是去前线死磕鲜卑慕容,然后大放异彩,随后在襄阳抵抗苻坚,不幸被俘,苻坚天王异常赏识此人,不仅不杀,还赏了个支度官(主管钱粮的大官,类比于后世的财政部长。) 几年后,朱序在任上做得极好,筹措了很多物资,以供苻坚南侵,这才有百万雄师的“节鞭断流”的说法,不然没钱没粮打个屁啊。 淝水之战的关键时刻,又是朱序在晋军渡河的时候高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引发苻坚大军的大混乱,骨牌效应,让这位前秦天王饮恨淝水。 最后此人返回东晋,成为边境的顶梁柱,老来辞官,死在辞官后的第二年。 这是何等彪悍的人生。 “嗯,兵者,大凶之器,不可随意摆弄,你先在我大营里歇息一天,回许都找你爹也行,跟着我也行,不过进军洛阳的事情,当真是欲速则不达,急也是急不来的。” 好说歹说,把这位急脾气的大小姐哄走了,赵川松了口气,看来洛阳也确实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能再耽误了。 听桓婧的说法,似乎姚襄队伍里死了几个大将? 桓温的女儿不懂兵法,赵川还是会打仗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哀兵必胜,难怪朱序会趁机送情人出城,实在是因为姚襄这里上上下下都有一口恶气,谁碰到谁倒霉。 而朱序又是对方吃瘪的源头所在。 “好像朱序此人对晋国很是忠心,要不要让他把桓温得罪死,彻底走投无路,然后在自己帐下效力呢?” 赵川托着下巴,心里想着坏事。桓温占据洛阳以后,摆明了会对付自己,挖一下他的墙角,很解气有木有?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无毒不丈夫啊,呵呵呵呵,桓温,一向都是你玩别人,看这次你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一个人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奸笑,小萝莉苏蕙突然来到他的身后,拍了拍赵川的肩膀,满脸古怪的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傻笑,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苏蕙跟他之间,毫无礼数可言,说话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喂,我警告你啊,今天来军营的那位好像是桓温的女儿,你可别乱来啊。我知道你魅力强,女人见到你自己都会扑过来,但她爹是桓温啊,你可别……” 小萝莉像是唐僧一样在赵川面前喋喋不休,最后某人逼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桓婧跟目前洛阳守将朱序之间的破烂事,还有跟谢玄之间的婚约告诉了对方。 苏蕙的小嘴张的老大,这件事太有震撼性了。 “朱序是桓温派来保护自己宝贝女儿的,结果这厮最后把他女儿睡了,这算是监守自盗吧。脾气一向不太好的桓温,看见朱序,会不会说句女婿你好呢?谢家的人会怎么想,还真是值得期待啊。” 赵川和小萝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小看男女间的破事,有时候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冲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嗯,想办法加快谢玄婚事的进度,再怂恿朱序去抢亲,很不错的主意。 做着白日梦的桓婧,还指望着赵川解除洛阳的围困,自己跟情郎朱序一起去见桓温,然后和对方成亲,过着美滋滋的幸福生活,丝毫没察觉当初那个急公好义的赵川,在现实的磨砺之下,已经完成了蜕变。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女人考虑。朱序值得拉拢收买,又有些愚忠,那就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蕙儿,找几个可靠低调的人,去周边散布消息,就说桓温的女儿身怀六甲,野汉子据说是洛阳的守将朱序。我就不信桓温不入套!” 赵川眼中精光一闪,苏蕙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惠儿惠儿的,叫那么亲热干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知道啦,我这就去了。” 桓婧根本就没怀孕,至少现在还不知道,赵川就是无良的把事情往大了说,谣言就是要能够吸引眼球,至于是不是真相,重要么? 再说了,本身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朱序你有胆子出来走两步看看?看桓温不先打断你三条腿。 至于朱序会不会在惊恐之下投降关中苻家,想来是不会的,不过即使投降也无所谓,搞臭朱序的名声,等于是断了桓温一条有力的臂膀,怎么看都是不亏的。 一天之后,桓婧和几个朱序的手下军卒,被赵川派人送到谢玄的大营,理由的是他作为北伐的先锋,马上就会迎来恶战,怎么能让桓温家的千金小姐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呢? 万一出了事,谁能负责? 赵川相信自己的这位“小舅子”,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听到对方说自己已经跟了别的男人,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也一定会对桓温更加离心离德。 “诸位,前方二十里,就是汜水关,还有不远处有一个作为疑兵和策应的营地,谁打关隘,谁打营地,今天分配下去。” 平时可以嘻嘻哈哈的,之前也可以让苏道质在前台,现在却已经是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任何欺骗已经没什么大的价值,至少是骗不过桓温的,这时候再惺惺作态,躲在后面,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这样吧,石越,你对羌人比较熟悉,你打汜水关探探底。那个营地估计人不多,窦将军麾下新兵最多,你来负责打营地吧。” 大家之所以现在不说话,是因为今天的战斗,估计都只是开胃菜而已。 姚襄攻打洛阳城,一定会守住后路,汜水关虽然在之前已经被羌人破坏了一部分,但仍然是易守难攻,姚襄不可能不守住后路,无论今天是谁去,都是碰一鼻子灰回来。 而那个作为疑兵的营地,打下来毫无难度,纯粹是刷刷存在感的“新手村”任务,众人也都提不起兴趣来。 “大当家,我觉得,汜水关,很可能兵力极为薄弱,姚襄不会看不到桓温的北伐大军,在背后追的很紧。那么,他守住后路还有什么意义呢?莫非汜水关以东还有活路不成?” 石越对赵川的决断,并不是很赞同,他有自己的想法。 姚襄如果不是蠢蛋,应该可以看到,不作出改变,即使自己占领了洛阳,留下来连横合纵求援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少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打下洛阳,没爽几天,桓温的刀锋就已经来了。 这时候,他卖个萌服个软,说自己是东晋的属臣,一路爬上来的桓温,会让他这样安然快活?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姚襄好大喜功,想要占据天下中心,只怕他手下很多人都不会这么想,以他自己当时在姚襄手下所了解的那样,除了姚襄自己一家的人,包括谋主王亮在内,恐怕都会认为打洛阳纯粹送死。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说动关中苻家,然后让苻家派兵过来策应自己,割让洛阳给苻家,自己回关中休生养息。 至于中间会发生什么,姚襄大军内部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 如果打洛阳失败,姚襄也会往关中跑,谁又愿意去守着汜水关这个死地? 只怕那营地也是空的! 赵川低着头沉吟不语。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立场很微妙。 他名义上是苻坚的人,实际立场却是汉人,他不可能为苻健服务,因此无论苻家派不派兵,赵川跟姚襄之间的立场,一定是敌对无疑的。 只是……一切都是姿态啊!赵川需要做个姿态给桓温看。 “那这样,石越跟窦韬一起攻打汜水关,务必要攻下!至于那个营地,派人通知谢玄吧。”赵川还是妥协了。 “不,我想一个人去汜水关,说服守将投降!” 石越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要逞英雄,而是这次我觉得自己可以说服对方,何必让兄弟们冒死闯关呢?莫非攻打城池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么?” 诸葛侃,沈劲脸色全是钦佩,刘轨撇着嘴不屑一顾,孟昶看得热血沸腾,郭敞在一旁闭嘴不说话,窦滔像是睡着了一样,魂飞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川手下众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是不尽相同的。 “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带过去,保证对方人身安全,保证对方麾下将士的人身安全,允许他们独立成军,不打散安置,不追究任何之前罪孽。” 石越感激的对着赵川拱手,这等于是解除了自己所有的顾虑。 “都散了吧,窦将军还是攻打营地吧。” 看到窦韬要走,赵川连忙给他下命令。 午夜,石越一人独自离开军营,而窦韬的人马,早已于一个时辰以前归来,姚襄在汜水关外大营内虽然插满了旗帜,却只有几十个人驻守。 没错,就是几十个人。 看到窦韬带着手下人马闯营,根本放弃治疗,完全没抵抗就结束了。 和许昌的那一战异曲同工,又是不战而胜,窦韬郁闷得想发狂!敌人根本不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白脸将军,走运将军的名号已经传的很广了,弄的窦韬都要抬不起头来做人,可姚襄对自己就是这么“慈悲”。 “艹,白跑一趟!”窦韬恨恨的用长剑砍断一面旗帜,他的任务已经结束,现在是站在一旁观看别人表演了。 他有些羡慕石越,当然,还有佩服。 对方虽然是降将,但当真是有勇有谋,脑子灵活,而且不拘常势。而且似乎石越也更得赵川器重的样子,其间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们以前都是在长安混的么? 这一夜格外漫长,直到天亮,一个姚襄军士卒打扮的人来到赵川的大营,说汜水关已经投降,城门大开,请赵川带人入城!! “这不可能!一定是诈降!” 苏蕙的老爹苏道质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石越也太神奇了一点,半夜去的汜水关,第二天对方就开城投降了,这张嘴未免太厉害了点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走,一起去汜水关,看看等着我们的究竟是美酒呢,还是刀兵。” 赵川一脸平静,他也有些意外,石越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去汜水关看看就知道了,为什么花儿会这样红。 第四十一章 乱世经典墙头草 王钦卢,陇西豪族出身,曾随姚弋仲仕后赵,为左将军。曾经是姚襄老爹的重臣,现在也是在辅佐姚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现在是汜水关的守将,率领两千本部人马镇守汜水关。 石越单刀赴会,王钦卢与之一番恳谈之后,就决定投降了,甚至没有上演刀斧手伺候和大笑三声的经典曲目。 整个过程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 陇西自古出豪族,这与当地的风土人情很有关系,靠近蒙古草原,又连接关中,依靠河/北,随时面对着异族的进攻,又经常与之联系甚至交易,在当地形成了豪强林立的局面。 很多人或许觉得他们地处偏远,无足轻重,但两晋南北朝以后,陇西豪族地位逐渐重要了起来,并且借着北魏设立六镇防御草原民族的机会,趁机渗透六镇。 最后形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关陇集团!! 这个集团牛逼到什么程度呢?中国历史上的西魏,北周,隋,唐,统治者阶层精英多半都是出自关陇集团。 这里的人,崇尚儒学,厌恶江左流行的玄学,出将入相,文武并举,其子弟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长大,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曾言及关陇集团:“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 他并多次引用《庾子山集》,从中佐证关陇士人与鲜卑胡姓的关系。《庾子山集》是南梁时期庚信的诗集,其间辞赋代表作《哀江南赋》,反映了梁朝兴亡的历史,也追叙了个人的家世。 其中很多内容,都与北魏鲜卑有关。 魏晋时期的陇西豪族,就是关陇集团的根和土壤,一脉相承,换了个壳子罢了。 所谓胡化汉化,那些人并不看重,他们在乎的是实用! 胡人好用的东西,就拿来用,事实上后来的关陇集团,虽然开始以鲜卑人为主,后来也大部分变成了汉人世家。 原因无他,胡人那一套图样图森破,不好用自然摒弃了呗,血统什么的,在中国从来不是判断的标准。 所以王钦卢的身份,就决定了他是一个乱世墙头草! 胡人汉人什么的,他血液里面根本就不在乎,这和有政治洁癖的朱序截然不同。 石越告诉王钦卢,桓温十万大军就在许都,离这里两天路程,就算你看不惯此人,难道还要陪着姚襄去死?选主公也要选个牛逼的吧,你这么喜欢姚襄,不如把老婆送给姚襄暖床? 中年油腻男王钦卢有点动心了,傻子也看得见,姚襄这厮真不行了,兄弟都死了两个,莫非真要一条道走到黑? 自己可以不管不顾,那手下人呢?家族呢? 石越和王钦卢本来就是认识的,两人都熟悉对方的性格和才能。 他继续蛊惑道:“桓温好不容易有力量北伐,他很需要杀人立威,姚襄就是第一个被杀的,姚襄手下的人,只怕也落不到好,你总是要投降的。 与其最后不得已投降桓温,何不美滋滋的跟我做同僚,投效我的主公赵川? 桓温多你如同多一只蚂蚁,说不定还看着碍眼,顺手卡擦了。 但我主公多了你和你手下的陇西子弟,如虎添翼,必然会重用。怎么选不是明摆着吗? 你今天不决定,明日谢玄的军队就会到汜水关,就是想投降估计也来不及了。” 石越自信,就算王钦卢是个贞洁烈妇,此刻多半也应该动心了,更何况对方本身就毫无节操可言。 豪族有个特点,那便是本部人马,多半都是乡亲父老,甚至将领也多半是家族子弟,所以姚襄才会让王钦卢来守汜水关,未尝没有借刀杀人之意。 不然他为何不让他弟弟姚苌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人马来驻守?摆明了知道汜水关守不住而已。 姚襄的队伍就是这样,成分复杂,有石越这样的流民队伍,也有王钦卢这样的豪族武装,所以他只是看上去强大,一遇到生猛的敌人,内部受压就让平日里貌合神离的部下生出异心了。 对于这一点,王钦卢是洞若观火,他是中年油腻男,但心可没油腻,亮敞着呢。 郎情妾意,干柴烈火,王钦卢毫无心理压力的从了,打开汜水关的大门,派人去赵川大营通知人来接收关隘。 此处不留姐,姐去别家住。王钦卢出卖节操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总算不会跟着姚襄一起完蛋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当中,王钦卢光着上身,露出满身横肉,背上背着柳条,单膝跪在赵川大营门前,即使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负荆请罪的游戏就是这么玩的。 很多人(比如小和尚法显)都在想,多亏现在是初夏,万一是严冬,王钦卢只怕会被冻成傻子。 汜水关乃是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来破关难如登天。 但人心的关口,在乱世中却是那样脆弱,很多人的节操,比起窑子里的窑姐都不如,石越一张利嘴,就攻破了汜水关,这个桓温用来借刀杀人,企图消耗赵川实力的雄关。 上兵伐谋,有时候嘴比刀好用。 “川哥哥,我原本以为以后在洛阳很安全,有汜水关和潼关这样的天险,没想到……” 没想到不费一兵一卒就陷落了吧?赵川很能理解苏蕙的震惊,毕竟她虽然思想早熟,却也只是个孩子。 小萝莉苏蕙有些黯然的低着头,人心的险恶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王钦卢今天能背叛姚襄,他日何尝不会背叛赵川呢? 这乱世节操多少钱一斤?她真想买一点分给周边的人,希望以后自己不要被那些人卖了。 “你啊,傻一点比较好。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也没有什么永不背叛的誓言。还是一句话,男人无所谓忠诚,保持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赵川拍了拍苏蕙的头说道:“让自己变得更强,永远是生存的不二法则。强大了,才能给弱者怜悯。男人会争,女人其实也会争,强大的标准各有不同,我们都无法逃过。 所以别怪人家投降,也别看不起投降的人,只是为了生存罢了,今天他是弱者,改日他成为强者,我也要低头的。” 听了赵川的话,苏蕙的心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只能无声叹息。 或许赵川这样的家伙,才能在乱世活下来,她拉着对方的袖口,可怜兮兮的问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保护我的对吗? 无论你以后变得多强大,都会尊重我的对不对?” “当然啊,我当然会保护小孩子,当然不会欺负小孩子了!如果以后我欺负你,你可以用枪打我啊,那个很厉害的,我当了皇帝也防不住。” 难得看到苏蕙如此软弱的样子,赵川哈哈大笑的出了帐篷,他要去迎接那位“汜水关墙头草”了。 “我能对自己的老师开枪吗?真是的,再说我也不小了。” 苏蕙小萝莉露出了笑容,在赵川面前,自己好像特别能放下心事,不会觉得累,然而一想到他那么多女人,心里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这个保证薄得像纸一样,她却始终相信这个脆弱的承诺。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碰到敌军攻城就投降,比如张蚝的义父张平,他在太原已经无路可退。 太原城下,旌旗招展,龙骧军气势如虹一字排开,众将士都是站立整齐,纹丝不动。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不外如是。不用开打,看看这气势,也足够惊人的。 城头上的张平倒吸一口凉气。 秦国大军他打过很多交道,何曾见过如此雄壮的大军? 养子张蚝,果然投降了苻坚,不过老江湖张平知道,自己错怪了他,如果不派出自己的侄子去前线,或许张蚝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中了反间计了!张蚝若是想反叛,不需要等到现在。 “龙骧将军啊,我叫李俨,是来投靠您的,我知道太原城的一条密道,连张平都不知道的哦。”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长得一表人才,但神情异常猥琐,脸上的奸滑掩藏不住。 相由心生,再加上这厮主动投靠,苻坚内心十分不喜,他更喜欢赵川这种有才能而更有脾气和主张的“刺头”。 如果你的手下能出卖别人,那么你要小心了,因为在合适的时候,他也能出卖你。苻坚对这句话理解得很深刻,甚至迂腐。 王猛至今没有正式投靠,依旧是以赵川师父的身份在自己身边,他却能放心重用,那是因为不放弃徒弟的人,肯定也不会轻易坑害自己。 苻坚就是这样固执的人。 所以他很不喜欢李俨,若不是对方带着几千兵马投靠,现在又是招降纳叛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这家伙斩了。 王猛在苻坚耳边悄然说了几句话,这位未来的苻天王点点头,如同变脸一样,和颜悦色的对李俨说道:“李将军深明大义,拯救万民于倒悬,在下异常欢喜啊。 这次攻略太原,就看李将军的了。” 李俨本身就是想以洛阳作为进身的资本,苻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岂能退缩。 那张方正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李俨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龙骧将军,包在我身上,事不宜迟,今夜就破太原城,不过还需要您配合一下攻城,吸引张平的注意。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哈哈哈哈……” 虚以委蛇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波吗?王猛已经给了自己点子,苻坚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拍拍李俨的肩膀说道:“事成之后,你就是秦国的扬武将军,麾下编制可以自由调配。” 这一下李俨从皇协军编成了皇军,力度之大超乎他的想象。 这厮笑得面部的肌肉都在抖动,激动得大声吼道:“将军您放心,今夜不攻下太原城,我提头来见!在下这就去准备啦。” 说完一阵小跑的离开了。 “呸!趋炎附势的小人!” 张蚝神色复杂的看着李俨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花落去,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连跟苻坚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失败者,必须由胜利者处置,无论是怜悯还是刻薄,这就是时代的规则。 你只能去适应,而无法去颠倒。张蚝此刻是一个失败者。 虽然不能阻止李俨破太原城,但骂一骂出口气还是能做到的,这也算是种阿q精神了吧。 “张将军,此人是个小人,你大可放心,在我眼里,他远远没有你重要。” 看到张蚝似乎生气了,苻坚走过来拍拍对方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各为其主,无所不用其极。但我苻坚还是看人品的,李俨这样的人,你不必介怀,不值得。” 苻坚的话让张蚝心里好受了许多。 入夜,龙骧军的攻城开始,太原城乃是关陇重镇,城池高大,不是一时半会能攻克的。 张平很诧异为何苻坚会在夜晚展开攻城的行动,在他看来,太原城得慢慢围攻,耗尽城内的元气,才有可能破城,哪有一上来没有规划就昼夜不停呢? 张平思索了很久也没弄明白对方的意图。 邺城,太子东宫的寝宫。 清纯中带着初为人妇妩媚的小可足浑氏端起酒杯,对着眼前的自家叔父可足浑常说道:“叔父,你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军国大事,不是我这样的妇人能操心的。 你手下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再想重新建立一支军队,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姑姑那里,我也无法说服她。” 皮肤白皙,五官立体而精致的小可足浑氏,依旧是严词拒绝了自己的叔父可足浑常。 对方的惨败,影响了燕国前线的大局,慕容俊不得不收缩兵力,由着桓温北伐洛阳,自己不得不隐忍。 可足浑常能活下来,已经是皇后大可足浑氏吹枕头风了。 “唉,罢了,叔叔我也是倒霉,来,我亲自给你斟酒,就当是赔罪了。” 可足浑常给自己的侄女倒了一杯酒。又拍了拍巴掌说道:“出来吧,我这侄女精通音律,你还不抚琴一曲?” 一个世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俊俏男子,出现在小可足浑氏面前。 身材修长,面若冠玉,眼若星辰,谦恭有礼。 此人一出现,小可足浑氏的心就像是被对方抓住,眼睛再也移不开哪怕一步。 心跳如小鹿乱撞,她害羞的低头猛喝了一口酒,抬起头和这位俊俏的青年眼神对视,对方报以善意的一笑,她只觉得浑身酥麻…… 第四十二章 鲜艳的杜鹃 悠扬的琴声,抑扬顿挫,仿佛小桥流水,又好似千军万马。 慕容伟的新婚夫人,小可足浑氏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有魔力的琴声中不能自拔。她自幼就熟悉音律,如何听不出弹琴者高超的技艺,还有那不自觉中流露出的淡淡伤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可足浑氏的叔父可足浑常已经退出寝宫,宫女太监也被屏退,就剩下那位俊朗的乐师在独自弹奏。 孤男寡女,此刻的状况极为不妥,小可足浑氏居然都毫无察觉。好像她和这位年轻男子在一起弹琴听曲就是那样自然。 她情不自禁的看着那位乐师在专注的弹奏,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真的好帅,还带着让人亲近的气场,小可足浑氏此时竟然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王妃,你的头发乱了。” 琴声已经停止很久,小可足浑氏还呆坐在原地,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那位乐师走过来,跪坐在软塌上,轻轻的帮她缕了一下额头前的秀发,浑厚的男人气息让她有些迷醉。 略有一些轻薄的行为,却让她欣喜,一点也不讨厌,似乎还隐隐有些期待。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王妃芳容,让人一见难忘。”声音带着磁性,每句话都让自己沉寂的内心躁动不安。 小可足浑氏不是没听过别人赞美她的外貌,但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自然,那么动听。 “谢谢……”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谢谢,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 两人离得很近,小可足浑氏低着头,她心里有种预感,今天也许会发生点什么失德的事情,在这个男人怀里,被他轻薄,是什么感觉? 她不会让对方得逞,但是稍微放纵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人知道,不会留下证据……就当是一场迤梦。 “王妃,你有些醉了,早些歇息吧。如果你想听在下弹琴,到你叔父家就行了。 能为王妃这样的绝世佳人弹琴,乃是在下的荣幸,告辞了。”琴师起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句“你别走”差点说出口,被想入非非的小可足浑氏硬生生忍住了。 “先生琴艺高超,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小可足浑氏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几乎听不见。 “贱名不足挂齿,叫我玉面郎君就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琴师伸出小指头,小可足浑氏不自觉的跟他拉了个勾,两人四目相对,王妃的心都酥了。 然后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走出寝宫。 甜蜜而失落。小可足浑氏内心感受很复杂,对方儒雅而俊朗的形象,似乎一直在脑中盘旋。鲜卑慕容当中像这样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么? 几乎找不到。无论是才艺,相貌,气质,还是人品,都是无可挑剔,他究竟是谁? 似乎是多心了,他并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或许对我很有好感吧,毕竟我这么漂亮。 小可足浑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一丝小小的得意与满足…… “高玉,你怎么搞的,主意是你出的,说她不同意你就跟她那个,然后我要挟她就范,为何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马车里,可足浑常气急败坏的问道。今天让小可足浑氏全身而退,他非常不满,这种机会很难得的,下次对方说不定就有防备了。 “你那样做,她虽然会同意帮忙,但以后难免怀恨在心,乃是饮鸩止渴的一竿子买卖,做不得。 没事,一切我心里有数,能用阳谋的就不要用阴谋,更不要做下作的事情,这样更安全。 皇后你就别想了,在慕容俊身边那么久,傻子也变成了狐狸。不过慕容俊快死了,讨好她也没什么用,把宝压在未来皇后身上,还是很靠谱的。 你别以为你们是亲戚她就会帮你啊,今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她又不是你女儿,说是一家人,关系可远着呢。” 大家族里的同姓,有时候关系确实挺远的,比如可足浑常和小可足浑氏。 可足浑常跟慕容俊的皇后大可足浑氏关系亲近,可那位咬死了不帮忙,又是心思深沉之辈,为之奈何? 他也很无奈啊! 高玉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心里想着小可足浑氏的美貌,这任务太让他称心如意了。赵川和可足浑常的双重任务。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真有把握?”可足浑常满脸疑惑。 自从两人逃难回了邺城,可足浑常就把高玉当狗头军师,这厮长得帅,拉出去也有形象,现在几乎是形影不离。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可足浑常不好男色,乃是纯爷们,只怕都会以为这家伙找了个出色的兔爷。 两晋南北朝,乃是男神横行的时代,兔爷们的黄金时代,不仅不是伤风败俗,而且逼格异常的高调。 “今天进行得非常顺利,你不妨三天后邀请你侄女到你家听琴,再多请一些人来,以免太过扎眼,到时候她绝对会来的。那天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赵川对他说过一句话,温水煮青蛙,当青蛙察觉的时候,已经是它要煮熟的时候。于公于私,这位王妃他都要拿下。 高玉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可足浑常已经兴奋得要跳起来,如果他不是在马车上的话。 “对了,你今天下药了吧,下次别这样,以免弄巧成拙。”高玉一看小可足浑氏的样子,就知道可足浑常给她喝的酒里加了料,还好不多,还好不是吃了会昏迷的那种,不然定然露馅! “还有啊,以后这种活动尽量不要在寝宫里面,太引人联想了,人多不要紧,有时候人多了才刺激,又让人没有警惕。” 平日里脾气颇大的可足浑常,像是乖宝宝一样被高玉教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没办法,他虽然蠢,却也知道利用聪明人的才智,这高玉“能力”爆表又没有根基,对自己能有什么威胁? 回府后,可足浑常向慕容伟的王妃小可足浑氏发了请帖,说是三天之后,新请到的琴师会当场献艺,还请了几个邺城的权贵夫人参加。 小可足浑氏觉得这是帮慕容伟扩大社交圈子的好机会,欣然允诺,并满怀期待再见那天在梦里和自己温存的年轻男子,至于哪个原因更多一些,她不想深究,反正也只是看看而已…… 汜水关上,赵川站在城楼上眺望着洛阳城,说实话,肉眼根本看不太清楚,太远了。 “怎么了,又想起那首山河表里潼关路来了?不是还没到潼关么?” 苏蕙走到他身旁,也凝神看着远处,两人都没有说话,很久以后,她才喃喃自语道:“前面就是洛阳啊,这个地方一直都是京城,胡人来了以后才变成现在这样。” 洛阳在宋代以前的地位,是后人无法想象的。 西周镐京,东周洛阳。 西汉长安,东汉洛阳。 西晋洛阳,东晋建康。 辉煌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名人辈出。 苏蕙自幼聪慧,饱读诗书,自然清楚洛阳的分量。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也能来到洛阳周边,甚至是作为主人的身份,假如赵川能占领洛阳的话。 雄伟的古都,俯瞰天下的豪气,这一刻苏蕙居然也能体会到男人们那样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还有之前赵川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对了,问你个问题,一场恶战,有许多辆战车出击,回来的一部分,到处都是伤痕,如果要用铁板加固的话,你会选择加固哪里? 战马的力量有限,铁板很重,决不能全部加固。” 又是这种题目? 苏蕙翻了翻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当然是受损多,伤痕多的地方,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么?你是不是傻?” “错了,是把没有受损的地方加固,因为那些地方受损的车,都没有能力再返回营地,你的措施刚刚相反。 好好想想吧,别老盯着桓温的成功,你得多看看倒霉蛋姚襄犯了什么错!” 赵川的话,让苏蕙陷入沉思,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记不得了。 没错,赵川的女眷,这支军队的老弱,都在谢玄手上,一方面的是保护,另外一方面是作为人质。 只有见识不凡的苏蕙跟着他身边,美其名曰开阔眼界。至于这位和一般女孩大不一样的聪明小萝莉是怎么想的,谁也说不清。 两天之后,谢玄带着大军来到了汜水关,赵川很识趣的把关隘让了出来,在汜水关以西五里的地方扎营。 这是他悟出来的生存之道,该装孙子的时候,必须要装孙子。 谢家北伐也是要刷声望的,不然不利于他们在朝廷里操作。一点军功都没有,怎么拿到朝廷的“编制”? 没有编制,就是私军,战斗就不能名正言顺,跟赵川现在的样子一个德行了,谢家怎么能忍? 历史上谢家就是靠着抵抗苻坚,才把自己的私军“转正”了,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府兵。在此之前,谢玄和谢石,挂靠在桓温麾下,刷了很多年的声望,还有军功。 这是江左的游戏规则,赵川打算遵守,给谢家一个方便,至少不要挡道。 再说了,死磕姚襄,现在的他似乎也不是对手。 汜水关丢了,王钦卢这个二五仔也投降晋军了,为何姚襄会没动静呢? 因为他气急攻心,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几天前,他差一点拿下洛阳了,真的,就只差一点点。 这天开最后的动员大会,姚襄严厉批评了姚苌的不作为,并且暂时收回了他的兵权,由姚苌的嫡亲弟弟姚绪掌管兵权。 姚苌面无表情的交出了兵权,他早就料到会这样,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拖后腿的准备! 现在各军都是油尽灯枯,唯独他所在的先锋军没有死伤,这时候他的队伍不打主攻,谁打主攻呢? 看来自己的兄长已经不打算从洛阳全身而退了,他现在对洛阳已经是执念了! 得到了姚苌的生力军,再加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姚襄大军这天的攻城格外猛烈! 最先破城的是南门,也就是有洛水作为护城河的那一道门! 但当姚襄大军兴匆匆的涌进南门时,无数巨石从天而降,朱序竟然用攻击城外井栏的投石车,对准南门抛射巨石。 这些石头是从很多洛阳的巨富之家找来的,兵荒马乱,谁他喵的还在乎这些没用的石头! 城门都被砸坏,也有无数的姚襄军士卒被砸得血肉横飞,但是,城门也却也被堵住了,没人专门用拖车把这些石头运走,一时间大部队也难以进入(个别人可以攀爬进来。) 随后朱序的预备队到达,将冲进城的敌军斩杀殆尽,姚襄这一波突袭,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倒下。 这一波大大的打击了姚襄军的士气,而随后姚绪亲自上阵,带人攻占了百尺楼。 百尺楼一丢,城北几个城门的守军,失去指挥调度,只能各自为战,无法相互增援。 疲于奔命的朱序只得带着手上不多的预备队顶上,眼看自己人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再也无法夺回百尺楼的时候,姚襄的大军突然如潮水一般退却了。 这些人中有人高喊桓温大军来了!然后以讹传讹,士气瞬间崩溃,朱序和守军也以为桓温大军来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失守的百尺楼夺了回来。 功亏一篑! 事后姚襄发现大军之中有人传递谣言,知道军心不可用,大将之中,也肯定有胸怀异志的人,洛阳已不可得,前途亦是渺茫,气急攻心,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昏死过去! 这一昏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期间一直是姚苌守在他身边。 他手下的大军,也是伤病满员,无力再战。 并不是姚襄不想要洛阳,也不是在放任王钦卢投降,而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还是大军,都是这样。 就在赵川将汜水关让出来的那天早上,姚苌以姚襄的名义,将家里所有的哥哥,弟弟,谋主王亮,还有大小将领都召集起来议事。 议事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撤退,放弃攻打洛阳,先转战到潼关再说。 第四十三章 我来松松土 慕容伟的王妃小可足浑氏觉得很意外,因为当她如约赴宴,来到堂叔可足浑常家的时候,宴会倒是有,只是来宾只有她一个而已。 这跟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而且想见的那位琴师也没有见到。 小可足浑氏那精致的五官上布满了阴云。 “侄女啊,你有所不知,叔叔我现在没了大军,请人来赴宴,都没有人愿意捧场,并非是我有意欺骗你啊。” 可足浑常一脸苦笑的看着远房侄女说道。 这他倒是没说谎,只不过嘛,那些帖子,都是送给跟自己关系不好或者很远的权贵,那些人当然会不给面子!这也是那个高玉的主意,既可以掩人耳目,又达到了目的。 单纯的小可足浑氏果然没有怀疑。确实,自从可足浑常惨败徐州以来,地位一落千丈,现在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这种状况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她更进一步想到,或许叔父拉拢自己,就是为了能傍上慕容伟这棵大树吧,哪知道还是这样,现在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参加聚会。 “侄女啊,既然只有你一个人来捧场,这里虽然宽敞,却是粗鄙得很,未免有焚琴煮鹤的意思,不是很雅致。不如我们去内院找个幽静的竹亭,再请乐师出来弹奏,你觉得如何啊?” 让可足浑常说出“焚琴煮鹤”这种难度的成语,也真是难为他了,这番话都反复排练了很久。 堂叔的建议,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盛装打扮的小可足浑氏轻轻点头,脸上的愁云散去,不再言语。 可足浑常亲自引路,来到了一处新修的竹亭,四周都是池塘,开满了荷花,需要小船才能到池塘中央的亭子里。 这池塘可真够大的,小可足浑氏出身旁支,并没有见过如此排场,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才会被选为太子妃。 她难免会有点自卑。 慕容伟高傲自大,想来也是不尊重女性,小可足浑氏又如何能让年轻气盛的太子看得起? 要知道慕容伟可是连慕容垂都不放在眼里的。 这位可足浑家旁支出身的妹子,有时候也会担心色衰而爱驰这句话变成现实。一直都是她在委曲求全。 小可足浑氏在成亲以后,总觉得差点什么,或许就是那种两情相悦的欣赏爱慕吧。 来到竹亭,可足浑常就自己划着船离开了,竹亭里除了小可足浑氏以外,就只剩下一袭白衣,端坐于古琴旁的高玉。 “那个……玉面郎君?” 年轻的太子妃轻声问道,她脸色有一些微红,还有一点做贼的感觉,很刺激。 只有她可以叫这个名字,这种滋味真不错。 小可足浑氏注意到眼前俊朗的男子看到自己以后眼睛一亮,随即又变得暗淡。 好像是有心事,他不开心? “让我为你抚琴一曲,可好?”高玉轻声问道。 太子妃点了点头。 作为建康城首屈一指,而且从未失手的采花贼,琴棋书画都是基本功。和上次不同,这次的琴曲很苦,很悲伤。 一曲肝肠寸断,完毕之后,高玉和小可足浑氏都是泪流满面。 音乐能够动人心魄,高玉回忆的是先祖追随祖狄,北上杀敌,之后祖狄身死,家族被东晋朝廷暗算的悲凉,而这位太子妃悲戚的东西就太多了。 苦寒之地的窘迫生活,同族主支的欺凌,已故父母的疼爱,在慕容伟身边的委屈等等。 “郎君这一曲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悲伤?” 小可足浑氏准备用衣袖擦泪,高玉细心体贴的递上手帕。两人间的距离不由得变近了许多,无论是心理的距离还是实际的距离。 “这一曲,叫《忆故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太子妃痴迷的看了高玉一眼,别样的情愫在心中滋生,交心,让人欣喜和沉醉。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寂寞。 “过两日我把琴谱写下来,就让你叔父送到东宫。” “真的吗?” 小可足浑氏展颜一笑,如同百花齐放,饶是高玉见惯了美女,此刻也是有些失神。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高玉盯着太子妃美丽清纯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赵川交给他的几首诗中的《妾薄命》,对付地位高贵女人的杀手锏! 果不其然,心情刚刚好转的小可足浑氏,又从山峰跌到谷底,因为诗文隐射的就是她。 似乎在暗示她的结局,会色衰而爱驰,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小可足浑氏转过身,低着头,眼睛盯着湖面,哽咽的说道:“我尊敬先生,先生若是这样奚落我,那我就回去了。” “看到花一样美丽的你,我只是觉得痛惜。你贵为太子妃,常人讨好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奚落于你。” 高玉坐到小可足浑氏的旁边,同样看着池塘。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慕容伟心胸狭隘,他的叔叔慕容垂野心勃勃,无论怎样,你都不会过得很好,或许会在憋闷和恐惧中渡过余生甚至死去。 我何尝不痛惜你。 只是身份低微,这样的机会,又能有多少?我现在不说,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太子妃无言以对,因为高玉说的都是事实,她单纯不代表她傻。 “也许我就是这样的命吧!”一声长叹,她大胆的抬起头和高玉对视,眼神中包含着什么,不言而喻,柔情似水。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吧。”小可足浑氏用手捂着眼睛,不去看高玉,声音是颤抖的。她怕自己动情,不敢再看对方,害怕自己的内心动摇。 忽然,她感觉到小腿一麻,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一看,居然是一条碧绿的青蛇! 高玉也是一脸懵逼!这尼玛不是他安排的节目啊!哪来的蛇啊! “别动,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这两样东西最毒,你若走动,只怕出不了这个宅子就会毙命!” 高玉是南方人,对于蛇虫鼠蚁什么的打过很多次交道。 那蛇咬了小可足浑氏以后,早已不见踪影。 高玉顾不得那么多,他麻利把对方的裙子撕下来,露出白玉一样的小腿,上面有牙印和红肿,确实是中毒了。 竹叶青的排毒量其实是比较小的,致死的情况不多,而且高玉手里有蛇药。他只是故意吓唬对方,顺便一亲芳泽。 高玉开始吸太子妃小腿上的毒素,然后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蛇药抹在伤口上。 你问他为什么带蛇药? 他一个采花贼,经常野外行动,古代蛇很多的,不随身携带蛇药,万一被咬了,孤立无援的准备等死么? 等料理完毕,小可足浑氏已经软软的被高玉抱在怀里。 “暂时还不能动,等蛇药发挥作用了,我就抱你回卧房休息。” 突发的意外,让高玉剩下的几组连环组合拳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把妹的气氛已经没有,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谢谢你,玉面郎君。” 不知道是因为被蛇咬中毒,还是因为动了春心,这位太子妃只觉得自己胸很闷,很压抑。她情不自禁的拉着高玉的手,两人不知不觉就十指紧扣。 “等会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吧。”小可足浑氏软软的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对方湿润的嘴唇吻住了自己,她呢喃了一声,环住了高玉的脖子。 放纵一回吧,命运这样悲惨,现在就追逐那遥不可及的甜蜜吧。 就当是一场美梦,等会就会忘记的美梦。她开始主动回应对方,两人昏天黑地热吻起来…… 很久之后,小可足浑氏拉高了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又找堂叔可足浑常要来了一顶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的出了宅院。 身体大致上没出轨,只是抱一抱亲一亲而已,但心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那首《妾薄命》一直在心中徘徊不去,这位新婚的太子妃心乱如麻。 她已经后悔没有早点遇到高玉。 等小可足浑氏走了以后,可足浑常兴奋的走向高玉说道:“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怎么不顺水推舟的把事情办了?” 他对高玉的进度还是有些不满,今天多好的机会啊。 “火候还不到,她心里仍有愧疚,不过也差不多了。 你说慕容伟已经到了枋头,离邺城还有一天的路程?” 高玉心里也有点难过,这事开头容易,到最后,纸包不住火的,谁知道会发展到什么样子。这样花儿般的美女,他多少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 然而他的目的只是破坏罢了。如果可以,他也想回去抱着老婆女儿过日子,但现在是乱世,身不由己,他必须要向赵川证明自己的价值。 屁股决定脑袋。 “没错,一天以后慕容伟就会到邺城,据说这次是被慕容恪赶回来的,想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可足浑常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派人散布谣言,就说太子妃在他出征的时候,和宫里混进来的野汉子偷情,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编,尽量夸张一点,说身怀六甲什么的也可以,反正都是假的。” 高玉面色冷峻的吩咐道。 你好毒啊! 可足浑常觉得浑身冰冷,这厮的坏水真他喵的往外冒个不停啊!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在这里没有势力,他真容不下这个人,这个智商碾压他的人。 “对了,还要加点料,再派一批人,就说这些谣言是慕容垂散播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太子妃当玩物,以报复皇后可足浑氏和慕容伟,谣言的时间,记得相隔几天。 让人做干净点,算了,我自己负责这一边吧。” 高玉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抛出来一个更大的炸弹! 这下可足浑常都被他吓住了,玩得如此大,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你失去了兵权,燕国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只有那些带兵的人也失去了兵权,你才有上位的机会,明白吗?心疼慕容垂干嘛?这一阵混乱过去,想来你必然能重新得到职位,剩下的就是招兵买马了。” 听到高玉这样解释,可足浑常似乎觉得对方的逻辑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燕国过得再好,如果自己过得不好,那有毛用!! 邺城如同一个平静的池塘被投进巨大的石块,浪花四起。 刚刚进城的慕容伟,憋了一肚子火的慕容伟,在城门口就听到有好事的鲜卑骑手绘声绘色的描绘,不知名野汉子和美轮美奂的太子妃白天黑夜不停歇,没羞没臊的做那些不可描述之事的场景。 感觉就好像他们亲眼见到,太子妃身上有什么胎记都看到过一样! 怒不可歇的慕容伟派手下亲兵痛打了这几个骑兵,却引来对方的上司,双方又是一阵撕逼,又引来守城的将军,弄得鸡飞狗跳。 最后那几个人不痛不痒的打了几军棍了事,事后还对着慕容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地自容的慕容伟觉得连守城将领都在暗笑他头上绿油油。 回去之后,他疑心生暗鬼,觉得太子妃确实有问题。 而太子妃小可足浑氏又因为确实跟高玉越界,两人抱在一起亲吻了很久,做贼心虚的看慕容伟眼神就有些躲闪。 激烈的辱骂和毒打,若不是看在太子妃是他远房表妹的份上,慕容伟几乎要把小可足浑氏打死,就算是这样,对方身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的。 嘴角都是血。 慕容伟把小可足浑氏反锁在柴房,决定关她一天出出气。消息很快通过可足浑常的眼线传到高玉那里。 计划很顺利!两人已经产生了无法弥合的裂痕,是时候加把火了! 高玉找了一些治疗淤青的药膏,还有盯着下人做的好吃的,他决定夜探东宫,给困顿中的小可足浑氏施以援手! 当然,有了可足浑常的身份掩护,他无需做贼,只需要跟着可足浑常去给慕容伟接风洗尘,离开的时候,顺便“失踪”就行了。 第四十四章 抢班夺权 小可足浑氏被关在东宫的柴房里,这里只有冰凉的柴火,没有食物,甚至没有光。 这里让人感觉恐惧,还好平日里收拾得比较干净。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肚子饿到没有知觉,小腿被蛇咬的伤口有点痒,不知道是在长肉还是在溃烂,反正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可以静下心来反省过去,思考未来。 自己的婚姻简直一塌糊涂,年轻的太子妃觉得这几个月就是在陪狗睡觉。 她觉得自己很冤枉很委屈,自己这次算是出轨了么? 略有一点,但严格来说不算吧。 权贵里面破烂事太多了,人家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她不就是跟一个弹琴的年轻男子亲了亲嘴吗? 更何况这件事还那么隐秘,慕容伟根本就不知道。 他如果知道,恐怕会杀了自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是把自己当做泄愤的工具。 就是那种我怀疑你但没有证据,所以给你点颜色看看的态度。 小可足浑氏恨恨的想,早知道那时候跟高玉在一起就应该把全套的事情做完,反正你也要打我的! 那我就给你头顶染染色好了。 只是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她颇有些后悔。 如果高玉再出现在她面前,一定要和对方春风一度,完成心愿再去死。 现在太子妃小可足浑氏有种亏了血本的感觉。 叮叮,头顶的瓦片上有声音。 叮叮,声音更大了。 忽然黑暗的柴房里出现了月光,虽然小,但却给了人希望。 小可足浑氏抬了抬头,发现有人在揭瓦,她躲进柴房的角落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一根草绳挂在横梁上,矫健的身影顺着绳子落到地上,悄然无声。 当然,在此之前,几个物件都被绳子送了下来。 这贼真有美感,从房顶下来都是这样熟练而优雅。 太子妃忘了害怕,心中居然涌起这样一种荒谬的感觉。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黑影,忽然发现对方的身形好像很熟悉。 “绝世佳人,出来吧,玉面郎君来给你送吃的了。” 一盏气死风灯被点亮,柴房里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 小可足浑氏颤颤悠悠的来到来人面前,泪水完全无法忍住,就顺着脸颊流出来,落到她破损的嘴角上。 “先吃点东西,我再给你涂药,乖。” 高玉小心的把这位年轻的太子妃抱在怀里,对方能有这样的待遇其实都要拜他所赐。 看到的好人,未必是真正的好人,许多人到死都没有真正领悟这个道理。 小可足浑氏动情的吻着他的脸,什么话都不想说。 “今天我跟着你堂叔去给慕容伟接风洗尘,没见到你,就知道你出事了。 准备好了一切,我才过来的。” 即使他这样说,小可足浑氏也还是张了张嘴,目瞪口呆的样子,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男子为何能如此熟练的从房顶下来。 “对了,我在做琴师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梁上君子。” 嗯,采花贼也是贼吧,高玉觉得满口胡言的自己总算说了句实诚话。 美人掩嘴偷笑,一瞬间柴房里似乎都布满了芳华。 小可足浑氏开始吃高玉带来的东西,有稀粥,有青菜,还有切的很细的羊肉。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高玉叹了口气,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好啦,没事的了,你能来看我,觉得老天对我不算很残忍呢。” 小可足浑氏的笑容很美,也很纯净,高玉也觉得,这种女人给慕容伟睡,当真是老天瞎眼。 这可能太子妃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了。只是现在她的样子太丑。 脸上有淤青,头发是披散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好了,瘀伤不清除掉的话,很可能对身体损害很大,闭上眼睛,让我处理吧。” 美人害羞的点点头,闭上眼睛,轻轻解开搭扣,白玉一样的身子就这样呈现在高玉面前。 只要他想要,现在就能得到身份尊贵的太子妃那无限温存。 但高玉的目的不是为了女人而来。 更不可能是为了可足浑常! 赵川让他做的,是在燕国打入一根钉子,能够提供长期的情报,必要的时候,能够把燕国搅得天翻地覆。 美男计只是手段,只是摸着石头过河时的垫脚石。 如果只是在河里摸石头,那他和原来的采花贼有什么区别呢? “玉面郎君,我美吗?” 高玉在气死风灯的微弱亮光下,给小可足浑氏身上的淤青处涂抹药膏。 这也是他的独门配方,到了邺城以后配置的,没这玩意,他有时候潜入的时候被打或摔伤什么的,只怕身上要留下瘀伤疤痕。 小可足浑氏一直紧握着高玉的一只手,她希望听到期盼的答案。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难以抗拒,明知道你是太子妃,还是想忍不住接近你。” 高玉的话让小可足浑氏如沐春风,似乎今天被慕容伟毒打也不算什么了。 “谢谢你,其实我本来今晚已经决定自尽,不过现在又舍不得了。” “还好啦,每个人都会遇到麻烦事,这乱世就没一件好事,你习惯就好了。” 安慰一下小可足浑氏,会让高玉的良心好过一点。 “能不能亲下我?”美人已经软软的靠在高玉怀里。 现在亲不得,一亲就难免会走完全套流程,高玉对女人心理的把握很准。 “涂药吧,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呢。” 高玉不动声色的拒绝道。 “首先,你要弄明白现在的状况,你是太子妃,很快就会成为皇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不能掌握权力,你只会任人宰割,就像是今天一样。 也许下次,你会被关进地牢里,到时候我恐怕很难混进地牢给你送饭了。” 小可足浑氏沉默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可足浑,太子妃,有时候毫无意义,有时候又是威力巨大,看怎么用罢了。 “以后,你都会支持我吗?作为一个……”年轻的太子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跟高玉之间的关系。 “一个爱慕你的人。” 小可足浑氏对着高玉妩媚一笑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官职,到时候你想办法来帮我好吗? 你和我,没有什么太子妃和琴师,就是你和我。” 小可足浑氏转过身,睁大眼睛就这样认真的跟高玉对视,不在意自己什么都没穿,不在意身上满是瘀伤。 “拉勾,说你将来不会辜负我,我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拉勾,或者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两人的小指头勾在一起,小可足浑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可能是她到了邺城笑得最自然的一次。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高玉吟诗一首,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赵川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而他则站在赵川的肩膀上。 “我不是很懂,你能跟我说说吗?”小可足浑氏也能听出这是一首很经典的情诗,然而典故不知道,是难以理解这些意思的,她毕竟只是个粗通汉文的鲜卑妹子罢了。 就算比长安君强,也强的有限。 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高玉,芳心沦陷早已无需描述。 “这句话是说,经历过无比深广的沧海,别处的水再难以吸引自己;除了云蒸霞蔚的巫山之云,别处的云都黯然失色。 对我来说,你就是那沧海和巫山,至于巫山云雨么……” “你想哪里去了,那个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可足浑氏一脸娇羞的靠在高玉的怀里,两人十指紧扣,四目相对,眼里全是化不开的柔情。 似乎他们才是夫妻一样。 尼玛,赵川这厮的诗真是好用。 得手之余,高玉在心里暗自庆幸。 他是一个很有操守的采花贼,涂药就是涂药,亲热就是亲热,火候不到,就不会随便做让人生厌的事情。 “感觉好多了,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治愈。” 高玉贴心的给小可足浑氏穿好衣服,对方的态度似乎很失落的样子。 高玉很规矩,甚至有些回避,让这位美丽的太子妃心里空空的。 这也难怪,如果自己真美,高玉难道不该跟自己温存一番吗?美人很失落就是担心没有魅力。 “作为一个爱慕你的人,只希望你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好。所以你也要坚强起来,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气馁,做一个强者,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做选择的永远都是自己而不是别人,要走什么样的路,也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法代替你。” 听着高玉的心灵鸡汤,小可足浑氏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她伸手抚摸着眼前俊朗男子的脸庞,动情的问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坚强呢?” “我么?我只是个懦夫罢了,被故国出卖,走投无路犹如浮萍一样,哪里有什么坚强啊。” 高玉拨弄着对方的秀发,抒发着真实的感慨。 他低沉的吟诵了一首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赵川给的存货已经完全用完,攻心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以后就是细水长流,同时小心翼翼的走钢丝了。 这一刻小可足浑氏感觉很心疼,多少愁苦都在这首词里了。 她小心翼翼的搂着高玉的脖子,红唇慢慢在靠近。 气死风灯已经燃尽了油,两人在月光下肆意的吻着对方,只希望这一刻能天长地久。可足浑常觉得需要用手段才能达到的目的,高玉轻易就做到了。 只要他想要,今夜慕容伟那高贵而美轮美奂的王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会属于高玉的。 “玉面郎君,我喜欢你。” 高玉要走的时候,小可足浑氏从背后抱住了他。 “绝世佳人,我也喜欢你。” 轻轻一个吻,然后高玉把绳子挂上房梁,轻飘飘的就上去了。 “玉面郎君...” 小可足浑氏喊了一声。 那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高玉爬上屋瓦,将瓦片盖好,柴房里又变成了黑暗一片。 “原来应该跟这样的人成亲啊,我现在所托非人,不想这么过下去了。 我想把一切都给你,我的美貌,我的身子,还有权利和地位。” 小可足浑氏只觉得自己十几年都白活了,到今天才明白恋爱中的女人是多么快乐。 仅仅是心灵的触碰,就让自己兴奋得全身颤栗。她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做高玉的女人,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 高玉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改变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他现在如释重负,就想早点跟赵川派来的人接上头,把这条绝密的情报线路建设起来。 柴房里小可足浑氏闭上眼睛,她已经有了面对未来的勇气和目标,当然,她对慕容伟的态度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王妃是要继续当下去的,但未来的目标却和从前大相径庭了。 可足浑常的奸计,会让太子妃失身,然而事后影响却很小,丑事也永远无法公之于众。 高玉的攻心,看似对绝世佳人完完整整的秋毫无犯,但却改变了人心。造成的危害更大。 谁更高明一目了然。 在高玉用温柔攻势,让慕容伟的太子妃沦陷的时候,姚襄大营里,却是上演了生猛而剧烈的抢班夺权! 姚襄病重,仅剩下一口气。一代枭雄,在陨落的边缘。 姚苌宣布自己接管大军的所有权利,在大营中将所有的将领全部扣押,一个都不例外,简单粗暴! 和后世的周世宗柴荣高平之战当中夺权一样,简单而有效。 姚苌手里的嫡系部队是最多的,而且没有经历什么大战,编制完整,士气高昂。 其余的部队都在洛阳攻城战中被打残了。 就算玩兵变,那些将领也不是姚苌的对手。 其次是姚苌拉拢了嫡亲弟弟姚绪,让姚绪给自己背书,并任命他为副帅。 家里兄弟多,那么就分而治之,没有人会在权利面前无动于衷。 谋主王亮不知所踪,似乎有几天没有见到人,不知去哪里了,也无人关注。 姚襄欣赏王亮,但未必姚家的每个人都欣赏,至少姚苌就觉得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自己很不自在。 这个人不在,更好! 第四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个月以前,长安的天王宫内,苻健的案头就放着梁安送来的书信,很长,但说来说去意思只有一个,潼关很重要,潼关也很危险。 无论是谁,汇报危险的时候,都会往大了说,出事了,可以推卸责任,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若是成功把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那也可以大吹特吹,什么力挽狂澜,擎天之柱之类的。 苻健对于梁安的把戏,没有揭破,淡然一笑就把信件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苻健到底不是泥巴做的,也会有些担心。他和梁安不一样,梁安看到的是潼关,而苻健看到的是天下。 以天下大势来说,关中目前还是安稳的。 桓温并没有攻略关中的野心,或者说打算。做事必须有个先后次序,现在桓温是在给司马家打工,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之前试过一次,关中父老并没有热烈欢迎他,不然苻健如何能在长安享福? 只要守住潼关就行,桓温的目标是洛阳! 苻健想得没错,其实后来的刘裕,也是在彻底控制了晋国内外的朝政以后,为了将来的篡位,才进行北伐的。 桓温现在显然并没有做到这个程度,各个世家都还有大才,并不是他能够一言九鼎的。 因此面对洛阳地区危急的局势,苻健劝说自己,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于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然后姚襄来了,围攻洛阳,如火如荼。 然后姚襄又不行了,久攻不下。 然后晋军势如破竹的破汜水关,姚襄手下王钦卢投降,领军之人,居然是赵川! 长安城的一个厨子,居然是带兵之人,居然是自己派去晋国的使节! 苻坚知道内情,但苻健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赵川恩遇有加,对方应该感激涕零,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背叛! 天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苻健决定给一点颜色,让赵川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这时,姚苌的投降信到了。 毕竟潼关离长安很近嘛。 姚苌的信上说,自己希望能在他苻健麾下效力,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就行,哪里都好,听从调遣。 总之姿态放得很低。 这让苻健有一种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满足感。没想到他等了这么多年,也能等来这一天。 由于最近日子过得很荒唐,精力大多在女人肚皮上,他很久都没有上朝了,姚苌的投靠,究竟要不要接纳,这事关重大。 苻健决定还是有必要在朝堂上讨论一下。于是他下令召集百官,到天王宫殿议事。 这让密谋兵变的苻菁胆战心惊! 这让同样在密谋兵变的苻生疑心生暗鬼! 苻健就是这种风一样的男子,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你以为他已经是混吃等死的时候,就会给你来这么一下神经刀,让你神经衰弱…… 汜水关的城楼上,谢玄邀请赵川在签押房喝酒。 “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你既然是陆家的子弟,为何要去江北,你又能得到什么?” 谢玄决定挽留一下赵川,以免将来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让姐姐谢道韫难过。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保卫的,只是一个腐朽的国家,它存在的时间越长,人民的苦难就越深重。我的志向,你并不了解。不过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给胡人效力,我有自己的标准。” 赵川觉得若是让自己在江左厮混,还不如跟苻坚打工呢。再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提前结束这个时代。 “我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乎一个人,为了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在胡人扎堆的地方,你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赵川没说话,很多事情明白的人就是明白,不明白的人,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比如王孟姜明知道跟着自己没有名分,也没有放弃,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将来要做什么事情。 谢玄不懂,你跟他解释,也像是在掩饰一样。 这叫做鸡同鸭讲。 “你队伍里的家眷,我已经放行了,没有为难他们。” 今天谢玄的话似乎特别的多。 “谢谢,将来战场上见,我会手下留情的。”赵川笑着喝了口酒。 尼玛,淡如水,等搞定洛阳的事情,一定要弄点烧刀子出来。 “对了,今天来是向你求证一件事情。桓婧和朱序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 谢玄不是智障,就算听到了那些流言,又怎么可能当面去问桓婧?王孟姜转投赵川怀抱那样的亏还没吃够么? “呃,据我所知,确实是有些事情。” 既然谢玄问了,赵川只好将桓婧的原话和盘托出。 “当年在长安我救过她的命,这次她想让我解围洛阳,洛阳现在的守将正是朱序,这个确定无疑。” 虽然有点对不起谢玄,但赵川自问在这件事上对他没有亏欠。毕竟睡桓婧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在里面推波助澜。 顶多是传递了点略显夸张的流言罢了。 “这下麻烦了,桓温昨日派人接走了桓婧,她和人私通我不介意,只是莫要把婚事强加到我头上就好。” 谢玄叹了口气,他和王孟姜青梅竹马,但跟桓婧却是素不相识的,所以比起上次的痛彻心扉,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然,羞耻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那是他订婚的对象。 “之前你破坏了王家跟谢家的联姻,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一把,我可不想自己的夫人被别的男人睡过,心也在别人那里。” 世家对妻子的眼光,是极为苛刻的。谢玄现在已经嫌弃这门亲事,哪怕那女人的爹是桓温,娘是司马家的南康公主。 “你的亲事,我何德何能,可以逆转乾坤?” 赵川被谢玄气笑了,这厮现在已经开始耍无赖。 “朱序是良将,若是被桓温招为女婿,谢家脸上黯淡无光不说,跟我在军职上也有冲突,而且他很可能会受到桓温的重用,这对谢家不利。 你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姑爷,而且我姐姐还是这一辈的长女,给谢家帮这个忙,你怎么都是无法推脱的。” 赵川点点头,谢玄这倒是说了句实诚话。 朱序缺的就是机遇,娶桓温的嫡女,这就是上位的好机会。桓温本人就是靠着娶了司马家的公主,才能到荆州牧守一方,最后成就大业的。 焉知朱序不是第二个桓温?一个不会造反的桓温。 说简单点,朱序因为把桓婧睡了,有了当桓温女婿的资格,挡了谢家的道,这跟男女之情没有一点关系,更不是谢玄吃醋。 作风精准而冷酷的谢家在分析了整件事之后,发现离洛阳最近的赵川,是最适合干这件“脏活累活”的人。 “打败姚襄的大军之后,我会让你的人先进城一天,记住,只有一天时间,然后,我不想在江左听到还有朱序这个人存在,至于怎么处理,你来把握。 朱家的怨恨,谢家也不想承担。” 谢玄的意思很简单,把朱序“处理掉”,用什么办法都行,就算不能搞死,以后也别让这个人在谢家面前晃悠。 赵川撇撇嘴,谢家这是典型的要出来卖还要立牌坊。 “我有个主意,你附耳过来。” 赵川一脸坏笑,在谢玄耳边嘀嘀咕咕半天,对方一脸震惊,惊叹某人心思恶毒,嗯,还有手段下贱。 “会不会有点卑鄙?”谢玄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 “你觉得卑鄙?那好啊,我出去跟人说,你们谢家横刀夺爱,破坏桓温千金的终身幸福什么的。 听我的,一石二鸟,保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还让桓温欠谢家一个大人情。” “行行行,我答应还不行么。保证到时候给你们一路绿灯,好吧。” 赵川等的就是谢玄这句话,他点点头说道:“现在不早了,我要回营地,以免有人怀疑。” 两人今天讨论的都是卑鄙龌龊的私活,自然是越低调越好,赵川若无其事的出了汜水关,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楼。 小舅子人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也学坏了。赵川在心中感慨,这年月真是好人活不下去,不得已也要做坏人。 谢玄没有说宝藏的事情,看来,谢家也很害怕桓温横插一杠子。另外鲜卑慕容安静得有点不像话,洛阳离枋头并不算很远,难道他们就不怕桓温就汤下面,顺手把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部揽入怀中么? 对于这一点,赵川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营地,果然看到出征的将士跟亲人们团聚,那场面就像是生离死别,颇为感人。 也难怪,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赵川此时自立的心思极为强烈,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喂,谢玄是不是跟你说了那谁的事情?你怎么跟他谈的?” 小萝莉苏蕙把赵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果然什么幺蛾子都瞒不过这丫头的眼睛。 赵川点点头,把他跟谢玄商议的事情跟对方说了,后者如预料中的一脸震惊。 大概是震惊某人的节操下限能低到这样的地步。 “我现在对你的无耻似乎有了新的认识,朱序这算是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苏蕙一脸鄙视的看着赵川。 “他跟桓婧一起睡觉的时候,是我在逼他?”赵川反问道。 苏蕙无语,痴男怨女的事情,这确实跟赵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是我让他一路护送桓婧的?”赵川接着反问道。 苏蕙依旧无语,桓温的命令,这也确实跟赵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个人有了弱点,就不要怪其他人利用你的弱点来威胁你。这是常识懂么?”赵川在教导苏蕙,我不是在教你诈,我是让你认识这个险恶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别人拿我威胁你,你会怎么办?”苏蕙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那我就把他剁碎了煮汤,再分你一杯羹呗。走了,这两天你散布谣言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下吧,到你淑文姐姐那去睡。” 赵川打了个哈欠,他最近也很累,担心姚襄突袭,神经高度紧张,也是要去补补觉了。 “真是的,这么恶心,还人肉汤呢,谁要吃啊。”苏蕙对着赵川的背影直吐舌头做鬼脸,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她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 离这里百里不到的姚襄大军,士气低迷,伤兵满营。 姚襄还吊着一口气,但姚苌已经是顺利夺权。 除了他自己的嫡系以外,大军之中的其他人,中层将校被打散,混编,底层伍长重新提拔,构建基本作战编队,使得大军处于瘫痪状态。 当然,只是暂时的,等这些人熟悉之后,战斗力也会跟着上来,部队编制被大大的压缩了,因为很多原建制都被打残。 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殊为不易,这是姚苌的能力,不过更是他苦心经营,蓄谋已久的结果。 什么部队和什么部队整编,什么人和什么人对调,姚苌心里早就有数了,今天这些已经做完了,可以松口气,他现在准备送他大哥姚襄一程。 乐极生悲,阴沟翻船,这样的错误,姚苌是不会犯的。 “大哥,来洛阳,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当初你若是听我的,进攻建康,说不定我们已经在江左裂土封王!” 姚襄似乎听得到姚苌说话,他在昏迷中皱着眉头。 “你看你带我们来洛阳,现在成什么样了。亲兄弟被朱序杀了两个,将来我一定会手刃此人,但这些都是你的罪孽啊,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会死?” 姚苌看到姚襄闭着的眼中流出了眼泪,心中一冷。 他的亲兄长还有意识,万一对方醒来了,场面还在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就不好说了。 “大哥,喝口药吧,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姚苌粗暴的捏开姚襄闭着的嘴巴,将药碗里的汤药灌下去,昏迷的姚襄身上湿乎乎的,很快鼻孔就流出鲜血,头一偏,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没气了! 姚苌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和脉搏,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块布收拾了一下对方尸体上的痕迹和血迹,随后趴在对方胸口上嚎啕大哭! “朱序,我与你不共戴天!兄长,你死得好不甘心啊!” 帅帐内传来姚苌声嘶力竭的哀嚎! 第四十六章 只身入城 在可足浑皇后的斡旋调解下,太子妃小可足浑氏从柴房里放了出来,修养了一天后,依然被软禁起来“面壁思过”。因为她并没有解除“私通野汉子”的嫌疑。 没办法,这年月女人就是这种地位,不服你可以投胎去现代啊? 如果是从前的小可足浑氏,恐怕已经觉得暗无天日,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毕竟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 但高玉的出现,让一切变得不同。 小可足浑氏想活着,迫切的想活着,想活出人生的滋味,去追求那些美好的东西,并且报复那些残酷对待她的人! 上天给了她出众的样貌,给了她当太子妃的机遇,给了一个令她倾倒疯狂的男人,她就会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有欲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人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性,而死人只会是被遗忘的可怜虫。 高玉的目的是攻陷太子妃的芳心,让其为自己刺探情报铺路,既然完美达到了目的,自然不会将小可足浑氏虐得死去活来。他操作的谣言,比原定计划更快的放了出来。 这几天邺城当中流言蜚语不断,先有貌美太子妃出轨宫内假太监,后有吴王慕容垂企图报复可足浑皇后,派人造谣中伤她的远房侄女,太子妃小可足浑氏。 企图败坏外戚一族的名声,顺便将被遗弃的太子妃收入囊中,一亲芳泽。 还有传言称太子慕容伟果然中计,将太子妃软禁,准备废掉。 这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有好事者称他表舅的邻居的姐姐的远房表弟在东宫内当采办,亲眼看到太子妃小可足浑氏被关进柴房,第二天才被放出来,又被软禁。 带着桃色,事关皇家,还夹杂着外戚,政治内斗,叔侄争女人等吸引眼球的要素,流言如同野草一样疯狂滋生,越说越离谱。 到最后已经变成慕容伟对小可足浑氏横刀夺爱,太子妃与吴王不伦之恋等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一类八卦。 慕容伟已经气得摔了好几个从江左建康买来的名贵花瓶,原因无他,自己被耍了而已。 自己的原配小可足浑氏是无辜的,自己傻逼中计了,引得亲者痛仇者快。 他发现自己在跟着幕后黑手的指挥棒跳舞,还跳得挺欢实的。 慕容伟不得不拉下脸将太子妃放出来,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无论他心里愿意不愿意,这都是应该做出的姿态。 令人意外的是,小可足浑氏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体贴,对慕容伟的所作所为不以为意,并且表示理解。 然后太子妃对当时不长眼企图欺负她的下人也并未追究。 这一切让东宫上上下下都刮目相看,更是赢得了慕容伟的好感和敬重。 然而当夜里慕容伟想和从前一样骑在对方身上享受她那妙曼身躯的时候,解除软禁后变得极好说话的小可足浑氏淡然而坚定的拒绝了。 她的解释是来了月事,而且被打伤了不便侍寝,令慕容伟在愧疚之余,相当懊丧。 前线受了窝囊气,他早就憋不住想找个女人发泄了。 第二天,小可足浑氏自作主张的替慕容伟挑选了五个容貌艳丽的侍妾,让人送入东宫!给慕容伟侍寝。 如果是汉人的东宫,这样的太子妃绝对会被废掉,可谁让这里是还未完全开化的鲜卑王宫呢!汉人的那些规矩,现在他们还不讲究。 其实仔细想想看就会明白,唐代的宫闱为什么会那么混乱,还不是因为隋唐生长在鲜卑人倒下的土壤中,难免带着胡人习气。胡人么,根子里就是纵欲的。 小可足浑氏的这一举动,让一直有所克制的慕容伟欣喜若狂! 小可足浑氏是他的远房表妹,如果没有犯错(比如这次的野汉子谣言),他也不好下手对付,更不敢在女人方面太过分,毕竟他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太子妃极为体贴,极为识趣的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这让慕容伟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爽! 当天夜里,他就叫了两个最漂亮的侍妾,一起大被同眠。什么太子的约束,什么少年戒色的克制,全都见鬼,饥渴了很久的慕容伟,现在只要一个字,爽! 谁不让他爽,他会让谁一辈子不爽!反正将来的皇帝一定是他不会是别人就是了,现在装逼装给谁看? 他没有注意到小可足浑氏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就这样看着他拥着两个美人进屋。 陷入魔障的慕容伟也不想想,太子妃现在的态度,像是新婚妻子应该有的态度么?就算是不能做什么,哪个女人又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拥着别的女人睡觉? 一夜放纵,第二天慕容伟气血很虚,小可足浑氏亲自为他熬制了补身子的羹汤和菜品,什么羊腰子啊,山药啊,海参啊之类温补的东西。 似乎一夜之间,太子妃就从一位美丽的新婚少/妇,变成一位体贴贤惠的妻子。 这让慕容伟更加敬重她的同时,也更肆无忌惮的在其他女人肚皮上玩耍。 看到这些事,小可足浑氏语重心长的劝慰了几句,却也是和风细雨,带着微笑。 最后她像是宠爱儿子的母亲一样,让慕容伟悠着点,自己则是顺理成章的接过了东宫的膳食管理权,毕竟是要给慕容伟做食补嘛。 对于这项分权,慕容伟并未在意,反正他以前也不怎么管。 小可足浑氏一掌管东宫的伙食,当天就撤换了主厨等人,让她娘家那边派人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慕容伟都觉得这种举动很正常。 说不定还有报复当初她被关柴房,伙房里不送吃的给她那一箭之仇。 很快,可足浑常就把家里“最好最听话”的厨子派入东宫,给小可足浑氏使唤。 当小可足浑氏在一袋黍米里拿到高玉给她写的密信,信中告诫她一切小心,自己永远都会在她身后支持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感觉的太子妃捂着嘴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的假笑,已经让她的面部有些僵硬。 就在慕容伟的眼皮底下,她和高玉建立起了一条暗线,小可足浑氏终于不再感觉孤独。当然,她平日里并不会使用,因为联络人是可足浑常的人。 这位远房堂叔居心妥测,小可足浑氏并不是特别信任,她信任的是高玉。 一切顺利,很快她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马上就到鬼节了,邺城有一系列的活动,到时候就可以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了…… 为了“庆祝”鬼节,也为了震慑人心,慕容垂在广固城边上,筑起了京观,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人看得想要呕吐和昏厥。 强者打败弱者,毫无悬念。 鲜卑人杀鲜卑人,也是一点也不手软,这与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关系,纯粹是利益的争夺。 鲜卑段氏败了,男人被全部杀死,女人为奴,这个部落已经不会以政权的形式存在,持续几个月的战斗,以鲜卑段氏惨败,广固城沦陷为代价结束。 屠杀的命令是慕容垂下的,等他那心软的四哥慕容恪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被砍下的人头,也无法长回去。 “你何必做得如此绝情?” 慕容恪和慕容垂对视,不客气的质问道。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不是个善与之辈,可对方的手笔还是超乎了想象。 这已经不是慕容垂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对待。段氏部族人少,男人杀光了,没人找我们报仇。 而汉人太多,我们不需要跟他们你死我活,甚至无需凸显我们的独立性,只要能统治他们就行了。 所以需要以怀柔为主。” 慕容垂冷冰冰的说道,这话让他的四哥慕容恪无言以对。 他是在跟过去做切割,他最爱的,死去的夫人,就是出自鲜卑段氏。 慕容恪明白,慕容垂已经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冷酷残忍的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除掉了段氏,就是毁灭了他从前的念想和印记,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用赵川的话说,就是慕容垂已经彻底黑化了。 “这一仗因为慕容伟的关系,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要返回枋头修整了,桓温要到洛阳了,你有什么打算?” 慕容恪不打算跟慕容垂纠结他应不应该屠城这件事,他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桓温北伐这里来了。 轻量级选手姚襄发挥不佳,已经提前出局,而重量级选手鲜卑慕容,还有关中苻健,都在考虑要不要进场玩一把,以及怎么玩一把才不会把自己玩死。 “先看看吧,我觉得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桓温在洛阳待不住的。” 一块地方,有投入,得有产出,才能持久驻守。 对于东晋来说,现在经济基础都在江左,坚守洛阳这个地方,投入很大,产出却很小,还要遭受胡人的强大军事压力。 得不偿失。 特别是这地方名气太大,肯定是作为首都的存在,具有强大而严肃的政治意义。 桓温要恢复的不是洛阳,而是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有了这些作为雄厚的经济支撑,洛阳这座天下名城才能维持得下去! “先回去吧,恐怕我们那位二哥,不会这么想呢。”慕容垂不屑的撇撇嘴,晒得黝黑的脸庞,带着坚毅和冷漠。 身后的大营里,很多轻伤员靠在木头边上,大战之后的疲惫来袭,还有破伤风幽灵的威胁,随时都有人会死去。 至于重伤员,早就死了,或自己死,或被同僚一刀结果。 “我们用点心,他们就能少死点人,不是么?”慕容恪拍了拍慕容垂的肩膀,走了,步伐有些沉重。 “是啊,可慈不掌兵,人命,都是为了战斗而填进去啊。”慕容垂叹了口气,他和他哥哥慕容恪都是名将,打仗都有把刷子,然而,个人的想法差得很远。 基本属于无法调和。 鲜卑慕容最能带兵打仗的两个大将,从山东广固开始带着疲惫不堪的队伍返回枋头城了,在那里,重病的慕容俊严密注视着桓温的行动。 他也会担心桓温顺手就把枋头拿下,然后攻占黎阳,虎视邺城。 这里是南宋以前天下的中心位置,经济中心,文化中心。 也是历史上打仗打得最多的地方。 姚襄死了,据说是气急攻心而死,虽然很多人从尸体的表征看极可能是死于中毒,但姚苌已经掌握大权,姚襄弥留之际,最后是他在身边照顾,看出端倪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没有人会为一个死人讨回公道。 那些为死人讨回公道的人,也不过是为了活人刷声望罢了。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很现实,只要你还活着,就无法摆脱这些残酷的规律。 整顿完大军,挂上白帆,姚苌一声令下,大军向西,撤往弘农修整,等待苻健派人来接洽,或者说谈判,摊牌。 活路只能是西边,只能是关中,姚襄大军,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姚苌大军了。 姚苌大军之中,即使有人还有别的心思,也不得不承认,去了汜水关以东,他们必定死路一条,会被桓温吊树枝上排着让人参观。 姚苌一走,某些一贯喜欢作死的人,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比如那位赵川赵大官人。 夜幕降临,赵川一身黑袍,偷偷摸摸的出营地,准备从洛阳城的南门,混进城内,找朱序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他现在或许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过这样的聪明人,只要你提点他一下,他就会有自己的选择和决断。 “喂,赵川,这么晚了,还穿成这样,你要去哪里?” 赵川转过身,发现小萝莉苏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某人身后,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的眼睛。 “夏天风景不错,我打算夜里去看看河边哪里鱼比较多。” 苏蕙看了看今夜连月亮都没有的天空,已经无力吐槽。 “你是要去找朱序?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姚襄大军随时可能返回,你被困在洛阳,万一城池陷落,你会跟着一起死的。” “唉,你这种聪明人啊,就是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搏一把,难道要等桓温到洛阳了你再去做不成?” “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不足取。回去吧,小时候熬夜,小心早衰长得不漂亮了。” 赵川对着苏蕙摆摆手,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第四十七章 抽风的人生需要仰视 后世很多男人的童年是在游戏厅渡过休闲时光的,其中有一款叫《拳皇XX》的游戏令人印象深刻。 大技,连招,层出不穷,变幻莫测,不会应对,就会被人满血怼到死。 而发大技之前被对手打断,则是最郁闷的一件事情,往往可以决定这一局的胜负。 对于苻健这个父亲,苻生是不怎么看得起的,用句老话来说就是这厮太过中庸保守。 说他是昏君吧,好像不算。现在关中治理得也还行,矛盾处于潜伏状态,日子还过得去,虽然也不太好就是了。 说他是暴君吧,好像也不是,毕竟没怎么胡乱杀人,听信谗言做坏事什么的也很少。 说他是明君吧,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时常发生,这厮还特别喜欢霸占寡妇,你说寡妇吧……好像没有黄花闺女冲击性大,不然怎么会有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呢? 当然,好事他也做得少,更多的时候是不做事。 这个人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你甚至很难用一个明确的词语来形容此人。 私德不修,但却也非凶狠残暴,更谈不上乐善好施,这就是苻健给人的印象。 然而这厮每每在关键时刻就给你来一下难受的,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呢,还是真有一支专业的对内侦查的机构。 苻生准备兵变,攻占天王宫的计划,全部被姚苌的那封投降信给搅和了。 苻健召集文武百官讨论此事,这都多久没上朝了?上次上朝还是苻苌被杀的时候吧。 MMP,这厮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朝会啊,早一点自己不怕,晚一点兵变已经发动。偏偏这个节骨眼。 天王宫现在似乎是龙潭虎穴,去,还是不去,这真是个问题。苻生陷入了沉思。 很多人看似残暴,不可一世,似乎什么都吓不住他,其实到了紧要关头,反而犹豫不决。而有些人平日里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到了关键时刻,却极为果敢! 苻生是前一种人,赵川则是后一种人。 “说不定,天王只是讨论姚苌内附的事情呢?” 看到苻生一声不吭的,狗腿子董龙小心翼翼的问道。 董龙在长安乃是“八水帮”的大哥,当之无愧的黑道大佬。 不过黑涩会什么的,终究还是敌不过权利,在暴力机构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在苻生这里,哪里有他董龙说话的份。看人下菜,是混“黑涩会”的人必须要掌握的技能,黑道大佬更是要如此,不然你哪天会被灭掉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大家都去,如果我不去,反而会引人怀疑。” 独眼龙苻生,倾向于还是去一下,哪怕去了有被一百刀斧手拿下的可能性。 不去的话,苻健会起疑心,准备兵变都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经不起查,一查就要出事。 苻生不敢赌,又不能不赌,这是最让人头疼的,就像是在玩左轮枪射太阳穴的游戏一样。 犹豫不决,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天已经大亮,到了上朝的时间,董龙发现苻生头上居然多了好几根十分显眼的白发,心中暗自嘀咕。 也许苻生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坚强。遇到大事,他有点慌,也有点怕。 似乎还比不上现在看上去庸庸碌碌的苻健,毕竟苻健十年前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无论是担忧也好,装逼也好,强作镇定也好,总之苻生还是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姿态,淡定的前往天王宫。 果然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当然,还是有没来的。 比如出征在外的龙骧将军苻坚,建节将军邓羌,比如现在戍守在潼关抵御桓温的梁安等人。 苻生发现苻菁跟他一样,眼神深处,都有一些闪烁,不过没有说破。 八水帮消息灵通,赵川在长安时就颇为忌惮,苻菁的一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苻生手下的董龙。 苻生发现苻健更老了,也更胖了,他衰老得真是有点快,估计没多少活头了。 老东西,快死了还不把太子的位子定下来! 苻生压下心中的不满,尽量让自己的脸上表现得平静一些。 “诸位,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已久,不利于国家,因此我决定,今天讨论一下太子之位的归属问题。” 皇位上的苻健,一本正经的说道。此话一出,犹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雷鸣闪电,在场所有人都懵逼了。 纳尼!不是吧! 大厅内的朝臣大惊失色! 不是说好了是因为姚苌内附,需要群臣们商议吗?册立太子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做人要有点节操啊!你这当朝政是小孩过家家呢? 对于苻健的神经刀,这些朝臣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于是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那个,没人说话?雷弱儿,你先说吧。” 苻健像是后世小学老师点名一样,直接点了丞相雷弱儿的名字。 名字叫弱,却是氐族,还长得五大三粗,胡须浓密,丝毫看不出哪里弱。 此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雷弱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姚苌内附,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因为桓温的十万大军就在汜水关以东,离长安实在算不得有多远。 接纳了姚襄,就像是后世收购了一个公司一样,不仅是接受了这个公司的资产,同样的,也接受了这个公司的债务。 甚至法律纠纷。 现在的情况是,短时间内,就必须要给姚苌一个答复,桓温大军是不会等着你的。而一旦接纳了对方,就等于是跟桓温宣战,到时候对方攻打潼关,可别怨天尤人,那都是自己选的路。 而册立太子,这关系到朝廷内部的种种利益划分,还有站队。 这种事情是一两天能分出胜负来的么? “陛下,老臣认为,册立太子的事,可以放到后面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姚苌内附的事情,马虎不得。 姚苌究竟是真内附,还是缓兵之计。咱们会不会引狼入室,会不会把祸水引来?这都需要陛下来定夺啊。” 雷弱儿说得很有道理。苻健虽然昏庸,但手下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他说的道理,在历史上已有先例,那便是秦赵长平之战。 战国中后期,赵惠文王死后,赵孝成王继位,当时赵国的国力仅次于秦国,军事实力甚至在仲伯之间,堪称是当时和秦国并立的两个“超级大国”之一。 廉颇,李牧,赵括(此人打仗并不差,若非遇到的是武安君白起,秦国当中未必有人真能赢他)都是名将,雄踞黄河以北,太行以东。 本来秦赵不接壤,就是因为赵国平原君贪图小利,中了冯亭的计策,接受了长平这个地方,才会提前跟秦国接壤进而交锋,最后导致四十万赵军被活埋。 现在苻健就好比是赵国,而桓温则是秦国,姚苌,就是当年的上党郡。 这不是可以装聋作哑的事情,更不是可以儿戏,随意决断的事情。 说得再明白点,这是一件很重要,而且也很紧急的事情!至少在今天,比册立太子重要。 “我觉得吧,姚苌内附,咱们应该接受。 这一来呢,说明我们秦国现在是海纳百川,能够接受任何人的投靠。 二来嘛,如果不接受,那别人还以为我们怕桓温,这就没气势了,你们觉得呢?” 苻健今天的头脑似乎异常清醒的样子,说得头头是道,非常有条理。 苻生心中一沉,原以为老东西已经不行了,现在看来,虎老雄风在,苻健还没昏聩到让手下人摆布的程度。 “陛下,虽然咱们在并州大胜,现在已经围困太原,但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没有一个月以上是不行的,少了这五万精锐,咱们拿什么去抵抗桓温?” 这次站出来的还是雷弱儿。他的话依旧说在点子上。 “这个简单嘛,现在是乱世,不会打仗是不行的。苻生,我现在封你为辅国将军,封姚苌为前将军,你带着常胜军去接应他,先驻扎在冯翔吧。” 冯翔是古地名,城阙辅三秦这句诗,其中三秦之一就在冯翔,汉朝时简称三辅(京兆、右扶风、左冯翔,京兆就是长安),大概位置就在潼关以西的地方,离弘农不远。 而弘农则是在潼关以东! 可以说冯翔往东走一点,穿过潼关,就到了弘农,弘农以东无险可守,不远处就是洛阳! 苻健的意思很简单,苻生你去潼关那边呆着吧,把家里的门看好。 姚苌这只狗领进来,桓温这匹狼就给我挡在门外,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你就是太子啦! 当年苻健把侄子苻菁耍得团团转,让对方去黄河以北送死,打通洛阳对岸的河东一代的通道,结果苻菁很给力,没被玩死,还立下不少战功,事后领功行赏的时候,苻健似乎忘记当初说过的话一样。 当时苻菁可是忠心耿耿,等着苻健立他为太子的。(当时前秦政权还未完全建立,部落制的政权,苻菁苻坚都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相反汉人政权如果不篡位,可能基本为0) 如今,众朝臣听到苻健说出这样的话,脑子里似乎又出现他当年忽悠苻菁时的场景。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味道,虽然过了十几年,却依旧和当初一样艹蛋! 这坨热乎乎的翔,苻生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他不能不吃,如果不吃,就彻底失去了继承太子之位的资格,可苻健却也没说他做到以后就立刻立他为太子啊? 乖乖啊,谁说苻健不管事了?谁说他除了在寡妇身上玩耍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你看看,人家这一手平衡玩得很溜呢! 苻坚带着大军出去了,苻生兵权在手,控制了长安城。 而苻菁也有兵权,则是控制了天王宫和周边的地区。 苻菁更近,但夺权名不正言不顺,苻健毕竟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这些年关中地区年景也还行,他篡位不会有人支持。 但苻生不同,苻生篡位,在很多人看来只是苻健这个爹提前把权力交给儿子罢了,这是彻头彻尾的家事,玩的好的话,甚至还能玩一出不流血政变来。 对于这些形势,苻健看得非常清楚,把得人心的苻坚打发去了并州打仗,再把合法性最强的继承人打发到潼关附近看门,他又可以无忧无虑的潇洒点过一阵子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苻健这一手权术玩的出神入化,选择的时机也异常精准。 给了苻生甜头,却没有给苻生承诺,对方还不得不出生入死去办事。 朝堂内不少明白人已经领悟过来,忍不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当真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苻生若是不愿意,立马就可以找个借口将其圈禁起来。是嫡子又怎么样,唐代的李二还是千古明君呢,还不是杀兄弟,逼老爹退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坐在高位的苻健,笑眯眯的看着苻生,一切尽在掌握,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感觉好,下面的苻生,心中就像是被五百头神兽践踏而过一样,或者又像是吃完一顿美餐,然后去茅厕再被人按着头吃一大盆绿头苍蝇。 腻歪到了极点! “父王,儿臣今日就点齐兵马出长安,处理姚苌内附的事情。” 苻生拱了拱手,沉声答应道,脸色无悲无喜,只是面部肌肉有一些抽搐。去的话,至少还有个太子的盼头,不去的话,只怕明日起就会被收回兵权,从此做一个逍遥王爷。 “好,虎父无犬子,我就在长安等着你的好消息,前方你可以总揽一切防务,包括潼关的防卫。” 众人都注意到在这里一言不发的苻菁,脸色阴沉的是何等可怕! “苻菁,你作为副将,跟着苻生一起去。你久经战阵,想来可以应付得体的。” 苻健的态度似乎很消极,也没理会苻菁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将此事定了下来,随后散朝。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苻健就是这样风一样的男子,你永远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当你以为已经看明白此人的时候,他又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或者惊吓! 第四十八章 聪明人的选择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很多人用错,并不是说喜欢山喜欢水。 这句话是说,有些人的学问修养,聪明人多半都活泼可爱,兴趣广泛的,比如苏轼就是典型的智者乐水,老年还不往开发厨艺属性。 仁者乐山呢,说的是仁慈的人,多半是深厚内敛的,宁静得和山一样。指的是一个人的修养品行。 当然,很多人既是智者,又是仁者,事物的两面而已。 虽然洛阳地区战火纷飞,但这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乱世,并未逃亡。 说实话,除了江左以外,天下也没有特别安定的地方了。 不过江左对于他们这些洛阳本地人来说,并不是好去处,洛阳啊,曾经的京城啊,住在那里的人,内心是有自豪感的。 去了江左,也是给那些世家豪门当家奴,还不是受人欺压?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洛水之上一叶扁舟,有一位老翁正在垂钓。他穿着蓑衣,因为夏季雨水多;他戴着斗笠,因为夏天下午的太阳很毒。 孤零零的小舟,上面一位孤单的钓鱼人,显得那样怪异和突兀。 然而却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忽然,有另外一艘比这渔船更小的小船,如同江中黑色的梭鱼,飞快的从东向西驶来,匆匆而过,上面划船的是一个穿着劲装的汉子,身材挺拔而魁梧。 这一人一舟,如同流星一晃而过,又如离弦的利箭,带着劲风。 垂钓的老人展颜一笑,随即不再理会离开的那船,继续钓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老人家,这里战火纷飞的,你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那艘离开的小船,又重新划了回来。 很快,两艘小船停靠在一起,劲装汉子非常不客气的上了老人的船,并未征求对方的同意,显得有些无礼。 “在下公孙赐,想和老翁喝点酒,吃点鱼,不知老翁是否赏个脸呢?” 这位孔武有力的汉子拿出两个小酒壶,递给对方一个,同样是笑眯眯的跟老人对视。 “那可不行,你身上杀气太重,有你在,我就钓不到鱼。既然没有鱼,又如何能够把酒言欢呢?” 老人头都不抬,淡淡的回复道。 他话里有话,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言语中却不带恶意,还颇有一些亲切的感觉。 “哈哈哈哈,好,老人家恐怕也不是常人啊。恕在下唐突了,这就告辞了。” 这位叫公孙赐的汉子,并未将那壶酒要回来,而是径直跳到自己的船上,准备离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如此好酒,让老夫为壮士践行!” 老人将那壶酒倒入洛水之中,摇头叹息。 他说这样的话,只怕连傻子也会返回。 果不其然,公孙赐又回到老人的船上,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说道:“小辈无礼,还请先生指教。” 公孙赐的态度,比刚才又低了一个层次。 “不想做的事情,强行去做,就算最后成功,也很难全身而退。你不破除自己的心魔,是永远无法过这一关的。现在西行,无非去送死罢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有鱼上钩,老人一把就将鱼钓起,是一条好几斤重的大鱼。 “你看,你身上没了杀气,这鱼不就来了么?” 老人的眼神饱经沧桑,带着智慧的神采,似乎可以看穿世间一切伪装。公孙赐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有些发抖,这位老人有些高深莫测,他实在是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除非必要!比如今天。 “来,你手上功夫估计不错,替老夫杀鱼,我这就去生火。” 老人走进小船的船舱,似乎是去准备炊具。 江湖菜,江湖人吃,别有一番风味。即使是一锅鱼汤,两人也是吃出了人生百态来。 一个喜上眉梢,一个如同嚼蜡。 公孙赐一杯酒下肚,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正在吃鱼吃得欢腾的老人,心转如电。 做他们这一行的,灵感和直觉很重要。这次他是去杀人,但内心却是很抗拒。 所以看到一个独自钓鱼的老翁,明明已经划船过去了,就是心有所感的想来看看,果不其然,这老头不简单。 正当自己打算放弃今天行动的时候,对方就钓上来一条鱼,这难道是天意么? 内心动摇了,正如这位老人说的那样,自己今天的状态很差,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强行去做,最好的结果也要断手断脚什么的。 “让我来猜猜看,你这次是要去杀人的,但是却没有准备好。” 老人淡淡地说道。 荆轲是去杀秦王的,对方既然说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诗句,自然已经猜到他是去做什么。 公孙赐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你要杀的很可能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应该是救过你或者有机会杀你却没有动手,所以你眉宇间带着一丝犹豫和同情。 这说明你内心也觉得这个女人是不该死的,我说得对吗?” 卧了个槽! 公孙赐心神大震,这老头是妖怪吧!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了呢? “别紧张,我能猜到的东西,也就刚才说的那么多了。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犹豫呢?我还是没有看透啊!” “我确实是要去杀一个女人,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让我不要去,去了就会是我最后一次杀人。怎么说呢,有个传言,说她的男人现在已经手握兵权。 而且,就在洛阳一带。我若是杀了他,难免会遭到报复,我或许能逃走,家小可逃不走。老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呢?” 公孙赐将心中那个隐约的恐惧告诉了这位老人,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要杀的本是条咸鱼,但咸鱼翻身已经变成了鲨鱼,要不要去动手,真得掂量掂量。 “既然你要杀掉的人,和带兵打仗的人有关系,那想来指使你的人,也是同样的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何不等等看再说呢?” 老人不动声色的建议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 公孙赐叹了一口气,做刺客的,最忌讳办事的时候犹豫不决。 杀或者不杀,都要有最明确的决断,这才是生存之道。 同样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都是最低级的存在,犹如抹布一样,擦完嘴就会扔掉的那种。 行刺,有时候是为自己打出名声,同样,什么样的单子可以接,什么样的单子不能接,这是必须要区分好的。 现在的问题是,当初那个女子的男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得罪这样一个人,是黑道与黑道之间的对决,公孙赐,认为自己没理由输给对方。 然而现在情况彻底变了,他依然是混的黑道,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然而对方却早已成为领兵一方,堪比诸侯的存在,跟他已经不在同一个竞争的层次了。 那个男人,已经跟指使他行动的人同一个层次,现在自己傻乎乎的跑去杀人,彻底的站边,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吗? 公孙赐想着想着,突然感觉酒劲似乎有些大,头很晕,现在他看老人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老家伙,你!” 即使是老江湖,有时候也会栽跟头,特别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公孙赐一头栽倒在小船上,已经昏迷过去。 “其实遇到你是个意外,不过我要等的人,估计就是你想杀掉的人,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老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公孙赐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来,里面果然藏着不少暗器,短刃什么的。 他将五大三粗的公孙赐捆得结结实实的,这才继续在洛水上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 夜色渐沉,他在小船的船舱外挂起了一盏红色的灯笼,不久,如同幽灵一样的小舟,慢慢靠近,终于和老人的船接驳。 “丫头,上来吧,这里的人,多半也会给老夫几分薄面,当然,这家伙除外。” 小舟上跳下来两个妙龄女子,样貌十分出众,她们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带,甚至连一个包袱都没有,可见走得极为匆忙。 “影丫头,快跟我走,趁着老夫的话现在还管用,咱们速去汜水关吧。不然过两日姚苌整顿完大军,只怕老夫被他们抓到也是性命难保了。” 白天老人脸上淡然的神色不见了,此刻显露出说不出的焦急。 “不,王伯父,我要去洛阳,他当初答应了我,会在洛阳等我。” 这位说话的女子,居然是梁影,她的态度异常顽固,这让老人的脸上非常不好看。 周成现在对部队的控制力已经是0,现在洛阳城朱序说了算,因为周成想学刘禅一样自保,自然不会去强化“他是洛阳城老大”这样的概念。 控制力越强,越是碍事,能在洛阳安然活到今天的周成,又岂会没有这样的自觉? 然而周成不管事,不代表洛阳城很安全,主要是姚苌这个人,胆大心细,他未尝没有可能反戈一击。甚至在前秦军队的配合下反戈一击。 到时候桓温乐子可就大了! “姐姐,我当初跟洛阳城的朱将军还有点交情,他为人正直,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就去洛阳吧。” 老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梁影身边说话的另一个年轻女孩,这女孩皮肤异常白皙,五官精致,漂亮得有点过分了啊,这是典型的红颜祸水。 梁影已然是绝色,但和这女孩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这就是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无法移开视线的女人。 “洛阳现在基本上是安全的,但不能排除姚苌杀一个回马枪,真的要去洛阳么?” 这位说话的老人,就是姚襄大军之中,已经失踪了的谋主王亮! 姚襄病重,他就不见了,没想到居然没有走远,还是在洛水一带活动,真是让人大出意料。 “现在是多事之秋,你父亲其实还不如将你藏起来比较好。苻生没有三头六臂,只要挺过这段时间,秦国大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唉,何必呢。” 王亮叹了口气。 他跟梁安是世交,两家上一代就有往来。 前些日子梁安写信过来,让他帮忙安置一下自己的女儿,当时王亮还是姚襄的谋主,安置个女孩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没想到风云突变,姚襄被亲弟弟姚苌谋害,王亮为了自保,只好不告而别,否则必定身首异处,姚苌多半会把谋害姚襄的罪责推到他身上。 世间的规则就是这样残酷而霸道。 王亮是聪明人,但他有节操,不愿意出卖姚襄,所以他只能走。 隐瞒和说谎,是两个概念。离开和出卖,也是两个概念。 “对了,这个人你们认识不?” 王亮指着渔船里被捆成粽子,没有一丝可能挣脱的汉子问道。 “诶?那不是公孙赐吗?你怎么会把他抓起来?” 梁影一脸惊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家伙大概是打算去杀你的,口风不紧被我套出话来,既然你认识,那怎么处理你自己说吧。” 梁影不是圣母,既然知道他是被王亮抓的,放虎归山显然是不合适的。 “一起带到洛阳吧,到时候再说。” 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只能等见到赵川以后再说。要杀要放,都是她男人说了算。 “走吧,去洛水南门,这位姑娘怎么称呼,看上去不像是汉家女子啊。” 王亮不动声色的问道。 “呃,老伯,你叫我长安君好了。” 长安君,听起来像是爵位。 比如武安君,平原君,叫XX君的,都不是普通人,这年头不是战功赫赫,就是皇亲国戚,眼前这位美女,很显然身份有些不凡。 王亮心里明白,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是聪明人,不该知道的事情,那就不知道,越糊涂越安全。 熄灭了灯笼,渔船似乎变成了一只幽灵,缓缓的沿着洛水向东,目的地就是洛阳的南门。 就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赵川已经登上了洛阳南门的城楼,他连把匕首都没有带,不过依旧在接受守军的检查。 “你们去通知朱序将军,就说是江左来人,他会来的,我就在签押房里等他。” 赵川的镇静,让南门的守军松了口气,这位很明显不像是敌人,又没兵刃,除了传递消息以外还能做什么? 第四十九章 晚了一步 这是赵川第一次见朱序。长期在太阳下晒,面色红黑红黑的,看上去就像是这个时代军官特有的面相。 国字脸,看上去很坚毅,也很精神,身材有些壮,不过却不胖,符合后世的审美标准。 看来桓婧这次是真爱了,不是奔着对方的样貌去的。 “我来见你是看在桓婧的面子上,毕竟你曾经救过她。现在事态很敏感,你又是秦国人,跟你见面不是很合适。” 朱序皱了皱眉,还是没有下逐客令,因为他知道关于赵川的事情,他觉得这是个值得他尊重的人。 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罢了。 “说吧,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手上似乎没有桓温大都督的手令,信物也没有,你是代表你自己来的?” 代表什么人见面,这是非常关键的信息,如果赵川只是代表他自己,朱序现在就可以跟他在签押房里把酒言欢了。 如果他代表姚襄(虽然这可能性极低),或者苻健来劝降什么的,那即使是桓婧的救命恩人,朱序也只能将其乱棍打出。 “我听到一件要紧的事,现在是为了救你的小命而来的!”赵川语气深沉,说的话却很夸张,这也是说客的一贯套路。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嗯,大致上知道。”朱序点点头,对方跟谢家长女的风流韵事真是沸沸扬扬的,即使朱序在洛阳,也听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 这人文采很是不凡,不过朱序是将领,他眼中的能人,不是这样舞文弄墨的所谓“才子”,他更佩服眼前这个人的小舅子谢玄。 “昨天,桓婧已经被她爹接回行营了,至于大都督行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一说到的桓婧,朱序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毕竟历史上几十年后在淝水坑得苻坚天王不要不要的大神,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罢了。 “呃,她现在怎么样?”朱序不动声色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她?当然好,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呗。”赵川无可无不可的答了一句,态度十分敷衍。 朱序松了口气,却难掩脸上的失落。 “不过我最近听到一个传闻,当然,只是谣言,想想也不太可能。说是桓温家的嫡女,跟洛阳城里的一个将领有染,现在身怀六甲什么的……桓温大都督听到这件事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怎么……”怎么可能堵在嗓子没说出来,哪有处子才跟男人睡过就被看出怀孕的! 朱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心虚的跟赵川的眼神对视。 “朱将军看来是不知道这件事咯?那我今天白来了,这便离开了,反正跟你没什么关系,啊,我好像听说是你一路护送她到的洛阳,你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呢? 万一大都督问起我来,也好有个说辞,你说是不是?” 赵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序。 MMP是不敢说的,朱序苦笑点头说道:“那个,我跟婧儿确实私定终身,等交接了防务,就会上门提亲的。” 他这么说,自己心里都是没底。地位的差距在那里,不是爱情可以弥补的。 这年头,世家的婚姻就是政治。 连赵川跟谢道韫的婚姻都是政治和现实需要,赵川不认为朱序能挣脱这张网。 他赌对了,朱序确实不能。 一方面他对晋国是愚忠,也从来没考虑过投靠胡人,桓温是他的偶像和坐标。 另一方面,朱序现在也后悔那一夜有点冲动了。就算喜欢,也可以先忍着,等洛阳解围了再去提亲。 先上车后补票,你让岳父怎么想? “唉,这件事难办了啊。” 赵川叹了口气,装作为难的说道:“桓温大都督,刚刚将他女儿桓婧,许配给陈郡谢氏,也是他麾下猛将谢玄,我平日仰慕朱将军的为人,可小舅子那边……” 晴天霹雳!朱序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是真的吗?这婚事……” “三书六礼已经走完,当然,当时你们被困在洛阳城里不知道罢了。 我估计成亲就在最近吧。” “那我……”朱序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谢玄哪一点是自己比得上的。无论年龄,还是家世,都跟桓婧更配,而且,他更年轻,能力也不弱,号称谢家麒麟。 如果是赵川这种小白脸,朱序心里可能会不服气,但谢玄……只让他无话可说。 一场让人抱憾终身的孽缘!一段本不该开始的感情! 只能怪那一夜太美。毕竟不存在谁强迫谁,无论是朱序还是桓婧,谁都没喝酒吃药,都是头脑清醒,四肢完好,行动能力无碍。 你知道不该开始,当时为什么不克制自己呢? “唉!” 朱序长叹一声,千言万语都在这声叹息了。无可奈何花落去,就是这样的悲哀。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放弃,桓婧就会好过了?” 赵川冷冷的问道,脸上一脸鄙夷。 朱序确实是这么想的。 “世家的正妻,身份尊贵,若非失德,终身都不会更换,你在江左长大,比我这个长安野人更清楚吧。” 朱序点点头,无力的靠在城墙上,赵川没有说谎,确实是这样。 这是一个对正妻极为苛刻,但对妾室又极为宽松的年代。 妻子必须是完璧之身,出嫁前名声要好,不能来历不明等等。 然而妾室的话,你可以是寡妇,也可以在青楼混过,甚至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亲生,送给朋友或者朋友送的都没问题。 宽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赵川母亲拓跋雪,鲜卑人,而且来历很神秘。 做妾?没问题,无歧视,受宠亦是正常现象,没人指责。 但陆纳一直不敢将其“转正”,平日里家中子辈也是称其紫韵夫人,哪怕正室夫人(陆长生的亲娘)已经不在。 赵川觉得以老狐狸陆纳的作风,或许他的生母一辈子也无法“转正”,这就是世家正室夫人的生态。 桓婧已经跟朱序睡过,如果马上成亲,她甚至都不能保证第一个孩子是谢玄的,请问谢家人会怎么想?谢玄又会怎么想? 哪怕她爹是桓温,也无法保障她到了谢家不遭受白眼,乃至休妻,如果桓温那一天没有权势的话。 “现在外面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就提起裤子不认人了,你打算让桓婧一个人扛下来?你会逼死她的知道吗?” 赵川对着朱序吼道。 “忠孝不能两全,桓温都督自有考虑,我……” 朱序双眼失去了焦距,不知道在看哪里,赵川心中暗暗着急。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时候“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你怎么还这样冷静啊,你愿意给人家谢玄还嫌弃呢!! 赵川自己都恨不得帮朱序做决定才好。 难怪桓温会派这个人去救女儿,真是愚忠。 忽然,咚咚咚的脚步声飞快的靠近,在朱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只白嫩的小手狠狠的打在他脸上! 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瞪着眼睛看着他,气喘吁吁似乎是跑过来的。 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桃,体态轻盈,隐约又带着一股野性的活力。 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圆睁,生气的样子都是那样可爱。 一种说不出的风韵,让人着迷。 她宛如一朵正在夜晚盛开的昙花,美而不妖,又如同火焰一样怒放,千娇百媚难以尽数。 饶是赵川在江左被谢道韫,王孟姜这样的美人锻炼出了欣赏水平,此刻也被眼前的绝色佳人给震撼了,不是他见识少,而是这个女人真是漂亮,美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女孩似乎也看到了俊朗不凡的赵川,有些害羞的自言自语道:“影儿姐姐说了,淑女,淑女……” “既然你跟桓婧妹妹已经私定终身,现在就应该把她抢回来啊,做男人怎么这样畏缩不前!!” 女孩对着朱序吼了一句。 赵川简直想给眼前这位靓妹打call,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枕头,她出现的时候太及时了。 “长安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无能为力。” “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如果是我,我肯定要把她抢回来,你一个大男人连我都不如么!!” 美女理直气壮的说道。 赵川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等等,长安君,眼前这位就是桓婧跟他说过几十次的长安君!! 她不是失踪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洛阳城? “你是长安君?”赵川从呆滞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问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 长安君对眼前的帅哥很有好感,甚至有些被电到了。不过素不相识,她也没法说太多话。 “桓婧跟我提过你,我叫赵川,那个,她也许跟你说过我。” “啊!!你就是你就是赵川,你就是啊!果然,果然,哈哈哈哈哈!” 长安君像是外国人第一次见熊猫一样,围着赵川转圈,十分兴奋的手舞足蹈! 追星族看到偶像,都是这表情。 很帅,很酷,很有气质,比自己脑补中的更好! 桓婧向她虽然吹嘘过赵川的外貌,长安君此刻见了还是觉得对方被低估了。 是小鲜肉,但是不娘,眼神还很沧桑。 身材有点修长,但是不单薄,恰到好处。 没有鲜卑汉子的粗俗,没有慕容垂身上的阴沉,更没有慕容伟那猥琐的眼神! 赵川如果不帅,当初谢道韫第一次见他两人就“good game”了,根本没有后来那些要死要活的情爱绵绵。 “朱将军,国家大事是很重要,但是,男人不应该辜负心甘情愿委身于自己的女人,否则,他就不配做男人。 更别提什么保家卫国了!” 比起长安君的“我不管,我不要,我就是要你去救她。”,赵川的话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而且,你以为这件事完了么?陈郡谢氏的报复还没有到呢!就算桓温大都督压下所有的流言,成亲那一天,洞房那一天,总要露馅的。到时候你也会浮出水面,谢家人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对对对,赵川说得对,就算你不去招惹谢家,谢家也会来找你麻烦的。” 长安君兴奋的说道。 在梁影那里闷了许久,现在出来了,就像是马儿在草原上奔跑,长安君觉得呼吸都是畅快的。 至少洛阳城没有对她心怀妥测的人,而潼关除了梁影以外,任何人自己都不能相信。 “那……我该怎么办?” 朱序态度软化了。他不想死在谢家的阴谋或阳谋之下,世家的可怕,他作为江左出身的将领不会不清楚。 “我们这么办……”赵川悄悄在朱序耳边说着话,长安君把头伸过来偷听,赵川一回头,两人正好嘴唇相碰…… 建康台城的一间书房里,“病情”已经稳定的司马聃,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艳若桃李的王穆之,书案两端,两人相视无言。 两人并非仇人,当然也不是夫妻,只能说是同舟共济的合作者。 “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们可以姐弟相称,我到这里并非本意,相信你也是。”王穆之平静的说道。 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 一个肚子里怀着其他男人野种的女人。 乌鸦别笑猪黑,谁也别嫌弃谁就是了。 司马聃看了王穆之平坦的小腹一眼,低声问道:“肚子里真有?” “真有,不然,我可能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心有余悸,多亏这个孩子,才让褚蒜子捏着鼻子认了,不然王穆之难逃一死,褚蒜子不可能让欺辱他们母子的人活着。 只是王穆之无法抵抗这种力量。 以后就算王穆之说孩子是赵川的,褚蒜子也会拼命的帮她圆回来,说这个孩子是司马聃的。 不能生孩子的皇帝就是吉祥物,这不是假设,而是历史的真相。 不然司马聃的执政合法性就没有了,被废是最好的结局。 东晋历史上,就有纯爷们皇帝被诬陷为X无能,诬陷的人,正是桓温的爪牙。 司马聃走过去,不客气的脱下王穆之上衣,对方没有反抗,因为是徒劳的。 很美的XX女神,是个男人就会兴奋,但司马聃再次确认了一点,自己真的不行了,王穆之这样的美人都无法让自己兴奋起来。 结束了试探,司马聃给她穿好衣服,轻松而悲切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以后麻烦你多费心了。” “我会的。” 王穆之点点头,两人达成了比夫妻更紧密的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五十章 人力有时而穷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潼关外三十里的地方,是姚苌大军的营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帅帐内爆发出爽朗甚至是猖狂的大笑。 四周一片静寂黑暗,笑声如同鬼魅,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帅帐里是姚苌在发笑,姚苌没办法不笑。 自己估计得很对,秦国对桓温北伐的咄咄逼人很是担忧。毕竟潼关往东走不远就是弘农,弘农则挨着洛阳。 桓温到了洛阳,会停下来吗?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不好说,也不知道。 虽然苻健心里觉得无所谓,不太可能西进,但朝臣们还是很担忧的。 让马儿跑,自然需要让马儿吃草,苻健两道命令下来,瞬间安了苻生甚至是苻坚的心。 第一道,待桓温退兵,苻生就是秦国的司隶校尉!! 关于司隶校尉的来龙去脉和地位,值得好好说道说道。 司隶校尉是中国汉代至魏晋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前89),其间有所反复,有时候撤销,有时候又重设,但总体而言,权位越来越大。 值得注意的是,东晋此时已经废除了司隶校尉这个官位,但前秦苻家却是依旧保留着。 苻健占着长安,若是没有司隶校尉这个职务那才叫奇怪呢。 司隶校尉秩为二千石,东汉时改为比二千石,属官有从事、假佐等,又率领有由1200名中都官徒隶所组成的武装队伍(数量不定,时多时少,但一直有),司隶校尉因此而得名。 司隶校尉既是御史大夫之属官,反过来又可以监察御史大夫,身份颇为特殊。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其不依附于行政权力的制约,不会轻易受到行政权力的干扰,从而能够更好的发挥监察的作用。 权利分立,互相监督,自古有之。 说通俗点,就是此官虽然是运动员,却可以当裁判给组委会打小报告,是京官里BUG一样的存在,有时候往往可以左右政局。 司隶校尉还有非常显著的一些特点,让这一个官可以抵十个乃至一百个官。 其一是可以快速集结,因为司隶们主要集中在京畿地区,以京师为主,就是轻度武装的法警队伍,专门对付京畿的官员,集结迅速,快速反应是这支队伍的一个重要特点。 介于警察和武警之间。 军队调动麻烦,司隶调动却很简单,在京畿地区,其作用之巨大,几乎不言自明。 其二是身份公开但作用隐蔽。这点比较厉害,尤其是在剪除政敌,特别是除掉军队将领上看,最为明显。 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不过权位更重,却受朝堂制约更多,受皇权制约更小,更倾向于文官。 军方大佬掌握着国家的兵权,可是并不了解小司隶们的战时作用,所以在剪除这些大佬们的过程中,这支法警队突然集合发难,上演了擒贼先擒王的角色。 后来这个职位的官员成为各路人马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东汉末年,曹丞相就是靠着司隶校尉起家的。 其三是搜罗朝野情报。司隶校尉拥有收集证据的权利,配合三司。这在王朝末年,都成为了野心家们的工具。 其四是司隶校尉领司州事,这一点往往容易被人忽略,也值得说一下。 设立官职的时候,司隶校尉作为京师官员,不仅监控着三辅、三河、弘农,而且有独立权利领司州事务。 这支司隶队伍有相对独立的大后方,在某些保障方面不受京师节制,可以自给自足,保证自己的独立地位。 遇到叛乱,这里也可以作为战时的大本营,在京师哗变时,可以近距离为皇帝提供可靠寓所。 司州起着监控京畿要害的作用!! 用六个字来形容司隶校尉,那就是“厉害了我的哥”! 本来还有情绪的苻生,知道苻健有这样的承诺,如何不欣喜若狂! 这就是在为他当太子铺路啊,掌握了司隶,他就不必再依靠董龙的八水帮来办事了,苻坚回了长安,直接用司隶把他逮捕就行! 苻生舒服了,他自然会让姚苌舒服,于是在狗腿子董龙的建议下,苻生给姚苌回复,说愿意接纳他和他手下的人,让这些人暂时在潼关以东不远处驻扎。 看看情况再说。 这下稳了! 如果秦国的回复是一口答应,姚苌还真有些担心是不是有阴谋,对方这样谨慎又不拒绝,正是说明有戏。 姚苌在心中暗自鄙视了死去的大哥一把,若不是他要强攻洛阳,耗尽了自己的本钱,那投靠秦国以后到关中,并非不能好好的安置,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被动。 其实很多事情不像姚苌想的那么简单,羌人势力太强,氐人的苻家自然不敢接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苻健的第二道命令,就是让苻坚攻下太原以后,领并州州牧。 说白了就是新占地盘的最高行政长官。 既给了兵权和行政权,又调离了京畿地区,省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苻健对自己这个能干的侄子还是很忌惮的,从内心里忌惮。 这一下,将可能的隐患,全部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至于太远的将来,苻健不想去想,也没办法想。 乱世开启,五胡相继入侵中原,城头变幻大王旗很平常,有多少人能活到寿终正寝? 与苻健的意气风发相比,与姚苌的信心满满相比,桓温最近很忧虑,都是一些不好的消息。 他和郗超带着亢龙军,在许都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之前暗算司马聃的事情,很隐秘,知道的人很少,不过猜到的人却很多。 毕竟司马聃乃是吉祥物皇帝,他能得罪,又敢对他下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亲事居然还是定下来了,还是太原王氏的王穆之,这让桓温有些纳闷,却又不好开口打听。 这件事办得不怎么顺利,前方又传来了坏消息。 女儿接回来了,却也被朱序给睡了,还跟自己说非此人不嫁,桓温差点拔刀要去把朱序剁成肉酱! “嘉宾,我这算是教子无方么?” 许昌城头,灯火通明,城外都是黑漆漆一片,桓温扶着城墙,脸上全是落寞。 “俗话说有因必有果,我们既然能用毒计,那自然也得考虑上天的惩罚,此所谓天道有常,补不足而损有余呗。” 郗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也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情,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没办法。 比如说谁能想到郗道茂被赵川这厮给睡了,现在肚子都大了呢?还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婆。 “谢家不好对付,不联姻的话,我始终不放心。对于这件事,谢玄知道吗?” 桓温自然知道结果,他其实想听的只是一句安慰的话,没想到郗超依旧很实诚的回答道:“以我对谢玄的了解,他此刻定然是知道的,只不过目前还这么平静,确实不太寻常。” 谢家明知桓婧失德,还一声不吭,任由着婚礼流程往下走,忍者神龟也不过如此吧,看来汉末司马懿都比不了。 “盯着谢家的动作,这桩婚事,一定要成。不怕他谢玄不就范。” 怎么让谢家捏着鼻子认了,桓温自然有办法,不过他跟谢玄的爹谢奕是好友,很多话不能说。 谢玄跟桓婧的婚事本来是桩好姻缘,但现在情况有变,也必须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 若是让朱序娶桓婧,他不得不浪费大量的政治资源去平息谢家的怒火和脸面损失。 还要投入巨大的资源去捧朱序起来,让他的身份对得起“桓温嫡女”这四个字。 如果能招谢玄为女婿,那他不仅不需要付出,还可以得到谢家的鼎力支持,这一进一出,哪个赚哪个赔,还需要多说么?自然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的事情。 不管谢家在想什么后招,桓温都不允许婚事有变,这几乎是和北伐同样重要的事情了。 “对了,元子(桓温表字),你对潼关感兴趣吗?” 郗超看似说了一个无关的话题。 洛阳长安,一起收回当然好,可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机会,朝廷里的大环境也不允许,更何况,从后世刘裕北伐成功,占领洛阳长安又得而复失的情况看,江左不具备北伐成功的可能。 至少在这个历史时期不可能。 元朝末年,若不是蒙古人倒行逆施太久,太严重,朱元璋短期内北伐成功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看这两座城,很容易夺回,但失去的经济基础,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 桓温自己也知道,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经济基础破坏太过严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除非以数十年来计算的屯田才行。 靠江左不断输血,得不偿失。 历史的车轮也是这么走的。 《齐民要术》这本书,大约成书于北魏末年(公元533年-544年),是北朝北魏时期,南朝宋至梁时期,中国杰出农学家贾思勰所著的一部综合性农学著作,也是世界农学史上最早的专著之一,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农书。 这里很有必要说一下他写书所在的地域究竟在哪里? 史书记载,约在北魏永熙二年至东魏武定二年间,北魏青州益都(今属山东寿光)人贾思勰,写了本《齐民要术》这样的农书。 这本书记述了黄河流域下游地区,即今山西东南部、河北中南部、河南东北部和山东中北部的农业生产。 说白了就是桓温和姚襄等人现在所争夺的地盘。北魏虽是鲜卑政权,但也稳定了北方的局势,孝文帝后更是深入汉化,鲜卑姓氏拓跋都改为元,生产力得到很大发展。 这时候,北方才具有强大的经济基础,才会有后来的隋灭陈。 这也是为什么桓温那时候没人能写出《齐民要术》的原因。因为经济发展了,才有闲心去写书啊!没人种田写农书不是搞笑么? 桓温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但郗超是他最重要的谋士兼好基友,他不可能给对方脸色看,或者说我累了想去睡,你别烦我。 只能一言不发,对着郗超苦笑不已。 “其实啊,姚襄突然死了,我就很怀疑。姚苌之前并没有掌控全局,他突然能够控制大军,可见是处心积虑,这种人,脑后有反骨,说不好姚襄就是被他暗杀的。” 弟弟杀哥哥,哥哥捅弟弟什么的,这年头都不算新闻了,更别说那是个胡人! 桓温眼睛一亮,郗超的推测,极有可能是事实。 “饱暖思XX啊,关中苻家如果收留姚苌,或许一开始他们会很本分,但人的心思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不是么?” 郗超继续侃侃而谈的说道:“有了饭吃,就想穿衣服,穿了衣服又要女人,有了女人要更多更漂亮的,还想掌控他人,想声色犬马,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他那看上去像是眯着一样的老鼠眼睛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说道:“关中就那么大,你多点我就会少点,那么如果你是姚苌,日子久了,你会甘于现状么?” “你是说……”桓温若有所思,似乎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有可能是如虎添翼,却也有可能是养虎为患啊,呵呵,不能低估胡人的智慧,有时候却也不能低估胡人的野心啊。” 桓温点点头,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明白了。 “嘉宾真是我的子房啊。”桓温兴奋的拍拍对方的肩膀。 “说真的,我也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家中是否安好,唉。” 郗超也不想老在外面,思乡心切。 “恐怕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大军上下可能都会这么想。洛阳的事情,别想太多,迁移完陵墓,我们就返回吧。” 郗超没说话,他看到桓温已经心生退意,就没有把自己的建议和盘托出。 说那些什么打过黄河,灭了鲜卑之类的,只是在煞风景而已。目前基本目的已经达到,更多的,看上去,不会有新斩获,反而风险在加大。 到了枯水期,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郗超也是心中黯然,朝廷内掣肘太多,要是桓公能一统天下……必定能驱逐那些胡寇! 第五十一章 处心积虑 桓温北伐,夺回洛阳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匡扶天下,至少在他篡位以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迁回历代先帝陵墓到江左,这是一件极为重大的刷声望事件,在此之后,朝堂内部,已经没有能和桓温分庭抗礼的人,包括谢家,包括琅琊王氏。 所以在赵川看来很不理解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却是理所当然。 为了孝道,手刃杀父仇人(还是间接害死)的事情不但不需要坐牢,反而能得到大佬赏识,人民敬仰,迎娶白富美公主,守牧要害州郡,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手握重兵,把持朝政,位极人臣,蓄势待发,桓温的崛起,告诉赵川,乃至这个时代的人们,刷声望是多么重要。 而世家之间的互刷声望,互相联姻,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后垄断朝廷,也成为了最后江左政权灭亡的重要因素。 历史大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当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个时代,胡人汉化也是潮流,无非是走的路线不同,慕容家的世家路线,苻家的屌丝路线,后赵石虎的羯胡至上路线(所以很快就死了)。 他们吸收汉文化中的养分,包括文字和诗歌,包括音律和绘画,包括节气和习俗。 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为祸人间。 为了辟邪,所以要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这种习俗已经成为鲜卑慕容的固定节日。 可足浑常那恢宏的府邸里,莺歌燕舞不绝于耳,冲击视野,高玉调教出了一支专业舞蹈队,全是由可足浑常搜罗来陪高官睡觉的美女组成,香艳异常。 没见过市面的鲜卑官员们都看傻了! 可足浑常自从惨败逃回邺城以后,就成为同僚们取笑的对象,只不过这厮硬实力现在已经完全不行了,可汉人那些花花的东西,却是玩得越发的精彩纷呈起来。 莫非打个败仗就能开窍?对于这些事,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伟居于上座,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舞女们暴露而疯狂扭动的身躯发呆,魂都要非到天外了。 可足浑常心中暗笑,高玉这厮果然是会对症下药,年轻人登上权力顶峰,松懈下来想做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当年咱们在蛮荒之地,流行抢美人游戏,现在也可以玩,抢到谁就是谁的!哈哈哈哈哈!” 高玉的琴声越发急促,随着可足浑常一声令下,那些装作毫不在意的鲜卑官员们,都褪去虚伪的掩饰,急色的冲了上去…… 慕容伟其实也是跃跃欲试,他不可能缺女人,但很多时候男人就是需要点气氛嘛。 但他现在是太子,不能太掉价,看这种艳舞已是不妥,不过尚且可以把责任推给可足浑常。 若是亲自上阵的话,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不满的看了可足浑常一眼,对方刚好也看过来,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示意慕容伟安心。 这下稳了,慕容伟躁动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等着待会可足浑常献上的大礼。 呵呵,慕容伟自信捏着可足浑常的七寸,他不怕对方耍花招。 那个美轮美奂的太子妃呢?她难道不管? 其实,鲜卑女人此时地位很低(即使是汉人当中地位也不高就是了),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特别是这种有“助兴节目”的宴会。 “各位各位,美人陪酒完了之后,可不能侍寝哟,来,满饮此杯。” 可足浑常的胡须都兴奋得抖动,他的话不能正着听,这么说是担心落人口实。 你看,我都说了不能侍寝的呀!至于言外之意是什么,是个男人都会明白。 场面一度极为混乱,只有可足浑常,慕容伟不动如山,哦,还要加上弹琴的高玉。 陆陆续续,宾客们都醉醺醺的离开了,有的甚至被舞女搀扶着一起上的马车,至于回家要做什么,那不是可足浑常想关心的,他只知道,收下美女的人,必然会在某个时候某些地方给他行方便。 汉人的那一套,鲜卑慕容的这些人现在玩的也很纯熟。 “殿下,此处虽然用于待客,却是有些粗鄙了,这边请。” 可足浑常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 慕容伟喜上眉梢,假装正经的咳嗽了一下说道:“嗯,你府里的琴师,技艺高超,找个幽静的地方,让本太子欣赏一下吧。难得如此良辰美景啊。” 慕容伟文绉绉的说道,心里早就像是猫抓一样。 之前大厅里舞女,就已经是千娇百媚,那等会可足浑常献上来的“高级货”,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至于太子妃?嗯,现在在跟她婶婶(可足浑常的夫人)聊天呢。 男人就应该做男人的事情嘛!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这个道理。慕容伟虽然对小可足浑氏有一丝愧疚,却也很快被心中的冲动所掩盖,犹如偷情! 还是上次高玉破开小可足浑氏心防的那个竹亭,这里毕竟是风月老手的点子,粗人可足浑常想自己玩这些,连场地都没有。 一个女鬼! 不!是女妖!不是普通的妖,而是非常妖! 慕容伟吞了一口唾沫,心脏不争气的狂跳。 这是一个尤物,不对,尤物都无法形容。 小可足浑氏或许样貌比得上她,但那种魅惑男人的气质,就差远了。 特别是她自从那件事以后,就变得贤妻良母起来,在让人敬重的同时,反而失去了让男人欲罢不能的魅力。甚至慕容伟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太子妃已经慢慢变成了自己的老妈,反正她们本来也是一家人。 只不过小可足浑氏更温柔,也更“宠”他一些罢了。 眼前的女子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胸前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 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露在外面,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妖娆,发出诱人的邀请。 现在还没有到南朝的南齐,自然也不会有“步步生莲花”的典故,但并不妨碍慕容伟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鲜卑虽然是胡人民族,可也没见过这等架势。或者说越是高等级的文明,就越是精于这种“声色犬马”。 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暗淡了许多,或者说,一个是刻意为之,一个是造物的神奇。 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身姿围绕着慕容伟偏偏起舞,淡雅的粉脂气似乎拂面而过,让人迷醉。 仿佛美丽的蝴蝶,似乎挨着你,却又是若即若离,一触即走,让慕容伟像是火烧一样。 高玉懂女人,更懂世家的那些迷人道道。到了现代,他就是没钱的夜店王子! 红衣舞女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慕容伟却连她的手都摸不到,尽管一直在他周边晃悠。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慕容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个粗俗的可足浑常,该不会是被人换了头吧?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靡靡之音,高玉依旧是一袭白衣,不过琴音之中,都带着**,让慕容伟沉迷其中。 酒一杯杯下肚,身边那个红衣舞女的身姿似乎也越来越模糊。 “殿下,安心欣赏舞蹈便是,该是你的,自然还是你的。” 坐在他身边的可足浑常对着猴急的慕容伟暧昧一笑,让对方彻底放下心来。 胡人堕落起来,比精于此道的汉人快多了,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让他们比江左最腐朽的世家还要腐朽! 高玉精心设计的糖衣炮弹,至今还没有失手过,想来年轻气盛,又毫无城府的慕容伟也难以避过。 洛阳城的地牢里,公孙赐被固定在铁质的镣铐上,动弹不得。 赵川冷冰冰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谁想杀他的女人,他就要杀谁!不管那个是苻生也好,董龙也好,还是眼前这位执行者也好。 男人就是要快意恩仇,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算什么男人! 梁影在跟她父亲的老友王亮聊天,不在此地。 朱序站在地牢外冷眼旁观。倒是长安君,没有跟梁影在一起,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赵川在“审问犯人”。 “说吧,你们那时不时兴送人头回去示威,如果比较流行的话,我想把你的头砍下来送给苻生,告诉他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来就是!” 呃,难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来么?不问问谁是主谋么?就这么直接把我杀了? 在黑道也不是无名之辈的公孙赐,心中感觉异常荒谬,之前准备的那些话,一句都用不上。 来了连劝降都没有,这他喵的还怎么展开了,第一集就gameover了! “刺客,就是拿钱办事,钱货两清。想来你也知道我的主顾是谁,多说无益吧。” 公孙赐极为硬气,既然赵川要鱼死网破,他也不能低头。 苻生一次失败了,还会找别的刺客,赵川未必能每次都幸免于难,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朱将军,此人居心妥测,让人处理了吧。”赵川走到牢房门口,看着朱序的眼睛说道,丝毫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长安君那张精致而美丽白皙的脸上。 这……你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好歹让人家说两句啊。 朱序心中一阵哆嗦,眼前这家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个世家公子的打扮,没想到是这样心狠手辣,作风粗犷。 长安君的美眸一阵失望,没想到心中敬仰的赵川大帅哥,居然是个绣花枕头,他现在这做派跟胡人有什么区别? “等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公孙赐看到赵川是真的想走出去,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对方,他不想死,至少不想就这么死,为了苻生这种混蛋而死。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不会那么慷慨赴死,在长安,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头吧?” 赵川脸上出现一丝坏笑,就这样安然的站在公孙赐的面前,居高临下! 有人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卫士,也就是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你能守住这三点,那么,这个卫士就会保护你不受魔鬼的诱惑和侵蚀。 公孙赐如果真是一个百毒不侵的人,那么赵川虽然依旧会送他上路,但也会敬佩他是条好汉。 可惜这种人,怎么都做不到这一点。 长安君说了,这厮曾经被抓过一回,似乎心思很多的样子。 心思很多的人,能是刘胡兰那样的烈士,面对铡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种人?怎么可能! 在长安厮混的时候,赵川就没见过那种坚贞不屈的头目,哪怕是小头目。 地位越高,越舍不得已经拥有的,越是怕死。 “你当初做下的事情,苻生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还在想办法找你麻烦,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当然,那只是对你。” 公孙赐略有一些得意的说道。 赵川耸耸肩膀,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这让对方心中一沉。 “我当然知道纸不包住火,不过以苻生的智商,想发现这件事,还是需要点时间,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快吧?” “当然,是董龙和八水帮在查,不然你女人不会现在就迫不及待的逃出潼关来洛阳找你。” 公孙赐总算说了句实诚话。 抢了苻生未过门的娇妻,让准岳父大人捏着鼻子认了,把杀人魔王当傻子一样玩弄,说实话,公孙赐还是挺佩服眼前这个小白脸的。 嗯,有本事的小白脸。尼玛现在都成军阀在一方呼风唤雨了,他现在心里也想骂mmp啊! 早知道此人能够咸鱼翻身,公孙赐怎么也不会接这一单生意。 “然后呢,这个消息还有点意思。不过嘛,我大致上也能猜到,还无法抵得上你这条宝贵的命呢。”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公孙赐,饶是对方见惯了笑面虎,也对如此年轻,就城府惊人的家伙心生畏惧。 你不知道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听说,把人捆着,放在湿柴火上烤,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不会把人烤死,但那烟又会把人熏得……啧啧,我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啊,要不找个人试试?” 门外偷看的长安君吓得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五十二章 人性的弱点 赵川记得后世有人说过,只要你还有需求,那你就一定有弱点,不是无懈可击的。 朱序是这样,那个公孙赐更是这样。赵川觉得,自己的弱点似乎比他们还要多,只是现在别人没抓到痛脚罢了。 洛阳城的地牢里,公孙赐不敢跟赵川的目光对视,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是在打心理战,类似于买东西的讨价还价。 赵川想知道更多,而公孙赐则是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利用价值就越小。 恐怖的动态平衡。 公孙赐想活命,就必须拿出对方将其捏在手里的筹码,否则赵川这样在江湖上厮混多年的老油子,又怎么会相信一个人落难时的承诺?还是被捆起来不答应就会死的承诺。 然而如果对方不信守承诺,出尔反尔怎么办?公孙赐也好纠结。 这种博弈,很难有双赢的情况,有时候需要双方都各退一步,才能达到利益之和的最大化。 “苻生打算兵变,夺下长安!”公孙赐沉声说道。 苻生不是善茬,如果不是现在赵川的屠刀就在脖子边上晃来晃去,他才不会这么把苻生想兵变的事情说出来呢。 “八水帮在这件事上,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赵川问了公孙赐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要小看这些三教九流,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破坏苻生的兵变,突破口不在庙堂,而在江湖。 以苻生的为人看,跟在他身边的,想必不是什么忠义之士,都是些武力威慑和金钱引诱而投靠的人。 “苻生手下董龙,是八水帮大哥,他们刺探情报很有一手,不可小看。” 八水帮的厉害,赵川当然知道,那都是交手过几年的老对头了。 他近期被晒得有点黑的俊脸皱成一团,公孙赐一喜,看来自己猜得很对,解铃还须系铃人,眼前男人跟苻生之间的梁子,还是要提供关于苻生的信息,才能让自己解套。 而不是拘泥于刺杀梁影这件事情,他毕竟也只是拿钱办事罢了,最多算是个跑腿的。 “苻生想兵变?不过我好像听说苻生带着长胜军快到潼关了,难道出了长安也能造反么?” 这是王谧给他的绝密情报,今天才知道的,不然赵川不会当机立断的到洛阳城去找朱序。 苻健的这个动作很可能会刺激桓温提前到达洛阳,到时候只怕谢玄会骂死自己,弟弟当了接盘侠,姐姐也会很不舒服,这笔账怎么都会算到赵川身上,不是他的主意,谢家是能够推掉这笔亲事的。 赵川知道谢道韫有涵养不会骂人,所以就更不能让她伤心难过了,更何况朱序能打仗,是个鬼才,特别善于打逆风仗,很是坚韧不拔,这样的人,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笼络。 说句难听的,只要朱序不睡赵川的女人,他想要什么,赵川都会想办法满足,更何况只是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女人呢? 得罪桓温又怎么样?就算赵川不得罪桓温,难道桓温就会让他好过了?还不是迟早就会翻脸。 赵川完全预料得到,桓温一定会把自己当做一根钉子,定在洛阳,吸引胡人的仇恨。 当然,至于是怎么吸引仇恨,借刀杀人,那就不太好说了。以自己现在手下的人员构成来看,投靠胡人绝无可能,那样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苻坚现在远在太原,短期内无法给赵川提供庇护,而死对头苻生,就在潼关,与之对决已经是不能回避的事情。 “你要怎么取信于我?别说断指为誓这样的话了。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 “我可以把我手下刺客的名单给你,当然,还包括他们的身份。一旦你曝光,就算你不去找他们,那些仇家也会找他们,当然还有我,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跟死了没区别成为与世隔绝的野人。” “你有没有兴趣给我做事?” 赵川饶有兴致的看着公孙赐,这个家伙很有意思。是一个懂得思考的刺客。 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这样名闻天下的刺客,固然是爽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是是对象的要么是自己的。 但最后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这样的结局,有什么意思呢? 反而像公孙赐这样的家伙,最后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知道,什么人可以动手,什么人不可以。赵川觉得如果公孙赐知道现在自己麾下有一支大军,猛将亦是不少,潜力无限的话,他还会脑残似的去刺杀自己的女人么? 恐怕不会,不然现在……不会是这种态度。 “出卖雇主已经是不义,再调转刀锋去对付雇主,只怕我在这一行的名声会臭不可闻。” 公孙赐摇着头拒绝了。 “那些都是借口,其实你是看不到我和苻生,究竟谁会输,所以不好贸然下注,不是么?” 赵川才不相信有什么节操这一说。 隋文帝杨坚,篡位了自己的外孙,按理说不是一家人么? 李渊跟隋炀帝杨广也是一家人呢,为什么要造反呢? 李二逼他爹退位,还杀了嫡亲的兄长,太子李建成,这算不算节操全无? 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有时候是权利,有时候是美色,有时候是可能只是一顿饭而已,取决于背叛筹码的高低。 对于赵川的话,公孙赐无言以对,毕竟这就是要害所在。 他本可以痛快对梁影下手,一刀下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也能给苻生交差。 但赵川的崛起让他有些怕了。他是刺客世家,有祖宅,还有秘密产业,训练营,家小和亲族都不少,换句话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祖上刺杀东汉大将成功的荣耀,并不能保证他们刀枪不入。 事实上,黑涩会的势力跟暴力机关的军队比起来,只是渣渣,就算现在的赵川,只要进了关中,也能轻易毁掉公孙赐的一切。 他喵的苻生又不是他爹,需要卖命卖到那种程度吗? 赵川跟公孙赐之间的暗战,朱序听得直皱眉,而长安君则是长大了小嘴,一点点都听不懂。 不过她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她心目中那个爽朗的大帅哥,其实是个厉害角色,绝不仅仅靠脸吃饭。 第二件事就是公孙赐也不是善茬,那一次能抓到,完全是对方的试探。 想想那时候自己浑然不觉还得意洋洋,真的很危险! 不久,公孙赐就被赵川给放了,仅仅是只留下了一张纸。 不过这张纸上面写的东西如果散布出去,相信包括苻生在内的许多长安权贵,都会找这家伙谈谈人生和理想。 公孙赐的手脚并不干净,每次任务都会收集雇主的黑材料以备不时之需。 哪家的夫人偷人,儿子不是亲生的啊。 哪家给政治对手栽赃了啊。 哪家公公爬灰,儿子不敢声张啊。 这些一一记录在册。公孙赐这次只是兜出来一点点而已,算是跟赵川达成了攻守同盟。 有时候,交出自己的把柄,让某些能毁灭自己的人安心,也是一种求生法则,公孙赐深谙此道。 赵川何尝不是让桓温捏着自己的把柄,让对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呢?有多少人能不受控制和约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公孙赐狼狈的走了,朱序在前,赵川和长安君在后,跟着一起来到了百尺楼的一间密室。 朱序能知道这样的地方,可见是个闷骚的人,并不是一根筋的死忠。 “长安君,这件事与你无关,请回避一下吧。”朱序一脸严肃的对长安君说道。 耿直的鲜卑妹子哪里能忍,她不服气的回应道:“当初桓婧是我绑架到邺城的,怎么说也有我的责任,现在怎么能袖手旁观?” 其实你是不甘寂寞吧? 赵川在心中吐槽眼前这个鲜卑美女。 嗯,之前不小心结结实实的亲了对方的嘴一下,纯粹是意外,赵川敢对天发誓,他对这个红颜祸水没有一点想法。 这种女人,能不沾就不要沾。陆纳老狐狸就是睡了鲜卑妹子,被讹上了才有了自己。 这种错误不能延续下去,他的女人已经够多了。 “长安君,桓温不是善男信女,出了事,知情人都会被灭口,不会因为你和慕容家有关系他就手软,特别是你还绑架过他女儿。” 长安君脑子里出现慕容垂那阴冷的面孔,吓得俏脸煞白,身体不自主哆嗦。 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障碍? 赵川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刚才还正常的长安君,现在看上去特别像他曾经在精神病院里看到的那些病人一样,至少眼神很像。 “别怕,没事的,桓温找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赵川轻轻把长安君搂在怀里,这位鲜卑妹子轻轻的闭上眼睛,慢慢的安静下来,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长安君这一路只怕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之前不是这样的。”朱序看着昏迷的长安君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丫头这么容易就晕了,遇到坏人怎么办,还长这么漂亮,稍微有点坏心的男人都忍不住啊。 赵川心中一面啧啧称奇,不知道这么脆弱的妹子是怎么长到这样年月的,一面将其放在一张床板上平躺着。 这里是朱序的休息室。 “你决定了吗?抢亲,你会得罪桓温,甚至在东晋都待不下去,只能跟着我,因为我至少不是胡人,也不会投靠胡人。” 赵川严肃的看着朱序,低声问道。 “决定了,我没有选择。去了至少对得起自己,不去会辜负一个爱我的人。” 朱序已经想明白了,从他睡了桓婧的那一夜起,就是谢家的眼中钉,前提是他要做桓温的女婿。 如果他不做桓温的女婿而选择私奔,那么谢家也就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了,当然,感谢是不可能的。 谢家多少还是丢脸了,不过能得到桓温的补偿也算不错,至于联姻,桓温家族里的人多的是,桓冲就是个不错的家伙,谢道韫的妹妹嫁过去也不亏,谢家怕什么? 所有的前提,都是朱序挡了谢家的道,阻止了桓温与谢家联姻,而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即使朱序当中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来桓温不会善罢甘休,二来谢家也不会捏着鼻子让被“野汉子”睡过的桓婧进谢家大门。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他朱序还有路可以走么? 当然有,抢亲,然后跟着赵川混,跳出晋国的框架,事业虽然受阻,但至少美人到手了不是? 赵川是谢家的姑爷,还是谢道韫的男人,他跟谢家打个招呼,谢玄能不卖面子吗?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 “我跟谢玄已经说好了,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谢家的防区很大,谢玄管一片,他爹谢奕管一片,还有琅琊王家的王珣管一片,最后那个,我们要小心,其余的,都会对我们大开绿灯。” 朱序点点头,心放下一半,谢玄那边同意的话,事情好办了许多。想来也是,谢玄青年才俊,号称谢家麒麟,与建康明珠谢道韫齐名,要什么妻子找不到,何必在桓婧这棵树上吊死? 两人本身就是盲婚哑嫁,之前根本不认识。谢家长辈可能觉得无所谓,捏着鼻子认了,谢玄岂能拿自己终身幸福开玩笑。 更何况,桓婧心有所属,对他岂能有好脸色?谢玄又不傻,这年头没有政治原因,世家离婚难于登天。 情况比自己预料的更好,情况也比自己预料得更坏。 在女儿幸福和权势面前,桓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这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朱序觉得自己不错,未来成就未必会低于谢玄,如果没有世家这个身份的话。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你再出去,容易引人怀疑。 明日天黑,我在汜水关外的营地里等你来,记得,就你一人,过时不候。 若是你不来,以后谢家找你报复,别怪我落井下石。” 赵川的话语柔中带刚,字字打在朱序心头。 “我带着长安君她们回去了,后会有期。” 赵川将晕过去的长安君背起来,大步出了密室,只剩下朱序一人跪坐在软垫上沉思。 这是人生中关键的一步,走错一点点,就会万劫不复。 该不该去呢? 第五十三章 辱人者人辱之 赵川背着长安君,梁影在身侧,两人慢慢的朝着离洛阳不远,位于汜水关以东的营地走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千言万语难以尽述。 老迈的王亮,犹如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跟着他们身后。 “你是怎么认识长安君的…还是说来话长?” 赵川很好奇这两人怎么能扯上关系。 梁影美丽的小脸上出现一丝落寞,淡淡的回答道:“确实是说来话长,郎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想以后跟她在一起生活。” 纳尼?你还有这种属性? 赵川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鲜卑女人给绿了! 百合无限好,只是生不了,夫人啊,你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啊!! “那个,不可以吗?我也觉得可能有些过分,但我真的很喜欢她啊。” 完了完了!辱人者人辱之,自己拆散了谢道韫跟王凝之的婚事,拆散了王孟姜跟谢玄的婚事,没想到自家后院失火,当初自称可以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妹子被一个美得过分的鲜卑妹子勾搭走了。 善水者溺于水,某人心中百头神兽践踏而过。 赵川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嗯,那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条路不好走啊。” 长安君和梁影都是美人,两人居然还是拉拉,这叫人情何以堪,为何自己以前没看出来梁影是这样的人呢?赵川脸上出现痛心疾首的表情。 “呃,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很开明的,只是还有些问题……”赵川感觉像是哔了狗,想起前世那个梗来。 你相亲的妹子是个大美女,她说自己对你印象不错,可以跟你结婚,而且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但必须三个人一起生活,嗯,她还有个同样漂亮的女友。 那个漂亮女友同样答应,可以陪你睡,只要她心情好……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真是个问题。 赵川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美色和伦理之间该怎么选择。 “呃,这条路有什么不好走的。长安城的权贵家哪个不是这样? 三妻四妾的,我都不介意,郎君反而介意了?你能娶谢家明珠,我身边多个给你暖床的姐妹怎么了?” 看到赵川扭扭捏捏的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提议,梁影有些生气的冷笑道。 哈?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个,影儿,你是想说什么来着?” 赵川弱弱的问道。 “真是急死人,她是说,你现在背着的女人,以后也是陪你睡觉的,就这样。” 两人身后的王亮实在看不过去了,是个男人都明白的事情,这家伙在那里装傻,嗯,或许是真傻也不一定。 再次被震惊,赵川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影。后世的见识成功让赵川翻车进了阴沟。 看样子,梁影和长安君的关系相当好,可以说非常投缘。 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想把“闺蜜”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古代的女人都是这么大度的吗? “郎君,长安君非常可怜,姐夫慕容俊想占有她,然后她亲姐姐被许配给慕容垂,慕容垂又憎恨她,几次企图非礼她,最后在洛河上,长安君跳河自尽被敛秋救了。 这世间除了你以外,我相信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照顾得好她。 现在我可以照顾她,但以后我们也会生儿育女,到时候我也难以顾及到她的生活,不如……你也纳她为妾吧。” 赵川似乎看到那一本正经脸的陆纳,挥舞着彩旗对他招手。难道这就是宿命的轮回? 有了个鲜卑美女当娘不说,还得睡一个鲜卑美女才算完?这一刻赵川有点不明白梁影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有点像妻子打电话找失足妇女来家里陪丈夫OOXX的荒谬感觉。 虽然两晋南北朝是一个疯子辈出,奇人奇事不断的时代,可梁影的行为还是超出了这个时代。 不得已而为之,与主动要求,这是截然不同的。 赵川看上长安君美色,将其占有,梁影无奈接受,这才是正常的戏码,而不是现在这样,将美人往自家男人怀里塞。 “如果是个女人我就往家里带,那再大的房子也不够住啊。” 赵川看着梁影,一脸苦笑,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吧,他真不想走老爹陆纳的老路。 不知道国色天香的长安君如果知道自己被人推来推去,该要她的人推开不要她,不该接受她的人拼命往自己这边拉,会作何感想。 “我不管,其他的女人没了你,比如谢道韫,她一样能活下去。长安君没有你保护,只会成为某个男人的玩物,她太傻,傻到不懂保护自己。我只相信你,因为你和其他的男人都不同。” 这话险些让赵川吐血。他可是很“男人”的,床上表现不差的,什么叫和其他男人不同啊,搞得像是当了太监一样。 吐槽归吐槽,赵川总算是明白了梁影的意思,一句话概括无非是抱团取暖呗。 谢道韫这样的江左世家豪门千金,给了梁影非常大的压力。 读书人最坏,读书的女人,自然也是心机爆表,难以哄骗的,至少梁影是这么想的。在她心中,谢道韫的形象跟白雪公主里那个后妈差不多。 “你呀你呀,始乱终弃这个词听过没有,开始容易,但哄骗一辈子是很难的。如果不能负责,那就不要开始。” 赵川摇摇头,不为所动。 长安君叫什么呢?大概是叫可足浑什么吧,反正她也很久没用名字了。这个女人,麻烦太多了。 首先就是慕容垂这一关,赵川现在不想招惹这个人,也不想跟燕国的势力牵扯太深。 其次就是这女人是可足浑氏出身的,自己似乎把可足浑常打得仅以身免,还塞了个定时炸弹到那边,好像有些尴尬啊。 “看到这洛水没有?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跳下去!”梁影上前一步拦住赵川,小手指着夜色下黑乎乎的洛水,大有对方不答应就真跳下去的架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关中儿女,性子大都十分彪悍,这与江南水乡的妹子完全不一样。 当初梁影知道了苻生的为人,就敢跟赵川私奔,完全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这跟谢道韫表面一本正经,大义凌然,内心却满是小女人情怀截然不同。 “上位者不拘小节。你收不收留这个女子,是小节,影儿不想看着朋友进火坑,这是大义,大义和小节,该如何处理,难道这还看不明白么?” 看到局面僵持不下,已经满头是包是王亮不得不又站出来吐槽了一句。 赵川这厮也是个傻,若是姚襄,看到长安君这等绝色还不上?只怕见面第一次就已经睡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王亮觉得眼前这男人大概也是不缺女人吧,不然还能怎么理解? “好吧,在洛阳稳定下来以后,让她和你住一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如果…她有好的归宿,你不要阻拦。” 看到赵川终于松开,梁影露出小狐狸得逞般的笑容,看了王亮一眼,对方也是失笑摇头,一副打赌打输了的架势。 “快回营地吧,这里并不安全。”赵川算是服了梁影了,女人就是这样,你宠她们,她们就不怕你。 “嗯,一切单凭郎君安排。” 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大营,值守的孟昶诧异的看了梁影和赵川背上的长安君一眼,有种无力吐槽的冲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要把赵家娘子“让给”自己做老婆了。 这厮女人个个都是样貌出众的,略显土气的赵安宗,还真是不出众,做妾估计也是苦。 这就能看出赵川这个人确实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嗯,当然,还是花心了点。 无声之中,孟昶就把赵川又重新评价审视了一番。 “腾出一个没人的帐篷,将这两位姑娘和王先生好好安顿一下。等会有事跟你说,去吧。” 孟昶是赵川铁杆小弟,自然是领命而去,很快他便回来了,众人一起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大帐篷里,赵川安抚了梁影几句,就跟着孟昶一起出来了。 “你表现的时候到了,我们要去一趟许都,救个人,救个女人。” 又是女人,你现在这么多女人了还不够享受的么?你这是要多贪心啊。 孟昶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赵川。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去救桓温的女儿罢了。嗯,洛阳城朱序的女人。” 啥?桓温的女儿?赵川的话把孟昶雷得皮焦内嫩! 孟昶就算再蠢,也不会不知道桓温是谁。 如果他们是一只老鼠,那桓温就是霸王龙级别的存在。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老鼠去偷霸王龙的蛋一样……不能说全无机会,但至少也是在玩命作死。 “你是说……是那个桓温?” “除了那个桓温,还能有哪个桓温让你话都说不清楚。” “真要去?不去不行?”孟昶一点都不想去,因为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他现在夫人娶了,娃也怀着了,不比以前了,不敢浪了。 赵川不敢让沈劲他们这些人知道,那些人都很崇拜桓温。 只能找后来加入的,跟江左没什么关系的人,比如石越,孟昶这些流民将领。 人到用时方恨少,弱鸡的弱是全方位的。 “你不去的话,我只好让你小舅子赵伦之去了,他可是对上战场跃跃欲试呢。”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孟昶,对方感觉腰椎凉飕飕的。 别看孟昶夫人赵安宗平日里很好说话,跟孟昶也很恩爱。 在没怀孕的时候,两人恨不得天天都要亲热到没力气才罢休,分开一刻钟就会想念。 但一涉及到娘家人,再好说话的女人也会有想法的。自己弟弟上战场,丈夫可以去却不敢去,你让外柔内刚的赵安宗怎么想? 枕头风吹起来,最后会变成台风的。 孟昶心中感觉如同哔了狗,却也是无可奈何。在自愿从了和被人逼着从了之间,选择了前者。 帐篷里的行军床上,梁影神色复杂的看着行军床上躺着的长安君那俊俏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炙热的男女之爱,值得珍惜的姐妹之情,还有女人对未来的憧憬与恐惧,让她进退维谷。 有的女人,巴不得离开自己现在的男人,有的女人,如果让她离开自己现在的男人,恨不得立刻就死。 梁影是后者,而慕容伟的太子妃小可足浑氏正是前一种女人。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就算是同一个人,遇到不同的状况,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更何况,鲜卑女子,骨子里就带着奔放。当初赵川的母亲遇到“老男人”陆纳,喜欢得不行,就敢倒追。 此时小可足浑氏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退已经没有退路,此时她看着卧房里亮着粉红色暧昧的灯光,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往前,应该就能看到慕容伟在和那个红衣舞女巫山云雨,快活似神仙。她要以什么心情去面对呢? 阵阵靡靡之音,男/欢女/爱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到小可足浑氏的耳朵里,气得她咬紧银牙,捏白了手指。 要去看慕容伟的丑态吗?她知道这是一个局,但她也希望慕容伟能争点气。 但让人失望的是,这厮似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仅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而且……算了,很多话她现在已经懒得再说。 忽然门被打开,那位看上去妖媚的女子,居然神色淡然的走了出来,衣衫整齐,上面连褶皱都没有。 这让小可足浑氏大为不解,猫难道转性了不偷腥?刚才那些声音是什么? “天亮以前,他都不会醒来,王妃尽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在下告退,我们应该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慕容伟醒来以后,你就说今夜他身下的那个女子是你就行了。” 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蔑视。神秘的红衣女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可足浑氏觉得慕容伟很可悲,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套路,这个女人的来历定然不凡,而且身怀异术。慕容伟或许连对方的手都没有摸到,只是“中了邪”,幻术什么的,她早就有所耳闻。 第五十四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时代变局) “你真的要去?这件事其实跟你没什么太大关系。” 夜色渐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赵川擦拭着自己的短剑,语气深沉的询问一身劲装的长安君。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不管多么危险,也要有始有终,你不必劝我了,你不带着我去,我就跟在你们队伍后面。” 赵川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位皮肤白皙,俊美异常的鲜卑妹子,发现对方除了外貌出众,好像也还是有一些其他优点的。 比如,讲义气!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梁影硬是要把这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作为陪伴她的姐妹。 “虽说是抢亲,但是刀剑无眼,也许会死人,也许我们都会死,谁也说不好。 而且这件事,还要赌桓温的反应,搞不好你会受到牵连。安静的在营地里等着,如果出了意外,你和梁影一起离开不好吗?” “我已经决定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学无术的长安君空有情感无法用恰当的语言表达。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你是要说这个么?” 长安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其实只想说“舍身取义”这四个字,没想到赵川一骨碌说了那么多,好些话她不太明白。 “自古男儿多忧愁,偏偏有泪不轻流。 心头能容天下事,杯中苦酒吞入喉。 忠君报国弃生死,两肋插刀为友求。 宁可舍命陪君子,不肯苟全同乌流。 膝下黄金赠父母,刀横项上不低头。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看到长安君,赵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这首网络诗起来。 没读过什么书的长安君,真被赵川这样出口成章镇住了,半天才明白对方这首诗的意思,在那里愣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很弱小,有时候很多事情看上去根本没有转机,有时候退一步下来你就能好好休息,其实,我们身上也许背负了许多使命而不自觉。 行了,跟我一同去吧。你回来我就回来,你不回来我也会带你回来。” 赵川伸出手,对着长安君使使眼色,俊俏佳人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拍了下赵川的手,露出自然而快乐的微笑。 “你答应啦?” “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我成全你!” “嘿,你不愧是梁影姐姐看上的男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 长安君哈哈大笑着说道,很多时候压抑的情感就是这样不自觉的流露。 确实,赵川让她如浴春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在疯狂吸引着她,儒雅的气质和丰富的文采。粗俗汉子成堆的环境下长大的妹子,对赵川这样的人确实没什么免疫力。 长安君现在闭上眼睛就是对方的身影,他的笑容和声音。 然而因为梁影的关系,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感,即使是暧昧也不能,她很珍惜跟梁影之间的姐妹情。 “你这个混蛋,又打算去做什么事情?这次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身材高挑的长安君眼含秋波偷看赵川的时候,一个身高比她矮得多的小女孩,杏目圆睁,气鼓鼓的走过来就对着赵川拳打脚踢。 “喂,你是什么人,怎么这样粗鲁?” 长安君会武艺,用手按住小女孩的肩膀,那家伙就不能动弹,再也无法靠近赵川了。 “哦?赵川,你行啊,是不是女人长得漂亮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命都不要哄她开心? 桓温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要去抢他的女儿,你这家伙是不是真疯了?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啊!” 小萝莉的肺都要气炸,正是来找赵川理论的苏蕙,看到样貌出众的长安君,她就更生气了。 “你王亮伯伯跟你爹是世交,没事的话,你去他那里聊一下吧。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桓温不是善男信女,我不想拖累你。” 赵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赵川,你混蛋!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随便你去作死!” 苏蕙一边擦眼泪,一边哭着跑掉了。 唉,不狠心不行,赵川真怕桓温找苏道质的麻烦。他跟苏蕙的关系越差,桓温找麻烦的可能性就越低。 “其实你不该伤她的心,我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 长安君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川,刚才那一幕,她看懂了。 这个小女孩和赵川的关系显然是很亲密甚至是信任,赵川这个人,平时都不会对陌生人摆架子,又怎么会给信任的人脸色看呢? “你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刀插在别人肚子上,那是不对的,我觉得还是这件事还是少一点人知道比较好。” 长安君钦佩的点点头,这个男人,不是把山盟海誓挂在嘴边,而是努力庇护着身边的人,用自己的办法。 “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赵川看着长安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念出了这首形容绝世佳人的诗句。 “你是在说我吗?”长安君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跟对方的目光接触。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但能把自己外貌形容得这么出神的,还是第一次。 “梁影说要我给你写首诗,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一句。哦,对了,还欠你一幅画,等这次回来以后再画吧。 好了,你去找梁影聊会天,等会我来叫你,不食言。” 赵川把短剑入鞘,又检查了一下手弩,开始闭着眼睛养神,等着朱序到来。 他听到长安君离开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又停下来。 “川……赵川?” 某人听到长安君在叫他。 睁眼一看,正是美人回眸一笑,宛如百花怒放,美艳不可方物。 饶是赵川的审美水平极高,也是被这一倾城一笑给电到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把这句诗写在画上面吧。” 长安君说完就像做贼一样跑掉了,即使走远了,心也在一直狂跳不止。 她在跟梁影姐姐的男人暗送秋波,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撩。 这算是一种勾搭吧?长安君暗暗鄙视自己人品低劣…… 邺城城南,可足浑常的府邸,一间华丽的厢房内,已经醉得断片的慕容伟,嘴里喊着“媚儿,媚儿”什么的,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 小可足浑氏一脸冷笑的看着在床上不断低声呼唤那个红衣妖媚女子名字的鲜卑慕容燕国太子殿下,心中一片冰冷。 她贵为太子妃,却连个用幻术迷惑人的婊子都不如!!慕容伟真是让她彻底寒了心。 “你们都退出府院,我要服侍太子殿下歇息了。” 小可足浑氏淡淡的对门外的侍卫下人说道。 太子出门,派头还是有的,其实这是一种保护,或者说是监视。 侍卫头领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要知道慕容俊可不是什么善茬啊。慕容伟又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真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个,太子妃殿下,属下职责……” “是不是我和太子颠鸾倒凤的时候,你们都要在旁边欣赏么?”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小可足浑氏,此时脸上阴云密布得可怕。 得罪慕容俊是得罪,得罪现在权势炙手可热的可足浑家,也同样是在玩火啊,指不定人家今天这事记住了,以后随便找点什么由头玩死你。 “那个,属下不敢。那属下就让人在大门外等候太子和太子妃好了。” 侍卫首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带着所有下人离开了。 他估计太子妃跟太子要玩一些很X很暴力的游戏,嘛,贵族圈子里面这种事情多了,这夫妻两感情还挺好的呢。 所有人离开以后,小可足浑氏在房间里点燃了檀香,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将门反锁。 小心翼翼,弯弯绕绕,小可足浑氏像是做贼一样,来到一间十分偏僻的厢房。 里面只有微弱的灯光。 这扇门,踏进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小可足浑氏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慕容伟今日的丑态,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素面白衣的高玉,已经端坐于几案前。 这件屋子地上全是铺的毛毯,踩上去异常柔软,没有床榻,那张很矮的几案就是唯一的物件。 有人说偷情的女人进了宾馆,几乎百分之百会出轨,因为来到这个地方,哪怕嘴里说的是聊聊天,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 孤男寡女在宾馆的单人间开房只是聊天? 还当是在幼儿园呢! “你来了,坐吧。” 高玉的态度,并不像是想女人想疯了的那种,反而像是在谈判一样,这让小可足浑氏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她要的不是这些!这些也不值得她冒险来跟对方相见! “前方消息,慕容俊身体已经不行了,慕容伟也会很快成为太子,你应该要适当抓住自己的权力了。” 高玉沉声说道。 “慕容伟一家人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上次你是被关柴房,下次,就难说了。” 小可足浑氏浑身一颤,她明白高玉不是在恐吓她,只是在说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那我该怎么做?” “跟慕容垂合作,给他一部分兵权。只有慕容垂强大起来,慕容伟才会感觉到压力,他才会需要力量,可足浑家的力量。 外戚的地位稳固,你的地位也就更稳固。” 小可足浑氏没有受过这种熏陶,但大致上想一想,也明白了高玉的意思。 有外敌,才有心思团结身边的人。如果慕容伟登基后形势一片大好,那自己这个皇后虽然稳固,却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要知道,古代帝王里面,心思在皇后身上的皇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只听说过宠妃,从来没听过宠后这种说法。 “还有呢?还有什么事情?”小可足浑氏现在心里也没有迤逦的心思了,毕竟活命比偷情重要得多。 “慕舆根狂妄自大,又贪婪好色。你国色天香,想办法适当勾引一下他,但不要明确表示什么,让慕容伟跟他斗一斗,对你没有坏处。 即使慕容伟玩不过慕舆根,慕容垂和慕容恪兄弟会出手的。” 高玉继续给小可足浑氏出点子,站在对方的角度看,这全部都是金玉良言。 至于对鲜卑的燕国是不是,那就不好说了。 “你把我说的这么漂亮,结果还不是见了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可足浑氏委屈的咕哝了一句,却也对着高玉郑重点头。 “还有,以后我们要少见面,以后我会在昭德寺出家,你有机会就去那里找我。” 出家?我还指望你以后带我私奔呢! 这一刻,小可足浑氏有着被爱人背叛的羞耻感。 她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丢下一句“知道了”,就大步朝着门那边走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心恋落花,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房间的灯忽然熄灭,美人感觉自己已经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我疯狂的想念你,又害怕你受伤,又害怕事情被慕容伟知道,情愿不见,心如刀割。”高玉在小可足浑氏耳边说道,双手却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也是,这几天我也要疯掉了!我不能没有你,要了我吧,今夜起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此时这位平日里端庄的太子妃只知道自己现在仅仅是个需要男人疼爱的女人而已。 她已经变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两人的情感如同炸弹爆裂,台风呼啸,摧毁一切理智和心防。 小可足浑氏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沉沦在这段不伦的热恋里。她和高玉抱在一起,软软倒在毛毯上,热烈回应着心爱男人的吻,很快就彻底迷失了自我…… 高玉禁欲了很久,今夜他也达成所愿,得到了慕容伟太子妃的一切。他用自己所有的心思,还有多年的采花贼经验,让小可足浑氏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快乐和满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心爱的男人巫山云雨是这样让人心醉,难以自拔。 “回慕容伟那边去吧,以后就在昭德寺见面。” 很久以后,高玉温柔的给小可足浑氏穿好衣服,送对方出了厢房。 这位美丽太子妃看着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可以让人看到天荒地老。 “我走了。”她在高玉嘴唇上轻轻一吻,千言万语,已经无须表达。 第五十五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神龙摆尾) 身心已经全部出轨,再也无法回头的小可足浑氏,大大方方的回到慕容伟的卧房,这位太子殿下依然不知道自己头顶已经绿得不能再绿,已经是大草原的状态。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无须后悔,只管走下去便好。都是自己选的路,把身子交给高玉,是她的选择,那便要承担一切严重后果和风险。 享受蜂蜜的甜美,就要提防蜜蜂的侵袭,一切不外如是。 美丽的小可足浑氏点燃油灯,从容的将慕容伟身上所有的衣物移除,又把自己弄得只剩下肚兜,将衣物胡乱扔在地上,然后轻轻的躺在对方旁边。 她要造成今夜慕容伟跟她亲热过的假象,所依靠的就是她当太子妃以来“端庄又守规矩不会说谎”的一贯作风。 谁能想到一向有些保守的太子妃,刚才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是那样风情万种呢? 刚才跟高玉之间的巫山云雨,小可足浑早已意乱情迷什么都顾不得了,那一身的痕迹,迷乱的气味,该怎么解释倒是个大麻烦,不如一劳永逸,让慕容伟来背锅,让这些反而成为她今夜服侍对方的“铁证”。 女人天生就是演员,出轨了的女人,更是演员中的影后。小可足浑氏闭上眼睛,当睁开的时候已经满面娇羞,如同换脸。 她亲热的搂住慕容伟一只胳膊,嘴角带着笑意的进入了梦乡。 辱人者人辱之,慕容伟当初若是不毒打小可足浑氏,这个女人恐怕到死都不会主动投入高玉的怀抱。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首先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才会让那些居心妥测的人得逞。 洛水的岸边,赵川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在发呆。 已经快要到子时,朱序会来吗?还是保持对晋国的愚忠,一条道走到黑,任由桓温和谢家收拾他? “郎君,王亮伯父跟我说,你这次去,就算回来,也会万劫不复。为了一个朱序,值得么?” 身后一个窈窕的黑影慢慢靠近,轻轻的从背后抱住了赵川。 没有哭,但身体在颤抖,正是满心纠结的梁影。 “苻生已经知道你没死,下一步,必然是找我算账,公孙赐是第一波,不会是最后一波。我需要朱序这样的大才,助我一臂之力。” 赵川转过身来,拍打着梁影的背说道:“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长安君那样的女人你也看到了,杀人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是很多人不这么想,比如慕容俊这样的人。 让天下早点结束战乱,为所有人寻找一条好的出路,这是我的理想和目标。我一个人力量不行,所以需要得力的人来帮我实现。” 中原的胡人也有好几百万,很多已经汉化,杀还是不杀?像冉闵那样杀,还是想别的办法杀? 长安君那样无辜的妹子杀不杀?还是为奴?他这一世身体的母亲也是鲜卑美女,要不一起做了? 手疼手烂了是要治病,而不是把手剁掉。 很多事情原本有好的解决办法,但天下已经成这种模样,作为一个想收拾烂摊子的人,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享乐消沉。 所以赵川才不愿意在江左混,不然王羲之和谢安可以很容易的帮他找一条“好路”,一个高起点,几十年内,未必不能在那里左拥右抱,呼风唤雨。 “我知道,只是很担心你,却又帮不上忙。你师父说在苻坚那里历练一段时间,他说等你这里有他发挥空间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这件事赵川知道,而且他还有别的后手,否则又岂会陪朱序玩命。梁影现在这么说,似乎他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的女人好像也没有闲着啊。 “你别管了,好好在这里等我回来吧。”赵川试图安慰坐立不安的梁影。 “嗯,那个,长安君你觉得怎么样?”梁影抬头看着赵川,眼神里带着戏谑。 赵川不好意思偏过头,其实他挺喜欢这个直爽妹子的,只是在自己女人面前夸另外一个女人,怎么也不是件靠谱的事情。 “哼哼,其实你也很动心吧。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也只有你能保护她。” “嗯,我答应你,不会让她受伤的。”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正打算吻一下的时候,一艘小船缓缓靠近河岸,赵川警惕的将梁影护在身后,右手按在短剑的剑柄上。 “赵大当家,我来了!” 来人粗布衣衫,绑着发带,腰间仗剑,背后长弓箭斛,一副侠客打扮,并未像赵川想象中的满身铠甲。 “你一个人来,并未带随从,这让我有些吃惊啊。” 赵川感慨的看着一脸凝重的朱序,这厮真是堪称是个道德君子了。 你既然这么高尚,都不愿拖人下水,当初为何会把桓温的女儿睡了呢?就那么缺女人么? 赵川心中满是疑惑,但并不好去询问。 “我们现在就出发,你我,还有我的亲兵队长孟昶,石越将军,还有十个最精干的武卒,共十四人,哦,对了,还有个女人,一共十五人,坐两条船,我们一条,石越带人坐另外一条。” 赵川突然想起长安君来,又补充了一句。 朱序何等聪明,一听赵川的说法,就知道肯定是不安分的长安君,他连忙摆手道:“之前那位姑娘我就弄丢过一次,她那次估计是吃了些苦,这次就不要勉强她了吧。” 其实这次赵川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案,长安君也不是个摆设,她是很重要的一张牌。 “好吧,之前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计划,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朱序脸上看不到感激,当然,最后他抱得美人归的话,肯定会感激的,但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名将,此时对赵川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只是没办法而已。 “谢玄告诉我,婚礼就在明日。地点,就在谢奕的大营,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我们要在半路抢亲,然后抢在桓温反应过来之前逃回洛阳,其中,需要穿过谢奕的防区,谢玄的防区,王珣的防区。 此外,桓温在鸿沟还有一支水军,打仗可能不太行,但运送人员和粮草都是无碍,我们很可能被这支水军拦截。第一个问题的核心就是,如何将桓婧救出并送到洛阳。” 乖乖啊,这才是第一个问题啊? 朱序有些瞠目结舌,他以为原本要做的就是这么多呢!赵川身后的梁影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在抢阿猫阿狗的亲事啊,那是桓温家的女儿! “那第二点呢?”朱序沉声问道。 看赵川说的头头是道,朱序心里也有点谱了。至少对方是很有诚意的,没有随便拿个鲁莽的计划忽悠自己。 等等,刚才赵川说道谢玄,那是怎么一回事? 朱序疑惑的看着赵川问道:“谢玄……现在难道不该杀我而后快么?” 自己未婚妻被人睡了,现在要被抢了,结果还给“奸夫”暗通消息,提供便利,这是得有多大的心啊! 朱序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头顶绿油油还甘之若饴的感觉。 “谢玄不认识桓婧,所以没感觉。主要是,谢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当冤大头,而且,让桓婧不开心,将来有的是难受的,那又是何苦呢?谢玄这样的人会缺合适的妻子么?” 有句话叫大丈夫何患无妻,说的就是男人把你自己做好,自然不缺眼光卓著的老丈人和娘子,已经是桓温麾下大将的谢玄又怕什么? 朱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还是谢玄本身,对包办婚姻也有些反感了吧。比较他姐姐可是毫不犹豫的投入自己喜欢男人的怀抱,飞蛾扑火一样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有样学样,谢玄心里又如何会没点想法,毕竟谢道韫可是“得逞”了,诉求得到了家中的默认。 有成功案例在前,谢玄自然不会去穿桓婧这双绿色的“破鞋”。 他已经不仅仅是谢家这一辈杰出子弟,而且还是手握重兵,掌握家族私军的大将,还有朝廷的“正式编制”,等同于野战集团军司令。 现在的谢玄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第二呢?还有什么事情?” “第二点吗?就是以免夜长梦多,你们一到洛阳,就正式办婚礼,入洞房,我会请桓温来参加婚礼的。生米煮成熟饭,桓温自然会放弃与谢家的联姻,至少不会让桓婧去当筹码了。 至于后面的,自求多福吧。” 赵川是故意在诈唬,其实想想也知道,桓婧成为桓温和谢家之间的一根刺,朱序如果将来在桓温手下混,等于是公然打谢家的脸,老谋深算的桓温,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让这对小夫妻有多远走多远,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从此桓婧再不是桓温家的掌上明珠,朱序也不是东晋冉冉升起的一颗新将星……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 “有多大把握?” “半分把握也没有,只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陪她不喜欢的人睡觉。更何况,那个男人也不想这样。” 这话说得梁影双眼一亮,似乎想起了当初她和赵川之间的故事。 赵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序如果再缩回去,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对,现在就走,那边的渡口你看见没,有两艘船停着,我去叫人来,我们一起出发。” 对于这些细节,赵川早就准备好了,更何况这次有谢玄做内应,实在是稳得不能再稳。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时辰以后,当赵川带着这次行动的人手到达渡口的时候,朱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妹妹,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梁影紧紧拥抱着长安君。 “我知道的啦,赵川说这次我一点危险也没有,放心了。”虽然长安君这样说,梁影又怎么可能放心,出发在即,她也只能把话吞进肚子里了。 “朱将军,在下石越,久仰了!” 少年老成的石越,看上去格外气场足,甚至比虎背熊腰的孟昶看着更让人心生敬畏。 “久仰,这次有赖石将军了。”朱序不卑不亢的说道。 如果一切顺利,这位以后就是同僚了,此人看上去并不简单,朱序也是悄然观察对方。死心眼不代表傻,既然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有可能他当然会提前做下心里准备。 两艘走舸,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洛水岸边,苏蕙那娇小的身影看着船只远去的黑影发呆,月光下,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明白赵川为什么要那么拼。 这次去远不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那个坏人,他还能安然回来么?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可足浑常府衙里那间华丽的厢房里,慕容伟悠悠转醒,痛苦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昨天好像喝得太多,嗯,不过还好,跟那位妖媚美人来了一发!太他喵的带劲了! 他的胳膊感觉到了女人身体的光滑触感,哈哈,还好,美人没有走,这下逃不了,已经是他的禁脔了! 慕容伟决定今天就把这位妖得不能再妖的女人收入后宫,封个妃子,好好玩玩。 美人背对着她,白皙的脖子和肩膀上全是吻痕,慕容伟带着**的问道:“怎么样,我昨夜很厉害吧?” “是啊,是真的很厉害,夫君你昨夜差点没把我给折腾死,不过能不能解释一下,媚儿是谁?” 小可足浑氏转过身,双目如电的看着慕容伟,嘴角带着冷笑! 卧了个槽!我到底做了什么! 慕容伟高涨的欲望瞬间降到冰点,难道说……我昨晚只是跟自己原配妻子疯狂了一夜吗? 这种哔了狗的感觉,让人情何以堪! 慕容伟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小可足浑氏身上的痕迹,还有自己身上的痕迹,得出一个结论,他喵的那个妖媚美人,自己根本就没吃到,他昨夜吃的就是自己的老婆,mmp! 对于一个喜欢撩妹,喜欢一夜的坏男人来说,没有比和辣妹疯狂一夜以后发现对方就是自己家的黄脸婆更让人腻歪的了!此时慕容伟想自尽的冲动都有。 “可足浑常,我要杀了你!” 慕容伟迅速的穿好衣服,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过来问候的可足浑常。 “昨夜跟我侄女睡得可好?夫妻恩爱是好事,不过房事也别过度,你们的动静也太大了点呀。” 哈? 慕容伟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这种态度。 “媚儿呢?就是那个红衣舞女,快点,把人交给我?” “什么红衣舞女?昨夜是太子妃扶着你进了房间就再也没出来啊?”可足浑常吃惊的答道。 第五十六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王车易位) 慕容伟赤红着眼睛,看着一脸冷漠的小可足浑氏,又看了看可足浑常,看了看高玉,看了看自己的侍卫。 “昨夜,你们都没有看到那个红衣舞女么?你,可足浑常,你还陪我喝酒,你,对,你一直在弹琴,你们,你们合伙在骗我!!” 慕容伟发了疯一样抓起侍卫首领的衣领,大吼道:“快点,告诉他们,你们都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 侍卫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道:“那个,殿,殿下,属下真的没有看到。王妃扶着你进了屋子就没有出来了。” 他的心在颤抖,因为当时他们都晕过去了,如果让慕容伟知道,小命难保。 他知道有猫腻,但是关他啥事,只要现在慕容伟好好的,自己就是安全的。 一个人和一群人目睹了一件事,但事后提起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众口一词的否认,那这个人也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慕容伟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太子有事情要说。” 小可足浑氏屏退众人,将慕容伟拉回房间。 她解开上衣,只剩下肚兜,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问道:“夫君,昨夜,你觉得这些都是谁留下来的呢?你一边和我夫妻人伦,一边嘴里喊着媚儿,你让我怎么想? 我已经给你找了四个侍妾,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说完,小可足浑氏就开始痛苦抽泣起来,掩着脸痛哭。 她可以在高玉身下婉转承欢,甚至索求无度,也能在慕容伟面前装成贤妻良母和受害者,这就是女人。 发起狠来,抛弃了底线的女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相比较而言,还是小可足浑氏的姑姑长安君(慕容伟的小姨)更有节操一些。 面对慕容俊和慕容垂的侵犯,宁可死也不愿意就范。现在的小可足浑氏和慕容伟,不过是在互相伤害罢了。 慕容伟十分心烦意乱,又自知理亏,整个人都不好了,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坐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可足浑氏穿好衣服,低着头温顺的说道:“夫君可能是从战场回来,沾染了邪气,妾身最近就去昭德寺为殿下祈福。” 她的小手紧紧握着慕容伟的手,对方抬起头勉强一笑道:“那有劳王妃了,自从固安回来,万事不顺,去祈福驱邪也好。” 慕容伟站起身,略有些歉意的看着妻子的俊俏脸庞,这才感慨当真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小可足浑氏相貌人品都是靠得住拿得出手的,奈何男人喜新厌旧,没激情就没感觉啊! 再加上对方人伦时的表现实在太差,远远没有那些侍妾“会玩”,慕容伟自然也就提不起兴致来了。 “走吧,回去吧,父亲可能要回邺城了,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 “夫君,我叔叔这段时间一直找你,也来求我,无非是军职的事情……你何不给他点甜头,免得他以后转投他人呢?” 小可足浑氏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你说的也是那么回事。”慕容伟托起下巴,可足浑常这厮像是牛皮糖一样沾着自己,不就是为了兵权的事情吗? “东宫要组建卫队,主将是父亲任命,还缺个副将,我看可足浑常对这个位置应该比较动心吧。” 副将,有权,但是也受到节制,慕容伟觉得自己可以拉拢一下可足浑常,毕竟主将是他爹慕容俊的任命,严格来说,可不算是“自己人”。 这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乃是作为太子的悲哀。 人人都知道你是将来的皇帝,甚至明天就是皇帝也未必,但也是人人都知道,你现在,还只是一条在皇帝眼皮底下的咸鱼而已。 他能把你捧上去,也就能把你拉下来。或许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这是人之常情,慕容伟觉得小可足浑氏偏向于可足浑家也没啥稀奇的。 她父亲可足浑翼虽然已经死了,跟可足浑常却是五服以内的兄弟。 太子的马车离开后,高玉和可足浑常都松了口气。 “事情成了?”可足浑常昨夜可是听到那间屋子里传来小可足浑氏迷乱的呻/吟,她在那里面跟高玉这个大帅哥在做什么事情,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以后如果东窗事发,我想带她一起走。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可以吗?”高玉面带肃然的看着可足浑常。 “爱美人不爱江山啊,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才。”可足浑常笑眯眯的说道。 一个人不怕他有欲望,就怕他无欲无求,这种人,所图必然惊人。看到高玉被小可足浑氏的美色所迷惑,可足浑常心中满意,因为他找到控制这个人的方法了。 “以后,我就在昭德寺出家,当然,是俗家弟子,你以后有事就去那里找我吧。” “好,每五天我去找你一次,商量对策。”可足浑常低声说道,两人就此分别,高玉从府衙的小门而出,一身素服,带上斗笠就离开了。 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完成,现在是去寺庙里等待了,那里人多眼杂,却也好鱼目混珠。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这是利用了人们对安全区域死角的疏忽而造成的,高玉这个曾经的采花贼,对此知之甚深。 这世间万物就是这样,此消彼长,对于有的人是严冬,对于有的人却是暖春。 兴高采烈向父亲求情,希望能嫁给朱序的桓婧,心已经凉透了。 被禁足,禁止与其他人联系,不能出府,随时有人监视着,桓婧觉得自己就跟坐牢一样,早知道是这样,就是再返回洛阳,也不会跟着父亲桓温派来的人回许都。 桓温没有跟桓婧讲大道理,而是简单粗暴将她跟外界隔离,也不听所谓的故事,更不听解释。 反正就是把你软禁,然后嫁衣穿上,出嫁。 快刀斩乱麻,桓温不希望在北伐的关键时刻,还得罪谢家,弄出一些不可收拾的事情来。至于朱序,秋后算账是随时的事情,等桓婧洞房完之后,他会亲自去处理此事。 这天,在许都县衙后面的一间厢房内,鲜红的嫁衣穿在身上,此前略显青涩的桓婧,这一刻也是明**人,染了朱唇,画了浓眉,她如同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心若死灰。 不能反抗,甚至不能去死,她这么一死,朱序必死无疑,甚至朱序的家族都会被牵连。如果活着,至少朱序被桓温处理的时候,她还能站在一旁求求情。 谢家提出,要在军营里办婚事,而且是谢奕的军营,这个要求让桓婧有些奇怪。 按道理,世家的婚礼,应该严肃庄重,礼节,还有成婚的地点,都是有讲究的。 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或者说,桓温没办法,捏着鼻子认了。 谢家不在许都办,或许是不想给人一种“上门女婿”的感觉。迎亲这个程序,必须要走,哪怕现在的目的地并不是婆家。古代没汽车,谢玄家在建康乌衣巷,这要坐高铁才能保证当天到达。 从这点上看,谢家要求的一切倒也合情合理。 良辰吉时已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谢玄,穿着大红的婚服,已经来到许都县衙门前,桓婧就在这里等待出嫁。 谢玄此刻并不像是要经历人生三大喜事之一那样高兴,反而是面色冷峻,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赵川那个混蛋有句话说得真好,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谢玄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戏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给人看的。 或者说,是在跟桓温暗战! 谢家是什么心思,桓温能不知道吗?这次婚礼肯定会出事,桓温也一定会有准备。 就像是在角力,都想把对方推进身后的粪坑里!表面上还得和和气气的,装作一家人的样子,当真是要靠演技吃饭才行。 这一刻谢玄居然有点羡慕起姐姐谢道韫起来了。 你说赵川这厮吧,出身虽然是庶子,娘也是鲜卑人,但好歹是江东名门陆家,母亲也异常得宠,跟谢家还是门当户对的。 长得也不差,不对,应该说是个小白脸。 文采,智商,都是一等一的,武力稍微差点,却也够带兵打仗了。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对姐姐谢道韫还是很实诚的,虽然色了点,女人多了点,不过比较起来,却是强王国宝这样的家伙太多,最最关键的是,姐姐喜欢他啊,结算被非礼她也开心得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谢玄有想起自己这桩婚事,有种被一摊狗屎恶心到的感觉。桓温为了权势,不成全女儿的幸福,有些令人不齿,他也变了啊,为了上位,为了坐上皇帝的位置,桓温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为父报仇的热血青年了。 一时间谢玄愣了很久,直到桓温麾下的年轻将军,担任婚礼司仪的江灌提醒他应该进县衙将新娘迎出来时,这位谢家麒麟才恍然大悟似的回过神来。 这一幕让人作呕的肥皂剧,还是要演下去啊!谢玄无可奈何的下马,进府衙,里面已经有一顶轿子放置在院子里,那是桓婧出嫁时坐的。 见到轿子稀奇么?不稀奇。 其实轿子的历史,可比汉代要早多了,先秦时期运用就很普遍了。 《尚书·益稷》中有一句话:“予乘四载,随山刊木。” 什么意思呢,这是大禹自述其治水经过时讲的,核心在四载(也就是4种交通工具)。 《史记·夏本纪》中解释,这四载是:“水行乘舟,陆行乘车,泥行乘橇,山行乘欙。”这个“欙”(同“雷”音),就是最原始的轿子。 它倒底是什么样子呢?《史记·河渠书》中说:“山行即桥”,桥就是说的欙。 这是因为欙是走山路用的,负在一前一后两个人肩上,《癸已类稿·轿释名》中说,这东西远望过去“状如桥中空离地也”,所以,在上古时,轿、桥二字相通。 轿子因此得名。这次桓婧要去谢奕军营里,婚宴也在那里,没有嫁妆,也没有聘礼,那些都是要到建康之后才会交割的。 这一趟只是走个形势,或者说,双方心知肚明,却又斗而不破的暗战。 没有像后世一样的婚闹,桓温巴不得桓婧早点跟谢玄洞房,一炷香的功夫,谢玄就骑上马,带着迎亲的队伍,离开府衙,朝着城门方向去了。 谢玄并没有觉得很高兴,或者松口气。因为他没有看见郗超。 郗超郗嘉宾,对桓温忠心耿耿,而且两人私交极好,郗超可以为桓温把爹都卖掉。(这并非夸大杜撰,历史就是这样) 桓温女儿出嫁,郗超居然不在场,这可能么?谢玄可是打听清楚了,郗超近期根本就没生病,他缺席这样的重要场合,只能说明,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除了伏兵狙击来抢亲的朱序,谢玄想不出来郗超还会去做什么? 说不定桓温还不止一道保险。 他们未必知道谢家的谋划,然而却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朱序不会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结婚,搞不好他就会铤而走险的。 要知道朱序可是带兵打仗的,而且还很有一套。他若是抢亲,说不定谢家还会配合(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桓温的谋主,又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不定是想引朱序出来,把最后那点隐患处理掉。 谢玄突然感觉遍体生寒,这一趟,搞不好是个大坑,专门为朱序设计的陷阱! 赵川能不能力挽狂澜,不会把他给坑了吧? 姐姐亲自上阵挑的姐夫,全屏自己意志选的男人,不会把自己的小舅子往死里坑吧? 这一刻,谢玄真希望赵川能牛逼点,从这个陷阱里全身而退,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他真不想穿双破鞋过一辈子啊。 同一时刻,邺城郊外昭德寺的一间禅房里,一身灰衣的高玉,看着眼前穿着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摇头大赞对方国色天香。 “邹媚儿,好师妹,多亏你这次帮忙了。”高玉对这位红衣女子拱手道谢。 “不客气,好了,事情办完,我就要离开邺城了。师父去世前说我只要南下,今年就会找到如意郎君,所以师兄你也悠着点,虽然不知道你是想做什么,但是女人的心思都是很多的,你不要太天真了。” “所有罗汉里面,唯独你是叫观世音,当真是悲天悯人呢,啧啧。” 高玉无所谓的挥挥手,那位给慕容伟跳过舞的美女,浅浅一笑,挥挥衣袖就离开了禅房。 第五十八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带你装哔带你飞) 蒙面出现,前面拦路,后面断尾,烟雾弹伺候抢人,随后扬长而去回到洛阳让朱序和桓婧洞房,这应该是赵川的计划? 不不不,赵川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如果真那样做,以后估计会被愤怒的谢道韫砍死。 按谢玄这种情况,他是家族核心子弟,名声在外,乃是谢家下一代的扛把子,他的婚姻,谢家能不重视么? 如果谢家真的有心保护一个人,别说是十个赵川,带着一千个人去抢,就算是桓温亲自带着大军,谢家也能扛得住。 至少会让桓婧安然进谢家大门,不会有一点点意外发生。 至于现在么,本来就是演戏,赵川又何必故意来恶心人呢?就算不看谢玄的面子,至少也不能打谢道韫的脸啊。 事实上,这次迎亲的人,全是谢玄的亲信,甚至连谢万长子谢韶,都在其中。 很多事情,桓温知道,谢家也知道,只是都不能说,说了就要坏菜,现在两家的合作关系,定然要打个大折扣。所以桓温故意装作谢家不知道,谢家也故意表现出不知道,谁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只要不说破,那就还能圆回来。世家之间合作又暗战,攻守形势全凭实力。 所以桓温对这次送亲,没有安排人护送,因为,谢家一定会捣乱,他派多少去,谢家也会把亲事搅黄了。 桓温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后发制人。他的目的就是挫败谢家的小心思,本身就是政治婚姻,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同样的,谢玄知道赵川的计划,甚至几天前就跟他碰过头,将送亲的流程时间路线都告诉了赵川,周瑜打黄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真正的斗法,不在于抢亲,而在于抢亲之后,桓温的围追堵截和疯狂报复,抢亲不是游戏的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到目前为止,桓温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动作,你如何能确定这个枭雄现在不是在欲擒故纵,挖了个坑顺手把朱序做掉呢? 毕竟朱序这次守卫洛阳也算立了大功,睡了桓婧的事情又不能到处宣扬,怎么处理掉这个人还是有点让人头痛的。 亏待功臣的流言对自己名声不利,桓温想篡位必然爱惜羽毛,未必没有一石二鸟的心思。 这是真真正正的阳谋,心知肚明的争斗。既然这里不是对决的战场,那赵川自然是不会多此一举让谢玄出丑的,毕竟怎么说对方都是这个时代正儿八经的小舅子,没道理不帮他。 “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开打吧,我谢玄虽然自幼习武,但双拳难敌四手,打不过歹人,无能让未过门的妻子被抢走了,让谢家蒙羞了呀。” 谢玄一边装模作样的说话,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色婚服。他很好奇,为什么真正的朱序不在这里,而装成朱序的赵川,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莫非他真以为这些能瞒过桓温? 就算他能过桓温那一关,郗超也不是吃素的啊。那家伙的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他手下的人,跟赵川手下的石越等人也在假打,两边都是战阵之上最精锐的人马,却像是女人在绣花一样的表演,几乎可以用丑态百出这个词来形容。 眼前这一幕荒诞的剧目,让谢玄有点不适应,更何况,他还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嗯,某种程度上的丑角,被抢了“新娘”的倒霉蛋。 “好了,别废话了,开始演戏吧。真是的,桓温这家伙演戏,我也得演,你同样要演,这叫什么事情呢?” 谢玄叹息了一声,也不揭开桓婧的盖头,直接让她走到赵川面前。 很绅士的谢玄,在路上已经把赵川的计划说了,桓婧欣喜若狂,恨不得此刻就飞到洛阳。 桓婧和长安君的身高差不多,穿着宽松的嫁衣,盖头一盖,还真有些迷惑人。谢玄看到另一个穿着嫁衣,看上去跟桓婧分不出来的女人,心下稍安,至少赵川还是准备了鱼目混珠的“道具”,这一趟倒也不全是赌博。 “拜托了,希望你的办法管用。若不是姐姐平日里看人眼光甚好,爹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我这个计划的,若是你失败了,我这辈子可就惨了。” 谢玄一脸苦笑,他说得轻松,其实惨的何止是他,估计谢家也是会被坑得半身不遂。 “桓婧,在长安的时候,我就曾经救过你一命,今天这事情,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话不好听,希望你也能理解。” 赵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甚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谢玄心中一震,其实不止是他,就连长安君内心也是泛起一阵阵涟漪,她也是没见过赵川这么刻板的一面。 盖头下的桓婧看不到表情,但双肩似乎有些颤抖,她还不知道,这里有个和她一样打扮的女子,就是她认为已经遇难的长安君。 而长安君很懂事的没有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跟桓婧谈姐妹情,其实她是因为对自己的外貌很自信,害怕谢玄对她一见钟情,耽误赵川的大事,才一直保持低调的。 “桓婧,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子,父亲是雄霸荆襄的桓温,母亲是晋国长公主南康公主,可以说这里的每个人,命都没有你好,无论是谢玄也好,我也好都是这样,更别提运气一直不怎么好的朱序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谢玄都觉得赵川有点残忍了,然而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你手上的筹码是如此多,更是握着满把好牌,用天之骄女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你看看这两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思考一下。” 赵川根本就没打算停下来看桓婧的反应,他继续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当初,你背着家里人跟着你兄长来关中,因为你的任性,他被苻坚软禁了许久,而且,如果不是我在一边帮忙,还有葛洪仙师出手相救。 相信你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几丈高了,这是你需要思考的第一件事,为什么你总会遇险。” 这话说得谢玄目瞪口呆,没想到赵川这厮跟桓温的女儿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同样是救人,为什么你把我姐姐勾搭走了,让她深陷情网不能自拔,而这个看上去更有利用价值,也更好“上手”的女人,你却沾都不沾呢? 谢玄在心中疯狂吐槽,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非常奇妙,特别是男女之间,若是看对眼了,什么山盟海誓,巫山云雨,那都不是事。 “然后呢,我一路护送你回襄阳,结果你被鲜卑慕容的人绑架,可问题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乱跑,又怎么会被慕容平那些人抓到呢? 其实慕容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若是你能安分一些,或许早就回襄阳了。” 这事除了当事人长安君和桓婧以外,真的没一个人知道,桓婧也是被赵川骂傻了,没察觉出对方言语里不对的地方。 “然后是朱序救你出邺城,逃到洛阳,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到最后,你还不能跟他在一起,还要逼的所有愿意帮你的人也都走投无路。 其实你就是一直在作死,最后混到这步田地的。 如果这次我能成功救你逃回洛阳,那么,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你不再是桓温家的宝贝明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连对桓婧有些不满的谢玄,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 赵川这次说话只能说是太坦白了点,这让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接受? “川哥哥,我会报答你的。”没有揭开盖头的桓婧,话语里带着哽咽。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已然明白,骂你的人未必不是心疼你的人,赞美你的人,未必不是包藏祸心的人。 “罢了,我对你确实有恩,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恩情这种东西,时间长了就会变味,变成一种心灵的负担。当你觉得无法偿还的时候反而会成为一种怨恨,恨别人或者自己。 好好过日子,就是最大的报恩了。” 赵川这一席话,在场诸人无不动容。 “我说,别废话了,这戏演还是不演?桓温未必有耐心等着我们!” 谢玄不耐烦的催促道,其实是不想赵川继续再教训桓婧了。 盖头下的长安君,却是在回想当初桓婧把赵川夸成了一朵花,这男人对桓婧当初定然是十分体贴照顾的。 这样一个“大好人”如此直白而尖刻的批评,定然不是因为心中愤怒。长安君对于赵川的爱慕与崇拜,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在她眼中,这个男人就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赵川拔出短剑,装模作样的在谢玄面前挥舞,谢玄却打得很认真,不得已之下,赵川只能使出丁胜教给他的绝招,逆水剑,遇强则更强。 最后赵川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谢玄求胜心切,上当之后,被一脚踢倒在地。 此时此刻,送亲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或者说想站起来的人。 谢韶甚至是自己主动躺下的。 都是要脸的人,演这样不要脸的戏,大家心里都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抢亲的闹剧,草草收场。 “赵川,你们快走吧,桓温的快马,就要来了。”谢玄靠着一棵大树在喝水喘气, 抢亲“成功”,就说明游戏已经开始了,这个作死度极高的游戏,桓温是不会放水的。他一直想跟谢家合作,同时打击对方的权势,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放心,万无一失。” 赵川吹了一声口哨,众人带着桓婧消失在了丛林里,谢玄等人原地不动,等着桓温的人马到来。 他怎么都有些不放心,至少要确认一下桓温的反应。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大队身披轻甲,背上都是长弓箭斛的精锐骑兵队伍急匆匆的赶来,为首之人,正是桓温手下第一猛将邓遐! 邓遐不是桓温的嫡系,但是为人极有操守,听话,会打仗,而且能攻坚,很受桓温信任。如果一个上位者只知道任用嫡系,那他迟早有一天会完蛋,而且这个时间并不会很长。 邓遐乃是万人敌,无论赵川手下哪一队人马跟这队骑兵对上,都没有活路,但调动大部队,又会惊动桓温。 是追击的部队姗姗来迟么?不不不,桓温是故意留点时间让抢亲的人逃跑的,免得吃相太难看,其实前方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 这些骑兵看到了狼狈的谢玄,连问都不问,或者说,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往赵川等人逃跑的方向而去。 “这支军队,并非是桓公的嫡系啊,以兵法来看,此为正,只是撵鸭子用的。” 谢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对堂兄谢韶解释道:“看来桓温的后手,比我们想象得多,连邓遐都用上了,这次真是大手笔了。” 邓遐这队人马,不是用来抓朱序的,而是在后面追赶,缩短赵川等人应对的时间。桓温用兵老辣,自信不会失手。 一个时辰以后,长安君软软的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喘气,她养尊处优,实在是跑不动了。 “我说,为什么我们要跟桓婧分开跑啊?你就那么确定,桓温的人马,不会跟着石越他们?” 两人已经来到嵩山脚下,前面似乎没有路了,有也只有山路。 “我们上山。虚则实之,桓温看到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一定能猜到,真的桓婧,就是在我们二人当中。” 难道他不会两路都派人去追? 长安君心中的疑问并没有解除,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赵川确实是想过这个问题了。 两人之前做足了准备,这山路走起来,除了累点,倒也是健步如飞。 “快点,我已经听到很多人的叫喊声了。”长安君焦急的说道。 嵩山很大,然而之前赵川等人就已经进入伏牛山脉,一直沿着嵩山东部行进。 东面是峭壁,西面是无穷无尽的大山。长安君对赵川动心了不假,但她可没打算两人在山里当野人。 就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大山里过原始生活,也没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也许你到老了走不动的那一天,应该也不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两人一路小跑,前方山顶居然出现了一座寺庙,偌大的牌匾上写着“龙潭寺”三个大字。 第五十九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人脉VS人心之一) “盖头不要摘下来,我知道你很热,但是我们要为朱序他们争取时间。” 长安君的骨头像是被抽掉,软软挂在赵川身上只喘气,因为爬山实在是太累了。一向都没吃什么苦的她,还真有些扛不住了。 不是说好了只是演演戏么?为什么又是跑路又是爬山的,像是躲避老鹰追击的兔子一样疲于奔命啊? 长安君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赵川才好,早知道这一波如此的累,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赵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赵川抬头看了看寺庙的匾额,发现一个小和尚慢慢走了出来,居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法显和尚。长安君不认识法显,那半透明的盖头看的也不真切,只觉得这个声音带着戏谑,非常猥琐。 他喵的,这个死和尚说话一向不着调,现在也是一样。赵川觉得跟他说一句话就会崩。 “你说这里有座庙,居然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座庙的?” 法显身上的秘密也很多,可以肯定他并没有到过这里,莫非这厮也是穿越而来的? “快进寺里面吧,我之所以来一趟,就是为了见证你说的神迹。不然背着那么大一个东西,还要爬这么高,我也没发神经啊!” 法显一边说,一边带着赵川跟长安君进了龙潭寺。 这里早就被废弃,别说是什么龙了,就是和尚,也就只有法显一人而已。 寺庙的院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怪物”。 像是老鹰,但大得多,骨架是木头,上面蒙着帆布,帆布上还涂满了油脂,头很尖,两翼很宽。 赵川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法显,没想到这厮真能把东西组装起来,还做的如此精巧。 “你给我的图纸我看了,应该就是这样的,连接的地方是用草绳和树藤浸油连接的,这东西估计怕火,也怕雨水,可惜只能用这一次了。” 法显一边在那里吐槽这玩意就是个残次品,但眼中的得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原本是打算用这个,嗯,滑翔机,从邙山进洛阳城。但现在洛阳在朱序的控制之下,没必要了,想不到居然可以用在这里。” 赵川围着法显制作的滑翔机绕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 图纸是他通过系统兑换的,材料却是他和法显两人在匆忙中准备的,小和尚对此异常感兴趣,带着零件上了嵩山,并在龙潭寺组装好了,这就是赵川赖以脱身的屏障。 “你确定这东西能飞?” 法显把手笼在袖子里,舔着脸跟在赵川身后如同一条狗。 “嗯,一定能飞,不过呢,似乎最多只能上两个人。”赵川指了指滑翔机上的把手和踏脚的地方。 说明书上说得很清楚,最多200公斤的重量,还要留一点冗余,不然飞天上摔死,那他估计要在穿越界出名了。 “呃,你是想让我带着你,那她怎么办?” 赵川一看法显的样子,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试试身手,满足天空翱翔的愿望吗? 法显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道:“你看,反正是她爹来找她,也算是送佛送到西吧,不要在意这些了。” 尼玛,我要是能把桓婧交出去,还让你费这么大工夫干嘛?我女人梁影来营地几天了,我都没时间去叙叙旧谈谈情呢!还不是这些破事给逼的。 赵川揭开长安君的盖头,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这位美女是谁,她要是桓温的女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长安君一直都没说话,主要是被这惊人的“滑翔机”给吓到了,赵川一拉盖头,她如同受惊的小兔一样紧紧搂着赵川的一只胳膊不放。 “啊!是你!居然是你!你这个妖女!妖女!太可怕了!” 法显看到长安君,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慌忙不迭朝着院子的门外跑去,赵川和这位鲜卑美女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法显也不想想,长安君若是个妖女,她能被慕容垂逼得走投无路么? “来,后面就是悬崖,帮我搬一下,等会我们要坐这个离开了。” 不由分说,赵川推着长安君往前走,果然,和之前在营地里法显跟他描述得一样,后院一出门有块不大的空地,空地边缘没有栏杆,再往前就是万丈悬崖,悬崖下面是一个深潭。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想来龙潭寺,大概就是这样得名的吧。 两人把分量并不重的滑翔机搬到悬崖边上,赵川并没有立即坐上去,这让长安君非常奇怪。 追兵其实已经很近了,而且这座孤山(嵩山的一个山脉),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事已至此,长安君宁愿相信赵川,而不屈从于内心的恐惧。 “赵川,我们为什么还不走?”长安君奇怪的问道。 赵川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等会抓紧,一切有我,这样的机会,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什么都不要怕,只管享受这个惊险的过程就好了。” 他并没有跟长安君解释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不走。 很快,惊慌失措的法显,又从前院跑了过来,对着赵川大喊道:“大当家,不好了,桓温来了,是桓温,真的是桓温!” 法显还是见过桓温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长安君很奇怪赵川的脸色为何这样淡然,要知道,鲜卑慕容里面,面对桓温,敢于站出来的人,也仅仅是慕容恪慕容垂罢了。 现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郎,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面对即将带着士卒前来的桓温,居然毫无惧色,这恐怕不仅仅因为他有身后这个奇怪的东西作为退路。 “把盖头盖上,不然这戏就没法演了。”赵川在长安君耳边低声说道,吓得妹子赶紧把盖头套在头上,又好好整理了下衣服。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那是铁甲摩擦碰撞的声音,龙潭寺的大门被一脚踢开,晋军中亢龙军独有的红色铠甲,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生疼,如同一条红龙,冲进龙潭寺。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这些人就将本来就不大的寺庙捅了个对穿,随即将赵川等人包围,除了身后的悬崖,连呼吸的空间都要没有了。 “婧儿,回来吧,这个不是朱序,难道你连朱序也分不清了吗?” 桓温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亢龙军分成两边,留出一条过道,桓温龙行虎步的来到赵川跟盖着盖头的长安君面前。 “你不是朱序,虽然计策很好,但却也很好猜,人越少,就越容易隐藏行迹,所以这一个才是真的。嗯,我猜猜看,愿意给谢家帮忙,又有才智和实力布置这一切,你是赵川吧。” 猜出赵川并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只要想想谢玄的姐姐谢道韫跟谁有一腿就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桓公,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呢!” 赵川撕下人皮面具,俊俏的小白脸带着坏笑,果然是赵川无疑。 “罢了,谢家跟你什么关系,我心里也知道,今天就当你不在这,一切的源头是朱序,你让婧儿过来,这事就算了结,我当做没见过你。” 桓温哈哈大笑,手一横,挥斥方遒,霸气外露。 事情有那么一点点波折,不过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桓公,你知道吗?在晋国,你手腕通天,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人脉强大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赵川的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心中冷笑。 桓温这个人,最后连晋国的皇帝,他都敢诬陷对方为“阳痿男”,用这种卑劣手段逼迫其退位,当真是当得起枭雄二字。 不挡他道的,路人也是他的朋友,挡他道的,挚友也是死敌。 “你知道吗?虽然你有人脉,但是我有人心啊。我不否认你很厉害,或许当今并无敌手,但你一直没弄明白这个时代的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赵川的话让桓温心里很不舒服,但这位枭雄却并没有说什么。 你可以口若悬河,甚至可以打一辈子嘴炮,但桓温身边的亢龙军,你能对付多少?说那么多废话,最后还不是要屈服? “婧儿,快过来!”桓温不耐烦的说道。 女儿的婚事,已经让他腻歪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完成和谢家的联姻。 至于女儿被朱序睡了,只当她被狗睡了吧,反正这次也会将朱序一并收拾了。 赵川乃是谢道韫的男人,谢家的大姑爷,桓温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不然的话,像今天这样将他耍得团团转的人,还可能活着喘气么? “桓公,我身边这位姑娘,她是鲜卑人,但她愿意冒险,是因为我答应让她看看我口中,我心中向往的那个世界,这就是人心,你猜不透人心,可以跨越胡汉之间的分歧,为所有人找到一条可以走的路。 有良知的人所期盼的路,你还是不懂!” 赵川拉下长安君的盖头,映入桓温眼中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时失神。 确实不是桓婧,但比桓婧漂亮,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桓温的脸都变成黑色的,因为他被耍了,而且刚才还在那里侃侃而谈,说不定赵川和这位美女在心中已经将自己从头笑到脚。 “赵川,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制造一个你意外死亡的事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枭雄已经开始杀气外露,长安君害怕得搂住赵川的腰不放,桓温和慕容垂一样,身上都有那样的气息。 上位者的气息,肉食者的气息! “人心呢,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比如乞丐的一顿饭,比如农民的一块地,比如……桓婧想嫁给朱序,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有时候却又没差太多,这就是人心啊。” 赵川拉着长安君已经抓住了滑翔机的把手,准备“跳悬崖”了。 桓温手下的亢龙军士卒想上前逮捕他们,但桓温却始终都没有下令。 “雄关漫漫真如铁,如今迈步从头越!桓公,天下的变局,已经开始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赵川会在洛阳求活,或者等死,不会后退一步。 明晚,朱序和你女儿的婚礼应该如期举行,到时候希望你能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再会了!” 赵川给了长安君一个安心的眼神,纵身一跃,滑翔机如同一只苍鹰,翱翔在山谷上空,慢慢飞远,追不上了。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望山跑死马,山路最难,而且不以直线距离为准。桓温知道,赵川跟自己再见面,恐怕就是在洛阳城了。 分进合击,另一路人马,如同仙女散花一样,没有两人一路的,全部都散开了。 经过一整天的抓捕,包括石越在内,所有人都被抓住了,或者说故意让对方抓住了,唯独少了这次的主角,桓温的嫡女桓婧。 一个临时的营地里,桓温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捆在一起的石越等人,一边又看着脸上写满了尴尬的邓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人没有交代吗?什么都不肯说么?” “呃,大都督,不是他们不肯说,而是他们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朱序亲自接应的,我们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踪迹,这些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邓遐是大将,桓温还不至于情商低到给他脸色看的地步,他无奈的挥挥手,邓遐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说吧,赵川一定有话带给我吧,松绑吧,这些都是勇士,他们忙了一天也累了,上点吃的吧。” 敢跟着赵川,摸他桓温的老虎屁股,勇气确实值得敬佩,一时间桓温倒是起了爱才的心思。 桓温一面让手下人好好招待下石越他们,一面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天这一手,至少输了九成,然而郗超还没回来,他在黑石关那里候着呢。 要走水路去洛阳,必走黑石关,什么都不需要做,在黑石关的渡口等着抓人就行! 这时,石越大言不惭的说道:“桓温大都督,我们大当家说了,朱序他看上了,所以也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将来必有厚报。” 尼玛,这语气可真够大的! 不过赵川这厮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罢了,以后有机会再收拾这小混蛋吧。一时间这位权倾晋国的枭雄,也感觉身心疲惫起来。 第六十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人脉VS人心之二) 黑石关,位于今河南省巩义市西南4公里,古称黑石渡,是洛水最重要渡口之一,因洛水东有黑石山,故名为黑石关。 此关口乃是洛阳的南大门,可走水路,亦可走陆路,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守不住黑石关,洛水下游的船只就能逆流而上,到达洛阳的南城门,事实上,历史上桓温的一支大军,就是这样到达洛阳,占领洛阳,最后又离开洛阳的。 夜色如墨,深沉无比,夏天燥热还未完全转凉的天气,还有岸边青蛙的呱呱叫让人心烦意乱。 然而一叶扁舟,却如同幽灵,静悄悄的逆水而上。 船上朱序小心翼翼的划桨,而一身灰色长衫的桓婧,安稳的坐在船上,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的情郎。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朱序最后还是来了!不枉费她当初投怀送抱。 她拿自己的身体和终身幸福为赌注,终究是没有做错,这也许是她这几年一系列错误当中唯一做对的一件事。 虽然赵川说她一直是在作死,或许从前是自己孟浪了,但这一次桓婧绝对没有后悔。 “婧儿,等我们明天早上到洛阳,就正式拜堂成亲,天地为证,日月为证,我朱序此生绝不负你。” 婚礼是赵川的人在筹备,不过如果他们不能平安到达,那可就算瞎掰了。朱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桓温这个人打仗的风格看,即使不是算无遗策,也能说是有勇有谋吧,平四川,入关中,打得也算是有声有色了。 抢亲这件事上,难道桓温就没点后手么?就算上了赵川的当,起码也会有些补救措施吧? 朱序直觉上,就感觉桓温肯定还有后招,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出现了好多艘船组成的一支船队,还用铁锁连在一起,忽然间亮灯,好似一条黄龙,似乎是专门在等朱序他们一样。 “婧儿你还打算回去吗?”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朱序看着前方的船龙,头也不回的问道。 以前,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现在么,只有不甘心受辱和不甘心自尽两种选择。 做都做了,哪里还能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谁挡道,他就要杀谁! 朱序已经决定了,就是要轰轰烈烈的,他怎么也不会让桓婧离开自己,要死,就死一起! “朱序,不要垂死挣扎了吧,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所有的事情,都在桓公预料之中,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一天一夜了。天罗地网,你哪里也去不了。” 最大的一艘楼船的船头上,站着两个人,在火光照耀下看得很清楚。 一个就是眼睛小四方脸,胡须又很多的郗超,另一个,则是在此次建康“政变”中左右局势的“罪犯”,前荆州水军大都督竺瑶! 公然窝藏罪犯,不对,其实那本身就是桓温一手导演的,这是个强权大于公理,以至于无处说理的时代。 这位跟可是朱序一起共事过的人物,他此刻面无表情,高大魁梧的身躯暗暗护着郗超。 要知道朱序这厮箭法可是相当不错的,若是发起狂来六亲不认,想要玉石俱焚,他死了倒是死了,若是拖郗超下水,桓温损失可就大了,在桓温这边,尚且没有人能取代郗超的位置。 他是桓温的大脑和智囊。 “如果遇到危险,记得一定要往岸边划,弃船上陆地再说。” 朱序忽然想起赵川临走时特别强调过的一句话,趁着与郗超等人的船队还有一些距离,他疯狂的挥动船桨,朝着离这里不远的岸边划去。 桓婧也在船上,朱序自信郗超是不会放箭的。 看到朱序的举动,郗超先是一愣,随即失笑的着摇摇头对竺瑶说道:“朱序也是糊涂了,岸边可没有大山,再说我早就派人在那边巡视,他跑上岸,又有什么用呢?” 确实跟郗超想得一样,洛水北岸,桓温手下杨铨期带着一队几百人的骑兵队伍,负责抓捕朱序一行人,只是郗超没想到这船上只有朱序跟桓婧二人而已。 赵川小狐狸的金蝉脱壳确实妙,但打仗打的就是人多势众,还有人脉的广博。 捏住了脉门,跑也跑不掉。这次的行动很稳,到目前为止,除了赵川带着个不认识的妹子逃脱,其余一切尽在掌握。 杨铨期是太原王氏的人,郗超是高平郗氏的人,邓遐无门无派,却是军中第一猛将,为了抓捕朱序,桓温将自己的人脉调动到了极致。 除了谢家的人以外,其余的世家,在这次行动中,都发挥了自身的作用。 郗超不否认赵川很机灵,很有想法,很有胆识和见识。 或者说,这个人潜力无限。 但东晋世家的关系网,赵川仅仅只是沾了点谢道韫的光而已,桓温则是主要玩家,甚至是坐庄的庄家。 对于这次抓捕朱序,其实桓温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检验自己麾下大军的协调能力,类似于后世的军事演习! 此次虽然几乎不会碰到抵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军事行动,朱序也曾经是他手下大将,而且有勇有谋。桓温希望借此机会,也看看自己手下的人办事能力如何。 目前看来,虽然不能算是尽善尽美,但瑕不掩瑜,不论是桓温也好,还是郗超也罢,都对大军状态比较满意。 郗超隐约看到朱序的船靠了岸,他对身边的竺瑶说道:“开始吧,给杨铨期发信号,让他带着轻骑去追,我就不信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桓公女儿可是金枝玉叶,我就不信她能逃得掉。” 如果是朱序一人,郗超还有点担心,对方毕竟是行伍出身,若是真想隐藏起来也未必没有办法,但桓温女儿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她能做到朱序的程度么? 其实这个问题问赵川,比较有发言权,毕竟他认识的那些女孩,全是那种娇贵的人物,这种女人,唯独不能逃难,一逃难就会成为累赘。 一朵烟火在天空中绽放,迸发出五颜六色的缤纷,拉着桓婧飞奔的朱序心中一沉,看来事情已经朝着自己所设想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哎呀,我的脚崴了!” 桓婧一声娇呼,一个踉跄被朱序抱在怀里。她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碰到,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怎么样,还能走吗?” 朱序小心翼翼给桓婧擦眼泪,对方无奈的摇摇头,她今天什么都没吃,就算能跑,现在估计也没力气跑了。 “来了!” 附近隐约有皮甲摩擦的声音,朱序行伍十年有余,对这种声音很是熟悉。 “敢问,你就是朱序朱将军么?” 周围无数火把被点起,朱序心下大惊,这洛水北岸,居然布置了不下千人,自己到现在才察觉,只怕不是乌合之众啊! 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赵川的人,赵川的人都在桓温眼线的监视之下,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必定引来桓温更大规模的部署,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哈哈哈,好!朱将军拼死守卫洛阳,乃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我汉家儿郎的典范,我薛强,就是敬佩你这样的人。 请朱将军和夫人移步到我大军之后,追兵的话,你不需要担心。我薛家子弟兵,敢跟异族动刀兵,自然也不惧乱臣贼子!” 这声音不仅语气豪迈,其中的话,更是让人惊爆眼球! 得,一代枭雄桓温在这厮嘴里成了乱臣贼子,看来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至少表面上是的!这他喵的是哪路神仙? 朱序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他之所以不带下属,就是因为手下那些人,未必肯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对面这支军队,似乎一点都不将桓温放在眼里。 倒是桓婧乖巧的对着这位身穿皮甲,拿着长弓的中年汉子盈盈一拜,对方笑呵呵的挥挥手,她就拉着朱序来到薛强的身后。 “来人啊,列阵,半月阵!弓弩手熄火,右侧埋伏!” 薛强一声令下,手下大军有条不紊的列阵,展开,不存在一点混乱,显然操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显然也不是那些小猫三两只的流民队伍可以比拟的。 朱序暗自观察着眼前这一支地主坞堡武装,皮甲铠甲都有,虽然杂乱,但长刀,长矛,弓弩等制式兵器一样不缺,看上去精气神具备,甚是精锐。 右胳膊统一用红色布条绑着以示区别,看来是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我的妈呀,连流民武装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吗?这是要变天了啊! 朱序心中一阵感慨,隐约觉得赵川所说的时代变局,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可及而已。 只是现在不是思索和吐槽这个的时候。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来人甚急,这大概就是郗超老神在在不拼命追赶他的依仗吧。 “绊马索准备,弓弩手准备!”薛强继续下令,身边的掌旗官挥舞旗帜,跟晋国正规军别无二致。 其实薛强是太过于谨慎了,因为这边灯火通明,来的骑兵肯定知道大事不妙,朱序有了援军,故而已经放慢速度。 被绊倒的只有几匹马罢了,骑手被身后的袍泽拉起来,轻骑上的人也都下马列阵,身材魁梧,满脸黑气的杨铨期,拿着一柄长剑就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敢问你们是何人所部?桓公抓捕逃犯朱序,无关人等请退开!否则……” 杨铨期脾气不好,但此刻他还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啊。 “否则怎么样?你还打算硬闯么?” 薛强嘴角挂着冷笑,冷箭如流星一样射出,正好将马上的杨铨期头盔射落,这位晋军大将瞬间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是河东薛氏家主薛强,你也好,桓温也好,想找麻烦的,尽管放马过来就是,哼!” 原来是河东薛氏! 朱序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北方号称茅坑石头的薛氏! 茅坑石头,顾名思义,乃是又臭又硬,软硬不吃的主。苻健派人去收服他们,被打得大败,慕容家也派人去收服他们,同样被打得大败。 这家人,不与胡人通婚,不与胡人合作,当然,当年祖狄北伐的时候,曾经积极响应过,但现在已经对晋国上下失望透顶。 这次桓温北伐,乃是为了未来篡位,薛家人的反应很是冷淡,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做的事情也不止是接洽。 难道这就是赵川所准备的后手? 朱序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杨铨期受此奇耻大辱,那本来就有些横肉的脸,变得极为狰狞,怒目圆睁,似乎立刻就会下令冲阵。 不到一箭之地的距离,薛强高傲的仰着头跟杨铨期对视,丝毫不惧。 “我数十下,你的骑兵若是不退,万箭齐发,可别怪我不给桓公面子!” 薛强的态度蛮横,甚至有些嚣张,但这却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杨铨期。 薛家是汉人武装,北方豪强,乃是桓温所争取的对象,就算不能拉过来,至少也应该让他们保持中立。 河东在黄河以北,离洛阳不远,乃是重要战略支撑点,无端得罪他们,这是何苦来哉,尼玛桓婧又不是自己的女儿? “哼,今日之耻,他日定当百倍奉还!” 杨铨期丢下这句话,就不甘心的下令收兵,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狼狈不堪,今夜的回忆,只怕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想起,然后成为人生的梦魇。 “朱将军,自从北方局势糜烂以来,我还没机会去近在咫尺的洛阳,你能否带我去开开眼呢?” 和对杨铨期的傲慢不同,薛强对朱序是带着一股来自内心的尊重。 “敢不从命?我还欠薛兄一顿喜酒呢,哈哈哈哈哈!” 这是朱序最近第一次开怀大笑!有惊无险,终于平安上岸,朱序在庆幸之余,也担心赵川能否平安脱险。 桓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会善罢甘休? “以后,我终于可以叫你夫人了。”朱序拉着桓婧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将自己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一个不知名的深潭岸边,赵川捏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长安君的鼻子,将口中的气吹到对方嘴里,脸上全是焦急…… 第六十一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心灵的碰触) “刚才你亲我了,还亲了很多下。” 不知名水潭边,长安君坐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笑眯眯的看着赵川,不依不饶的说道。 她身上大红色的嫁衣早就不见了,湿漉漉的劲装衬托着火辣的身材,没有哪一个男人不动心的。 “是的是的,我就是忍不住亲了,谁让你长的漂亮呢。” 赵川没好气的在水潭边叉鱼,完全没有跟长安君说话的兴趣。 “而且你还很无礼的按我的这里!按得那么重,你为什么这么下流啊!” 长安君得意的指着自己的胸说道。 “是是是,谁让你身材好呢,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哪里忍得住。” 赵川又叉了一条鱼,扔在一边,食材差不多了,可以找个隐秘的地方烤鱼吃了,至于长安君说的那些,拜托啊,溺水的人不做人工呼吸,早就死了好不好。 “喂,你这个人,老老实实承受我的感激不行吗?明明救了我的命,你怎么能这样淡然呢?” 长安君走过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赵川的腰。 她哪里是傻啊,谁好谁坏看得明白着呢。虽然不知道赵川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在给自己渡气。 当时从滑翔机上掉到深潭里,如果不是赵川救她,早就喂鱼了。 长得漂亮又不能保证不死,溺水了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这里没有别人,我想说心里话。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什么人可以选?除了你以外,我还看得上哪个男人?还有哪个人能比你好? 你这个人最坏了,比慕容垂还坏。 慕容垂只是强迫我,你却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好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是梁影姐姐的男人,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长安君就这样在赵川背后默默的抽泣。 当一个梦幻般的男人走进她的生活,她只想永远的抓住不放,只不过,好的东西大家都想要,她的结拜姐妹,已经捷足先登了,而她却在感情的漩涡里一头栽了进去。 “有句古话,叫始乱而终弃。开始的时候全看心情,离开的时候又很随意,这是不可取的。 我点点头很容易,但这不仅意味着情感,还意味着责任。 人有时候要的东西很简单,或许只是安全,只是一碗饭。有时候要的又很复杂,一辈子给不了。我无法确定是否能给你全部想要的,一旦不能给,或者给得不够,爱会不会变成恨? 你现在怎么想的,我知道。但是,我,还没有想好。 美人恩重,如果你垂青于我,我不想让你失望,辜负你。” 这不是拒绝,却也不是接受。赵川有一种预感,也许因为长安君,他以后会跟慕容垂等人兵戎相见,甚至成为生死大敌。 他隐隐有一种使命感,桓温也好,慕容垂也好,历史上这些人最终都成为了称霸一方的枭雄,他曾经想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人,然而造化弄人,这些强人,最后都成为了不得不迈过的障碍。 赵川转过身,诚恳的看着眼睛微红的长安君,轻声说道:“等洛阳的局势平静下来,我想给你好好治治病。 很多事我或许还没有想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哪怕那个人是慕容垂,或者慕容俊。” 赵川的表情很严肃,他也是很认真的,因为这也是梁影以死相逼的嘱托。 因为那些江左的妹子到了自己身边,所以梁影感觉压力山大,她需要心地善良而单纯的同伴。这也是为了后宫的平衡。一旦被破坏,必然会有被伤害的人。 赵川不想做一个被下半身控制的人,因为他想走的更远。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长安君就主动吻了过来,热情洋溢,赵川很快就迷失了自己,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倾国倾城的绝色妹子投怀送抱,心神也会动摇哇…… “你做的烤鱼真好吃,不过这个山洞感觉有点奇怪,我们真的不走了吗?” 长安君依偎在赵川身边,吃着对方的烤鱼,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心中全是满足感。 今天,终于和赵川结结实实的亲吻了,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救人什么奇怪的原因,当时都很沉迷,难以自控,感觉要和对方融为一体。 是那种很厚重,很深沉,很缠绵的吻。她到现在还在回味。 这下他跑不掉了!长安君觉得赵川是个翩翩君子,这样的人,不会占了她便宜不认账的。这大概就是女追男隔层纱吧。 “你啊,为什么这么傻。男人啊,别说是亲一亲,就算我把你睡了,甚至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也能翻脸不认人的。 到时候你可惨了,后悔都没处去找人哭诉。” 看了看一边傻笑的长安君,赵川叹了口气,无奈的用胳膊肘顶了顶对方的胳膊。 这丫头太傻了,被大灰狼吃了估计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难怪梁影会选她。 “其实呢,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看错人。和你一起飞在空中的时候,我就在回想梁影姐姐想你时的样子,还有她跟我说过你的那些事。 我是燕国皇后的妹妹,但为什么我有很多没经历过的美好体验,却是来自于你呢?可见地位和财富并不能带来我要的幸福。所以我宁愿相信你。” 赵川意外的看了身上仅仅裹着一块布的长安君,心跳略微有点加速,不是因为对方美的惊艳,而是那种被人“懂”的感觉。 他当真是小看这个靓丽的鲜卑妹子了!来自后世的人,身上的那种气质,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对方文化不高,远远不能跟谢道韫比,但对于很多事情的直觉,却尤有过之。 “梁影姐姐对我很好,所以在这里,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我看上了一个人,就不会扭捏,我就是你的人,但回去以后,我会征求姐姐的同意,如果她不开心,那我只能离开你了。” 嘻嘻哈哈的长安君,难得认真的看着赵川的眼睛说道。 “我说,能不能把我的胳膊放开,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做坏事的。” “不要,我喜欢你,我是你的女人,我也想你要了我。”长安君顺势把头枕在赵川的肩膀上,似乎在鼓励对方推倒她。 说实话,鲜卑那边,现在确实不讲究这个,今晚跟赵川来一发,献出贞操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对长安君来说并不是一件让人介意的事情。她反而隐隐又些期盼。 被这条呆萌的美女蛇咬住了,赵川只好压下心中的欲念,想着心事。 “长安君,我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嗯,你说啊,不过我不懂那些深奥的东西就是了,也不会写诗。” “你觉得我和慕容垂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同?” 赵川侧过头看着长安君美丽的大眼睛,美人低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有很多话,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长安君兴奋的使劲点头,鼓励似的在赵川嘴上轻轻一啄说道:“对,就是这样,我心里有很多想法,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赵川轻轻将长安君的手掌握住,说话的声音有些悠远和沉重。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个最容易的时代,却也是个最难的时代。” 很矛盾的话,然而长安君却点点头说道:“我有点理解你说什么,感觉你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又说不清。” 两人的衣服被挂在木杆上烘烤着,山洞里,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极少,但却没有欲念,只有心灵触碰的那种喜悦之情。 “几十年前,天下的秩序就已经崩坏,对于各个阶层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机会。以前,你生下来就是公卿,就是贵人,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 赵川摸摸长安君湿漉漉的秀发说道:“比如你这样的美人,以前只能是皇帝的妃子,只能那样的人才能拥有,但现在只要有拳头,有军队,无论是不是异族,都能实现这个目的。 乱世为很多人搭建了舞台,比如我这样的人,运气稍微好一点,再加上勇气和头脑,就很容易出人头地,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就是很容易的时代,也是很好的时代。” 长安君点点头,慕容家的发家史,不就是赵川嘴里的这个过程么? “那很难很坏呢?是不是说的农奴和穷人?” 长安君虽然不算机敏,但也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 “他们只是平平安安能活着罢了。我是想说,这其实是个最坏的时代,对我来说。” 我,和像我这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长安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好像有点明白赵川想说什么了。 “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已经失去了方向,包括胡人在内,大家都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都在不断的摸索,因为以前的老路已经走不通了。 这个过程要死很多人,也要花费很长时间。血流成河,乃至人间地狱,就为了那条路。所以很难。 苦难在不断的重复,只是遭遇苦难和制造苦难的人变了,一切都没变。” 振聋发聩! 长安君终于明白赵川到底是哪里吸引她,让她心甘情愿,飞蛾扑火,就是那种生机勃勃的精神和看透一切的睿智! 他身上没有慕容垂身上的那种深沉和暮气,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与众不同却又富含哲理。 “鲜卑就不说了,连记录的文字都没有,不管鲜卑慕容还说别的什么部族,最后都会和你一样,接受汉化,淡化血统。你看现在,我们就从来没有嫌弃对方是什么人。” 确实是这样! 长安君觉得自己在赵川身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自在感!和对方的话暗暗吻合。 “秦汉的辉煌,也已经过去,那是一个皇帝是神,所有人都是奴仆的时代,无论将来怎么发展,也再也回不到那个时代。江左任何以此为目标的努力,最后都会失败。” 长安君跟赵川此时已经像是夫妻一样,搂在一起说话,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和“我懂这个人”的满足感。 “然后呢?你为什么不留在江左?我很笨,但是我也知道,江左很安全。” 长安君是弄不明白赵川在江北折腾个什么劲。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到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战场吗? “人的需要总是很多的,乞丐不会想当皇帝,但或许会想今晚能多吃一碗饭,多个鸡腿。” “嗯,这我可以理解,所以我衣食不缺,却总是觉得无聊,所以才会到处乱跑,对吗?” 长安君嘴角带着笑容,和赵川十指相扣,对方的讲解很清晰而有条理。像这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尊重和理解的人,长安君自生下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 “对。江左的世家,掌握着知识,奴隶和平民只能看到眼前那小小的一点东西,就像是一顿饭那么大的一点利益,然后做牛做马。 以后,这些也会慢慢在改变。其实,比较起秦汉时候皇帝至高无上,现在世家的统治,至少能出主意的人多了起来,虽然晋国经营得很差,但确实比之前的时代要进步了。” “慕容垂,我觉得他很有野心,其实就是想当皇帝。我是皇后的妹妹,所以他才会对我做那种下流的事情吧。” 长安君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他只想当皇帝,得到天下,却没有想过,这天下的路,应该怎么走才好。前面的那些人都死了,路走不通了,即使慕容垂成功了,也只是在走前人的老路罢了。” 赵川越说越带劲,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在长安君面前并没有什么顾忌的事情,所谓交浅言深,这个女孩只要没发病,就像火焰一样热情,像水晶一样纯洁。 “啊,吃多了,我要去……如厕。”长安君不好意思的说道,却没有脸红,她是草原上长大的美女,毕竟比普通汉家女子大方的多。 呃,好像有点尴尬。赵川指了指洞穴深一点的位置,摆了摆手。 亲,你去厕所我就不跟着了,那得多猥琐啊。赵川低下头看着火堆,继续思考刚才说的问题,其实慕容垂等难题,何尝不是他的难题呢? “救命啊,赵川,快救我……” 洞穴深处传来长安君的尖叫声! 第六十二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勇者斗恶龙) 其实早先的时候,赵川对有件事就非常在意。这个念头一直如同蒙在心头的乌云一样挥之不去。 法显呆的那座庙,叫龙潭寺,这名字虽说很常见,但是啊,龙潭,尼玛的,拉风的名字,首先是你给我先找条龙再说啊! 其实中国的古人特别实诚,有时候甚至是认死理,没有的东西,绝不会乱叫。 比如山南水北谓之阳,比如本溪:本溪得名于境内的本溪湖,本溪湖古称杯犀湖,杯犀湖因“湖底上阔下窄,状如犀牛之角”而得名。 没有来历的名字,古人是不会乱叫的,因为不好记! 没有“龙”的龙潭寺,究竟是几个意思? 现在赵川知道了,确实有“龙”,确切的说,是一条超过八米的大蟒蛇,浑身漆黑,粗比成人大腿,带着腥臭,已经将长安君全身缠绕,打算勒死她之后再饱餐一顿。 这一幕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呃,是谁来着,赵川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说中国长江以北,都没有大型蟒蛇存在的记录,如果发现可以被写进记录里,那眼前这玩意怎么说? 一时间他居然觉得这世界很荒谬。几百年前有刘邦斩白蛇,没想到如今有自己遇上体型更大的黑蛇……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吧? 其实刘邦斩白蛇起义,之所以那么多人信,恐怕还是有些真实因素在里面,至少,大型蟒蛇一类的动物,在那一带是绝对是存在过,被人亲眼见过的。 不然都没人见过,刘邦说出去也没人肯信啊,即使是吹牛,也不能吹得没边。 一个现代人吹牛说自己上过火星或许还有人会信,若是他吹牛自己去过太阳,那真是……有点欠揍了。 现在长安君已经被勒得快要窒息,说不出话来。 赵川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那条大蟒蛇转过头,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他,好像是在说,这猎物我志在必得,你若是敢打扰我的好事,绝对你死我活! “艹,居然被条蛇威胁了,今天若是怂了,以后出去还怎么混啊!” 赵川气鼓鼓的说道。 长安君必须要救,不然梁影都饶不了他。 蟒蛇唯一的弱点,在于排便的孔,没错,就是XX。嗯,在尾巴附近,在一块鳞片下面。 关键是,尼玛这条蛇很长啊,谁知道那地方具体在哪里,万一激怒了这家伙,只怕长安君瞬间就会被勒死。 “还有45秒,人质将死亡,命门在尾巴末端约两巴掌长的地方。” 突然,脑子里一个声音响起,貌似是系统的小秘书,声音却又不是“谢道韫”的。赵川看了一下升级的进度条,系统仍然未升级完成,处于休眠状态。 赵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长安君,只怕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如果死了,会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遭遇和所处环境造成重大影响,以至于暗自观察他的系统君都不得不站出来无条件提醒他。 要知道当时他遇险,一个人对上好几个羌族士兵的时候,系统也没提醒什么,像是消失了一样。 短剑精确的刺入射尾巴。 正好就是脑中声音所说的地方! 果不其然,这条大蟒蛇就像是一个正在拔河的人被突然勒住脖子,一边颤抖一边瞬间松开长安君,朝着洞口的方向遁逃而去。 蛇不是普通的爬行动物,它们非常记仇,当然,这可能跟气味和进化有关。 赵川前世只是听说,并不知道有什么依据。但这条蛇看上去就不是凡品,长安君被勒得够呛,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这里,被这条怪蛇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你现在想跑?晚了!给大爷我留下!” 赵川一声怒喝,拿起短剑就朝着蟒蛇一剑斩下去。 呃……赵川似乎低估了对方的防御,这畜生皮厚肉糙,赵川全力以赴的一剑居然都没斩断,不过剑身入肉一半,似乎有骨头被斩伤,还有咔擦的声音作响。 没有一击必杀,但也算是重创了。 果不其然,那条黑色大怪蛇被彻底激怒,反过来朝着赵川扑过来,闪过赵川的一剑,一口咬住他的小胳膊,身躯扭动,似乎准备故技重施的缠住这个想要把自己一分为二的罪魁祸首。 钻心的剧痛!蟒蛇的牙齿十分特别,而且杀伤力巨大。 赵川躲避不及,被蟒蛇倒生的牙齿死死咬住,不能动弹。他狠狠的把拳头朝着蟒蛇的眼睛砸去,瞬间手上血肉模糊,那条蛇受此重创,疼得直哆嗦,却依旧没有松口。 虽然暂时没办法缠住赵川,但赵川也没办法让蛇头跟自己左手的小胳膊脱手,那条蛇还不断的用强劲的身躯挥打赵川的背,异常狂暴。 突袭变成持久战,而且战况有点不妙了。 “呵呵,感谢大自然的进化,虽然让你有了无与伦比的捕猎能力,却没进化出毒牙,不然今天我必死无疑。” 赵川勉强一笑,还好,情况不算最糟糕。 这条蛇虽然是龙潭寺这一带食物链的顶端,但有一点赵川可以肯定,这大黑蛇无毒,他的四肢,除了被咬住的左胳膊以外,其余的,都依旧是活动自如。 不过还是打不过,毕竟从力量来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老实说,把前世也算在内他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蛇。 赵川感觉像是在跟这条蛇跳舞一样,他短剑已经脱手,不断用拳头攻击蛇身,每一下都用了十分的力道。 蛇受伤了,然而蛇也更暴躁了,扭动缠绕的速度越来越快。 MMP,这家伙到底活了多少年,对付了多少难缠的对手,怎么这样厉害? 赵川觉得这条黑色大蟒蛇,比丁胜还难对付。 他现在已经由攻转守,形势渐渐不利起来。大蛇和他的情况也差不多,因为受伤,又不断受到打击,气力也在衰减。 这是一个比拼耐力的时刻,意志薄弱的一方就会输,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大黑蛇的胜算显然要比赵川高点。 突然,赵川看到身上已经什么衣服都没有,白皙皮肤上反而有很多红色勒痕的长安君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她捡起赵川的短剑,不要命的往大黑蛇的身上砍。 要知道,长安君也是习武过的,嗯,虽然是三脚猫功夫就是了。 “畜生,我让你要吃我,我让你勒我,看我不砍死你。” 赵川没精力欣赏长安君迤逦的身姿,他只关心,这满心怒气的糊涂妞能不能把蛇砍死。 大黑蛇暂时放过缠绕赵川,一尾巴横扫过来,长安君被撞到地上,头碰到一块石头,流了很多血,晕了过去。 好巧不巧,那把短剑从她手里脱离,正好滑到了赵川脚边。 错过这一波,只怕今天自己跟这位鲜卑妹子都会成为大蛇的美餐! 赵川一个翻滚将短剑捡起,黑蛇挂在他身上,又想重新将他缠绕,不想赵大官人跟着扭动,逃脱了对方致命一击,反而旋转到有利的位置。 “呵呵,斗了这么半天,你也是累了吧,那么,再见了,下辈子投胎别当蛇了,真的,我最讨厌蛇了!” 赵川用脚狠狠的踩着蛇身的一段,闪电般的用尽全身力气,单手挥剑,干脆利落的将蛇头斩断! 这一下如同行云流水,赵川感觉自己的逆水剑似乎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能够将力量集中到一点,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最大的力量。 七八米长的蛇身,在地上抽搐,缠绕,晃动,很像一条被抓上岸的泥鳅。 而蛇头却依旧被固定在赵川的手臂上,眼睛早被赵川打碎,却根本拿不下来。 “唉,长安君啊,咱们可真算是有缘,这一番折腾,你我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哥可是为了你,连大蛇都斩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揭竿而起,建立刘邦当年的功业才不枉此生?” 杀了蛇,赵川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虚弱,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那地上的蛇身早已死透,然而蛇头却依旧死死咬着赵川,恨不得永远不要长开嘴一样。 蛇的反射神经在躯干上,所以即使斩下头颅,对方依旧会按照之前的意志行动。死了确实是死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把这蛇头弄下来了。 很久之后,长安君感觉自己额头上有阵阵凉意,她猛然惊起,却是被血和泥污混杂在一起睁不开眼睛。 “别动,我在给你洗伤口,幸好包袱里有外伤的药,不然现在你都还没脱险。” 惊险之后,转危为安,那种喜悦难以用语言来表达,长安君此刻甚至想引吭高歌一曲才能抒发内心的爽快! “赵川,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知道你一定能救我的。” 长安君的手摸到赵川那支手上的胳膊,上面粘乎乎的似乎是血污。 “你受伤了?” “还好吧,咱俩现在也算是一起跟大蛇搏斗过的生死之交了吧。” 不一会,长安君头上已经绑好了绷带,眼睛也可以睁开,赵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滑稽,俊朗的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身上早就没有衣服,腰上围着一块破布就了事。 至于背上和胳膊上的那些淤青数都数不清,左手的手臂上血肉模糊,还在渗血。 长安君看看自己身上勉强遮住要害的衣物,想扑到赵川怀里大哭一阵,又害怕弄疼对方。 “我说你别哭啊,还有力气的话,帮我去把火堆弄一下,你脱险了,我这还没完呢。” 赵川靠在洞墙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蛇头不知道被他弄哪里去了,硕大的蛇身还在洞里一动不动,远看就像是一条大黑蟒蛇在盘着,看着很是吓人。 “以后穿衣服可要穿长衣服,这小胳膊算是要丑破天了。” 赵川指挥长安君清洗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用火把短剑烧烫,直接按在伤口处,传来阵阵肉香。 “好累啊,靓妹,把你肩膀移过来靠一下。” 消完毒,也把自己弄了个半死,赵川对着长安君轻松一笑,倒在她怀里不省人事。 昏迷中,美丽的鲜卑妹子抚摸着赵川的头,泪水一滴滴的落到他脸上,但美人自己却是带着甜美的笑意。 赵川这一睡就是一夜,赶路去洛阳什么的,早已成为虚妄的设想。 第二天当他醒来,伸了伸懒腰坐起身,看到洞里残留的大蛇尸体,才明白昨夜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和这一带最具战斗力的野兽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 “赵川,我想吃蛇肉,你快去把那畜生给我烤了吃了。” 长安君在睡梦中砸吧砸吧嘴,她大概是饿坏了,累坏了,也对那条黑蛇恨极了。 然而直到赵川将鱼烤好,这位养尊处优的鲜卑美人,燕国皇后的嫡亲妹妹才悠悠转醒。 “这是什么?烤鱼么?为什么不把那条蛇给烤了?” 长安君很有些岁月是在草原上渡过的,荤素不忌,对吃的并不挑剔。 “那东西……你还是不要吃比较好。”赵川慢悠悠的答道。 天知道那蛇有没有吃过人,想来如此熟练,这里又叫龙潭寺,只怕吃过不少活人,赵川感觉解决掉那畜生,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赵川,我想了一夜,决定了一件事。” 长安君坐起身,很严肃的看着赵大官人,眼睛凝视着他,都不曾移开。 “如果不能做你的女人,那我以后就出家,谁都不嫁了。你是第一个愿意为了保护我而奋不顾身的人,你说得对,我们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我把我的身家性命全都交给你,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傻姑娘,男人啊,都是看到好的就想更好的,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被“黑蛇君”这么一闹,赵川也觉得跟长安君之间的感情有了一些本质的变化。他也无法漠视昨夜两人患难与共,关键时刻不离不弃的情感。 危急时刻,有多少人能挺身而出呢?昨夜长安君的表现,让赵川刮目相看,人心都是肉长的。 赵川轻轻的将长安君搂在怀里,在对方耳边说道:“我不想叫你长安君,因为太高贵,显得我们很遥远。你是可足浑氏,不如以后没别人在的时候,我叫你小可好了。” “我也想跟梁影姐姐一样叫你郎君呢。” 妩媚一笑,长安君勾住赵川的脖子,两人昏天黑地的吻在一起,狂暴而热烈,难舍难分…… 在他们情感迸发的几乎同一时刻,桓温带着轻骑,上路了,目标洛阳! 第六十三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寸步不让) 一支红色军服的骑兵队伍,正朝着汜水关进发,从速度上看,似乎今夜就能到达汜水关。这些骑兵队伍的最后面,是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里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儒雅异常,风流倜傥的中年帅哥谢安,一个是雄健不凡,气势惊人的桓温,两人正面对面坐着,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你去,可以说是岳父大人看女婿,我去又是为了什么呢?元子(桓温表字),你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谢安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谁也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这话也是绵里藏针。 “朱序抢亲,就算再有道理,难道不应该跟谢家人说句抱歉吗?” 桓温略微皱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元子,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只能说,谢家绝不会接受,要闹,事情就会闹大!你不要想着左右逢源,什么都要,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温文尔雅的谢安,难得偶露峥嵘,语气十分强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想怎么样?”谢安硬,桓温就不得不软下来,不然,谈判就要崩掉。 “第一,朱序此人,不能留在江左,即使是淮南的边境也不行,不要耍什么障眼法,不能就是不能,谢家会清除他的一切影响力。” 谢安一眼就看穿了桓温的打算,对方此去洛阳,就是以岳父的身份给朱序和桓婧道贺的,顺便将朱序纳入麾下,将新女婿“捧”起来。 朱序守卫洛阳,乃是实打实的战功,桓温这一手犹如现代社会里的某些赌足球外围的顶级黑手,他们支持的球队球赛输了,但外围他们却赚回了千倍百倍的钱。 桓温翻云覆雨之间,赵川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当然,把妹成功,和长安君确立恋爱关系不算。 只是如此一来,谢家的身份和处境就比较尴尬了。 由于朱序在前面大放异彩,所以相比之下,谢玄的功劳就很小,在朱序成为桓温的女婿之后,再也不存在谢家能“抢功”的可能性,这可是与当初谢家力捧谢玄的打算背道而驰。 耗费人力物力北伐,最后什么都没捞到,谢家又岂会善罢甘休?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挡了一个世家的官路,那几乎是一锅端了对方家里的祖宗,运筹帷幄的谢安,又怎么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你真要这样?” “没错,只要谢家在,晋国在,朱序就不能以官军的身份存在一天,这是谢家最起码的要求,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现在就下车,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说了。” 桓温陷入两难之中,在这件事上,他跟谢家已经进入零和博弈,要么全赢,要么全输。 “好,那我答应你,朱序,还有我女儿,都不会回到江左,这样你满意了吧。” 桓温带着一丝憋闷,不悦的说道。 “嗯,不过要强调一下,不是我谢安,而是谢家。”谢安慢悠悠的说道,语气柔和了许多。朱序这个人在江左实质性的“失踪”,受益最大的人,就是谢家。 因为谢家可以把赵川的功劳,也“安在”谢玄身上,毕竟谢道韫跟赵川的暧昧关系,建康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此外,我需要这些地方,谢家要在这里屯田。” 谢安递给桓温一张图,这位枭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太原王氏的控制区。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头,所谓的控制区,实际上管理是很涣散的,因为地盘太大,人又太少,或许太原王氏自己都不清楚他们所管理的一片地方,具体都产出哪些东西,或者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勘探到。 “我又怎么能让王家把这些东西让出来呢?”桓温叹了口气,无奈的摊摊手。 很多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谢安没有回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桓温,那意思好像在说,这点事对于你来说也算是个事么?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满足你这个条件还不行吗?真是怕了你了。” “不是我,是陈郡谢氏。” 谢安再次强调道。 “我许诺了这么多条件,那是不是可以说说我要的东西了。”桓温眯着眼睛,看着谢安不动。世界上没有只进不出的事情,谢家得到了利益,必然会付出代价,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想要……”桓温居然凑过来,在谢安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 在这样隐秘的环境下,桓温居然都要说悄悄话,可见所求的东西绝不普通! “短期之内绝无可能,至于以后,容我思索一二,可否,毕竟事关重大!” 之前还春风满面的谢安,此刻面色已经变得有些深沉,他紧皱眉头,什么都没有说,也很可能是因为一个人无法决定。 “北伐班师回朝之前,安石贤弟你都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马车里有些闷,我去外面骑马,跟着轻骑一起走。” 说做就做,桓温很快叫停了马车,随后骑上一匹黄色骏马,跟着大部队走在前面了。 “想起赵川这家伙,我就有种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老了。” 谢安一边说一边拉开马车的窗帘,看着桓温的背影,若有所思。 桓温赌的是三年之内的天下,而他们谢家赌的是十年之后的天下,很难说谁更高明一些。 晋国的北伐,已经进入关键时期,大军展开,就要进入洛阳,实现桓温所承诺的,迁回历代先帝陵墓的诉求。 而远在太原的苻坚苻天王,也拿到了自己不想要,却也能接受的东西。 并州的控制权! 在唐代以后,这里因为气候的变化,生态变得恶劣,才慢慢的淡出历史舞台的第一线,而在唐代以前,黄河流域的生态并未被破坏,太原可是一块风水宝地。 后来又被称为龙城! 由于有内应李彦的里应外合,缺兵少将的张平无力阻止太原城的陷落,不过还好,苻坚并没有为难张平,而张平也很自觉地站出来参与太原城内一切资产的交接工作。 还有组织夏粮的抢收,民心的安抚,使得苻坚掌控并州的过程很顺利。 王猛给了苻坚建议,那便是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现在回长安,根基全无,估计兵权也会被完全收回,完全是从刀俎变成了鱼肉,何苦来哉? 还不如在太原这块地方,好好的发展自己的实力,到时候一旦长安有变,带着龙骧军“勤王”,无论哪边得势,他都是必须要被拉拢的对象,这样坐着不动就能等着天上掉馅饼,岂不美哉? 苻坚从善如流,很干脆的全盘接受了。 军政方面,王猛算得上是两晋时代的第一人,无论怎么争论,至少也是前三的水平,稍微一出手,就帮苻坚安定了并州的形势。 谁都知道苻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主要是他太不着调了,时时刻刻都有出人意表的行为。 这天,苻坚收到了一条绝密的消息,他谁也没有告知,而是悄悄的把王猛找来,商量对策。 好用又给力的人,自然能得到上级更多的关注和依靠,这一点不会因为时代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消息可靠么?如此重大的消息,居然会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你的案头,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欲擒故纵?” 王猛将纸条反复看了好几遍,又询问了苻坚好几个人的性格,官位,平日里的习惯等问题,便将纸条烧掉,沉默不语。 一个小动作就看得出来,王猛是个很自负的人,他认为这个消息一个谋主,就是他本人,来处理就行了,不需要其他的人掺和到里面去。 虽然他自负,但确实有自负的资本,猥琐大叔虽然长得不咋地,从内涵上看却是男神级别的大牛。 “消息有点出乎意料,因为我觉得这些人应该没胆子做那样的事情,可往往真实情况就是在常人的想象之外,先生觉得呢?” 苻坚的语气和话语,对这个绝密消息非常信任,大概,是来自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苻法吧。 “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龙骧将军想要听哪个?” 王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苻坚,好像这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弹指间就能处理掉。 “先说下策吧。” 王猛点点头,苻坚的习惯,看来是先做最坏的打算。 “下策就是点齐兵马,突袭长安,攻占天王宫,以苻健的名义,立苻柳为太子,太后摄政,你为摄政王。” 这是下策吗?原来我心里想的主意居然只是下策? 苻坚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猛这位其貌不扬甚至有点猥琐,如同山里村夫的中年人,他觉得要么是自己智商低,要么是对方故意在耍他。 “那中策呢?中策是什么?” 苻坚不服气的问道。 “练兵,屯田,忘了长安的事情,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手下多一个士卒,将来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你手下多一旦粮草,将来就能多争取一线生机。这叫做以不变应万变。” 王猛差点说出赵川经常哔哔的那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还好忍住了。 师父念徒弟的口头禅,逼格也太低了点,猥琐大叔还不好意思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初他“攻略”贞娘,分分钟将对方推倒吃掉,那是因为他喜欢,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猥琐的人。 手段和目的,从来都是两件事,王猛也从来都不介意用猥琐的手段去实现高尚的目的。 “这就是中策?” 苻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觉得王猛的意思似乎就是在说,别他喵的瞎折腾了,先回去猫一会再说。 “没错,这就是中策,好处就是稳,风险几乎没有。虽然不会成功,但却也不会失误葬送自己,等待时机就行了。” 王猛慢悠悠的说道。 “那上策呢?” “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王猛在苻坚耳边说了八个字,对方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总之呢,你现在先把消息放出去,说自己打算好好经营并州,当然了,你肯定不能像我这么说。 要大肆的赏赐这里的官员,大力度的笼络人心,让别人都以为你打算扎根太原,做一个称霸一方的小诸侯,你现在去做这些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现在还是不要知道得比较好。 毕竟演戏啊,若是太明白,就很难入戏,不能入戏,观众看着也就索然无味了。” 王猛跟赵川一样,喜欢吹水,听得苻坚苻天王心中痒痒,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吧去吧,别说是我说的,暂时忘掉长安的事情,现在就是,多做不如少做,当然也不能不做。” 苻坚走后,王猛摊开一张地图,他眼睛看着的地方,却不是苻坚所关注的长安,而是目前天下风暴中心的阵眼,洛阳! 龙潭寺悬崖下面某处山洞里,长安君看着赵川被自己亲吻红肿了的嘴唇,呵呵傻笑,初恋的甜蜜,已经快要让她融化了。 “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安君等着赵川的下一步动作,比如男人“欺负”女人要做的那些让人沉沦而又没羞没臊的事情。 没想到刚刚还跟自己热吻的赵川,此时却已经拿起短剑,却走向了死去的大蛇尸体。 “这条蛇有点古怪,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赵川这话有点煞风景,要是在后世,你那被人排着队追的女票盼望着跟你啪啪啪,而你却要去看昨夜杀死的怪蛇尸体,估计不分手就算真爱了,被痛骂一顿是起步价。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颜色也很有些怪异,你跟在我身后,没事的啦。” 赵川都这样说了,长安君还能说什么,她知道赵川不是孟浪的人,于是跟在他身后。 厨师对于蛇的结构不会陌生,哪怕是大一点,怪一点的蛇。 熟练的解剖,让长安君看得目不暇接,简直就像是艺术一样美不胜收。 蛇的某根脊骨里,镶嵌着一颗耀眼的明珠!光芒是那样迷人,让人忍不住触摸。 “哇,郎君,真有你的,好美的明珠,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我好不好?” 长安君兴奋的大喊道。 第六十四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一切就绪) 满心欢喜,处于热恋兴奋中的长安君,是多么希望赵川把黑色蟒蛇身体里发现的那枚极为闪亮美丽的明珠送给自己当定情信物啊。 她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会把这枚珠子带在身上,永远都不会拿下来。 不论是将来跟赵川啪啪啪,还是生孩子或者洗澡,都会带在身上,挂在脖子上。 但很让人失望的是,赵川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更别说送珠子讨好自己了,这让长安君有点失望,那种感觉很像是女子被夺走贞洁,渣男却向她炫耀过往的“战绩”一样。 让人有些痛心和难受。 “别瞎想了,这枚珠子放你身上,一个月以后你估计就会变成怪物,长出两只手也不一定哦。” 赵川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地狱,让长安君打了个冷颤。 她忽然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那玩意,或许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川又继续在蟒蛇身体里寻找,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一个很小又很精致,但却很有“分量”的金属盒子。 明显是人工产品,棱角都打磨得非常圆润,六边形的盒子每一条边用肉眼都看不出区别来。 赵川松了口气,将明珠放入盒子中的圆形凹槽里,严丝合缝! 看来这盒子就是给此珠量身定制的产物。 用潭水将盒子上的污血洗干净,赵川将其递给长安君说道:“送你的,算是定情信物吧,这还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宝物,只要让人带着这枚珠子,不出一个月,就会必死无疑。 当然,放盒子里是没事的。” 长安君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内心的喜悦完全被好奇心所覆盖。 “想不想听个故事,嗯,就是昨夜我们合力杀掉的那条蛇的故事。” 长安君点点头坐到赵川身边,他们不会匆忙离开,至少会准备一些干粮在路上吃再走,而且还要去找衣服。 再说她也不想走,回去以后,怎么解释她跟赵川搅在一块,为什么要抢姐姐的男人,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从前,有一条蟒蛇,在水潭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它遇到一个垂死的人,嗯,或者是生病快死了的人,或者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人也不一定。 总之,它当时或许太饿,就把那个人吞了,嗯,或许是被人强行喂了一件物品到肚子里,也就是你手里的那个盒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 长安君疑惑的看着赵川,她觉得这次赵川说的故事,只要长着脑袋的人都能想到,实在是太好猜了。 “别打岔,听我说完。 后来呢,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被它吃了,还是走了,反正已经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要脉络,我们接着说这条蛇。” “那枚珠子,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呃,怎么说呢,它会改变你的身体,十有八九都是变坏,但也有极小的可能是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变化。 这条普通的蛇,受到了这种刺激以后,就开始疯狂的生长。盒子盖着珠子,随着它身体的运动,有时候露出来,有时候又藏到盒子里,它恰到好处的承受了珠子的力量,于是成为了这一代的王者。” 赵川说得起劲,长安君却感觉对方是在说天书一样,一条大蛇都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来,真是太……好像也有这种可能! 长安君那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故事,极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所以呢?” “所以我们昨夜其实很幸运,那枚珠子,正好引起了大蛇的虚弱,然后,结果你也看到了。” 确实看到了,因为蛇被赵川一剑斩下头颅。 赵川叹了口气,长安君美是美,却没有王孟姜的那种机灵,自己一说什么,就能闻琴弦而知雅意。 “你先休息会,我去抓点鱼烤了路上带着吃。” 赵川刚一转身,长安君就死死的拉着他的胳膊,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条蛇,但我知道,你想说的定然不是蛇,能不能告诉我。” 这话让赵大官人有些错愣,大概是他觉得自己又低估了这位鲜卑妹子吧。 “很多人,包括我在内,其实都像这条蛇发生改变以前一样,过自己的生活,没想过称王称霸。 但是当有一天他们意外得到了力量以后,最后的结果,很多都是无法控制这种力量,被这种力量所改变。 绝大部分的人都自我毁灭了,哪怕是极小的成功者,也会变得跟这条蛇一样,残暴而狰狞,却又浑浑噩噩。” 赵川看着长安君美丽的大眼睛说道:“他们自以为掌控了力量,却想不到,其实他们自身,早已面目全非,最后的结果,如果不是死于像我这样敢于斩杀它的人之手。 到最后,其实也是会痛苦的暴死,绝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赵川依旧没有说明他话语里的那些“他们”是谁,但长安君联想到了慕容垂,慕容俊,还有已经惨死的石虎,他们这些胡人的领袖。 “所以你就是能理解这种力量,却不能掌控这种力量的人吗?” 长安君把那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赵川手上。她眼里饱含爱恋和迷醉,被对方的魅力所征服,超越了外表的皮囊,倾慕于对方的学识和深度,这才是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男人啊!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运用这种力量去开创一个新时代。我的下一辈,下下一辈,无数辈的后人,或许能完全掌控这样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想把洛阳发展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一看,天下不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我强大了,也不会成为那条黑色大蛇,因为我心中有这样一个盒子。” 很多话不能明说,不过长安君已经理解了,全部的含义。 赵川不会平白无故对她说这些话。 “将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能帮上你的话,请尽管开口。 无论是在床上服侍你还是帮你生孩子,我都会欣然以赴,力求让你满意。” 长安君不学无术,满腔的爱恋不知道怎么表达,这句话差点让赵川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让我满意啊。 “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跟你想象得或许会有些不同。首先还是要给你治病再谈以后的事情,我觉得,你的人生,或许从今天起,会变得完全不同,小可。” “嗯,郎君,我相信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长安君动情的扑到赵川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就像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是啊,我会让你幸福的,当然,也会让你的结拜姐姐幸福,不会辜负你们的。 赵川轻轻拍打着长安君的背,在心中默念道。 他看着远方深不见底的潭水,已然明白当日梁影苦求他的真实用意。 其实只要抛开长安君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只把她当个鲜卑可足浑氏的吉祥物,就能完全理解梁影的苦心。 还有那一心为他打算的谋略。 长安君不止是个美女,她还有个属性,她是鲜卑慕容燕国的贵族,鲜卑慕容太后的嫡亲妹妹,地位举足轻重!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纽带,在有些特殊的节点里,能够发挥扭转乾坤的作用。 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和另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女人,如果可以选,他希望都能留在身边,不要去辜负。 很快,赵川就开始在潭水边捕鱼,长安君看着他的背影,眼睛温柔得化不开,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 然而赵川和长安君不知道,匆忙回到洛阳城的朱序,在激动和兴奋之余,却感觉很焦急。 赵川没有回来,赵川手下的人也没有回来,面对苏道质和苏蕙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有可能,而且是极大的可能,是赵川出事了,而赵川手下的人,都被桓温抓了。 朱序很聪明,几乎猜到了事实的全部。 其实赵川手下的那些人比如石越,被抓了不要紧,只要赵川本人平安无事,桓温也不会为难这些打下手的人,他们毕竟是值得人尊敬,敢于跟强权叫板的“忠义之士”。 然而一旦赵川出事,桓温就不必给他面子了,那赵川手下的这些人,结果可就不太好说了。 “朱将军,婚礼是我们在操办,现在时间已然不早,还没有赵川的消息吗?按行程,他们现在早就该到达洛阳了吧?” 苏道质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们这一伙人里面,赵川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和领袖,也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利益诉求各不相同的人。 现在时间还不长,矛盾还没有凸显,但以后就难说了。更何况队伍里面脑子好使的几个人,比如石越,现在都不在这里。 那家伙会在哪里呢? 嗯,按一般的行程,赵川跟长安君早就该找条小船,从洛水到洛阳城南门了,但是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甚至苏道质派出几批斥候沿着洛水北岸寻找,都没有找到他们。 “婚礼照常吧,麻烦苏先生当我的证婚人,比较三书六礼不全,难免引人诟病,若是没苏先生在这里,还真是麻烦大了。” 朱序也不知道赵川在哪里,没接苏道质的话头,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有把婚礼程序走完,才能让桓温接受这个既定事实,不然的话,以这位枭雄的作风,朱序还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让人绝望的事情。 “苏先生,酒宴已经准备好,场地也布置好了,你看是不是?” 一身戎装的窦韬,不声不响的来到苏道质身边,又对着朱序点点头,三人交换了下眼色,都略微松了口气。 “将周成的人,还有朱将军手下的某些将校们安排在一起,多点人伺候着。” 苏道质面色有一点紧张的说道。 “那要不要……”窦韬乃是落魄大世家出身,心理素质比苏道质好得多,到此刻依然面不改色。 “当然,确保万无一失。”苏道质还不答话,朱序却抢先说道。 苏道质点点头,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朱序结婚,而且,还有夺权! 朱序站在赵川这边,被收到麾下,不代表周成也这么想,更不代表朱序手下的那些将校们也这么想。 趁着婚宴,将这些人控制起来,最后交给桓温,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本来赵川如果在这里,事情就很好办,但现在赵川看不到人,难道就要放弃?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下次染指洛阳的机会,只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朱将军,我们也很显眼,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这些事情,窦将军负责接手城门和城墙的防务,而小女负责婚礼上的那些事情。”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走吧,去洛阳宫吧。我和婧儿能在洛阳的宫殿结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这也就赵大当家这里可以,若是到了晋国,只怕我会满门抄斩。” 在皇帝的宫殿办婚宴,哪怕是曾经宫殿,这象征意义也足以让人胆寒了。但无法无天的赵大官人当时就说,不仅要办,而且将来还要把现在的洛阳宫出租,办酒收钱! 这人虽然并不残暴,但脑子里充满了离经叛道的想法,当时就让朱序有些惊骇了。 胡人愚昧无知所以有时候喜欢不按套路出牌,然而赵川看上去十分睿智,却也喜欢不按套路出牌,让人……看不透。 朱序不知道的是,赵川和长安君,其实已经是很努力的在往回赶了。 通往洛水的官道旁边的树林里,赵川将两个死去的羌人骑兵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长安君一套。 “死人的衣服,还很脏,怎么穿啊?” 长安君嫌弃的说道:“刚才这两个家伙都把我看光了,我当时还恨你怎么让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看,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嗯,用美女钓鱼,然后趁机出手,很老套也管用的手法。赵川觉得对于两个死人来说,让他们临死前来点视觉上的艳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他对死人一向是很宽容的。 “走,快点穿上衣服骑上马,别回洛阳,去汜水关。姚苌大概是要突袭洛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第六十五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岳父和枭雄) 离大路不远的树林里,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把两个已经死去的羌人斥候身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两匹战马被栓在树干上,无聊的吃着草,这场景看着宁静而诡异。 羌人斥候骑兵的衣服,穿在高挑的长安君身上松松垮垮的,毕竟她虽然腿长个子高,但骨架比那些粗莽汉子小多了,这身衣服套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儿,你梁影姐,现在处于危险之中,或者说,此去洛阳,我们都会陷入危险,你一定要跟紧我。 我没猜错的话,苻生应该是跟姚苌联手了,想打桓温一个措手不及。这也许是他的私人决定,而并非是苻健的意志。 不然我们现在不可能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发现羌人的斥候。” 赵川沉声对长安君说道,对方点点头,感激的吻了下他的脸说:“郎君,谢谢你信任我,没有让我走。” 鲜卑美人的心被爱填得满满的。 “这哪里是信任你啊,我也想你躲远一点。不过你这个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天知道不在我眼皮底下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别离开我身边安全点,毕竟我能罩得住你。” “你坏死了!”长安君娇嗔着打了下赵川的胳膊,她喜欢的男人就是这样,明明是那么回事,嘴上去不承认。 两人翻身上马,有了交通工具,今夜大概就能到汜水关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古代没有手机,没有卫星,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更没有高速。 无线电都没有! 打仗嘛,就是打的提前量,打的算计,打的见微知著。 赵川通过干掉这两个羌人斥候,就已然知道,这些人的侦查范围,大大超过了常规,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姚苌等人已经打算进行军事行动,很可能就是突袭。 这一代最有价值的核心目标,只能是洛阳。 赵川鄙视苻生的为人,更是看不起连兄长都要杀掉的姚苌,但他不能对这两人的军事才华视而不见。这就是所谓的我看不起你的人品,但不会忽略你的智商。 历史上,苻生是当年桓温攻略关中,兵临长安时唯一敢跟晋军刚正面的大将,曾经冲阵全身而退。 而姚苌,则更是后来苻坚天王的左右手被倚重,参与了前秦帝国在扩张过程当中的每一项重大战役。 这两人没点才华,不会带兵打仗,能有此殊荣么? 现在晋国北伐顺风顺水,却没打什么像样的大战,正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全军上下都有些自满轻敌。 赵川觉得自己若是姚苌,此时反戈一击,搞不好能翻盘,至少能打得桓温三年不敢动弹! 刚才,他让长安君衣衫半解躺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装作昏迷不醒,就是为了做掉让疾驰而来的羌人骑兵。两人里应外合瞬间就杀掉这一对斥候,堪称伏击经典。 “我们先摸回汜水关的营地,看看情况如何,然后再带着人去洛阳,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赵川说这话时的表情异常猥琐,让长安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觉自己像是所托非人,但又觉得那副贱贱的样子很好笑很亲切。 “走,时间不早了。送你的那个铅盒子务必要放好,里面那颗珠子,虽说能无形杀人,却也是难得的稀世珍宝。” 赵川收起笑容,一脸肃穆的对长安君说道。 “知道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把东西弄丢的。不过话说盒子上的锁扣真是精巧,汉人真有这么高超的技艺吗?” 长安君不傻,只是见识太少了,她已然发现手里的这件东西,制作之精良,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至少她在鲜卑王宫里见过不少好东西都比不上。 包括很多从建康来的宝物。跟这个比起来,都差得太远太远。 手工打磨的传动轴,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精密车床在最佳状态下批量制作的工业品更好,赵川隐隐猜到了这件东西的来历,还有背后那个人深深的恶趣味。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豹死留皮,那一位,看来也是个不甘寂寞的骚人啊。 赵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长安君手上的盒子,意味深长的对她说道:“宝珠配美人,我感觉你和它很投缘的。” 那两个羌人斥候只是打了下这位美人的主意,立刻就死于非命。赵川觉得这位红颜祸水,可能只有自己才能“镇得住”,他就像是这个来自后世,精巧制作的盒子一样。 防美女辐射,百毒不侵。 “对啊,虽然不能看也不能摸,但是我对这个东西感觉非常亲切呢。” 对身体伤害很大,而且不可控,但那珠子真的很美啊。 长安君对着赵川嫣然一笑,两人各骑着一匹马火速朝着汜水关而去。 洛阳上东门城楼,朱序看着城下那数百轻骑,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对方进城。 桓温来了,或者说,岳父大人来了。 究竟是来贺喜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不好说。 不让桓温进来吧,对方现在没带兵,但汜水关外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躲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让他进来,自己又不敢对老丈人下杀手,而对方却未必了,这可如何是好? 洛阳在北魏迁都以前,规模主要集中在洛水以北,形成了一个以北邙山(黄河),东汜水关,南洛河,西潼关为主的小四塞,防御比较稳固,所以朱序还有些心存侥幸犹豫不决。 但北魏孝文帝迁都以来,洛阳规模日益扩大,到了隋唐则是它的巅峰,那时候,洛河早就成为城中河,再也不是护城河,洛阳也不再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城池,相反,它的地位在于天下正中,四通八达。 窦韬不是朱序的部下,此刻却守在他身边,原因无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让人开城门,让桓公进来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朱序叹了口气,赵川当初说只要他带着桓婧回到洛阳,一切就会尘埃落定,桓温即使来了,也绝不会拆散他们的。 其实赵川的预测很对,桓温不要脸,谢家还要脸呢。 当潜规则变成“明规则”,就不再是什么威胁,变得不值一提了。 或者反过来说,朱序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和决心,哪怕是借力,哪怕是鱼死网破,这已经足够让桓温改变看法。 当然,留在东晋是不可能的,除非谢家已经不在了。 洛阳东面的上东门城门大开! 朱序笔挺的站在城门的门洞,看着骑黄色骏马的桓温缓缓走向他,知遇之恩,翁婿之情,一时无以言表。 “朱序,你很好!” 桓温走上前去,并没有给朱序一个下马威,但语气中饱含的威严,却也一点不少。 “末将不敢。” “真不敢么?连我的掌上明珠都偷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能说当初是你女儿勾引我,把我给推倒了吗? 朱序不动声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末将惶恐。” “说吧,你的主意,还是那个混蛋的主意?说实话。” “那个……是赵川的主意。”老丈人在前,朱序分分钟就把赵大官人卖了。 “哼,废物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要别人出主意才能抢回来,我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你,还不带路?” 桓温头也不回的走进洛阳城,他身后的轻骑也都下马,牵着马入城,朱序松了口气,看目前的情况,至少他抱得美人归是没什么障碍,至于其他的,桓温不秋后算账已经是厚道了。 队伍进城之后,依然站在城门附近的朱序看到了当初跟他一起行动的小伙伴们,石越孟昶等人都没受什么虐待,反而精神饱满的跟他道喜。 不熟归不熟,经历了这一次“抢亲”,这些人也算是朱序的恩人,去吃杯喜酒简直是理所应当的,更别说他们以后还会是同僚。 最后朱序看到城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颇有当年诸葛孔明的风度,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在下谢安,你可能听说过我,我是谢玄的三叔,你可能有些紧张,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只是来吃喜酒的。 对了,赵川人何在?” 尼玛这就是谢安啊! 朱序心中暗自嘀咕,对方不捣乱就好,若真要深究起来,他跟对方还是“仇家”呢! “赵大当家并未返回洛阳,刚刚汜水关那边派人说,他也没有回那里,我现在也很担心。” 谢安皱了皱眉,赵川不在,现在他在这里,还真是有些尴尬呢。 “罢了,人生三大喜事,我身份有些不便,就不去喝喜酒了,这把剑送给你玩,就当是谢家的贺礼了。” 谢安解下腰间的佩剑(宋代以前,很多有钱的儒生都是佩剑的,更别说这次谢安是去了晋国前线),递给朱序。 “这……怎么好意思?”朱序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抢了人家侄子的老婆,现在还收下人家的佩剑,世上当真有以德报怨这种事? 这陈郡谢氏,若是都像谢安这样,只怕,一飞冲天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了。 更别说赵川这种怪物都被谢家钓到了,当谢玄,赵川这样的年轻俊杰成长起来以后,谢家会到达一个什么高度? 朱序心中一紧,他似乎有点明白谢安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了,这是一种感情投资啊。 “你去忙吧,今夜应该是终身难忘的。我在城楼上等赵川便是。” 谢安摆摆手,自顾自的走上城东的城楼,朱序见对方已经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趣,只好悻悻的拿着谢安的佩剑前往洛阳宫。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今天他是主角,哪怕只有一天。 邺城昭德寺的一间禅房里,空无一人,然而房间内却传来动人心魄的男女喘息呻/吟的声音,很久之后,一切才归于沉寂。 地下的暗格被拉开,尚未剃度,却一副僧人穿着的高玉,拉着有些腿软的慕容伟王妃小可足浑氏出了密室,两人都是大汗淋漓,面色潮红。 “忘尘大师,你的佛法,可真是精深呢,妾身听了你讲佛义,当真是如醍醐灌顶呢!” 小可足浑氏坐到高玉对面的软垫上,一面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边媚眼如丝的看着对方。 很高深,很精辟,技术也很好,让人流连忘返。至于是不是佛义,那只有她和高玉两人知道了,色即是空,焉知男女做那事不是为了更高的境界?至少她现在就很痴迷啊。 身体的交流是为了精神的交流。 小可足浑氏默默地安慰自己,她已经在这条路不归路上狂奔而不自觉,反而特别享受。 “明天,昭德寺有一场法事,是为了祭奠出征死去的将士,慕容俊不在,据说慕舆根来主持。你回去跟慕容伟说一下,说自己想代替他去出席这次的活动,然后,依计行事。” 高玉走过去搂着小可足浑氏的细腰,在对方耳边悄悄说着话,交代得非常详细。 “我是你的女人,你就甘心我被人占便宜?”小可足浑氏装作不满的对高玉说道。 “怎么会,那家伙迟早是个死人嘛,不给他下套,又怎么能让你得到更多权利呢?”高玉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告诉你个秘密,自从跟你睡过,我就再也没让慕容伟碰过我……” 小可足浑氏将高玉推倒在地,红唇凶猛的向高玉袭来。 罢了,就这样吧。 高玉有些心软了,他开始刻意的配合对方,他知道,其实这个女人也很害怕,她希望用激情去冲淡心中的恐惧…… 几番疯狂和放纵,太子妃心满意足,容光焕发的离开了,留下有些腰酸腿软的高玉若有所思。 赵川当初答应好来接应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到达邺城,其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高玉现在已经在思考退路,毕竟他玩得实在太大,给慕容伟的这一顶绿帽,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料事如神,可别把徒弟我给坑了啊,早知道跟着师妹一起去江左好了。” 高玉觉得有些累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小可足浑氏是好的,但她的身份是大大不好的,这让一直以安全第一为己任的高玉有些惶恐。 第六十六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算计) 汜水关,又叫虎牢关,只不过,晋代以后,虎牢关这个名字已经不太提起,倒是因为虎牢关位于汜水镇,通常被人们称为汜水关,一听就知道这地方在哪里。 夜色朦胧,汜水关已经在眼前,赵川和长安君二人看着黑暗中满是火光的关隘愣神,谁也没有贸然上前。 饶是长安君没什么见识,也从别人那里听过这雄关的故事。 因为这里是洛阳的东大门,一般说来,只要汜水关还在,洛阳以东的势力,很难进入关中,除非他们打通进四川的路线,出四川入长安还差不多。 当年诸葛亮北伐走的就是那条线,效果很不好,补给线太长,很是缺粮。 “你有没有听过白龙鱼服的故事?” 此刻赵川的眼睛看上去很深邃,也很迷人,至少长安君是这么觉得的,听到赵川问话,她才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我以前不学无术,你说的这些典故,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年吴王阖庐想请百姓一起饮酒,他手下的重臣伍子胥劝谏说:您不能这样。于是劝阻了吴王。” “和百姓一起喝酒有什么问题么?”长安君奇怪的问道。 鲜卑慕容起于微末,在重用汉人世家以前,还是很“接地气”的,所以长安君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赵川摇摇头说道:“从前白龙在天上,法力无边,几乎没什么人能伤到他。 他变成鱼以后,就掉落到清冷的池子里,和鱼别无二致。 但是他的运气很不好,渔夫豫且射中了它的眼睛。 于是白龙非常气愤,他向天帝告状,企图让天帝去惩罚渔夫。 后来天帝问: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在那里,你是什么模样的? 白龙回答说:我下到清冷的池中,变成了鱼。 最后天帝说:鱼被渔夫所射是理所当然的,对方只是在做最普通的事情,像这样,豫且有什么罪过呢? 于是白龙自认倒霉。” 一个典故,赵川侃侃道来,听得长安君心驰神往。 “喂,我说这个典故不是让你听得陶醉的,我是想告诉你,那白龙是天帝豢养的珍贵动物,豫且是宋国身份低贱酶奴隶,白龙不变成鱼,渔夫就不敢射它。 伍子胥是想告诉吴王,当君王放弃国君的地位,而跟平民百姓一起饮酒,他就会有跟白龙被豫且射中一样的祸患了。所以后来吴王从谏如流,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长安君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赵川,那意思好像在说,我根本就不懂,但听你说的仍然感觉津津有味。 这让某人想骂笨蛋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罢了,美女总是会有些特权的,而且长安君不聪明,却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聪明了。 “你说嘛,我知道你最好了。”长安君搂住在赵川的胳膊,又亲了亲对方的脸,撒娇十分熟练的样子,饶是赵大官人乃是把妹达人,面对美女的主动出击也有点吃不消。 鲜卑妹子太热情,而且咬住了就不松口。 赵川觉得自己将来的结局可能是被长安君逆推,对方好像很有兴趣帮他生儿育女的样子,或许是知道自己文化水平有限,所以就特别希望找一个有学识又儒雅帅气的男人传宗接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女人当然是希望找个比自己厉害的多的男人! 赵川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紫韵夫人,当初未尝没有长安君现在的想法。 这并不稀奇,因为到了唐代,每个西域胡姬的梦想就是找个长安的大唐男人,做他们的侍妾,然后生下他们的孩子,过上等人的生活。 无论男女,胡人做事就是喜欢这样简单粗暴。 “唉,我是想说,桓温就是那条白龙,他此刻在洛阳,只怕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川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没错,这是一个连环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怎样才能不让自己更被动呢?当然是引一个更厉害又更无脑的猛虎进来! 赵川觉得桓温一定会去洛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更多的则是满足他个人内心的渴望! 多少年了,洛阳一直不在晋国朝廷手中,桓温肩膀上扛着的就是北伐的大旗,他是晋国的主战派,那么多人支持他,不就是因为心底里希望能恢复晋国的国土么? 作为第一个再次进入洛阳城的大官,桓温满足的不仅是自己的执念,还有巨大的威望加成。 确实是有风险的,但是却也是值得的。 一路从低谷爬上来,多次兵行险着的桓温,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他有太多的理由去洛阳了。 “所以,这些羌人其实是你派人给他们送信的?” 跟着赵川在一起几天,长安君的智商还是提高了一些的,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局不会自然而然的形成,既然有局,那肯定有做局的人,无论这个人在局里还是在局外。 自己的男人不能未卜先知,很多事情他之所以如此肯定,只能说明,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他所主导的。 那一夜他们在山洞过夜,只怕也不是临时起意,遇到怪蛇是意外,拖延时间绝对不是。 “如果桓温不幸死在洛阳了,晋国北伐自然是无从谈起。倘若桓温不死,之后拼了老命吊打苻生一番,这是必然的事情,怎么看我都是稳赚不赔的。 苻生最想杀的人是我,其次是你梁影姐,借桓温的手,我觉得接下来苻生会很忙的。” 赵川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没想到长安君却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汉人么?难道不应该站在桓温这边么?”她完全不理解赵川的立场。 即使她不会站在慕容家这一边,也知道目前的世道,胡汉不两立才是主流。 “其实呢,我就是我,不属于晋国,也不属于苻家或者慕容家什么的,我只是我而已,一个很孤独也没人理解的人。这一路没有真正的盟友,当然,也没有必然是敌对的人。 我想要的,任何人都给不了,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赵川叹了口气,无论桓温也好,苻坚也好,从个人情感上说,这些人都不算自己的敌人,甚至还可以说是朋友。 但赵大官人到这里来,有着自己的使命感,不是来混吃等死的。桓温这些人,也无法给自己想要的世界,这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不是走一条路的,那往死里算计,自然不应该束缚住手脚,哪怕这次是利用了朱序和桓婧。 “你喜欢我的身子吗?你喜欢就拿去吧,看你总觉得很让人心疼,男人做那种事情不是会很快乐吗?我自问还是长得可以,我能不能让你快乐起来。” 长安君将赵川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水汪汪的眼睛饱含爱意的看着他。只要赵川点头,她就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抚慰所爱男人的心灵,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人也笨,不过如果能让你开心起来,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长安君此刻也是豁出去了。赵川平时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很难看到他这么落寞的一面。 可惜赵川不是慕容俊,不是慕容垂,更不是慕容伟。他追求的并不是睡遍天下美人,正相反,赵大官人可能是这个时代最怜香惜玉的男人了,没有之一。 “你啊,别傻了,很多事情,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我和这里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赵川觉得好笑又感动,将长安君紧紧的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道:“你很好,但男女贵在两情相悦,相知相守。放心吧,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这女孩的心是极好的,只是没有王孟姜脑子那么好,那么古灵精怪。 “桓温也好,苻家也好,甚至慕容俊慕容垂也好,打败他们的,其实都不是对手,而是时代。 走在时代前面的人,才会是赢家。就算有一天他们输了,那也不是输给我或者其他什么人,而是输给了时势。 走,我们去汜水关吧,将来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赵川溺爱的摸了摸长安君的头。 “你真的不想要吗?但是我很想呢!你这么帅我也不吃亏呀,喂,你别走那么快啊。” “傻丫头,走啦,以后你跑不掉的啦。” “我又没有要跑,就是赖上你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牵着马朝着汜水关走去,之前抑郁的心境一扫而空,赵川心中涌起无穷豪气! 天下风云出我辈,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让新时代的曙光,早一点降临在这个世上! 而此时关隘的城楼上,一身戎装的谢玄,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了。 当赵川和长安君牵着马出现在汜水关东面的空地上时,谢玄第一时间就跑下城楼,让值守的军官开门,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 不过见面以后,谢玄的心情是不满和复杂的。 没办法满意。 当你看到你的“准姐夫”,跟一个比你姐姐更靓,更年轻,身材更好,也更火辣热情的女人在一起,想法大概就会和谢玄一样了。 尤其是这厮还有众多的“情人”。 谢玄不悦的看了长安君一眼,对方怎么看怎么跟赵川有一腿,说不好两人已经睡过…他还没开口,赵川脸色一板,郑重开口介绍道:“这位是燕国皇后可足浑氏的妹妹可儿,被封为长安君。”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人的外貌只是祸水,相反身份却是护身符。 长安君出众的外貌给她带来的是麻烦,身份却是一层保护伞,所以她才能平安活到今天。 果不其然,如果只是个美女,哪怕公认的天下第一,谢玄也不会放在眼里,但长安君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这位如果出了事,燕国能不报复吗?虽然不怕,但谁会愿意自己手上麻烦多呢? “幸会幸会!”谢玄不卑不亢的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还是你的恩人呢,这次就是她扮演假的桓婧,才能迷惑了桓温,为你争取了时间。” 赵川慢悠悠的说道。 你他喵的一次把话说完行不行! 谢玄真要给这家伙跪了,刚才他对恩人的态度,无疑是很无礼的,这真不怪自己。 “啊,不需要废话了,说吧,现在情况怎么样,跟我们之前商量得有出入么?” 赵川懒得调戏谢玄了,这家伙很认真,开不得玩笑。 “基本一致,可以断定,秦国的兵马就在弘农,具体什么位置不知道,谢家的命令就是守好退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嵩山以西有一条小路通往登封,那里无险可守,也没有兵马,万一……” 谢玄很担心晋军的补给线被切断,目前防区唯一的漏洞就是那条不宽而且四面悬崖峭壁的小路,一两千人马带着干粮莽一波,只破坏不占领,足以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没有粮道,大军就要饿肚子,洛阳地区的夏粮还未收割,目前洛阳的防务也暂时没有交接,正如赵川之前跟他分析的那样,晋军的状态很危险。 “我问你,如果一切顺利,你能捞到什么,谢家能捞到什么,桓温最后能得到什么?” 赵川一句冷幽幽的话,让焦急又兴奋的谢玄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是啊,北伐胜利,桓温的威望被推到一个新的高度,但那样的话,他们谢家出头更没指望了! 现在桓温春秋鼎盛,看上去再活个20年根本毫无压力,二十年后,自己也快四十岁,人生最好的年华都要过去了。 谢玄抬起头,给赵川使了个眼色。 “有话不妨直言,这位可儿姑娘义薄云天,可以生死托付。” 赵川的话让长安君恨不得现在就跟他成亲,然后把自己交出去。 她感动得死死握住赵川的手,身体都激动得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真正认可,信任。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知不知道,万一桓温有事,我们很难从洛阳全身而退到山阴或者寿春,再说我也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惨败啊!” “你的任务,就是接收洛阳的溃兵,保护好桓温……还有我手下的人。我带着人今夜就走,另有打算。” 聪明人一点就通。谢玄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川说道:“你疯了!你还想翻盘?你想把桓温和苻家一起收拾了?” 第六十七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岁月如歌) 今夜月色很美,也很宁静。 洛阳的城楼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带着淡然微笑的谢安,此刻看上去却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安石不出,奈苍生何,隐居东山的谢大人,此刻也是这样的焦躁不安吗?” 谢安意外的回过头,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萝莉。 看上去一副小大人模样,两鬓梳着流苏,背后的长发系成一束搭在脖子后面,看上去颇有些书卷气的韵味。 不算绝色美人是因为五官和身材还没长开,但气质已然是独树一帜,在一大堆美女当中,就能一眼找到这个小妹妹。 “哦?你是苏蕙吧?你父亲正在吃酒,为何你会来城墙呢?”谢安意味深长的问道。 “谢大人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你在这里等什么,我跟你也是一样在等什么呗!” 苏蕙调皮的对谢安眨眨眼睛,即使没有说出来,也清楚表达了意思:我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苏道质生了个好女儿啊,你有话不妨直说吧。” 谢安眯起眼睛,再也不敢小觑眼前不到十岁的女子。 “今夜,看样子要起变乱。我是来保护你的。” 苏蕙大言不惭的说道。 谢安可不纯粹是个文士,拳脚功夫还是会一点的,毕竟东晋不是宋朝,文士佩剑乃是传统,允文允武才是全才。 谢安不相信他自己还需要一个小女孩的保护,哪怕真遇到危险自己应付不来,那也不是眼前这个纤弱的女孩能拯救自己的。 “切!不信算了,我爹抱了桓温的大腿,我觉得不牢靠,所以呢,另一条路好不好走,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苏蕙那灵动的眼睛跟谢安对视,毫不示弱。 渐渐起风了,似乎带走了夏日的燥热,带来的一丝凉气…… 汜水关的守军,在谢玄的指挥下,已经动员起来。 上下夜的轮休取消,敢卸甲的兵卒立斩,兵器不能离手。 所有能射箭的士卒,被编为三队,其中两队分别守卫南面和北面两处城墙,另外一队作为预备队,在营房中休息,随时准备换防。 谢家的精锐私军,乃是预备队和督战队,守卫汜水关的队伍里,有一大批是建康的禁军,这些人里面很多是世家的旁支,你不拿点高压政策出来,还真压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谢玄已经派出求援的队伍,但是时间是根本来不及,这也是他故意造成的,目的就是为了刷战功,也是为了避嫌。 事后追查起来,隐瞒军情不报可是大罪一条。 世家在战场上,即使是站在同一边,也同样会明争暗斗。 比如说,桓温已经打算在北伐返回的时候,让谢家殿后,这也是不动声色的借刀杀人,只不过双方彼此间都需要对方配合,暂时都不愿意撕破脸而已。 至于他叔父谢安也在洛阳,这是难免的事情。谢安若是不去,桓温也不会去,白龙鱼服的道理,不仅赵川知道,熟读典籍,甚至创造了超过十个以上典故的桓温,更是心知肚明。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桓温吃女儿的喜酒是假,刷声望才是真。 汜水关乃是洛阳的东大门,守住了这里,就能牢牢把苻家的人钉在关中,跟当年战国时秦国被六国死死的封在函谷关以内一样。 赵川给谢玄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反复就是一句话,不能退! 只要不退,这次北伐,你就是最耀眼的新星!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赵川和长安君在汜水关换了马,随后立刻前往位于关隘西面几里地的大营,那里才是赵川的老巢,他的亲信,兄弟,手下,还有女人,都在这里! “大当家,情况不妙,秦国军队出关了!我们抓到了一个秦国的游骑!” 赵川不在,苏道质和石越等人也不在,大营里的将领,都是江左一系的人马,大半是陆家的家将,由诸葛侃和陆长生两人负责内外事务。 看到赵川回到大营,诸葛侃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关中苻家的人打过来。 听说赵川跟关中苻家有些渊源,至少还能说上话,若是他不在,那只能用刀子说话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难免的,诸葛侃牙将出身,战略上的那些事情,他来操作还是太勉强了。 至于赵川身后的长安君,已经蒙起面纱,暂时看不到脸,诸葛侃也知道赵川是什么德行,装作看不见他身后的女人。 “大家都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赵川沉声问道,根本就不进军帐。 “一切还好,只是,苏蕙小妹妹不见了,似乎是跟她爹一起去了洛阳。” 犹豫了半天,诸葛侃还是说出了实情。 苏蕙不放心她爹,怕他把自己卖给桓温,亲自去盯着了。这小丫头的心思,赵川想想就能明白。 毕竟安全第一的老苏,骨头可不算太硬啊。 “赵川,秦国的那个俘虏,你要不要审一审?”陆长生又出现在赵川面前,这厮是去干嘛了他不知道,反正,现在又回来了。 “这里有爹的一封信,你看了再说,我这次可是帮你料理家事去了。”陆长生看到赵川似乎想哔哔,连忙掏出陆纳给他的信。 他又看了一眼赵川身后的长安君,若有所思,但最终却没有再开口。 可能是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吧!毕竟,狼要吃肉,你再怎么训斥他,该吃还是会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哦。你和诸葛侃主持下大局,我来审俘虏。大军一个时辰以后开拔。” 平日里嘻嘻哈哈,到了关键时刻,赵川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好在陆长生本身就没啥大的野心和追求,倒也不在意他这么古板,点点头就带他去了关押俘虏的军帐! “一别经年,你还是这么不靠谱啊。” 赵川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轻声叹了口气,他对着陆长生使使眼色,对方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好好的长安城门你不守,来洛阳凑什么热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赵川解开俘虏身上的绳索,正是当初长安城值守的军卒老丁! 老丁虽然是看门的,但也算得上是老兵油子,武艺娴熟得很,不然当时桓婧在那里,他也没胆子敲诈勒索陌生人。 “大当家,你可要小心了,苻生这次也不知道是搞什么,在长安征发了不下两万人的新军,还说这次抢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不用上交,小花还缺嫁妆找不到好人家,我这不就……” 人生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啊,不都是在拼么?拼体力,拼运气,拼爹,拼胆量什么的。 “大当家,你不在,咱们日子苦多了,八水帮横行不法没人管,品香居也拆了,出了事再也没有人肯出来说句公道话。” 尤记青春少年时,岁月如歌,挥斥方遒。 再回首往事如风,人生漫漫,残阳如血。 两世为人,听到老丁的话,赵川已经经历太多,此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千言万语,化为轻轻一掌,拍打在老丁的肩膀上。 “街坊邻居们就你一个在军中么?苻生是不是主将?”赵川的前一句是客套,后一句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我知道,大当家的你可别问我什么苻生啥时候打洛阳,我一个斥候不知道那么多,但这次是羌人开路,大军屯扎在黄河岸边,弘农县城东北,这个我老丁可以打包票。” 老丁的消息只是确认了赵川的猜测,干货太少,某人失望的摇摇头问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没?” “特别的?没什么特别的了。对了,有件事很让人在意,这次苻菁是带着黑甲军跟苻生一起到潼关的,但出关到弘农的时候,苻菁不在,你也知道,黑甲军那帮孙子盔甲很显眼的……” 苻菁不跟苻生一路?这个消息有点意思啊。 赵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来之前王谧收集的关中情报不假,秦国国内的抢班夺权已经是如火如荼了。 连禁军黑甲军都出动了,看来苻健也是被桓温刺激到了。这也从侧面证实,长安防务极为空虚! 怎么看怎么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等会,你跟着我一起走吧,苻生是什么货色你当年也是看到了的。” “好嘞,大当家,你现在也混出来了啊,我看你手下这兵强马壮的,长安的兄弟们都盼着你回去呢!” 老丁还是和当年一样,溜须拍马不在话下。 赵川也挺享受这种吹捧的,想当年,他在长安也是一号人物,在苻家管不到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人在掌管一切。 “行了,你先在这里等着,待会我来叫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赵川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拆开了陆纳写给他的信件。 除了告诉赵川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儿媳妇”都在他那里,其余全是废话,不过倒也不完全是废话。 陆纳说了一件赵川有所耳闻,但却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事情。 东晋的军制,或者说军中的各方面,都与西晋完全不同。如果真要说起来,反而跟三国时的东吴有点类似。 当年的东吴,一直都没有反攻魏国的机会,也没什么像样的战绩,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像甘宁啊,蒋钦啊这样的将领,麾下都有几千人的强军,这些人,通常都打出了逆天的战绩。 当然,只是局部战绩,整体上还是被魏国所压制。 东晋现在也是这样,“部曲”所占的比例很高,而“部曲”是依附于世家的存在,他们不是私军,却形同私军。 而且,还有比“部曲”更精锐也更听话的“家兵家将”,这是正牌的私军,不听朝廷号令,只给主人卖命。 这使得东晋的军事力量,很难形成合力,而且造成了一种“我部下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这样复杂的状况。 陆纳在信中告诫赵川,不要以为桓温北伐,每个势力都会以晋国的利益为主,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甚至私通敌人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切不可将后背交给任何一个人,包括谢家! 陆纳的话说得很隐晦,言外之意却很清楚,看上去气吞万里如虎的晋国北伐,实际上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兵败如山倒,怎么保护自己,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 其实是在劝他放弃占据洛阳,放弃“自立为王”的打算。有太多心怀妥测的人和势力,这时候站出来,盘踞在天下中心洛阳,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陆纳的想法很稳健,但赵川想得更多,万事无非是有得有失,怎么选择罢了。 占据洛阳虽然危险,却何尝不是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看到汉人武装重新夺回洛阳,心里会怎么想? 什么叫人心?大势所趋就是人心! 洛阳是赵川向世人展示自己“新时代”的舞台,在这里,将来能够让生产力爆发,让书籍变成路边货,让这里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中”! 现在走到了这一步,赵川不敢退,也不能退。一旦退却,沈劲他们这些人会走,石越这样的人也会走,到时候身边没有人愿意追随,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够做些什么呢? “首先啊,还是需要将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赵川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将陆纳的信件撕成碎片。 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他身后,紧紧的抱着他。 “当时我被秦国的乱兵抓住,有个将领想把我给……后来慕容垂来了,救了我,但他还是想玷污我,然后我跳河被梁影姐救了,整件事就是这样。” 长安君在赵川背后幽幽的说道,她太想找个依靠,现在找到了,再也舍不得放开。 “没事的了,那些都过去了,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待会跟在我身边别离开,我会让其他人都在汜水关等着,只有你一人,我会带在身边。” 赵川转过身,看着长安君泪眼婆娑的脸,轻轻刮了下她的琼鼻。 “我会拖累你吗?” “不会,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不要了,这样不引人注目,挺好的。” 长安君像是抱着一只熊宝宝一样抱着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希望梁影姐能原谅我……”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第六十八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数风流人物) 月色下,一老一少,站在洛阳东面的城墙上,看着城墙外空旷又荒芜的平地默然不语。 “想当年,洛河对岸,也是一片繁忙景象,只是……不提也罢,反正你我都没见过那场面。如今既没有沧海,也没有桑田,只有这斑驳痕迹了。” 看了看右手边朦胧的夜色,脑子似乎浮现出当年洛水南岸平民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场景,被冷风一吹,似乎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安抚摸着女墙上石头的凹凸不平,似乎这东西记录着当年的荣耀与耻辱一样。只是到了今天,它只是一块石头。 谢安像是在跟苏蕙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心中想得太多,反而脑子里一片空白。 颇有当年诸葛亮写《出师表》最后提到的“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的感觉,心中仿佛也经过了沧海桑田一样。 “有一天我问赵川,为什么不留在江左享福,既然能攀上谢家的高枝,又为什么回到江北瞎折腾。 结果他跟我说,这天下已经没有路,民不聊生,所以他要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出来。” 苏蕙跟谢安聊天的内容,只能可能是赵川,因为这是他们的交集,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谢安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是谢家的领袖,谢家是江左世家豪门,自然有自身的立场。赵川的想法恕他无法苟同。 司马家怎么玩的,晋国怎么玩的,谢安自然也只能怎么玩,最多来点小改动,这是所谓的“阶级立场”决定的,与他个人意志无关。 身后世家的力量,是神器,可以让他成神,也是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谢大人,你听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苏蕙冷不丁问了谢安一句。 谢安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苏蕙,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美须说道:“这个自然,那小混蛋逢人便吹嘘这一类的东西,美其名曰心灵鸡汤,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他接着说道:“青蛙在温水里太舒服,等谁烧热了,再逃出去已无可能。” 谢安也不得不承认,赵川这厮还是有点水平的,故事很是发人深省。 “对呀,所以有一天我找来一口大锅,装满冷水。将一只青蛙放进去,下面用柴火烧水,结果你猜怎么样?” 苏蕙侧过头,一副小狐狸得逞的模样。 “然后呢?” “然后青蛙感觉到了有点热,跳走了。” 苏蕙说出了一个让谢安吃惊的答案。 “就是跳走了啊,我亲眼所见。于是我跑去问赵川为什么会这样,他说让我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觉得呢?谢大人?” 我还能说什么? 就算谢安见多识广,也没碰到过赵川这么无耻的人!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让人很信服,而且容易产生联想,但这个例子根本就不是事实好吧。 “赵川当时问我,都说皇帝是天子,是上天派下来管理人间的,温水煮青蛙这个事情,难道比受命于天的故事更荒谬么?” 后世的皇帝,对儒家“天人感应”的学说是又爱又恨,一来是统治合法性可以保证(天人感应学说是包括胡人的燕国政权和北魏政权都全盘接受的东西,更别提后面的隋唐)。 二来是逼格比较高,显得自己跟大臣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这样被人篡位的难度呈现几何倍数增加。 只不过,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天子就要出来背锅,下罪己诏,甚至有可能会被权臣逼宫什么的,因为这是你天子“无德”,老天给你的“惩罚”。 有利有弊,但总体而言,还是占便宜多一些。 这个说法如同皇帝的新衣,无论是谁,都不会揭破拆穿。 天子只是人,甚至只是普通人。 渣男的比例还很高,其中忘恩负义者比比皆是,做得好的大致上都是黑心之辈。 苏蕙说得很对,“温水煮青蛙”这个看上去像是真的,至少比“受命于天”的天子靠谱多了。人啊,其实都是活在别人编织和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好像被一个小孩给鄙视教训了! 谢安讪笑了一下,发觉这个苏蕙虽然才十岁不到,但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女孩,他仿佛想起了谢道韫小时候,似乎就很聪慧,只是没这丫头古灵精怪的。 嗯,还有思想上的离经叛道。 物以类聚,跟赵川一起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鸟。 谢安在心中给苏蕙定性了。 “谢大人,你的马车应该已经备好了吧?” 苏蕙这问题问得谢安一脸尴尬,他只好点点头表示承认,毕竟这事否认也没意义。 “赵川不会回洛阳了,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回来。” 苏蕙的声音幽幽的,让谢安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很难相信眼前的小女孩才十岁不到。 “其实桓温也未必是傻子,或许他只是装傻,世家里又怎么会有真正的傻子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说是吗?谢大人?” “是啊,小妹妹,我们也算有缘,这块玉佩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也陪了我十年,今天送给你做个纪念吧,要知道,我们今夜可未必能脱险呢。” 眼前的小女孩多智如妖,再联想到赵川这个更恐怖的家伙,谢安有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疲惫感,将腰间的玉佩的送给苏蕙。 很多人,很多时候讲求个眼缘,看顺眼了,就能把酒言欢,谢安在苏蕙身上看到了无忧无虑的自己,智慧迸发的自己,还有当年无拘无束的年少岁月。 他仿佛在跟过去的自己在对话,内心的感慨与惆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虽然不值得称道,但当年他和王羲之诡辩,对方被他驳倒,体无完肤,羞愧难当,现在想起来自己心中都充满了得意。 即使那时候错的是他,道理完全在对方那边。 小萝莉收好,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说道:“放心,收了你的东西,我定然会护你周全的,我苏蕙做事一板一眼,童叟无欺。” 这幅小大人模样让谢安哭笑不得,他连忙摆手道:“罢了,你自己都还是个童呢,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谢安不是没有人接应,谢石带领的谢家私军,早已隐藏行迹,足以击退秦国的任何兵马,保护好他谢安。 然而这次到洛阳,一来是安桓温的心,把戏演下去,二来谢家不方便这么早暴露实力。 那京口五百兵卒被瞬间屠灭的事情,至今都是悬案,即使有人都猜到是谢家干的,然而没有把柄也是捉摸不透。 没有实锤的猜测,那就只能是捕风捉影。 一旦北伐这支军队出手,定然露馅,谢家需要花很多精力去摆平这些事,得不偿失。 现在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有时候为了家族,冒点险是值得的。 “对了,刚才你为什么说赵川不会来了?他不就是想呆在洛阳吗?” 谢安好奇的问苏蕙。 小萝莉摇摇头,不再言语,眼睛望向汜水关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 汜水关以西几里地的大营中,诸位将领全都是穿戴整齐,一身戎装,面色肃穆! “长生,你带着妇孺和家眷,退入汜水关,帮忙谢玄守城,没见到我,就不要离开汜水关,马上就走!” 还没传达军令,赵川大手一挥,就打断陆长生准备上前的意图,简单粗暴的下令对方立刻离开。 “我不走,为什么这次又是我离开?”陆长生不满的问赵川,脸上写着“我不甘心”。 “你是世家子弟,跟谢玄他们很熟,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好说话。再说了,你给我的那封信里面已经说了,不让你参战,有意见去跟陆纳抱怨去!” 信已经撕掉,死无对证,自然是赵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公子,二少爷不是当家的料,陆家还指望着你呢,就别跟大当家硬顶了。” 诸葛侃走出来不动声色的劝说道。他出自陆家,即使在赵川手下,也有自己的立场。 陆长生闷不吭声的拱手就走了,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此番出征,风险极大,弄不好就全军覆没,谁惦记家小不愿意参加的,现在就站出来,跟长生一起去汜水关帮衬一下。” 众人神色一肃,他们从没见过赵川这么严肃的在跟他们说话。 刚才还有些热烈的场面,瞬间变得冰冷。 赵川做过许多胆大包天的事情,比如蛇吞象的吃掉可足浑常的五千鲜卑精锐骑兵。 那时候他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很不起眼的吃一顿饭。 “大当家,这次是谁?”堂邑流民出身的郭敞沉声问道。这也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这个不好说。或许是苻生,也或许是姚苌,或许他们两人一起来,我们需要赌一把。” 赵川拿出几枚铜钱递给郭敞,诸葛侃,沈劲,刘轨等人,眼神深邃的盯着一枚铜钱的方孔说道:“如果是姚苌呢,就是上上签,如果是苻生呢,就是上签,如果没遇到呢,就是下签。” 只是这样?没遇到是下签?这究竟有什么风险?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沈劲疑惑不解的问道:“那如果两人都遇到了呢?” “如果他们一起来呢,就是下下签,我们只准备了一桌菜,却来了两桌人,你说会怎么样?” 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的将领都倒吸一口凉气,果然这次还是去打埋伏么?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现在也算是流民队伍里的精锐,但真正和有正式编制的主力军团交锋,想不付出代价,就全歼对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弱胜强,那必须要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实现。 “我再重复一遍,现在退出的,都还来得及。不过只要现在答应了的,到时候如果反悔不听号令,别怪我翻脸无情,军法森严不讲情面,你们应该明白。” 是明白了。 现在站出来,只是丢脸,也许会失去一部分信任。 但若是后面再站出来,只怕小命难保,会死在督战队的屠刀下。 “现在的沈家,已经沦亡,成为贱籍,只有振作才能翻身,怎么可以退?又能退到哪里去?我不会退的!” 沈劲可能是这里最愚忠的“保皇党”,没想到他此刻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赵川! “还有没有?” “诸葛侃乃是大当家的家将私军,你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大当家,要不是你提携,老刘我还在建康的鸡鸣寺厮混,虚度光阴呢,这一票算我一个。” 江湖气息颇重的刘轨,拍拍自己的胸对着赵川就差没发誓了。 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表忠心,气氛火爆到了极点。 人都是这样,有从众的心理。赵川不指望每个人都对自己死心塌地,除了孟昶这样跟赵川做了“连襟”,又受过他大恩的人以外,谁会没有点小心思呢? 人都是利益的动物,先谈利益,再讲感情,这个顺序一定不能乱。 只要这些人跟自己一条心就行,哪怕是阶段性的一条心都可以接受。 “刘轨跟着我,沈劲带一队,诸葛侃带一队,咱们现在就出汜水关南下!” 纳尼? 不会吧? 搞什么? 众人脸上都是大惊失色。 他们还以外赵川会带着大军去邙山那边伏击秦国的军队呢,为什么会是出汜水关? “不必多虑,走吧,再不走,时间就不够了。 不要小看胡人的智慧,桓温北伐虽然厉害,但也是有薄弱的地方,这些地方就是死穴,一旦其中一个崩溃,其余的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如同被竖着砍破的竹子一样。” 在场的每一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参与的是一场决定天下走势的大戏,足以影响天平倾斜的战斗,而不是小打小闹。 在满心疑问的前提下,胸中也涌起无穷的豪迈之情! 姚苌啊,苻生啊,究竟我会不会高看你们一眼呢? 怂恿了手下人之后,赵川自己反而陷入了怀疑之中。 古代打仗就是要算计,知己知彼。 赵川担心苻生和姚苌太笨,不会做那件事情。 他更担心他们太聪明,太团结,太顾全大局,于是两军合成一股,打出一记夺命的右勾拳,将桓温麾下十万大军全部葬送。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一样,这一刻,赵川能感觉到历史上那些名帅,比如拿破仑,比如凯撒,这样的人,在大战要开始之前,那些种种疯狂怪诞的举动了。 第六十九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掷出的骰子)(本卷完) 龙城,很吉利的名字,中国历史上叫龙城的地方很多,太原也曾经被称为龙城,但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龙城,说的是龙城县,也就是现在的辽宁朝阳。 慕容皝(慕容俊和慕容垂兄弟等人的老爸),于公元341年在此筑城,营建宗庙、宫阙,置龙城县,这里成为鲜卑慕容崛起的出发点,意义重大。 次年慕容皝自棘城迁都于此,将新建造的宫殿称为和龙宫,足见其志向高远。 然后随着慕容俊迁都蓟城(就是现在的首都北京)后,建留台于此,作为鲜卑慕容燕国大后方的中枢。 不过此时此刻,龙城已经被异族的士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城墙不断被突破,守军又艰难的将侵入者顶回去,处于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可能陷落。 “小妹,你看我手下兵卒如何?是否雄壮?拔下龙城,只在今日!” 龙城一里外的地方,一位后脑勺全是发辫的中年汉子得意问道。 说话的这位中年男子叫拓跋寔,乃是鲜卑拓跋部首领拓跋什翼犍的二儿子! 他身边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美艳妇人,盘着汉家已婚妇人的头饰,面色淡然,其高贵的气质与身边男子相比,高下立判。 一个像是土鳖,一个像是一线城市年赚几百万的白富美。 赵川一定想不到,这位美艳妇人就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生母,紫韵夫人,拓跋什翼犍的小女儿拓跋雪! “大兄,退兵吧,今日龙城守军已经是惊弓之鸟,困兽犹斗之下,若是拼死一搏,只怕我们损失会很大。 不如留出南面,给他们一条生路,然后在十里之外伏击,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跟陆纳在一起睡了十几年,紫韵早已不是当初的单纯野丫头了,汉人的兵法,围三缺一什么的,几乎是信手拈来,成语典故唬得拓跋寔一愣一愣的。 “嘿嘿,还是小妹想得周到,那就退兵吧。” 拓跋寔似乎也觉得妹妹的主意不错,有一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很厉害的感觉。 他马上一挥手,苍凉的号角响起,哪怕是爬上城墙的士卒,也立刻往悬梯下面爬,号令森严如此,也让紫韵心中暗暗点头。 拓跋大军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位于龙城城楼上的慕容雨,瘫软的靠在女墙背后,不想再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敌军。 今日龙城差点就破了,只是吊着一口气! 现在是夏天,东北气候温暖湿润,而且土地肥沃,野味产出也很多,根本没有“坚壁清野”这种说法。 中国几千年历史,地理环境大变的地方不少,比如黄河流域,比如河套地区,但辽东的地理气候却一直是那样。 夏天温度湿度差不多的地方,冬天绝对没有这里冷! 同样的,冬天温度和这里一样的地方,夏天绝不会那么热! 气候都差不多的地方,土地绝不会像这样肥沃! 这种生态在全球都是独一号的,造成了东北地区冬天严寒,夏天却又盛产粮食,还带有大量野生植被和动物的独特地理条件。 所以这里才是某些人和势力崛起的温床。 而燕国现在正在南下攻略之中,留在龙城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这里除了慕容雨带来的一些人以外,其余的战斗力很差! 别想错了,以为胡人就是全民皆兵! 事实上慕容燕国早就开始了汉化进程,从游牧到农耕,这里汉人也不在少数,可以说,汉人政权有的毛病,龙城里一样都不少。 比如士兵不善于野战。 比如因为食物以面食为主,缺少奶制品和肉类,晚上能见度很差。 比如世家和私奴之间矛盾深重,平时很多士兵出工不出力之类的。 赵川当初在品香居里的预言,变成了一条条血淋淋的现实,全部应验。慕容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强硬要求带他回燕国。 拓跋大军似乎退却了,慕容雨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让自己的人执行防务,然而到了晚上,出去侦查的斥候带来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拓跋大军,似乎暂时没有围城的打算。 营寨都扎在离龙城北面很远的地方,大概是因为白天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或者是部落内部发生了大事,或许会放弃围城也说不定。 慕容雨稍微松了口气,但有个人却提出来一个新的建议,让她左右为难。 这个人叫慕容德,龙城的守将,也是慕容俊的幼弟,慕容雨的叔叔,他在苦苦劝说慕容雨离开龙城自保,不要被拓跋家的人抓到。 “公主,燕国内部危机深重,让我非常担心。 丞相(慕容恪)还在的话,自然是无事,但万一丞相哪一天不在了,吴王对太子和皇后怀恨在心,陛下身体也很差,燕国需要你这样的定海神针啊! 年轻一辈人当中,若你不是女儿身,这太子的位置铁定就是你的,就算是这样,燕国的未来,也不能没有你保驾护航啊。” 慕容德母亲是公孙氏,而慕容俊和慕容垂的母亲都是段氏,可以这样说,前者是庶出,后二者是嫡出,所以慕容俊对慕容德很放心,对慕容垂很警惕。 原因无他,慕容家已经在汉化的道路上迈进,自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才是规矩,而从前的部落,则是有能力居王位,人人有机会。 鲜卑胡人们本来很排斥汉化,但上位者在揣摩了汉人的规矩后,猛然惊醒,这他喵的才是为自己的子孙保驾护航的制度啊! 胡人汉化的背后,无数的偶然中有着不可阻挡的必然性。 慕容德有自知之明,自然对慕容雨很尊重。说到底,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小叔,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带着人一走,龙城只怕是保不住了!” 慕容雨几乎是带着哭腔,其实她不是心疼龙城,而是丢了龙城,回到邺城之后,势必得不到好! 到时候她被嫁给某个世家的子弟,或者将领什么的,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走,你是回去搬救兵啊,就你一个人去。”慕容德撕下了伪装,冷冷的说道。 “你!”慕容雨瞪着自己的叔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一个人回去,怎么跟慕容俊交代? “你想被他们抓住,然后在两军交战之际,被那些野蛮人脱光衣服在阵前表演春/宫么?你不要脸,慕容家还要脸呢!” 慕容雨沉默了,她知道慕容德说的是事实。还未开化的拓跋氏确实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鲜卑慕容和鲜卑拓跋向来不合,然后慕容家就跟鲜卑段氏一起对付鲜卑拓跋,将他们赶到苦寒之地,双方的梁子真要计较的话,写本书都写不完。 更重要的是,表面上看,慕容家觉得拓跋家是“矮矬穷”,拓跋家觉得慕容家是“骚浪贱”,实质却是争夺鲜卑一族的主导权,野心都是问鼎天下! 最终,慕容雨还是妥协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等到那么一天,该怎么做选择,是屈辱的死去还是屈辱的活着。 深夜,骑着白马的慕容雨悄然从龙城南门而出,不到几里地,就遇到了等待已久的绊马索和渔网…… 洛阳宫,一个专门的小屋被腾出来当洞房,只不过,现在在里面的却是两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翁婿! 朱序和桓温,面对面的坐着,气氛十分诡异。 两个男人在洞房里,这样荒诞的一幕,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洛阳宫,汉人心中的“天下之中”,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你是想引蛇出洞吧?拿自己当诱饵,拿自己的女儿当诱饵,你不觉得可笑么?” 朱序一身戎装,并没有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大丈夫马革裹尸,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 除了略显天真的桓婧以外,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切都是套路。 没有什么事情是假的,只是,看能走到哪一步,还有顺势而为,还有互相欺骗。 “我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是呢,我毕竟是婧儿的父亲,这次,就算是送给你们一份大礼吧。” 桓温站起身来,有那么一瞬间,朱序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位掌控江左一片天的大帅,身形佝偻了几分。 “此话何解?”朱序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能回江左了,世家之间争斗的态势,也慢慢在改变,你留在江左,会拖累婧儿,最后粉身碎骨。 留在洛阳吧,这里是我的心结,你留在这里,就当是我在守护它吧。这一仗如果赢了,苻家应该十年不敢出潼关,我相信你不会投靠胡人,当然,你也要盯着赵川,若是他敢认贼作父,则……” 桓温做了一个劈手的动作,不言自明。 心情复杂。 在个人恩情还有现在流行的胡汉不两立大义面前,应该作何选择?朱序不知道该怎么选,还好现在不需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去守城吧,我四处转转,至少今天,你是洛阳的主将,而不是我。” 桓温拍了拍朱序的肩膀,迈着大步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穿着嫁衣的桓婧,一脸焦急的等待着朱序,或者桓温两人之一出来。 “当了妇人,就要守本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野了,没有人会宠着你了,听明白了吗?” 桓温冷着脸,眼中却饱含柔情。 怜子如何不丈夫!桓温是枭雄,也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爹!!!” 桓婧扑到桓温怀里,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甚至有了“不想嫁”的念头。 “今夜你不能洞房了,朱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好男儿事业为重,你别怪他,爹也走了,你早点歇着吧。” 说完桓温转身就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他担心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掉泪。 该来的还是会来,半个时辰以后,桓温站在朱序身边,两人站在城楼下看着无数的火把在晃动。 这里是西阳门,往西走不远就是洛阳白马寺,围困大军的指挥部就设在白马寺。 “桓温,你今天是虎落平阳,不如开城投降,大家都痛快点,何必拉着人垫背呢?” 苻生的狗腿子董龙,对着城墙大声叫嚣道。 “哎哟!” 一支箭擦着脸皮过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还有火辣辣的疼痛。 董龙立刻遁了,他还没傻到要为苻生送死的程度。 城墙上的孟昶收起滑轮弓,对着桓温拱拱手,随即退到隐秘处,就像是刚才没有出手一样。 桓温意味深长的又回头看了刚才射箭的人,对赵川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心中涌起杀意,又强行按下。 远的威胁,和近在咫尺的危机,究竟哪个更重要,更紧急,真的很难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桓温是枭雄,但某些方面也跟普通人毫无二致,做紧急的事情,乃是第一选择。 “苻家的独眼龙,就那么怕丑,不敢出来一见么?” 打人不打脸,桓温的话语很是恶毒,苻生没有回话,却也没有出现,只是城门外秦军士兵,已经开始搭悬梯攻城了…… “对了长安君,假如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和一件重要却不那么紧急的事情,你会先做哪一个?” 赵川带着队伍走在最前面,早已出了汜水关,一直往南走中间都没有停。 “应该是紧急的事情吧。”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重要的事情,因为一旦事情多了,时间久了,就会忘记那些重要的事情,随着时间过去,那些重要的事情就会变成又重要又紧急的事,让你无法招架。” 鬼节,也就是农历七月十五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月亮也从满月变成了新月,像是钩子一样挂在天上。 赵川耐心的对长安君解释道:“紧急的事情未必重要,比如有个喝醉了的人敲我家的门,我去开门,他发现走错了人家,其实你不去开也是一样的,这件事很紧急,而且发生在夜晚,但却未必很重要。” 长安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你现在是去做重要的事情咯?” “对啊,我真害怕自己以后忘记了,这坑本来就是我自己挖的,如果不填上,万一以后我不慎摔下去,那才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啊。” 骰子已经掷出,能做的都做了,就把一切交给命运吧!(本卷完) 第一章 惊喜不惊喜 龙城郊外的一处小树林里,停了一辆马车,旁边生起了篝火,慕容雨五花大绑的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被一个漂亮的妇人摸来摸去的,浑身不自在。 “哟,你看这女人小脸俊的,我让你们去抓斥候,你们倒是给我抓了个美人回来了,不愧是那个老色鬼调教出来的。” 白玉一样的手指在慕容雨阴沉得像乌云一样的俊脸上来回抚摸着,紫韵一边在那里啧啧称奇,一边在慕容雨身上揩油。 慕容雨嘴巴被堵住,但漂亮的大眼睛一直对着紫韵怒目而视。这个女人的美貌不逊于她,只是态度太过于嚣张了! “啧啧,看看这腰,这屁股,给我儿子生娃肯定不错,来人啊,把人塞马车里,算了,我自己来吧,就这么着吧,咱们回去了!” 紫韵对慕容雨没有一丝尊敬,拦腰扛起,就像是在搬运一件货物。 身材纤细,力气倒是挺大的,眼前的女人让慕容雨很是惊诧。 “实话告诉你吧,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虎符和玉佩,我就猜到你是谁,不过别自恋了,我不是为了抓你而到辽东来的。” 紫韵习武,轻松的就把慕容雨推上马车,坐在自己身边。 “主母,我们就这么走吗?事情就这样办完了?” 慕容雨惊讶的发现,现在说话的中年汉子,坐在马车车头,带着南朝口音,衣着打扮,也完全是江左的风格,跟鲜卑人的传统截然不同。 她猛然察觉,事情恐怕真和这位美艳妇人说的一样,他们就是针对鲜卑慕容而来,自己被抓只是个意外。难道他们是晋国的人? “是啊,已经完事了。 我跟我大哥说了,燕国主力打算偷袭洛阳,后方空虚,不如打下龙城,拓跋一脉也能站在中原的边上看一看,将来说不定有机会逐鹿中原,相信他会有决断的。 家里有些人看我的眼神不怀好意,老是想着这些破烂事,连堂妹都不放过。 拓跋家啊,还是未开化,乱的很,难怪江左的人会看不起。 不如早点回去清静清静。” 紫韵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似乎连日奔波也有些疲惫。马车缓缓开动起来,离龙城越来越远,紫韵把慕容雨嘴里的布扯下来,不过依旧是没有松绑。 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就像是慕容雨没穿衣服一样。 “要杀便杀,我什么事情都不会说的。” 慕容雨明白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也明白,眼前这样妖娆的妇人,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其狠辣不比男人差。 非暴力不合作,慕容雨决定什么都不说。 “我没有想让你说什么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紫韵夫人一脸古怪的看着慕容雨,弄得对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而憋死。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是觉得你挺漂亮的,送给我儿子当玩物还不错,他女人虽然不少,但还真没玩过鲜卑公主呢! 怎么也要让他开开荤,享受一下世间男人梦寐以求的,身份高贵又美丽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等你天天被他睡,最后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自然是我想知道什么你就会说什么,现在我又不着急,你也不用心急。” 紫韵的话惊世骇俗,更是让慕容雨浑身冰凉! 一个妈爱儿子爱到这样病态的程度,简直不可思议。这等同于现代一个母亲四处作案,拐卖少女,送给儿子享用,完全是丧心病狂。 鲜卑拓跋氏骨子里的那股疯狂野蛮,并不是陆纳十几年的熏陶和潜移默化就能改变的,温文尔雅的外表和贤淑的气质之下,藏着的依然是那颗快意恩仇的心。 爱自己的儿子,就会给他最好的,而不去管人间的伦理道德! 一个男人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和心,却不见得能改变她这个人,陆纳和鲜卑拓跋氏的公主拓跋雪,就是这样的故事。 “我是燕国的公主!” “我知道,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要陪我儿子睡觉的女人而已,至于你是乞丐还是公主,是胡人还是汉人,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不重要。” 眼前这位美妇人,似乎眼中只有她儿子,带着一股疯狂的偏执。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我的儿子啊,从小就不在身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我对他的亏欠,一生一世也难以弥补,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吗? 他现在长大了,跟他爹最聪明最能干的时候一样,而在这个成长的过程当中,我却没有给他一点点帮助,把你送给他,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紫韵白嫩的手指在慕容雨身上抚摸着,似乎在打量自己的“货物”,丈量自己的身材。 她眼中的柔情仿佛化不开,与刚才的冷静判若两人。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 慕容雨的心往下沉,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种心中全是自己儿子的母亲,而且行事手段狂野偏执,百无禁忌,跟她讲道理谈条件是没用的。 “放心吧,我儿子很帅气的,能被他睡是你的福气,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样貌够得上我的标准,哪怕你求着我也不行,你愿意我还不会答应呢? 不过还要看他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你的话,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没用的人不需要活在世界上,更何况你的身份还是有些棘手的。” 紫韵的话柔中带刺,满是威胁,让慕容雨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样子,她如果不把对方儿子伺候好,只怕小命难保,而且看样子,这位的爱子,似乎还挺“口味挑剔”的。 “别想太多,我带你去看一场大戏,听说你们慕容家的慕容垂和慕容恪号称双壁?不知道能否让我大开眼界呢?” 紫韵夫人闭上眼睛,似乎在聆听马车颠簸的声音。 “我四叔和五叔?” “嗯,不过这些与你无关,你的命运就是把我儿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紫韵淡淡的说道。 慕容雨突然想起某个坏家伙挂嘴边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生活就像是XX,如果不能反抗,不如躺下来好好享受,是这样说的么? 她猛然觉得这句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比如像现在的情况,自己被一个疯子劫持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用,那她要不要乖乖的陪这个疯子的儿子上床,把对方伺候好再想办法脱身呢? 万一自己被搞大肚子怎么办,难道挺着个大肚子去找赵川?他现在身边美女如云,又跟江左世家千金搞在一起了,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吗? 再说万一怀孕,这位妇人会让自己离开么? 慕容雨感觉有些头大,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局,而且到时候在人家地盘上,逃出一里地就会被抓回来。 似乎已经别无他法,这位夫人杀起跟着自己从龙城出来的随从,可是手起刀落,异常果决的,如果想活,势必贞操不保。 而且,让她在意的是,似乎中原发生了什么大事? 慕容雨觉得自从自己到了龙城边陲,消息也变得闭塞起来。她听着马车外夏蝉的鸣叫声,似乎是在吹奏时代变迁的号角。 未来一片灰暗,但如果不需要伺候那个没见过的男人,还是值得期待的…… 这一夜,苻生带着大军悍然出兵弘农,围困洛阳,一出现就是猛攻,负责防御洛阳城的朱序压力山大! 好在洛阳城的防御体系经过了姚襄大军的考验,现在已经很是成熟,秦军初来乍到,看着攻势凶猛,实际上却并没有攻破任何一面城墙。 说到底,这也只是普通的攻城战,并不是决定战场局势的胜负手。 说到底,桓温的北伐是东晋各个世家都配合的军事行动,力量是大于仓促出兵的苻生,指望攻城战活捉桓温来改变不利的战略态势,呵呵二字形容足矣。 阳城(今登封市周边),陆纳带着一支晋军偏师戍守在此,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看守北伐大军粮草。 桓温北伐,许都是作为一个粮草中转站,驻扎重兵屯守,然后粮草在颍水随着漕船北上到距离阳城东南十里不到的白沙湖,再由陆路运到阳城储存起来。 各军离阳城的距离都不算特别远,方便就近补给。所以随着战事的进行,随着北伐军对流民队伍的扫荡,阳城的重要性慢慢凸显出来。 看守粮仓的陆纳,他很早就看出桓温的部署,所以带着队伍没走什么弯路就来到阳城,成为过得最“舒服”的一路大军,而重要性,却是各军之首! 如果桓温的大军是一把锋利的宝剑,那阳城就是宝剑的剑柄! 阳城正北面,是桓温家最小的弟弟桓冲带着荆州军构建的一道坚实防线,而南面和东南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和田地,这里作为已经占领的后方,是足够安全的。 他们的对手,是鲜卑慕容,这里要么不动,若是动起来,那就会地动山摇。 唯一的破绽,是西面,和西北两个方向。 西面两百余里地,是郗昙的防线,他的军队,进可以抵达伊河,渡过伊河,就是洛水以南了,像是一把镰刀悬在洛阳腹部,同时拱卫着粮草囤积地点的安全。 至于西北,那是五岳之一的嵩山,没有军队可以成建制的越过。 所以桓温的这番布置,是没有问题的,可谓是四平八稳,除非前方军队被击溃,否则他可以一直打下去。 赵川带着人急行军中,他骑着马不觉得,麾下士卒可都累得喘气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让队伍停下来吃点干粮再走。 正在这时,长安君不动声色的凑过来问道:“郎君,你怎么能确定,秦军一定会按你的步骤走呢?如果弄错了,我们不是会白跑一趟?” 问得好,有进步! 赵川溺爱的摸了摸长安君的头发说道:“因为有些人啊,注定是自命不凡的,想法大胆而疯狂。 这样的人,渴望成功,敢于冒险,而且他们常常能够出人意表的行动,往往会取得惊人的成就。”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安君很没形象在那里猖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以前不了解你,为什么现在我觉得你这么自恋呢? 你夸奖自己真是够清丽什么来着?” “是清丽脱俗。” 赵川好意的补充道。 “对对对,你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就不会脸红吗?” “不会啊,因为我说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赵川意味深长的说道:“有点厉害的人,常常会有受命于天的想法,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只不过呢,很多行动,如果提前被对手预测了想法,那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赢的。” 梁影来的那一夜,他没有和妹子卿卿我我,而是跟姚襄曾经的谋主,屡次为姚襄献计的老狐狸王亮,进行了一番恳切的谈话。 王亮告诉了赵川几个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一个就是姚苌此人,就是杀害姚襄的凶手,王亮这里有证据,作为投名状,献给赵川,以谋得一席之地。 第二个还是说的姚苌,王亮对姚苌的军事思想极为推崇,说这家伙酷爱冒险,能人所不能,想法天马行空,但又有实际操作的意义。 当初若是在堂邑事变的时候,姚襄能听从姚苌的话,渡江袭击建康城,搞不好江左的晋国,现在已经是四分五裂,搞不好姚襄已经死中求活,打下一片基业了。 第三个就是说姚苌此人十分凉薄,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如果他将来投降,或者结盟,一定不要答应,不然等于是养虎为患。 王亮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赵川大有相逢恨晚之感,如今的决策,也是基于那一天的谈话。 一时间赵川居然有些愣神了。 “郎君啊,你觉得你这样不断的对我说兵法,就能教会我打仗吗?” 长安君眯起眼睛,嘴角带着微笑的看着他。 “说实话,并不能,即使我手把手的教,你也学不会。” 赵川夸张的对长安君摊摊手,这倒不是说假话。 “哦,这样啊。”可足浑家的第一美女,此刻脸上难掩失望。 “不过呢,每一个人都有学习的权利,都有接受知识的权利,这也是我和其他男人的不同之处。如果你现在感觉到舒心,那么我觉得将来这条路,应该走得通。” “嗯,很想给你生个儿子呢!像你一样帅,一样开明,一样有理想的少年郎。”长安君拉着赵川的手,眼睛里满是崇拜和迷恋。 第二章 意外不意外 偷偷避开所有晋军的耳目,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估计连一万人都不到,正在绕路前往阳城,晋军北伐的最重要粮草中转站! 这些士兵是羌族打扮,没有带辎重,甚至连马都没有带,可以说已经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不需要打下阳城,只需要制造混乱,然后在阳城的粮仓放一把大火,就能让桓温气势汹汹的北伐无功而返。 很疯狂也很有效的主意。 这支军队的领兵人物正是姚苌。 死去了的姚襄的弟弟,他那最能干最出色的弟弟。 前些天,姚苌也没闲着,他与苻生见了一面,也谈了一些条件,比如他投靠过去之后的地位,比如桓温来势汹汹应该怎么应付。 对于苻生这个人,姚苌只有一个评价,那便是“竖子不足与谋”。 看着孔武有力,一幅彪悍的模样,还是个独眼龙,气场也是强得吓人。 貌似很有能力的样子。 只不过,看人不能看外表,三国中后期东吴都督陆逊,看上去儒雅异常,然而杀伐果断不比曹操差,人不可貌相这句古话又岂是说说而已? 苻生这类人,实际上真正遇到需要决断胜负手的时刻,却总是前怕狼后怕虎。像是现代足球里的粘球前锋,什么护球像亨利似乎高端大气屌炸天。 然而一到要射门的时候,他就像找不着北一样。 姚苌不知道足球这种娱乐运动,但不妨碍他对苻生有这样的观感。 这次如果苻生能配合姚苌,强攻位于伊水南岸的郗昙所部,将晋军的主力调动到洛水以南,让晋军的补给线拉得更长,而不是无脑头槌洛阳的话。 那么,自己的行动将会更加顺利,效果也会更好!成功的概率也就更大一些。 那时候,晋军主力距离阳城有多远,到最后桓温他们死得就会有多惨,光挨饿就能让桓温一夜白头! 然而苻生还是断然拒绝了姚苌的建议。 他只想打下洛阳,活捉桓温,然后回秦国当太子甚至是皇帝。至于其他的,苻生害怕会节外生枝,要知道这次出兵,可没有经过苻健的同意,梁安戍守潼关,打小报告是难免的。 秦国现在并没有实力去攻略汜水关以西,黄河以南的土地,就算一时得到,最后也是便宜鲜卑慕容而已,苻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 正如同曹操手下谋士评价袁绍的那样,“好谋而无断”,“干大事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姚苌对于苻生是一百个看不起。 这个人,根本不配跟他自己相提并论,就连合作也是猪队友的水平,只有桓温才是能跟自己掰手腕的人,姚苌就是这么觉得的。 很自大,很狂妄,但是,他觉得理所应当。 不是他想错了,而是老天没有给他机会。 就像是一个没读过高中的小孩在那里叫嚣自己将来可以考清华北大,没考上只是因为自己还没参加考试。 姚苌觉得,天下的蠢人那么多,凭什么个个身居高位?那些废物们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给自己这样的人。 姚苌很愤怒,埋怨上天的不公,也在感慨自己命运多舛。他杀姚襄,始终是心里的一道坎,如果不能取得惊天动地的成就,那这般辛苦这般狠辣又是何苦来哉? 打败桓温的钥匙其实就在他手里,虽然有点冒险,但当年汉高祖出陈仓小路定三秦又何尝不冒险?以正和以奇胜,姚苌隐约觉得自己这次的做法是暗合兵法要诀,没错的! 七分实力,三分运道,不试试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姚苌知道一条绝密的小路,可以穿越嵩山!出了嵩山,阳城就近在咫尺!胜利唾手可得。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不安全的地方,这是逆向思维,战争中往往有奇效。姚苌认为他很有机会。 他不相信自己的大军突然出现在阳城,那些守备松懈的晋军能阻挡自己烧毁粮仓! 桓温大军的整个防线,布置得非常老辣,唯独就是嵩山没有设防,因为地理条件让大军难以展开,桓温觉得没有哪个疯子会带着人穿越嵩山的山脉,突袭阳城。 当初,把补给中转的地点选在这里,桓温当然有所考量。 现在这个疯子出现了,姚苌觉得自己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招很有些冒险,原因倒不是别的,最大的风险在于路上被伏击。 姚苌他们为了不让晋军发觉,走的全是小路,远路,而那条秘密的小路,有一段非常险要的路段,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如果有人提前去那里埋伏,凭借自己手上这点人马,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更关键的是,如果晋军中有人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他们由于路更近更好走,同时出发的话,就能比自己更早到那里! 而且是不止早一点点!可以提前布置伏击圈。 这是计划当中唯一危险的地方,就看能不能顺利和及时的穿越嵩山山脉! 但姚苌自认为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因为晋军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洛阳,桓温被困,手下大军不会不救,只要苻生还能顶住几天,局势就会因为晋军粮仓被毁而逆转! 到时候晋国北伐大军全线收缩,汜水关守军断后,苻生带着大军追击,如果燕国能配合着用铁骑袭击撤退中的晋军的话,只怕这次,能打得晋国二十年内不能翻身! 神仙来都救不来! 这个计划在姚苌脑中盘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没有人给自己掣肘,正好是实现抱负的时候! 当初,姚襄占领了许都,姚苌就提出一个方案,那便是从这条小路绕过汜水关,然后跨过伊河,从洛水南面强行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洛阳,一战而定! 好像风险很大,但细细想来,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未必没有机会,谁能说得准呢? 一旦洛阳没了,汜水关的守军吃什么?他们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选!如果能实现的话,只怕现在早已裂土封王,何必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寄人篱下呢。 但是保守的姚襄拒绝了姚苌的建议,就如同当初他拒绝姚苌突袭建康一样。 姚苌不是杀人狂,他杀姚襄,那些怨恨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若不是感到了绝望,姚苌何尝不想兄友弟恭呢? “大帅,前面就是小鹅岭,再往里走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前出侦查的斥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没有马,前出侦查还真是挺累的一件事情,就像是习惯自驾的人不习惯走路一样。 “前方可有人家?有没有晋军的斥候在?军营,哨卡有没有?” 姚苌的心已经悬到半空中,如果被人发现,只怕这下会有大麻烦,要知道,晋军的防区,离这里的距离可不算远,而且,有几路兵马都能在一天之内赶到这里。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里的防卫按道理也是最松懈的,因为,大家都会习惯性的认为敌军不会走大山。 “回大帅,前方连个鸟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居住过。”斥候排着胸脯保证道。 嗯,那就好,和想象的差不多。 姚苌松口气,沉声命令道:“你先下去休息,跟着队伍走,待会再探,现在先派别人去。” 路渐渐变得难走,姚苌命令两人站一排,走一字长蛇阵,他的心再度提起来,因为现在是大军最脆弱的时候,哪怕再强悍的战士,此时如果遇到伏击,只能抓瞎一样反抗,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死! 此时离苻生突袭洛阳,大军围城,已经过去了三天…… 马车早已被丢弃,紫韵夫人也早已解开慕容雨身上的绳索,她们带着两个随从,正在燕国境内行走。 “你不怕我亮明身份,叫人把你们抓起来?” 慕容雨看着紫韵夫人淡然的脸色,心里怎么也不能理解对方究竟是在想什么。她的依仗是什么? “前面就是平郭县(今辽宁营口),我们在那里找一艘海船,然后到黄骅县(黄河的出海口),最后到枋头下船。” 紫韵的说法让慕容雨简直要崩溃,这不是在往燕国核心统治区域里钻么?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不愿意回燕国,因为你作为一个失败者,要做的,只有嫁人,而且还未必能嫁得好。 能带兵打仗的女人,不会是安分守己的那种人。” 她拍了拍慕容雨的肩膀说道:“别想跟我斗,你输了就是输了,好好跟着我看戏,看你们燕国这一出夺权大戏就行。” 话都被这位美艳妇人说了,慕容雨只觉得无言以对。 其实这两天她也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龙城失守,到时候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自己作为镇守龙城的军事主官,肯定难逃清算。 本来鲜卑人里面让女人掌军就很不合规矩。 燕国国内,希望自己嫁人,然后服侍男人,深居简出的大有人在。 就算自己侥幸从紫韵夫人手里逃走,难道回邺城就落得到好么? 真不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一趟跟着对方,大概是去江左吧,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慕容雨自我安慰似的想着,慢慢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你还不错,如果是普通女子,此刻恐怕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你居然很配合,那这样也好,到时候省下许多麻烦。” 辽东一直有稳定的渡口,可以走渤海到现代的天津等地,这条航线,汉武帝的时候就已经开辟到三国时期就已经相当成熟了。 沿着海岸线航行,这条线路是非常稳的。辽东的海货就是通过这条线路到达中原。 两天之后,紫韵带着慕容雨和手下侍从,上了一艘早就在这里停泊,专程等着她们的大海船。 直到这一天,慕容雨才算彻底死心。 能如此严密布置撤退路线,说明对方所图甚大,自己只是个“添头”罢了。想太多已然没什么意思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鲜卑拓拔的公主,但你觉得为什么我会找一个江左世家的男人当丈夫吗?” 海浪似乎可以开阔心胸,让闭塞的人敞开心扉。 紫韵扶着围栏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像是黑线一样的海岸,话也多了起来。 她透露的信息让慕容雨吓了一跳,看来这位美艳妇人来头真的很大啊! “少年时我曾经游历中原,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以前都是井底之蛙,世界那么大,我当时所处的位置,属于不学无术的范畴,所以痛定思痛,我决心主动融入更发达的社会。” “你是觉得胡人没前途?”慕容雨看着紫韵夫人,仿佛是看见了二十年后的自己。 “是啊,十几年前我就是这么想的,过了这么多年,北方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断在强化外这个感观。” 慕容雨的心在往下沉,因为她发现如果自己把面前的女人当敌人,那么她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鲜卑慕容里面,以慕郁根为首的保守派,还有多少人沉浸在纵马驰骋,横扫天下的美梦? 至于胡人要走什么路,国家应该怎么发展和治理,这些人完全不考虑,他们的思维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全部杀死,剩下的不就是听话的么? 然而杀得越多,反抗越激烈,得到的反而会更少。 然后就会采用更激进的做法,就像是后赵石虎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拓跋家十几年前就跳出这个死循环的俊杰,即使她是个女人,能是泛泛之辈么? “你说得有道理,以前有个汉人跟我说过这种事情,罢了,我在燕国权利有限,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的。” 慕容雨叹了口气,国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远远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主母,好像有一艘大海船朝着我们迎面驶来,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紫韵的那位车夫,不动声色的来到船头对她说道,其实不需要说,因为紫韵更慕容雨都看见那艘几层楼高的海船了。 “等会我出面交涉吧。” 慕容雨正色道,紫韵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她不怕慕容雨耍花样,这个女人,就算现在能回邺城,就绝对会成为联姻的工具,搞不好还会成为鲜卑拓跋家的媳妇,如果此时反水,那才真是脑子进水! “居然是你!” 大船果然靠了过来,登船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慕容雨的老熟人! 第三章 黑暗的触角 两艘海船,停靠在一个无名小岛,其实也不算是无名,至少慕容雨被告知,这里叫菊花岛,离燕国平州(治所今朝阳市)昌黎郡不远,乃是范阳卢氏选中的一个补给中转基地。 辽东的海货,被囤积到这里,然后走海路,运往中原,江南。 最远的甚至可以到达晋江(今泉州港)。 那边是江左的大世家在接洽,建康产出的百炼钢,丝绸等紧俏货,通过海船源源不断的送到辽东,中原,乃至长安和西域! 一个是美艳的妇人,一个是心仪的少女,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很自豪的给这两位接风洗尘,介绍了一下自己家族的“业务”,紫韵感觉还好,但慕容雨却是被震惊了! 卢偃在大海上“捕奴”的时候,发现了慕容雨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顺便就把她们“请”到卢家在辽东的一个据点,弄明白情况再说。 看到印象不错的卢偃居然是做这样事情的人,慕容雨觉得汉人真是太他喵的会来事了! 一个投靠过来的世家,靠着做买卖就能玩得风生水起,她觉得慕容家的发展思路,一开始就错了! 这些世家,就像是来自黑暗的触手,在给你提供助力的时候,也在不断掏空国家的根基!像范阳卢氏这样大肆贸易甚至捕奴,燕国却得不到一丝好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 “卢公子这生意真是做得,一黑一白两手,无往而不利,真是让人佩服。” 紫韵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恭维了几句,让卢偃有点难堪,他尴尬的对着这位美艳妇人拱拱手说道:“夫人谬赞了,卢某不敢当不敢当。” 刚才牛皮吹大了,一听这位就是“老司机”,卢家贩卖人口,垄断辽东海货的情况,被人家一语道破。 两晋时期,江左的人口持续增长,有一条暗线,就是走后世的营口到泉州,从北方逃难的富人,世家,很多都在泉州港定居(那时候叫晋江)。 这也是后来泉州港大放异彩的起点,有文化人,有富贵人,有良好的地理条件,想不发达都难! 过往十年,卢家经营这条线路,获得了不菲的财富和人脉。 “我和这位紫韵夫人想回枋头,就不耽误你的事情了,这就告辞!” 慕容雨面无表情的对卢偃拱手,后者无奈叹息了一声,安排下属给紫韵她们的船补给了不少生活必需品,才目送海船离开。 反正,心仪的妹子已经渐行渐远,不仅是对方心里有男人,而且家族利益与燕国的利益,也彼此冲突。 青山留不住,毕竟东流去! 慕容雨还算好,至少不会多嘴,但如果被慕容家别的人发现,恐怕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卢偃觉得,现在是卢家干预燕国政局的时候了。 就像江左那些人做的事情一样! 卢偃的打算不是妄想,因为几十年后的北朝(拓跋氏建立的北魏),北方汉人世家和鲜卑贵族的力量达到了某种程度的交织和共存,同时把持了朝政。 哪怕是落魄世家,力量积累也比寒门要快的多,在卢偃的苦心经营之下,范阳卢氏现在早已翻身,他们所缺的,其实是渗透政局的机会,这只是北方世家的一个缩影! 时代在改变,打打杀杀没有过去,但那种纯粹的打打杀杀,已经不是王道。 慕容家走的世家路线,让这些原本没有南渡的世家恢复了很多元气,他们也打算开始崭露头角,摄取更多权利了! “看到了吧,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未必能落到好,看看卢偃,燕国国内这样的人只怕不少吧。” 经过菊花岛一行,慕容雨对紫韵的敌对情绪淡了许多。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对啊,我比你早生十几年,自然也比你早十几年知道这些东西,没什么奇怪的。” 紫韵的回答理所当然,因为江左世家也是这么玩的,每年的庄园经济产出那么多,如果不用来贸易,那些东西不都会烂掉么? 建康岸边常年停着大量海船,风帆遮天蔽日!江左世家混得那么滋润,谁没点门道?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我……”慕容雨实在是说不出陪男人睡觉几个字。 “同病相怜啊,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所以想拉你一把。 以后就在家里带孩子,服侍男人,这比你现在瞎折腾强得多,你的眼界实在是太狭隘了,越折腾越死得快。 慕容家啊,恕我直言,富不过两代。” 富不过两代?那不是慕容伟这里就要完蛋? 慕容雨听紫韵夫人说得言之凿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近年来一系列对外战争,燕国都是攻城略地的存在,但眼前这位可是当年一代枭雄拓跋什翼犍最小的女儿。 可别把这位当做世家里不谙世事的妇孺看待,除去性别,很多位居朝堂的男人达不到这位妇人的视野高度。 “大海茫茫,有时候感觉自己特别渺小。其实我们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就好像是白驹过隙一样。” 慕容雨这番话有点颓丧,不过还是很有深度的,紫韵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美貌之下,似乎也并不是草包。 爹娘都是有颜值有智商的人,生下来的孩子应该会很不错的,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慕容雨窈窕的身段,在心中默默点赞。 “海风大,进去休息吧,我看你长期风餐露宿,身子骨弱的很,趁着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去想,就带一双眼睛,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和你想得有什么不同吧。” 紫韵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慕容雨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无尽的疲惫袭来,让她不堪重负。 此前她真的很害怕惹怒这位美丽妇人,对方如果一怒之下,让手下那些男人把她玩弄一番再毁尸灭迹,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现在看来,似乎紫韵打定主意让自己做她儿子的“玩物”,当然,如果怀上了孩子,或许能捞个妾当当,然后过她不愿意过又很安稳的生活。 慕容雨觉得自己需要担心的,好像只有对方那个神秘,而命又很苦的儿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嵩山山脉的深处,这里路很不好走,两边都是乱石和灌木,天然的伏击地。 并不陡峭的山崖两边,赵川让自己手下能射箭的人,全部都藏着灌木后面,不许生火,静待夜幕降临。 天色渐渐变得深沉,月儿高挂,赵川的心却是越发焦躁。 “郎君,你是不是有点担心,我看你的掌心全是汗,还有点抖。” 表面上镇定自若的赵川,实际上心里也是有点怵,被耿直的长安君一语道破,脸上瞬间就挂不住了。 “哈哈哈,那个,天有点热,再说被你拉着手拉了一天,手心能不出汗吗?” 赵川的目光有点飘忽,不敢跟长安君对视,很是心虚。之前言之凿凿会有敌军来的,结果蹲了一天一夜,两人闲得无聊,把各国花式接吻的技巧都演练了许多遍,愣是没等到姚苌或者苻生! “之前打赌说了的,今夜要是再不来,你就要了我,做我的男人,现在怎么说?” 长安君媚眼如丝的凑过来,直接就往他怀里钻。朦胧的月色下,美女蛇已经是等不及要吃人了! “等等,好像有动静。” 赵川如同猎豹一样,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捂住长安君的嘴,两人用眼神交流着。 三段射的办法,能保持火力的延续性。 赵川也将队伍分成三队,前两队以截杀为主,最后一队,才是送对方上路的主力。因为这里太陡峭,军队根本无法展开。 作为主将,赵川就是最后一队的指挥官,埋伏的地点,也有个很吉利的名字。 太子沟! 苻生将来是太子,会掉沟里,嗯,很应景。 “你有没有听到惨叫声?”赵川的这个问题昨夜也问过,但最后都是被长安君嘲笑了一番。 “对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呢!” 长安君若有所思的说道。 果然,来了!居然现在才来,兵贵神速的道理懂不懂啊魂淡! 赵川在心里把姚苌和苻生从头骂到脚,是他把对方想得太聪明了吗? 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如同鬼魅。长安君将赵川的胳膊搂得紧紧的,她见过惨烈的厮杀,但这种还未见面,胜负就已经分出来的局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来,开工了,别说话也别尖叫,看着就好。”赵川沉声说道。 长安君这才醒悟过来,赵川和她在这里,不是来你侬我侬的亲亲嘴,调调情的。赵川的正事,就是杀人,而且是指挥手下大军杀成千上万的人,跟慕容垂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年轻,但眼前这位也是个枭雄!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原来自己黏着不放的俊朗男人,现在也是个手握大权,叱咤一方的大员了,对方平日里的温柔和体贴,还有那渊博的知识掩盖了这一点。 温文尔雅的强大怪物,依旧是怪物。对周围人群的威慑,不在于你想做什么,而是你能做什么!只要你在那个位置,无论怎么做,该有的气场都会有。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自己都最讨厌的那一种人,但至少现在你可以放心,我还没有被权利所迷惑。” 也许是察觉到了长安君身体的僵硬,赵川侧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很明白对方的担忧。 “力量是中性的,也是能够迷惑人心智的,关键是你会如何运用它,你运用它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多杀一个人,或许将来就会少死十个人,我觉得这样是值得的。 理想需要实力去保驾护航,不然你的成果会分分钟被不怀好意的人夺走,来吧,你见识一下这些也好,很多东西不亲身经历,不会懂得珍惜。” 话音刚落,长安君扑过来,狠狠的在赵川肩膀上咬了一口!最后都咬出血来! “我是你的女人,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变成那样的人。我好害怕你最后也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哪怕那一天我能跟着你身份尊贵,恐怕也不会快乐。” 泪水落到赵川的伤口上,很疼很酸爽。 “乖啦,走吧。都跟你说了,我是不一样的,将来你就会知道了。话说你怎么咬人这么疼?” “就是要咬你!谁让你把人家迷得魂都飞了,万一我以后整天跟个杀人狂睡一起怎么办?” “咬人会得狂犬病你知不知道?” “狂犬病是什么?” “没文化真可怕。” “不许笑我没读过书。” “好了好了,快走吧,前面已经打起来了。”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手牵手来到悬崖边,刘轨已经指挥着弓箭手在向下射箭。 带着火的弓箭抛射,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头可言,但现在是夏季,气温不低,这里异常干燥,山中只有泉水,很快,狭窄的谷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一把火,不但烧死了人,而且还挡住了逃兵的去路! 前两次埋伏是打乱敌军的建制,最后一波才是收割人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简单而有效的运用。 无论是姚苌也好,苻生也好,哪怕是白起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一样。被砍了两刀之后还能逃出来的,绝对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神仙都救不了。 闻到人肉烧焦的味道,“哇……”的一下,长安君在一块石头边上吐得稀里哗啦的。 “若不是咱们才认识没几天,只怕真有人会怀疑你是怀了我的孩子。” 赵川走过去拍了拍长安君的背,递上了酒囊。这丫头真是的,搞得像是妊娠反应一样,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喝了一口又甜又辣的果酒,长安君总算缓过劲来,脸上神色复杂。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没有能力保护你,那么我会被那些人残忍杀死,你的话,嗯,大概要陪那些人睡觉了,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最差的话,或许会有几百人轮流……” “别说啦,别说啦!”长安君蹲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大叫。 “遇到什么事情都有我呢,沾血那些恶,就让我来承担吧。” 长安君晕倒在赵川怀里,他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新月,唉,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吧! 第四章 染血的剑 嵩山山脉的某个山谷里,羌人步兵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狂奔逐突,四处是火光,四处都是埋伏,只有前面一条路,互相践踏,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四条腿。 中国古代战争多半不会夜晚行军,除非必要。 因为即使不受到袭击,掉队的士兵估计也不少,古代汉人是农耕民族,军队多半以面食为主,缺乏维生素所以难免大片夜盲症,夜晚行军就是个大写的死字。 姚苌麾下的羌人军队情况稍好,所以他敢于冒险。 话虽然是这么说,狡猾的赵川却早已在必经之路了准备了很多“小礼物”,比如铃铛,落石一类的东西,惨叫声一起,自然就暴露了目标,被打击也是难免。 黑夜中的混乱还在继续,火光照亮了一些地方,却也让另外一些地方更暗,有人顺着山坡滚落,死活不知,有的勉强用弓箭还击,却连对手在哪里都不知道,滚滚的落石一砸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其实未必有那么多人被杀死,但恐惧的情绪蔓延之后,剩下的就是互相推耸踩踏,士气降低到冰点,已经没有抵抗的心思,停下来又会被慌乱的同伴推倒,踩死,于是也只能往前跑。 让人难以置信的恶性循环,就这样发生在眼前,无论是沈劲也好,诸葛侃也好,他们都不敢相信,会有军队这么脆弱,甚至不需要打,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 那么姚苌呢? 他在队伍的最前面,早在第一支火箭射下来的时候,姚苌就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在第一波打击的时候,队伍就已经不受控制,姚苌认为只要能逃出这段山谷,应该还有机会,但他想不到的是,某个来自后世的人,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为他准备好了大餐! 太子沟,现代去嵩山的人,都会去那里挑战一下极限,那边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走出了路。姚苌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有他一个人明白这个漏洞,没想到赵川也知道! 一个人最不妙的地方在于自命不凡,那种认为世间都是傻子,只有自己是聪明人的家伙,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比如说姚苌自以为隐秘的“暗道”,实际上谢玄早有耳闻,也知道大致位置,只是不像赵川这家伙一样了若指掌罢了。 谢玄乃是陈郡谢氏出身,陈郡位于豫州西北,跟嵩山相隔并不算很远,这里仍然是谢家的传统地盘。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谢玄提醒赵川,恐怕他还不会想到有人会用这样的办法,很多时候打仗就是猜对方主将的想法,逆向思维,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手的立场就比较重要了。 太子沟这三个字很快进入赵川的脑海,虽然此时这里还没有太子沟这个名词。 赵川有第六感,这里就是战役的胜负手,就像是天平左右一碗水端平,只要在一边增加哪怕一根羽毛,也能改变这种态势。 恐怕若是不能解决掉嵩山防线的漏洞,晋军的防御会全线崩溃! 不为别的,就因为其他各路晋军都早有防备,姚苌如果不是傻,绝不会自投罗网,毕竟一锤子买卖,押不中就是死。 那么只有防守的地理条件最为优越的嵩山,乃是最大的弱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是兵法常识。姚苌善于突袭,也敢于冒险,这种可能性不能忽视。 所以赵川料定姚苌或者苻生必走太子沟! 此时猜测成为现实,他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 一个浑身是伤的羌人甲兵挣扎着爬到山坡上的大石后面,他发现了在山崖上“看笑话”的赵川跟长安君,还有刘轨等人。 这估计就是敌方的大将! 这家伙像是土拨鼠一样缓慢的接近,想要偷袭。 然而在离赵川还有几丈远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冷箭射穿了脑袋,带着不甘,面色狰狞的倒下了! 刘轨乃是赵川在建康城发掘的大将,如果能在绝对优势下让敌人近了主将的身,那他不如去上吊算了! “不要看,也不要哭,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赵川用一只手遮住长安君的眼睛,却被对方粗暴的拿开! “我杀过人,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长安君小脸气鼓鼓的看着就像半熟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只不过刚刚雄起了一秒,看到那人崩出的白色脑浆,她再次到一边呕吐不止。 赵川摇摇头,受不了的话就不要装大尾巴狼嘛。 “刘轨,你去通知封锁山谷通道的人,让他们都盯紧了,绝不可放走一人! 今天看样子这支羌人打扮的军队群龙无首,很可能是主将姚苌在第一时间就逃跑了。” 赵川有条不紊的传达军令。 伏击太过顺利,这不是姚苌的真实水平,搞不好这家伙在第一时间就断臂求生,扔下麾下的人跑路了!所以羌人们才会像现在这样不堪一击。 “喂,那天在山洞里,咱们虽然都没穿衣服,可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你这样一直吐个不停,让我很为难啊!” 赵川在长安君耳边悄悄的说道,对方实在是没力气跟他贫嘴,软软的靠在赵大官人怀里撒娇道:“就你最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呃,你还是完璧之身吧?哪来的孩子?…算了,发现耍赖耍不过你! 赵川无语的搂着长安君看着山谷里的厮杀,颇有些“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味道。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里,估计就他手上没有沾血,但他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最重,令人作呕。 这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可以把账算到他赵大官人头上。 “赵川,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嗯,其实这次的战斗,我只需要杀姚苌,其他人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他们是可以不用死的,只是…… 每次的杀戮都会积累更多的仇恨,然后无限循环,永无止境。” 赵川感慨了一句。 “郎君,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长安君挣脱赵川的怀抱,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 “如果我们杀他们是错的,那他们杀我们是对的吗?” “我的目的……”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跟长安君解释。 “就像你那天说的,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无论是牺牲的自己人还是敌人。梁影姐姐跟我说过,男人要有大智,还要有大勇,还有大仁大义!你刚才的感叹,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妇人之仁!” 醍醐灌顶! 赵川像是不认识长安君一样,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反复查看。 “怎么了?我长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过?” 长安君羞红了脸依偎在赵川怀里。自己的身体,某个坏人确实已经从头到尾“欣赏”过了。 “我是在看你是不是被人换了头,如何聪慧到这样的地步。” 赵川一边夸奖,一边啧啧称奇,用夸张的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确实,一个鲜卑女子都能看透的问题,却把自己难住了。 新老交替,从来都是伴随着流血牺牲,灰尘不扫,不会自己消失!羌人无罪,但他们跟着姚苌,就是自己的阻碍,这本身就是一种罪! 这些人不死,姚苌就依然有力量东山再起,他毕竟是历史上建立了后秦帝国的人,而且心狠手辣,赵川又岂能姑息养奸? 长安君的意思很明白,要么我们杀他们,要么他们杀我们,你选择哪一个?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完全一边倒的杀戮还在继续,山谷里的火势却已经渐渐小了,呼喊和尖叫也趋于停滞。 山崖上吹来一阵风,带着焦糊的味道,还有阵阵热浪,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出来打仗,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是站在山崖上屠了羌人的大军,谁知道哪天这一幕会不会调转过来,自己成为山谷里的倒霉蛋呢? 他们今天都体会到了那种你死我活的残酷。 正当众人思绪万千的时候,刘轨走过来对赵川说道:“大当家,山谷里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清扫一下?” “所有人都下去搜,五人一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去吧!投降的人别乱杀,收缴兵器然后集中起来!” 已经收网,现在就是不让煮熟的鸭子飞掉,赵川觉得这次的行动很稳! “谁在那里,出来!”这是赵川麾下一个士卒的声音。 “大哥,不要放箭!我这就出来!”这是半生不熟的汉话,估计是个羌人士卒喊的。 这一仗姚苌输得一塌糊涂,而且此刻他也失去踪影,羌人们如果还想着抵抗,那大概是脑残神附体! 赵川递给长安君一根草茎说道:“试试看,有点涩,有点甜,穷人家饥荒的时候,可少不了这东西呢!” 这不是事实的全部,因为这在长安的品香居是一道名菜,不过忽悠长安君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果然,傻乎乎的接过赵川递给她的草,长安君带着崇拜看着自己的情郎,草茎嚼在嘴里里,心却要甜化了! 正在气氛有些轻松甚至暧昧的时候,赵川一把将长安君扯到身后,动作太大,美人胸前的衣服都被撕破,白晃晃的一闪,随即她双手抱在胸前遮挡住乍泄的春光。 “赵川,你太粗鲁……”长安君的骂声还未出口,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刺向赵川的心脏,这个角度很刁钻,还不能后退闪避。 一后退,长安君非死即伤! 赵川双手握住长剑的剑锋,鲜血挥洒在地上,袭击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身材高大的羌人,头发都烧得卷曲,但看上去鹰嘴鹞目,正愤恨的盯着赵川。 长剑在两人之间,谁也不愿意松手。 “一万将士,死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我好恨啊!” 这个羌人抽出长剑,大开大合,迎面朝着赵川砍过来,又是之前的卑鄙招数,长安君在身后,赵川不能闪避,一闪避,这鲜卑傻妞就要被一分为二。 赵川双手将长剑夹住,高举头顶,对面那羌人也是经过了山下的几番厮杀奔跑,气力不在最佳状态,两人再一次僵持! 忽然,赵川感觉自己的腰间有动静,没想到长安君如同猎豹一样,低着头朝着那羌人冲过去,顺手抽出赵川腰间的短剑,随即将羌人的腹部捅了个对穿,形势在一瞬间再次逆转过来! 这一下非常致命,鲜血从腹部喷涌出来,赵川立刻就能感觉到长剑的那头失去了气力,那把分量不轻的剑,也顺手丢弃在地上,这羌人非常硬气的靠着一棵树,似乎气若游丝。 “你就是姚苌?”赵川也顾不得收拾手掌上的伤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 他此番最需要确定的事情,就是姚苌必须要死!此人不死,祸害极大! “呵呵,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这话很让人无语,但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生命力在飞快的流逝,且不说赵川盼着姚苌死,就算此刻他想救,也是来不及了,这种伤势就算送到现代,也是无药可救,早死早升天的那种。 “我想艹……”这位气若游丝的羌人,临死前指着长安君,怨毒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断气。 他大概是想到临死都没玩过长安君这种绝色美人有点遗憾吧,确实是可惜了。 “你知道吗,你的身子不能露出来给别人看,除了我以外,不然谁看谁死。” 赵川脱下自己的披风,将长安君包裹好,刚才还英姿飒爽的鲜卑妹子,此刻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刚才那一下的拔刀斩,真是帅呆了,一气呵成,赵川自信自己用短剑都没到这种程度。 “我一直以为你是三脚猫的功夫,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根据之前他们在一起斗那条大蛇的经验,赵川觉得长安君的身手是很菜的,远远达不到刚才的水准。 “刚才情势很危急,我什么都没想,衣服都顾不得穿好,下意识的就直接拔剑了,现在还吓得腿软呢。” “这再次证明了每次出事,你都要收拾一个人的本色,嗯,就像你手中那枚漂亮又会让人去死的珠子一样。” “哪有像你这样说人家的啊!”长安君嘟着嘴不服气的说道,心里却也默认了赵川的说法,她确实是走到哪里都会引起风浪的“不祥之人”。 第五章 未开始就结束 赵川脑子里想着孟昶的夫人赵安宗那日益隆起的肚皮,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羌人汉子,貌似几十年后“三国争霸”的主角,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和后秦开国皇帝姚苌,都已经直接GG了。 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这是他们的悲哀,但却是赵川苦心经营的结果,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你说这个人真是姚苌?你真的能确定吗?”赵川换了一个羌人俘虏问道。 已经吓傻了倒霉蛋,再次跟赵川确认,这的确就是姚苌,他知道姚苌这个人已经有十年了,绝对不会错。 大大松了口气,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种事情赵大官人是不会做的。 看起来,未来应该颇有一番作为的姚苌,确实是结结实实被自己给阴死了! 赵川从不同羌人俘虏嘴里,得到了同一个惊人的真相,本来姚苌是可以不死的,他是被自己的谨慎小心和自作聪明活活玩死的。 姚苌的速度,比赵川要快,虽然是绕路,但他们却比赵川要早半天到达嵩山,本来当天就可以通过,但姚苌硬是安排让士卒们隐藏起来,埋伏起来。 至于原因么,一个是因为他很谨慎,害怕真有不开眼的晋军会在这里打伏击。 二来,则是因为他跟苻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姚苌需要一个时间差,让晋军继续北上,给洛阳解围,那么后方的兵力就会更加空虚,自己的胜算也就越大。 至于最后么,其实就是他认为假如晋军即使真有埋伏,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山谷里,看到阳城没有被袭击,这些人也不会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迟早会撤走,北上救援桓温。 到时候自己可以大摇大摆的突然出现在阳城,一本万利! 其实姚苌真的很聪明,因为比他后来的赵川,第一天夜里焦躁不安之下差点都跟长安君干柴烈火的把那事办了,结果都没能等到姚苌。 亏得是赵川沉得住气,不然结果难料。 如果这位羌族统帅能再忍一天,也许夜里赵川并不会像是跟长安君打赌说的那样把鲜卑妹子给吃掉,但第二天却是一定会撤走的,因为两天等不到猎物,就说明了他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洛阳就危险了。 姚苌无论是开始就通过太子沟,或者是再晚一天通过,都会让他登上这个时代最耀眼的舞台,击败桓温,打败晋国,其后投靠他的流民队伍都会不知凡几,未尝不能称霸一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七分实力,三分运气,当真是不假。 听了俘虏的话,赵川跟长安君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后怕不已。 国色天香的鲜卑妹子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很恐惧慕容垂慕容俊那样的人了。 在这个杀人如麻的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控制一方,为所欲为。 而失败者,就像是在山谷里躺着的那些羌人一样,死去的喂野兽,还没死的躺着等死。 其余的人,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被集中起来等着赵川发落。 这时候如果赵川心情不好,或者像自己这样受宠的女人撒娇一下,比如说喜欢看砍头游戏之类的,那些命运被宰割的羌人,下场就是死。 然而即使侥幸活下来,也未必落得到好,幸运的成为奴隶,不幸的很快就会因为缺衣少食而死去,这就是世道。对汉人和胡人都是公平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长安君终于明白自己以前不是在害怕慕容垂,而是害怕那些赳赳武夫,那些可以随意主宰人们命运的强者,比如眼前的赵川…… 抓捕俘虏的行动还在继续,然而赵川却已经枕着长安君的腿睡着了,连日来的神经紧绷,现在事态告一段落,总算是可以喘口气。 而想着复杂心事的长安君,抚摸着赵川的睡脸,有点明白她的亲姐姐,为什么知道了慕容俊想非礼她之后,不但不闹腾,反而将她推入火坑,嫁给仇人慕容垂了。 没什么无缘无故的恨,无非是除掉竞争对手罢了。 男人,争的是天下和输赢,女人,争的只是男人而已,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世道,就是这么玩的,哪怕是亲姐妹,在这种条件下,也没有交情可讲,该争的还是要争! 在这个男人为尊的年代里,女人如同蔓藤一样攀附住之后,就能爬到更高的地方,看到以前永远不可能看到的美丽风景,甚至还能狐假虎威,生杀予夺什么的。 “我真是蠢,不过能活到现在,运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看着赵川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和感激,又掏出那个黑色的盒子来,放到手上看了又看。 “那颗珠子真的很美,其实我不认为看了会死,不过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相信。” “老不死的,你想玩死我,洗洗睡吧,先知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川在长安君怀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她听不懂的话,长安君不以为意,因为对方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又偏偏很有道理的话。 她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只觉得世事无常但又非常奇妙,在他身边,本应该让自己恐惧的山崖,死了很多人的山谷,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夜很长,却也很短。当长安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赵川怀里,两人的角色刚好对换了一下,赵大官人已经醒来,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但又好像眼睛里没有焦距,什么都没看。 “昨天梦见个奇怪老头跟我嘚瑟说以后我有多惨多惨的,我跟他说姚苌已经被我干掉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后哥会吃香喝辣的……” 赵川说得兴奋,像是跟基友们分享游戏攻略,但却猛然间看到长安君那迷茫的眼神,这才明白他不是在玩一个叫两晋南北朝的游戏,而是早已穿越,一切都回不去了,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即使已经到这里很久了,他依然会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感觉自己还是活在现代,最终却发现取得的那些成就无人喝彩。 “每次看到你这样的眼神,我就会感觉心莫名的痛,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想安慰你。” 鲜卑美人用食指触摸着赵川的嘴唇,脸上的笑容有点苦。 赵川有些感动的将长安君搂在怀里,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而现在拥有的如果不珍惜,也会最终失去。 “可儿,留在我身边,我去创造一个新世界,不对,我们一起去创造一个新世界。” “虽然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感觉你像是一个建造宫殿的人一样,总是觉得你是那么迷人,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长安君搂住赵川的脖子,像是小孩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不愿放开。 “不不不,其实我是个拆房子的,只会上房揭瓦。” 美人的红唇是那样诱人,赵川情不自禁吻了上去,瞬间干柴遇到烈火,地动山摇。 刘轨和诸葛侃等人觉得这两人很可能会情不自禁的来一发,于是带着手下将山崖附近清空,远远的守着没有当电灯泡。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正好照在拥抱的两人身上,蒙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十分唯美和梦幻。 前世长安君这种程度的美女是赵川想都不敢想的,而这一世对方却在埋怨自己还不要了她的身子。 命运在夺走你一些东西的时候,总会还给你另外一些。 众人在羡慕赵川桃花运的同时,也对他的自制力感到佩服,若有自己有这等绝色垂青,只怕现在孩子都生了。 与此时旭日东升,充满朝气的景色截然相反,那些羌人俘虏一个个如丧考妣,他们的死活,现在全看赵川的心情如何。 有紧张的,有期盼的,有木然面无表情的,不一而足,从他们的脸上几乎看得到人生百态。 “刘轨,你通知下去,把这些羌人都放了吧。当然,会说汉话,又愿意留下来的人,就让他们留下来,咱们入主洛阳以后再整编。” “大当家,这个不好说,万一……”刘轨对赵川“妇人之仁”已经无话可说了,莫不是这个鲜卑女人在劝? 不杀俘虏,跟随便放掉,那可是两回事! 赵川摆摆手,示意刘轨不要多问,只管照办就是。羌胡很分散,而且汉化程度很高,威胁也小,只要好好经营同化,几十年后下一代成长起来,他们会比汉人更积极的保卫“胜利果实”。 “放吧,我敢肯定,即使不会说汉话的人,也一定不会走的,除非脑子进水。当然,姚苌的那些兄弟要甄别出来,找到一个杀一个!嗯,你先揪出来再说,我自有谋划。”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赵川相信羌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说这话的时候杀气腾腾,根本没打算放过姚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过怎么处理,倒是需要一番技巧。 姚氏兄弟众多,在领导者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可以想象,他们平日里吃香喝辣,剥削压迫,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角度看,盼着这些人死的羌人估计大有人在! 比如两个羌人都看中一个女子,结果肯定是姚家的人,或者姚家的狗腿子能得到,其他的人愤恨不愤恨? 然并卵,胳膊扭不过大腿。 所以羌人内部的矛盾定然是有的,说不定还很大,只要将姚氏得罪得死死的,到时候自然有“带路党”跳出来! 答应将所有的羌人放掉,其实只是一个故作大度的策略,因为在现在的世道,这些羌人如果不抱团的话,绝对会成为各族豪强的奴隶,比如范阳卢氏家的卢偃现在就捕奴玩得飞起。 这个选择题让人很为难,而且带着迷惑性。 离开,最终结局是死,不走,才能真正的活下来! 刘轨和诸葛侃等人疑惑不解的走了以后,长安君这才来到赵川身边,拉着他的手问道:“我记得你在杀那条蛇的时候,好像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为何这么痛快就放了他们?” “等会你就看好戏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人不可战胜,一万人可以轻易击败,杀人甚至都不用刀。” “这怎么可能?”长安君脸上全是不信,不过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同样是惊诧莫名的刘轨回来了,给赵川报告了羌人的情况,和预计的一样,在得知赵川要放人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走,相反,很多人主动提出来,要给赵川的队伍为奴。 “这帮羌人真是贱骨头!”沈劲在看到曾经凶残的羌人在赵川面前如同绵羊,甚至主动卖身的时候,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在他眼里,胡人就是这样,养不熟的狼,畏威而不怀德。 赵川留下这些人,当真是养虎为患。沈劲想说些什么,嘴笨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很快,姚苌的几个兄弟,除了弟弟姚绪以外,其余都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现在,我宣布第一条规矩,你们自愿组队,每十人一队,自己选出队长,路上逃跑一人,杀掉队长,逃掉两人,连同队长在内,全部杀死。” 在场的羌人都是勃然变色,这一条命令可真够毒辣的,天然就将“队长”和“队员”分成了两个阵营,互相博弈,可问题是,谁他喵的想当那个倒霉的队长啊。 “第二条,队长享受与我麾下士卒同样的待遇,可以分配战利品,甚至将来可以分田地和女人!当然,谁当队长,由你们这一队的人决定,用什么方式随意,但不能出人命。” 这一条规矩一出,连沈劲等人脸上都出现了复杂的神色,看赵川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人性啊,真是太可怕了,可以说这条规矩一出,这批被俘虏的羌人,已经彻底分化,出现了新了“利益阶层”,而且赵川还暗示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一个人怎么可以坏到这样的程度。 “第三条,看到地上跪着的这些人没有,谁能先说出这人犯下的一件恶事,谁就能优先成为队长,没错,就是我来指定,那么现在开始吧!” 赵川话音刚落,一个羌人立刻跳出来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个人说道:“这个人叫姚尹买,他有一次为了争夺一条狐狸皮,砍下了我父亲的脑袋!”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递给这个羌人一把短刀,指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姚尹买说道:“那你还等什么,有条明路在等着你啊!” 第六章 恶龙出海 羌人姚氏一族,除了姚苌的弟弟姚绪待在潼关作为关中苻家的“人质”幸免于难以外,其余的人,均死在了他们曾经统帅着的羌人“同胞”手上。 这些事情没有泛起任何浪花,也没有人想为他们报仇,相反,那些“刽子手”用姚家人的血染红了头顶子,走上了一条卖身求荣的康庄大道! 愤恨的,嫉妒的,嫌自己手慢的,怨自己胆小的,事后这些羌人俘虏的想法不一而足,很难有个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由于赵川的刻意分化,已经形成了两个互相博弈,又互相制衡的群体。 没有出卖节操的奴隶,还有出卖了节操的狗腿子! 果不其然,赵川还没有筛选,就立刻有卖身过来甚至之前保持缄默的羌人告密,谁谁谁是姚襄的小舅子,谁谁谁是姚苌老婆家里的人,唯恐晚了一步,被其他人抢先了,当真是丑态毕露。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然而毁掉一群人,却只需要半天,人心当真是丑恶不堪。” 看到赵川就这样分分钟的解决了数量庞大的羌人俘虏,而自己和手下士兵都没有沾血,江左落魄世家出身的沈劲,尤为感慨。 毕竟他们家落魄的时候,也是树倒猢狲散,最后身边只剩下“十勇士”撑门面。人性的丑恶在那时候表现得尤为突出,所以本来无欲无求的沈劲才会被逼要振兴门楣。 “人性啊,经不起考验,所以有时候要宽容一点,尽量不要去考验,明白吗?”赵川拍了拍沈劲的肩膀,似乎意有所指。 山崖上风轻云淡,景色秀美,然而山谷之中,却是一片狼藉,尸体遍地,真当得起惨绝人寰四个字。 “如果不想我们以后像他们那样,就好好努力吧,乱世没有卖保险的。收拾一下,我们南下去阳城看看。” 反正某人也没解释保险是啥玩意,不过意思倒是大致上知道了。 赵川对手下几个将领吩咐了一句,就带着长安君离开了,不管是家学渊源的沈劲也好;颇有实力,内心自傲的诸葛侃也好,此时都是对这位手段妖艳的“大当家”心存敬畏。 别看这位平日里泡妞泡的很欢实,身边美女经常不带重样的,可一旦认真起来,就是痛下杀手,又精妙力度又大,算得上是坑人的行家。 前有可足浑常,后有姚苌,都是死得不能再死,这厮每次出手都是又准又狠。 而且那些对手,也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些动一动就会地动山摇的大人物。 赵川这家伙是把生命中十分之一的时间拿来打仗,其他的时间都去把妹去了,然而现在还能玩得风生水起,这几人都是暗自感慨,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嗯,这个混蛋现在正在跟那位鲜卑妹子眉来眼去,不动声色的调情呢。 “喂,你上次说的皇帝的新衣,后来怎么样了?” 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长安君搂着赵川的胳膊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能怎么样,自己种下的苦果,捏着鼻子也要吃下去呗,光着身子游街,然后成为笑柄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么? “这是不是等同于掩耳盗铃?”长安君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继续发问。 “差不多吧,然后呢?” “刚才你对付那些俘虏的策略,嗯,真的很有智慧。一开始我觉得很寒心,不过现在想起来,正如你说的,刀本身是没有错的,犯错的只会是拿刀的人。” 长安君的话充满了哲理,令赵川刮目相看,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说实话,对方的思维很跳跃,他差点跟不上翻车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很像耶稣。” “耶稣是谁?” “呃,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反正是很厉害的人就是了。”赵川随口打哈哈说道。 “嗯,我现在对我们的孩子很有信心了,如果继承了我的美貌和你的智慧的话……”长安君一脸迷恋的看着赵川,对两人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却让赵大官人心脏一缩。 先不说处子如何生孩子这种荒唐事,就说这话好像很耳熟来着,是在哪里听过么? 貌似是某些鸡汤文里的内容啊。 赵川又开始神游天外,冥思苦想究竟是前世哪一篇文章看过这句话,让身边的长安君忍不住皱眉。 自己选的男人哪里都好,就是会时不时的处于不在线的状态,整个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刚刚准备在赵川的腰上猛掐一下的时候,队伍前面的刘轨飞快跑到队伍最后面,气喘吁吁的对赵川说道:“大当家,前面抓到一个晋军的信使,好像是来找谢奕来求援的。” 找谢奕求援需要走这条路? 那得是有多闲啊! 山里毒蛇猛兽什么的都不少,一个人上路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刘轨传达的消息,让赵川一脸古怪,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很快,一副关中氐人打扮的信使,就出现在赵川面前。 赵大官人久居长安多年,那里汉人氐人杂居,氐人穿什么衣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这些年氐人服饰逐渐向汉人靠拢,而且也不再搭建氐人传统的木板房,但还是看得出两族的某些差异的。 一个晋国的信使,多半是汉人(信使必然是亲信)。 这种显眼的重要人物,居然穿着氐人的衣服,看上去颇有一些怪异啊。要知道氐人服饰较汉人鲜艳,帽子上还习惯插羽毛,在战场上再好认不过,莫非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穿着鲜艳衣服,独自穿越大山,这号人物若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吃饱了撑的。 “你是何人?”赵川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晋军信使”,心说此人浓眉阔眼,却是一副低眉顺气的模样,难怪刘轨等人怀疑他居心妥测。 再说自己刚刚杀败了一万羌人,羌氐不分家,生活习惯和服饰都非常接近,自己手下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安然过太子沟? “在下乃是北伐大都督桓温麾下中卫将军王珣手下的记室参军,鲜卑慕容不宣而战,我军已经失守荥阳,现在退往汜水关,在关外驻扎。特来向驻扎阳城以东的桓冲将军和谢奕将军借兵。” 记室参军?中卫将军? 这些官职弄得赵川云里雾里,好半天才在沈劲的提醒下弄明白,差不多是后世一个师长和一个普通参谋,中卫将军很厉害,然而记室参军多如狗,类似于幕僚。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赵川已然明白,这厮别看是在王珣帐下,搞不好根本就不受重视。 “哦,这样啊。”赵川轻飘飘的回了一句,随即解开对方身上的绳索,却也没有再表示更多的东西了。 “诸位,刚才你们伏击了羌人的队伍,我们肯定不是敌人。 现在慕容垂带着一万骑兵南下,慕容恪则带着剩下的兵力围攻汜水关,情况已经是万分危急,切不可自误啊!” 这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汉子说得言之凿凿,就好像看到了慕容垂本人一样,赵川拦住激动的沈劲,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慕容垂和慕容恪的,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汉子大概也醒悟过来,他说得太多,反倒是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不得已拿出一块令牌,将赵川拉到一边说道:“我叫高素,乃是陈郡谢氏家将,早年是跟着谢老将军,现在是在王珣麾下。” 谢奕的人,又是王珣麾下? 赵川恍然大悟,尼玛谢家的钉子埋得好深,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得了吧,你是聪明人,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还不把事情的始末全部都说出来!” 赵川冷着脸对这位叫高素的汉子说道。 “嘿嘿,那个,我猜你就是……”“说重点,军务紧急。”赵川不耐烦的打断了一脸谄媚的高素。 “那个,姑爷,王珣已经被慕容恪抓住了,我一个人逃出荥阳,本来想跑到汜水关,路上又遇到慕容垂带着鲜卑铁骑南下,害怕阳城失守,就一路走小路过来了。” 咦? 赵川意外的看着高素,这家伙似乎很有些厉害啊,分分钟就将复杂的战局说清楚了,联系之前姚苌的动静,赵川可以肯定,这就是几家胡人联合在一起坑桓温的局。 姚苌的羌胡负责烧掉晋军的粮草,鲜卑慕容负责围城打援,苻生负责围困洛阳,吸引晋军主力北上。 假如赵川没有成功将姚苌干掉,那么阳城就会凶多吉少,晋军的粮草也会不复存在。 晋军没有粮草,定然会北上救桓温,然后就地筹集部分粮草以后,原路返回许昌,得到补给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那么匆忙北上,定然会被鲜卑慕容打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晋国全线崩溃,包括淮北之地这样的拉锯地带,都会全部丢失,晋国国土退到淝水之战时情况,可能下一步就是襄阳和四川的争夺。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 赵川猛然间发现,本来他只是想打打酱油,没想到又成为了战场风暴的阵眼! “那么你现在来通知谢奕将军,让他北上去送死?”赵川语气不善的问道。 “嘿嘿,刚才你不是没有亮明身份吗,我哪里敢说实话呢。 是这样的,有件事情让人很在意,就是那支南下的鲜卑骑兵,我看到他们,居然往东走了!这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所以趁此机会,谢将军可以派大军支援汜水关,至少把谢家的大军撤回来再说。” 这个高素说得有道理!战场瞬息万变,攻防往往就在一瞬间就能逆转,能看到这一点非常不简单。 慕容垂来了啊,这个人不能小看呢! “大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吃点干粮,不许埋锅造饭。” 赵川一声令下,就让手下不再往前,饿坏了的军卒们赶紧把干粮拿出来吃。至于那些没有“卖身求荣”的羌人奴隶,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慕容垂并没有带着兵马南下?” “没错,我很确定。而且他们是半路上突然折返的。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推断出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赵川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是步兵,慕容垂是骑兵,他在大山里伏击姚苌又多花了两天,凭什么慕容垂还没有突击到阳城?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打援没有成功(事发突然,粮草也没丢,晋军未必会抛弃后路不顾,去洛阳救援),突击亦是没有成功,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一切似乎只能等到了阳城才能得到答案了,希望阳城不要有什么事情。” 赵川的女人,有两个在阳城,其余的在汜水关,只有长安君一个人在身边,想想还真是输不起啊。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此刻居然就已经乌云密布起来,天上的天还真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了,赵川的心情也由大胜后的畅快变得有些压抑和忧虑。 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在海州(今连云港)下船,紫韵带着慕容雨,换上了平民百姓的补丁衣服,朝着枋头进发。 这里是燕国和东晋对峙的前线(三不管地带,被燕国夺下,但是没有有效治理),不过气氛倒是不怎么严肃,慕容雨猜测是桓温北伐的重心不在这里,而慕容家的主力,肯定也在更西边的地方,防备桓温挥师东进。 “这里本来是鱼米之乡,又靠着海路,若是没有战乱,定是一方乐土,可惜了。” 紫韵叹息了一声,慕容雨脸上有些发烧,毕竟是他们家的人弄得这里鸡飞狗跳,民不聊生的。 “你不必介怀,没有慕容的话,也会有拓跋,或者段氏,再或者石虎的羯胡什么的,该来的东西一样会来。” 在很多事情上,慕容雨发现紫韵意外的开明,甚至很善解人意,唯独让自己陪她儿子睡觉这件事完全没有商量。不同意,她就要杀人毁尸灭迹。 “说实话,很多年没有出来了,现在的世道也更乱了,石虎死了并没有让天下太平起来。” 一边交心一边走,她们很快来到了临洪河,上了条小船继续赶路,目标枋头! 第七章 大杀器 即使是处于三面严密防御,一面大山拱卫的阳城,此时也是闻得到战争硝烟的味道。 最大的一个征兆,就是阳城全面戒严,陆纳本人已经离开阳城好几天,来到城外东北十几里地的桓冲大营商议军务。 历史上桓温共组织了三次北伐,第一次北伐是走的襄阳南阳一线,目标是关中和长安,第二次是走的就是现在赵川他们一路走来的路线,目标是洛阳,并且达到了战略目的。 第三次,则是从建康出发,主力军沿泗水北上,经巨野泽进入黄河,再沿黄河西进,最后在枋头被前燕慕容垂击败而撤退。 三次都不能让他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赢得很艰难,输的很憋屈,除了有江左世家暗自掣肘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便是补给线实在是太长了! 比如现在,阳城乃是最近的补给点,离前线却还很远,而中原经济因为五胡乱华而遭到破坏,无法就地征集粮草,于是最后结果都不能算圆满。 此次桓温北伐,就是吸取第一次功败垂成的教训,小心翼翼,前轻后重,确保补给线安全和部队撤退的后路。 正因为桓温的谨慎,所以这次鲜卑慕容没有采取正面突袭阳城断北伐大军后路的策略。而是让自告奋勇的姚苌出奇制胜,让桓冲的大军因为没有粮草而在阳城呆不下去。 到时候无论是前进还是后撤,战场机动性占绝对优势的鲜卑慕容,可以很从容的将晋军主力击溃。 只是一颗棋子,悄无声息的落在江北的棋盘上,它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空,相当于走棋的某个人多走了一步,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阳城的一间小院子里,两个年轻靓丽的美人在一张石桌上下棋,她们正好穿着截然不同颜色的衣服,看上去走向了不同极端。 谢道韫身上是深蓝的孺裙,看上去颇为知性和恬静,而王家小妹王孟姜身上还是她常穿的那件橘黄色的长衫,看上去青春洋溢,充满活力。 看到王孟姜在那里发呆,谢道韫得意的挺了挺自己饱满的胸,赵川以前不小心说漏嘴,自己的外貌,特别是身材,是完胜王家小妹的。 那个荒唐的夜晚,赵川在她耳边说着下流的情话,谢道韫很难想象一向温文尔雅的赵川,居然用一些新奇又优美的词语形容着自己的身体。 如果是王国宝说那样的话,她会一巴掌扇过去,但赵川在她耳边说,结果就是干柴烈火般的缠绵,谢道韫觉得自己当时像是着了魔一样,那些画面和场景,之后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春梦里。 情到深处,无法自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不自信,因为已经是老姑娘了,如果再拿捏着,不主动出击,不花点心思的话,将来的日子怎么办才好啊! 今天为了压王孟姜一头,她还在胸前垫了一点布,不过后来看到王孟姜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妹妹,你今天又输了呢。”谢道韫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前的跟屁虫,现在变成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女人,她这才感觉人生世事无常。 “我觉得,他应该快来了,他一定会来的。”王孟姜眼睛的焦距似乎这时才回到自己身上,自言自语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看着谢道韫说道:“姐姐,你下棋能赢我呢,是因为规则,但是我也有我的规则呢。 同样的棋子,换了我的规则,你就未必能赢了呢。” 王孟姜自信的说道,随手将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打乱扒到一边。 “我们来走五子棋吧。” “哈?” 从小家学渊源,下棋下烂了,天子聪慧到爆表的谢道韫懵了! “很简单啊,五个子连成一条线就算赢,横着,竖着,斜着,都行。”说话的时候,王孟姜已经下了先手。 这也能算规则么? 谢道韫觉得异常荒谬,但她不可能在自己的优势项目认输的,不对,现在除了年龄,她就没有弱势项目!哪怕是床笫之间的人伦乐事,她都自信能比王孟姜更投入,更能取悦赵川! 开始很轻松,慢慢变得紧张,五子棋的厮杀,也许比普通的围棋更简单,但激烈程度尤有过之,稍有不慎,胜负会在一瞬间逆转。 第一局王孟姜赢了。 第二局又是王孟姜赢了。 第三局还是王孟姜赢了。 最后王家小妹连赢了十局。 第十一局的时候,谢道韫用手轻轻捏住王孟姜下棋的手腕说道:“这一局我先。”她不断的推演观察,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 “不必了,凭我和姐姐的脑子,先下的必胜。”王孟姜淡淡的说道。 这下谢道韫也沉思不语起来。 好像有点奥妙,但完全没有头绪。她隐约觉得王孟姜想说什么,因为这个小妹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 赵川那一夜跟她抱在一起说情话的时候就说过,自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只要把心捂热了,就会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而王家小妹,却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件事情她只有彻底想明白了,才会全身心的投入去做。 “姐姐,你看好了。” 王孟姜开始深入浅出的跟谢道韫讲述五子棋先手必胜的原因,采用的说法,居然是后世的“试错法”! “你看,开局有两种,花月型和浦月型,有各自的攻防手段……” 王孟姜一开讲就入迷了,谢道韫却想到了更多,这些描述里面,饱含着自己从来都不曾见过的重要方法。 “所以,其实你这个方法,也是只能无限的推迟白子(后下的)获胜,只要你不败,最后必然是获胜啰?” 谢道韫若有所思的问道,似乎只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 “川哥哥说,世上有很多新的东西,未知的东西需要我们去探究,这些都会极大的改变我们所处的时代,站在高处,就会觉得现在很不得了,你死我活的矛盾,往往很可笑。” 对于王孟姜的话,谢道韫只有用“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来回答。 “其实呢,你会是他的正室夫人,很多地方我都比不上你,也没有打算争什么,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是女主人,他是男主人,所以我很满足啦,你不会懂的。” 王孟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满足和自得,谢道韫觉得这不像是装出来的。 “放心啦,我什么都不会跟你争的,而我的世界,你进不去也拿不走。” 谢道韫心中突然有一种自己生的女儿,夺走了丈夫的宠爱,让自己失落的同时也是庆幸和哭笑不得,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王孟姜现在摆明了是不要名分,不争宠,但她似乎有更大的依仗,谢道韫能察觉到,这就像是生活在地上的老虎不能理解水中鱼儿的快乐一样,即使是争也没办法争。 “好啦,姐姐,我回去休息啦,最近很累的呢。” 王孟姜伸伸懒腰,一边捶背一边离开了,这让谢道韫感觉很好奇,她在这里都快闷坏了,为什么王家小妹像是很忙的样子?她到底在忙什么? 她盯着石桌上的棋盘,隐约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看到了王孟姜所说的那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小孩推开暗室的门,从门缝里看到里面不可思议的场景一样。 “枉我老是笑谢玄笨,自己终于也有解不开谜题的时候,唉!”谢道韫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又觉得怅然若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而且最近前方很不太平,难怪叔父谢安会默许自己呆在阳城,原来阳城也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啊,这里有重兵把守。 谢道韫心中嘀咕着,却隐约能察觉到赵川所处的险恶环境! 离阳城几百里远的洛阳,苻生在那一夜攻城失败之后,并没有继续攻打洛阳,而是将其围困起来。 围城打援,等慕容垂和慕容恪消灭桓温北伐军的主力,打通了汜水关通往洛阳的通道,一个孤城,自然会陷落,不会有任何意外。 现在的情况是,洛水并没有被封锁,黑石关也还在晋军(郗恢所部)手中,攻打洛阳胜算不高。如果慕容垂没有解决掉桓冲所率领的荆州军主力,那么打下的洛阳,也迟早会丢弃。 洛阳西城墙上,梁影皱着眉头看了看城外密密麻麻的秦军营寨,暗自叹了口气。 “你其实完全没必要来洛阳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出现在她身后,对方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甚至让梁影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因为我爹啊,我担心他在秦军当中,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明哲保身了。” 梁影担心她爹是负责攻打洛阳城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在这里,局面可能会好看点,可惜的是,这次似乎只见到了不可一世的苻生。 梁安并不算一个节操很高的人,不过这次他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对苻生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并没有出现在攻城大军当中。 “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只是想来看看名满江左的谢安长什么样的。”说话的小女孩正是苏蕙,她无可无不可的回答道,非常随意。 这个理由很牵强甚至有点扯淡,梁影觉得对方简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但人家硬说自己是追星族,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听说苻生是个杀人狂魔?”苏蕙看了城外的秦军营寨一眼,若有所思的问道。 “嗯,而且他最想杀的,估计就是我跟赵川了,这梁子永远解不开。” 听了梁影的话,苏蕙看了看对方清纯而俊美的脸,小声嘀咕的说道:“那家伙还挺招人恨的。” 为什么我会对眼前的女人有点嫉妒呢?苏蕙不服气的想到。 城内并非所有人都像苏蕙这样闲的没事,明明可以离开却故意留下来。 洛阳城墙的防御中枢百尺楼里,桓温跟谢安对坐,两人一起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大地图。 “啧啧,你这一票赌的真大啊,鲜卑慕容若是此时出兵,只怕这次咱们都在劫难逃,周闵带兵在石头城屯田修整,只怕会死守寿春了!” 谢安一边看地图,一边喝酒吃菜,脸上并无一丝紧张。 “如果鲜卑慕容能出兵,我还会吃饱了撑的来洛阳送死?谢安石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说错了,鲜卑慕容确实出兵了,只是被挡在了汜水关以东而已。” 谢安的话语里带着揶揄,这并不算是讽刺。 桓温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说道:“攘外必先安内,我已经得到密报,慕容俊性命垂危,燕国内乱就要开始了,只可惜局势不明,否则灭燕只在今日!” 打猎的人,往往也是猎物的目标,谁会干掉谁,其实并不好说,胜负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胡人们在算计桓温,桓温又何尝不想把胡人一网打尽呢? 胡人入主中原,江左政权虽然腐朽暗弱,但桓温手上,也有胡人所没有的优势,那便是情报。 北地汉人,跟江左暗通款曲的大有人在,郗超在桓温的北伐幕府里,就是专门处理来自邺城和长安的情报,近期两边的政局都异常诡谲,所以桓温才觉得应该冒险一下。 现在虽然还不是算总账的时候,但不妨碍先收一点利息。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谢安并不像桓温这样信心满满。 这个局有两个点最为关键,第一个是作为洛阳屏障的汜水关会不会在鲜卑慕容的狂攻下失手,第二个则是作为后勤支撑的阳城,会不会被人打闷棍,这两点不能确定下来,只怕后续麻烦不少。 阳城,县衙旁边的一处小宅院里,是王孟姜的住处,此时她在院子里,一脸紧张的看着石桌上的木盒子。 “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没有,按照你之前的吩咐,我安置在阳城一处隐秘的地方,这个是哪来给你看看的。你不是说先弄点给你用么?” 说话的这位,正是琅琊王氏宗家所豢养的顶尖剑客王蒙,自从离开建康以后,他是作为王孟姜的护卫,一直跟随左右的。 “这几天你去门口守着,谁来都不让进,明白吗?饭菜的话,道韫姐不是最近在学做菜吗?你让她送来就行。” “孟姜,你这是在弄什么东西?”王蒙好奇的问道。 “别管了,反正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大杀器。”王孟姜兴奋的说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八章 作死王 谢道韫端着一个食盒,站在王孟姜小院的门口,在犹豫该不该进去。今天她稍微梳理过,身上都是新衣服,穿得很是整洁得体,虽然未施粉黛,也是天生丽质,如同出水芙蓉。 守在门口的王蒙,抱着长剑,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无可奉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算了,反正那些“暗黑料理”,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拉个人垫背吧。 谢道韫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就被前几天还干净整洁,现在已经一片狼藉的院落惊呆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说是猪圈也有人信。 “一硝二磺三木炭,到底哪里不对?”一个年轻女孩,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是王孟姜,只是此刻的样子看上去……极为邋遢。 这还是两天前跟自己下棋,看上去如同飘逸仙女的王孟姜么?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家教良好的世家千金变成眼前这幅乞丐模样? “对,火药是燃爆,不是爆炸,燃爆的威力取决于燃烧的速度,要密闭密闭。” 地上到处是黑乎乎的木炭粉,还有个盒子装着灰色的块状物,像是魔芋一般的颜色,大概是……硝石? 谢道韫还是有点见识,那玩意确实是硝石,院子还有硫磺的味道,王孟姜这是要炼丹? 也不太好说,毕竟她爹王羲之就是炼丹的“老司机”,问题是这里也没有丹炉啊,这是在做什么呢? 王孟姜此时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衫,一看就是下人的衣服,她看上去跟当时在堂邑看到的流民差不多,脸也是黑黑的,唯独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说明她目前身体没出什么状况。 不过王孟姜自言自语,在院子里如同热锅蚂蚁一样走来走去,还是看得出精神很焦躁。 “诶?姐姐来了啊,带吃的来了吗?”想问题想得入神的王孟姜已经饿坏了,王蒙也是心大,都过了饭点才去通知谢道韫“送饭”。 王家小妹匆忙抢过谢道韫手里的食盒,拿进屋子狼吞虎咽起来。 谢道韫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还好,王家小妹也是饿坏,倒是没有嫌弃,她只顾着自己吃,一言不发,也没时间说话。 “对了,提纯,提纯!”王孟姜像是定住一样,然后突然兴奋的抱着谢道韫的腰,在她脸上狂吻了一番,随后将其推出院子。 “好了,我要忙了,道韫姐,谢谢你好吃的饭菜。” 谢家长女谢道韫一脸懵逼的站在关着的小院门前,她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值守的王蒙也被叫进院子帮忙,也没人跟她解释! 她做的饭菜难吃得要死,对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觉得孟姜跟以前不一样了,该不会是被人下了什么法术吧?” 她擦了擦脸上的油污,那是王孟姜嘴唇留下的,身上的衣服好像也都沾满了黑炭,需要更换,拜托,她早上才换上的新衣服啊……真是倒霉的一天! 回来以后,有洁癖的谢道韫立刻沐浴更衣,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王家小妹。那文静纤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或许才华远不及自己,但王孟姜似乎也没打算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妇人,她也是有追求的,只是目前看不透罢了。 “姐姐,姐姐快来给我帮忙!” 门口传来王孟姜敲门的声音,很是急促……然后内心善良的谢道韫很快被王孟姜拖下水,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走了。 这一走再也没回自己的房间,她不得已住到了那间脏兮兮乱糟糟的院子里,给对方打下手。 因为她知道对方是在做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 这件事还跟自己的未婚夫赵川有关!不可能让偏房忙碌,正房在一边看着吧,她并不知道,自己写的心学还没发挥应该有的作用,现在帮的一点“小忙”,倒是成为了影响汉人和胡人恶斗天平上最关键的一根羽毛…… 汜水关外,表情冷峻的慕容恪,看着又一波鲜卑勇士被打退,暗自皱了皱眉头。汜水关曾经叫虎牢关,听这名字就知道霸气了,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我他喵的要是个汉人就好了!只怪投胎投错了! 心中哀叹一声,慕容恪轻轻一挥手,大军停止了攻城,将尸体从战场上抬走,谢玄亦是没有派人攻击,这仗打得异常“绅士”。 鲜卑慕容,胡化或许不深,但这个部族的危机比看上去还要严重,对于此,慕容恪心有余而力不足。 汉人历代国家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是两晋十六国时代的晋国这样,刚刚开国就暮气沉沉,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掏空国家根基。 胡人政权当中,也从来没有一个像五胡时期的鲜卑慕容一样,才立国,就出现的“汉人政权晚期癌症并发症”! 慕容俊走得太快,步子太大,对汉人世家太过迁就,以至于弄得国内乌烟瘴气,不得已只能过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 慕舆根这种军方寡头,他迁就着,范阳卢氏这种豪门世家,他也迁就着。 “皇甫真,将士们伤亡怎么样?” 物以类聚,皇甫真是汉人,燕国重臣,先后辅佐慕容廆(慕容俊的爷爷)、慕容皝(慕容俊的爹)、慕容俊,才能很高,能文能武,心志高远体恤百姓,跟慕容恪很谈得来。 可以说,在燕国宫廷混乱在内,四面出击民怨沸腾在外的情况下,唯一的一股清流,都在这里了! “丞相,慕舆根野心勃勃,会不会这次咱们带着大军出征,他……”皇甫真忧心忡忡的问道。 这次出兵实乃不智,他跟慕容恪都不看好。 但是,慕容俊已经活不了多久,他的心中只有洛阳,有这样的机会又怎么能放弃! 再说了,慕容垂兵权被削,现在他急于证明自己,巩固刚刚拿到的兵权,所以也站在出兵这一边。 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围城打援,让慕容垂四处机动,击溃来援的各路晋军,可问题是,邺城又出了状况…… “咱们现在是以攻代守,若是晋军来援,恐怕不好对付,亦可退守荥阳。若是他们不来援,咱们能拿下汜水关更好!” 洛阳是一块宝地,慕容恪说是不想要,那只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但若是自己能创造机会,天予不取,必遭其咎。 时间回到几天前! 邺城,昭德寺内的一间厢房内,慕容伟的太子妃小可足浑氏上衣被撕得粉碎,趴在慕容伟怀里放声大哭,慕舆根赤红着眼睛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 而她的丈夫慕容伟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 谁也想不到,吃饭吃得好好的,慕舆根就敢当着慕容伟的面,撕破小可足浑氏的衣服就要当场办事! 胡人虽然做事毫无顾忌,但像慕舆根这样肆无忌惮的,貌似也不多见呐。 “慕舆根将军,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容不得你放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是不能悬崖勒马,休怪出家人无礼了。” 高玉拿着慕容伟的佩剑,横在慕舆根的脖子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让这个粗鲁而大胆好色的鲜卑将军动弹不得。 “你!很!好!” 慕舆根咬牙切齿的看了高玉一眼,恨恨的说道。 “太子,准备车架,回府!”高玉提醒了呆滞的慕容伟一句,对方连忙将披风披在小可足浑氏身上,挟持着慕舆根上了马车! 之后,慕舆根被绑在柴房,他手下的将军发动了兵变,占领了邺城! “都是你!谁让你长这么漂亮!你这下是闯大祸了!!还有你,臭和尚,谁让你挟持慕舆根的!” 慕容伟在太子府急的跳脚!一会指着小可足浑氏骂,一会指着高玉骂! “不知道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的人,贫僧真是第一次看见。” 高玉看着慕容伟,淡淡的说道,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的局面。 “你!” 气急败坏的慕容伟急忙拔出佩剑,指着高玉。 懦弱的人,在外面像是绵羊,到了家里,倒是蛮横起来了。小可足浑氏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慕容伟,心中的鄙视无以言表,在她心中,高玉不仅在床上的表现是个男人,在困难和风险面前的表现更是响当当的汉子! 能跟这种男人睡觉,巫山云雨床笫之欢,真爽!不枉此生!至于被戴绿帽的慕容伟,小可足浑氏毫无悔意。 “太子,贫僧乃是可足浑家的门客,护卫本家人乃是职责所在,此其一。 慕舆根即使贪图女色,大可以用别的方式,没必要当场发难。 贫僧认为,他这次就是想找茬,想激怒你然后错手杀你,他手下大军一看太子都死了,造反的意愿会大大加强。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突发事件,而是蓄谋已久!” 高玉言之凿凿的说道。 慕容伟放下宝剑,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不然哪有他们前脚进太子府,后脚慕舆根的军队就造反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慕容伟已经接受了高玉的说法,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 邺城的皇宫也被封锁,只是叛军因为慕舆根的被捕,群龙无首,没有人能捏合这个集团的利益,除了慕舆根本人以外。 “太子,在下会一点乔装之术,我扮成你的样子,时不时出现在门口,对着叛军喊话,你走密道,先去寻找可靠的亲信,然后想办法出邺城。” 诶?这倒是个好办法啊!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伟看着高玉的眼睛问道。 “在下高玉,可足浑家门客!” “你很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怎么服侍可足浑家,就怎么服侍我,不会亏待你的。” “殿下,人多眼杂,你现在就不能出房间了,我去准备东西,等会就易容!” 高玉低眉顺眼的退下,趁着慕容伟不注意,跟小可足浑氏交换了一下眼神。 很久之后,慕容伟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根本就完全认不出来了。除了那双眼睛以外,没有任何部位能证明他就是慕容伟,这化妆的技术太高明了! 正当他兴奋异常,打算欢呼雀跃的时候,慕容伟脑子里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不在,这个叫高玉的,不会把小可足浑氏睡了吧? 最近自己感觉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也没精力跟小可足浑氏OOXX,这女人太饥渴了该不会做什么事情吧?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和肚子里的小皇子,就……”小可足浑氏大概也从慕容伟的表情猜到他那阴暗的内心所顾虑的东西,在五秒之后,就情不自禁的委屈大哭起来。 啊?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警惕的慕容伟赶紧叫来太子府的长史,翻看起居注,上面果然有一条,与太子府去可足浑常家过夜,行房。 这么多女人,谁都没中,太子妃那一次就中枪了?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慕容伟不信。 温言劝慰了小可足浑氏几句,化妆过的慕容伟带了点干粮,匆匆忙忙的进了密道,再也没有返回。 “刚才我真担心慕容伟阉了我当太监。” 高玉心虚的跌坐在床上,顺手就将小可足浑氏脱成小白羊。 “别,我们不能行房了,我真的有了,是你的骨肉。” 小可足浑氏本来习惯性的要配合对方,突然记起来她真的怀孕了,连忙阻止了高玉。 哈?不会吧? 高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可足浑氏,这女人是疯了吗?毕竟是偷情啊,大家玩一玩也就算了,做地下情人也没问题,何苦要怀上呢? “我不想给慕容伟那种男人,那种懦夫生孩子,我只心甘情愿把自己奉献给你。” 太子妃把头靠在高玉的肩膀上,他们不仅是在作死,简直是在玩命,把生死当做儿戏。 小可足浑氏为了把这段恋情升华,表示在慕容伟头上种草只是等闲,开花结果她都敢! 高玉心中哀叹,这下真不好收场了,命运轮回,他因为搞大琅琊王氏里面一个女人的肚子,才会四处漂泊,如今又犯了当年的错误,却不知道该怎么全身而退。 为什么来接应他的人还没有来啊! 邺城郊外,法显小和尚打了个喷嚏,看着已经全城戒严,城门紧闭的燕国都城,束手无策。 第九章 升级版作死王 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绿得发亮,还当了“接盘侠”的慕容伟,找到了他的叔父,野心勃勃的慕容平。 自从被封为太子后,慕容伟对以前的亲信慕容平有所冷落,双方的关系,也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能说。毕竟长安君的事情,其实是慕容伟在后面使坏,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慕容垂。 可惜肉没吃到,惹一身骚。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所以慕容伟现在对慕容平的感观,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如果这个叔叔“意外死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呀! 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 慕舆根因为谋反被太子抓了,邺城局势失控,慕容平也是紧张得要死,正好慕容伟乔装改扮来求救,一不做二不休,两人依靠慕容平的关系,轻松的出了邺城,前往黄河对岸的枋头城,找在前方督战的慕容俊求救。 邺城离枋头城很近,百里不到的距离朝发夕至,很快慕容俊就得到了消息,然后被气得吐血昏厥,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平日里有些浑浑噩噩的慕容伟这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若不能让自己的四叔慕容恪回来“主持大局”,只怕这燕国,就要灭亡了! 他这才想起当年父亲娶母亲大可足浑氏,那位无所不知的先知所说的话。 “可足浑家的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因为他母亲大可足浑氏,鲜卑慕容和段氏彻底翻脸,兵戎相见,浮尸千里。 因为他的小姨长安君,他父亲慕容俊和叔父慕容垂翻脸,你死我活,暗战不断。 慕容伟不知道长安君现在傍上一棵来头更大的树,号称专打闷棍的赵大官人,将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他的王妃小可足浑氏貌美,被慕舆根看上,直接引发邺城兵变,现在骑虎难下! 至于那个女人被别的男人睡,还怀了野种之类的,不能不感慨这个家族的女人基因异常强大,天生就是搞事的料。 简直堪称是升级版的作死王。 不得已,慕容平一人一骑,独自去洛阳前线找慕容恪,希望慕容恪能带兵回援,而让慕容伟在枋头城的大营里稳定军心,主持大局…… 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而此时此刻,赵川无语的站在阳城大门外,城上的弓箭手对准了他,若不是看到他孤身一人不可能耍什么花样,只怕赵大官人此刻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陆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城,哪怕是桓公来了,也不行!” 城门官大声喊道。 哈?这样也行? 赵川实在是对便宜老爹陆纳的手腕无力吐槽了。 没错,为了防止触电,我将家里所有的电气插口全部封闭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眼前仿佛出现那个无良中年人的笑脸,赵川真想大叫三声MMP! 反正,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城门官就是不开门,不开门也就没办法进城,不能进城自然也很难焚烧晋军粮仓,嗯,陆纳做事,真的很稳,尼玛比千年乌龟还稳,急的赵川想抄刀子砍人! “大当家,怎么办,这帮孙子是软硬不吃啊?” 刘轨悄然将赵川拉到弓箭手的射程以外,忧心忡忡的问道。 他们伏击了姚苌的队伍,挽救了晋军的命运,迎接自己的,应该和鲜花掌声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吧?现在门都进不去,究竟是几个意思? 脾气再好的泥菩萨,也是有火气的。 “你们在阳城东面五里扎营,我去桓冲大营看看。” 分进合击,既然胡人来势汹汹,桓冲等人又怎么会不合兵一处,万一被逐个击破那不是要抓瞎? 就是因为事发突然,中卫将军王珣才会被抓,重镇荥阳才会被鲜卑慕容攻下,现在对方进可攻,退可守,东晋方面,除了阳城以外,附近已经没有战略支撑点,再退便是许昌了! 现在桓冲也好,谢奕也好,陆纳也好,都在大营里,他们早已合兵一处,这就是目前东晋最大的一股军事力量,他们若是失败,淮河以北的土地,只怕都会拱手让给胡人,现在这几人都是压力山大。 不过现在战局倒是明朗了,洛阳暂时没有危险,重要节点汜水关也在谢家手中,唯独是汜水关以东的重镇荥阳丢了。 突袭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桓冲等人也不打算北上洛阳了,他们依旧在等待局势的变化。所以陆纳才会下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城。 为避免误会,赵川这次没有带长安君一起前往,而是独自一人去的大营,谢奕可不是个好脾气,看到自己又勾搭妹子,谁知道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着赵川离去的背影,长安君忧心忡忡,看得出来,赵川在晋国的处境并不算很好,他甚至都不是晋国人! 控制洛阳,俯瞰天下的目标,真的可能实现吗?长安君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长安城的天王宫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苻健挪动了一下自己肥硕的身躯,将潼关守将梁安的紧急求援信,反复查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苻生啊,还是太嫩了,周成那个废物,苻健觉得自己灭了他绰绰有余,为何直到今天都让对方活蹦乱跳呢? 这就是能打仗(苻生)和能称王(自己)的区别! 苻生只会打军事仗,然而打政治仗,完全不在行,简直可以用废物来形容。他苻健能入主长安这么多年,难道靠的仅仅是打打杀杀么? 自己为什么玩美女从来都是挑的寡妇? 自己为什么从来都很少让以前跟着自己从枋头起家的豪强进长安?(后赵石虎当政的时候,枋头城是苻家的大本营,后来才被鲜卑慕容氏所占据) 自己为什么当时要重用侄子苻坚而疏远太子苻苌? 这些都是政治操作啊,这苻生懂个屁!被手下败将姚家的人一勾搭,就出了潼关,是真傻还是假傻? 岂不知,在箭没有射出去的时候,才是对人威胁最大的时候么? 箭一旦射出,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退路,再也没有可以操作的策略空间,剩下的,只有力量的比拼,说到底就看谁家的底子深厚,关中的底子能比江南更厚么? “来人,去把丞相雷弱儿叫来商议军务。” “来人,把我的这道旨意送去太原,让苻坚带兵攻打河东薛氏。” 打下河东,洛阳就处于三面包围之中,补给断绝,就算被困洛阳的桓温是条龙,也得给他盘着。苻健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来人,起草盟约,与鲜卑慕容结盟,条件是割让潼关以东的土地给他们,前提是让他们攻下洛阳。” “来人,去通知梁安,不得出潼关,无论是谁求援。去通知苻生,从接到命令起,不得再攻城,只能围困洛阳!” 随着一道道政令出天王宫,秦国的战争机器开始运作起来,不比粉嫩的苻生,苻健手腕老辣,这一通组合拳堪称精彩,当然,下面是否执行,执行得怎么样,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忙完了这些,劳心劳力,苻健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不,对于某件事情,他还是很有动力的。 比如玩个女人啦,玩个女人啦,还有玩个女人啦! 大臣张遇的后妈韩氏,已经是自己的禁脔!中年貌美,风韵犹存,想想都爽! 累了一天的苻健,猴急的让人把韩氏叫到宫中,然而不巧的是……这位“后妈”,大姨妈来光顾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某个吃货听说哪里有好东西,骑车了几十公里以后,发现那家店关门了一样,腻歪透顶! “滚滚滚!真是晦气!” 气急败坏,苻健打了韩氏一耳光,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让人送回了张遇那里。 好像有点不好,不过苻健觉得没什么关系,韩氏如果是张遇亲妈,他断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后妈嘛,无所谓啦! 这年头还不许“自由恋爱”啦?苻健自欺欺人的想道,至于张遇会不会这么想,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桓冲大营,帅帐,谢奕,桓冲,陆纳都在,看着桌案上的人头,还有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赵川,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就是姚苌?” 谢奕跟姚家的羌人动过手,对姚苌有点印象,听到桓冲这么问,他点点头说道:“看上去有八分像,应该不是假的,这种事情,作假也没什么意思,很容易就能验证。” 站在一旁的赵川不动声色的在心中点赞,果然岳父还是向着女婿的,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自然处理同一件事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 至于陆纳,赵川是他亲生儿子,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种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自豪感。 “呃,我能不能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姚苌会走那条路的,对了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太子沟么?” 桓冲疑惑的问道,这名字两晋南北朝时还没有,只能叫“无名山谷”。 “没什么难度,一句话,逆向思维,攻敌所必救而已。” 看到几人都是一脸懵逼,赵川也不好说是因为自己后世到太子沟旅游过,还勾搭妹子未果所以印象深刻。 他那日在战场的阴暗处跟长安君又亲又摸的玩心肝宝贝游戏,也是为了弥补当年还是丑宅时的遗憾。 上辈子没有的,这辈子要加倍找回来! “是这样的,姚苌经过几番大战,又是围攻洛阳,又是换帅,战力堪忧,他拿什么跟晋国硬碰硬呢,必然只有出奇制胜啊! 阳城唯一的弱点,就在嵩山山脉,如果我是姚苌,必然会走小道奇袭,所以在路上伏击他们,很是轻松写意啊。” 赵川在众人面前吹大牛,丝毫不能掩盖他运气爆表的事实,不过也不能否认,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他看到谢奕和桓冲,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由紧绷着变为松懈,只有陆纳走了过来,重重的在赵川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做得好!” “嘿嘿,自古英雄出少年,桓温家有小龙,我们谢家有麒麟,嗯,赵川你也很不错啊。” 桓冲和谢奕都知道赵川是陆纳的私生子,他母亲还是个出身显赫的鲜卑女人,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不便在公众场合言明。 “现在,总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赵川小子,你有什么打算呢?” 谢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个,小子的队伍,连续打了几场打仗,人员兵器颇有损失,想在阳城修整一下。” 赵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道。 损伤大是假的,想修整倒是真的,这两次对付鲜卑慕容和羌人,虽然没什么人员伤亡,但劳心劳力,连个战利品都没捞到,队伍内部有怨言也是真事。 这个时代的暴力机关,做不到后世的不拿人民一针一线,君不见美帝家的“王师”,占领阿富汗以后还不是公然制毒贩毒,俨然军阀做派,原因无他,趋利避害罢了。 人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就算做了,也不可能长久。 阳城这里乃是晋军后勤补给地,粮食,布匹,兵器,箭矢,都不少现在不趁着立下大功捞一笔,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 “你现在的大营,在阳城东北,立刻离开,在西北扎营,准备随时接应郗昙,只有你的亲兵队最多五十人可以进入阳城。这样你能接受吗?” 能接受啊,太能接受了! 昨日赵川接到王谧从汜水关派人走洛水送来的信件,关中和邺城都出了大事,这两家的攻势已经不能持久,战役要进入到相持阶段了。 洛阳和汜水关都在晋军手中,胡人的连锁反应,并没有带起来,晋军北伐目前来看还是比较稳的。 既然不急,那好好经营自己的队伍才是正道,出来这么久,从淮南打到洛阳,也该修整一下了,不能一直杀杀杀的。 告别了谢奕等人,赵川骑上马,准备回大营。 吸收了那么多羌人,也是该整编一下,恩威并施扩大自己的队伍规模了。 一旦桓温实现目的,返回建康,势必会给自己掣肘,到时候,盟友就要变成敌人了,现在多做点准备,没错的。 第十章 执行“家法” 阳城的某个不知名小院,是谢道韫的临时住处,不过此时她那原本素雅的闺房,像是狼群打过架一样,难以形容的杂乱,整个房间堆满了酒气。 这不像是大才女的住处,倒很像是陈年酒鬼的居所。 大门外,一宿没睡的超级剑客王蒙,倚靠着门板,虽然眼圈浮肿,但依旧守卫在门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昨夜的事情,他会当什么都没听见,不然将来可能小命不保。 天空露出鱼肚白,床上躺着的赵川,艰难的把自己的胳膊从谢道韫温软的怀抱里抽出来。 他发现对方居然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肚兜。 左手边的王孟姜虽然也穿了衣服,却跟谢家明珠差不多,也是一副春光明媚的样子。 至于长安君,白玉一样的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毛毯裹着上身,在床的边角睡得香甜,想来里面也是穿得很清凉的。 自己昨夜没有脱她们的衣服啊? 赵大官人看了看穿戴整齐,甚至连鞋子都没脱的自己,一脸懵逼,这违和的场面让人感觉异常荒谬! 他是无辜的,他是纯洁的,至少昨夜是这样! 四人同床,三个女人身上的酒气,简直要把他熏晕了,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现在天亮了,这几个女人依然处于醉死状态,嘴角带着笑容。房间里到处都是空着的酒壶,很大的那种。 呃,昨夜喝断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荒唐的事情?赵川有点没明白状况。 这三个妹子衣衫不整,而自己的衣服却像是没动过一样,难道是还没睡醒在梦里,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或者还有别的男人来过? 赵川努力的回忆着,仍然毫无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许昨晚对三人有“走心”,但绝对没有“走肾”。 房间里放着王孟姜十分钟爱的那把吉他,还有谢道韫经常写字画画的砚台毛笔,还有扔在地上到处都是的衣服,还有乱涂乱画的纸张,赵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感情放纵的似乎是这三位美女大人呀! 赵大官人托起下巴,看着熟睡的三位,若有所思,大概昨天他不是主角,嗯,在断片之后。 事情要从一天前开始说起。 当赵川从桓冲的营地返回后,就心急火燎的要进阳城,因为他已经从陆纳那里知道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人都在这里! 哼哼,这两个小妞,已经撩拨了他太久。 早就该吃的到现在都没吃。 赵大官人决定今夜就将她们就地正法!生米煮成熟饭,把事情定下来再说! 不过长安君倒是个麻烦事,赵川决定先带着她跟谢道韫她们见见面再说其他的事情。 安排好军务,让刘轨主持大局,诸葛侃负责营中要务,赵大官人就带着美艳又英姿飒爽的鲜卑妹子进了阳城。当然,他送上了陆纳的手令,身后还跟着五十个没有携带弓箭的亲兵。 城门官是陆纳的心腹,自然知道赵川的身份,拿到了手令之后,连忙殷勤的开门,顺便把王孟姜等人的住处,也告诉了赵川。 王家小妹比谢家明珠开明,赵川决定先易后难,先去王孟姜那里把长安君介绍一下,然后再一起去找谢道韫,这样会比较稳,因为谢道韫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女人。 这样虽然有点卑鄙,但赵大官人表示脸皮只是等闲,他要的是后宫。 鱼他想要,熊掌他也想要,他甚至还想要啤酒炸鸡。 离王孟姜的小院不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嗯,还有那种后世熟悉的火药味,仿佛让赵川记起来自己小时候去过制造鞭炮的小作坊,嗯,熟悉的味道。 这让他大为不解! 王孟姜出水痘的时候,哪怕身上烂了,也很讲究,把自己尽量弄得干干净净的,怎么她的宅院附近会有硫磺的味道? 莫非是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而且还是那种硫磺温泉么? 这也太他喵的会享受了吧! “王大哥,你去帮我们找点吃的东西来吧。” 院子里传来王孟姜疲惫的叫喊声,很快,一个黑乎乎,衣服上沾满了木炭的“脏人”,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赵川,还有他身边身材火辣,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风华绝代的鲜卑美人长安君。 看到了对方,三人都是一愣神。 “那个……你是王蒙大哥?呃,王蒙大叔?” 之前的王蒙白衣飘飘,也显得年轻(虽然年龄已然不小了),现在看上去,老态了许多,很像后世黑煤窑里的挖煤矿工。说他是丐帮帮主估计都有人信。 看到赵川,王蒙明显的如释重负,在他耳边说道:“赵大当家的,快去管管你的两个女人吧,我已经要受不了了,这就告辞。” 王蒙甩锅飞快,逃之夭夭。 哈?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川觉得莫名其妙。 两个女人?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推开门,就被院子里的场景惊呆,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尼玛跟前世那些危险的火药作坊一个鸟样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王孟姜跟谢道韫两个蠢女人,正在院子中间煮什么东西,貌似是在提纯硝石! 院子的墙角,似乎还堆着一些木盒子,里面是黑乎乎的东西。 尼玛!不会那次无聊跟王孟姜说起黑火药的事情,这蠢妞真的想做出来吧,怎么谢道韫也跟着她一起疯狂?她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满院子的类似黑火药的东西,如果碰到点火星……会把这两人炸上天的! 火药即使是燃爆,然而数量太多的话,也是会急剧爆炸的,至少会大面积起火,到时候短时间内空气中的氧气被消耗完,什么人都难逃一死! 说到火星,赵川瞳孔一缩,因为院子正中间有个炉子正在煮硝石…… “长安君,你去让亲兵准备水来灭火,速去!” 鲜卑妹子被赵川黑锅一样的脸色吓坏了,哪怕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杀人夜,面对姚苌,哪怕是在山洞里和怪蛇搏斗,她都没见过赵川这么可怕的表情。 “好的,郎,郎君,我这就去。”她走一步跑三步的离开了,很快,几个壮硕的士卒就端着铜盆,心急火燎的冲进院子,不由分说对着炉子的火苗泼水…… 很久以后,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在谢道韫的住所,在她的闺房里,赵川回头对长安君说道:“现在我要执行家法,你去准备一根柳条和盐水,快去。” 王孟姜暂住的小院已经被赵川派人严密封锁,苍蝇都飞不进去了。现在他们一行人是在谢道韫这边。 将长安君打发走,坐在床上的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人都吓得花容失色。 王家小妹私自去堂邑赈灾,回来可是被王羲之执行了家法的,屁股挨了十鞭子,这还是郗璇夫人放水,不然半个月下不了床。 赵川早已今非昔比,对自己的女人执行“家法”,也是说得过去的。 打是亲骂是爱,执行家法,恰恰是爱护的表现,若是不闻不问,才是会让两个女人的心凉透。 世家出身的谢道韫和王孟姜,自然是知道规矩的。她们是怕疼的同时,也害怕激怒赵川,害怕失宠。 虽然她们还没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至于赵川身边那一眼就能吸引人目光的漂亮女子,则是被她们暂时放过了,毕竟现在是理亏在先,谁也没想到赵川会来得这么快啊,本来想给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没有,倒是多了点“惊吓”。 很快,长安君就把柳条和盐水拿来了,鲜卑妹子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郎君,适可而止啊,这玩意打上去特别疼的,两位世家千金打坏了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眼前两个女孩的身份,自然是有些心虚的。 谢道韫和王孟姜都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也没有跑。 嗯,她们的手脚都被赵川捆住,跑也跑不掉。 这个时代,就是男尊女卑,女人做了错事就难逃惩罚,即使是谢道韫和王孟姜这样出身世家的“知识分子”,也难逃枷锁,对赵川的“家暴”甚至都没有反抗。 “如果求情有用,要警察干嘛?”赵川侧过头对长安君冷冷的说道。 他也没解释什么叫警察,倒是王孟姜听得眼睛一亮。 “既然你帮她们求情,那你来执行家法吧,记住,脱了裤子打屁股,一人二十下。” “哈?川哥哥,你真打啊?” 王孟姜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她还以为所谓的惩罚就是“很X很暴力”的那种少儿不宜的游戏呢,她又不怕跟赵川发生点什么。 没想到是真的执行家法啊,还要打屁股,太丢人了! 谢道韫不满的瞪了王孟姜一眼,都是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拖自己下水,不过刚才长安君的求情让她对这个女孩多了一丝好感,至少,不算是个心很坏的人吧? 错了就是错了,她可没打算跑。 “长安君,你是马背上长大的女人,马鞭应该玩得很熟吧,别放水,你包庇她们,我就放过她们,专门打你一个。” 丢下这句话赵川就出去了,只剩下三个女孩面面相觑。 “那个,两位姐姐,我叫长安君……是鲜卑人。”她没有说自己是可足浑氏,还跟燕国皇后是嫡亲姐妹。经历过一些事情长安君已经知道,有些仇恨,是会殃及池鱼的。 鲜卑人!! 谢道韫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长安君的发饰上插着“金步摇”,果然是鲜卑女人的发饰。 还别说,配合她那乌黑的秀发,女人看了都有点心动更别提男人了,谢道韫感觉这个女人的身份来历并不是简单的“鲜卑女子”四个字就能概括的。 步摇只是中国古代妇女的一种首饰,取其行步则动摇,故名,当年慕容家的先祖来到洛阳,见到这种发饰,惊为天人。 随后他们自称金步瑶,慕容鲜卑的金步摇与汉族的不同,其构成步摇的基础饰件是步摇叶片,即摇叶。 《十六国春秋·前燕录》中就对慕容部落的得名作了详细的记载:“慕容廆,昌黎棘城人(今朝阳北票)。曾祖莫护跋,于魏初率其部入局辽西,从司马宣王(即司马懿)讨公孙渊,拜率义王,始建国于大棘城之北。见燕代少年多冠步摇冠,意甚好之,遂敛发袭冠,诸部因呼之‘步摇’,其后音讹,遂为‘慕容’焉。祖木延,父涉归,以全柳城勋进拜单于,迁邑辽东,于是渐变胡风,自云:‘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遂以慕容为姓。’” 总而言之,长安君头上戴的发饰意义重大,也是辨认她来历的重要线索。 “那个,两位姐姐,要不我就抽一抽床单,抽几下意思一下吧。” 长安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她并不认同赵川的这种“家法”,最主要的是,她心里对赵川这个人并不畏惧。 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对视一眼,这鲜卑丫头也太傻了点,打过没打过,你当赵川看不见?他又不是瞎子! “这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生气,但我们可以事后再去问,今天这顿打,还是不要逃了,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 谢道韫有点死脑筋,王家小妹撇撇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可是不想被打屁股的。 “两位姐姐,我去跟赵川说吧,他要惩罚我的话,那我也认了。我不觉得你们做错了,所以我也不会执行他任性的决定。” 长安君深吸一口气,她习过武,自然是不怕被柳条抽,但赵川女人不少,这一下势必会失宠,对于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来说,失宠是最致命的事情。 她的亲姐姐害怕失宠,就能推她进火坑,这次要不要“出头”呢? 刚才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长安君最终还是决定跟赵川好好“讲讲道理”。 谢道韫心中一震,这个女人若不是特别单纯,那定然是大奸大恶之辈,城府深到雁过无痕的地步! 她先决定看看再说。 “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先出去了。”长安君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拿着柳条就出去了。 “我真担心她心机深沉。” “这女人爱川哥哥爱到骨子里了。” 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心中所想的东西完全不同。 第十一章 “胆小”的“疯子” 长安君匆匆的出去,随后跟赵川一起进来。 “有人替你们挨打,这次就不收拾你们了。看看,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在这里呆着,我让人去给你们准备洗澡水。” 赵川还是冷着脸,语气也不太好,但他甘当绿叶的秉性还是不经意暴露出来了。 他丝毫没察觉到,这个时代,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宠着自己的女人。 谢道韫觉得有点委屈,因为一来她是来给王孟姜帮忙的,二来是她知道自己和王家小妹做的东西绝对可以给赵川很大助力,没想到换来的就是对方的冷脸。 “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哪里做错了?”谢道韫现在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三天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多说无益,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洗完澡再说。” 赵川疲惫的挥挥手,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还有你,你不听我的,想当好人,我就让你当个够,跟我走,你不愿意对她们执行家法,我就来收拾你。” 赵川虎着脸,死死拉住长安君的手,就把对方往外拽,态度十分粗暴! “孟姜,你说那个鲜卑女孩不会有什么事吧。”谢道韫有些担心的问道,毕竟赵川刚才确实有点凶啊。 自己爱上的男人从来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对女人更是温柔体贴到要把人融化,这次居然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一定是有她们不知道的原因。 “唉,姐姐啊,我怕你,也怕那个鲜卑女孩。”王孟姜叹了口气,黑黑的脸就剩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了,却不知道在叹息什么。 很快,四个亲兵目不斜视的抬进来一个硕大的木桶,紧接着赵川和长安君轮流往里面倒热水,撒花瓣,很快这里就烟雾缭绕起来。 两个世家女孩心中一暖,赵川还是那个赵川,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对她们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快点洗吧,等会水冷了就不好了,我现在去收拾长安君这个叛徒。”赵川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就准备走。 “川,这里只有一个木桶啊,可我们有两个人呢!”谢道韫略有一点不满的问道。 话说,她都有两天没洗澡了。 “没错,你们是有两个人,但这个桶真的很大嘛,装你们应该装得下!” 赵川指了指尺寸明显比浴桶大一号的木桶,对着谢家明珠眨眨眼,转身就走了。 这样也行? 江左世家的两个妹子彻底傻眼了,那不是要两个人一起洗? 没办法,那也只能一起洗了,因为谢道韫发现王孟姜很大方的在自己面前脱衣服,然后钻进木桶,舒服的呻吟起来,似乎疲劳都被带走…… 果然这个世界太疯狂,是自己落伍了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谢道韫只好也脱掉衣服钻进木桶,她感觉怪怪的,好像曾经心中坚持的一些理论在慢慢解体一样。 “郎君,你轻一点啊,柳条打人还是很疼的,能不能不沾盐水?” 隔壁的一间房里,长安君趴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赵川都能看到她的睫毛在颤抖,话语里带着柔弱。 赵川面色古怪,想笑又怕长安君生气,憋红了脸十分难受。 “呃,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你转过身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不用柳条抽她们呢?” 赵川把长安君翻过来,鲜卑美人睁开眼睛,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说她们是江左世家的千金,那想来跟我一样,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她们为了你能做到这种程度,无论你惩罚她们的原因是什么,我都觉得有点过了。 今天有人愿意为你付出,你不珍惜,将来谁还愿意对你好呢?所以我觉得不能做这种家法。”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令赵川刮目相看。 长安君真是块璞玉了,历史上慕容垂有这样的继室而不珍惜,偏偏娶了前妻段氏的妹妹,最后逃难的时候还抛弃长安君,后者忧愤而死,何其悲壮惨烈。 “傻瓜,我舍不得骂她们,也舍不得骂你,更何况是打。我疼你们还来不及呢,很多事情你慢慢就明白了。” 赵川刮了刮对方精致的鼻子,两人含情脉脉对视。 “嘿嘿,其实我知道你不会打我的,心里面就是这样感觉的,因为你是真的对我好,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长安君甜甜一笑,让人心醉,嘴里说着爱的宣言。她顺势勾住赵川的脖子,两人激烈而深沉的吻在了一起…… 华灯初上,赵川给自己的亲兵们放了个小假,只留下几个人准备了食材,又私自将陆纳在县衙里存着的许多酒水都搬到谢道韫的小院里,白天时情侣间赌气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 三个美人都换上了新衣服,打扮得清丽脱俗的,和赵川在院子里边吃菜边赏月,至于白天的事情,谁也没有提起,谢道韫大概也猜得出来长安君并没有受什么虐待。 “介绍一下,这位是燕国皇后可足浑氏的妹妹,被封为长安君。你们愿意叫长安君就叫长安君,不愿意的话,叫可儿也行。”赵川指着长安君说道。 乖乖,这可是有封号的人物! 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妹子暗暗乍舌,眼前靓丽的鲜卑美人,来头可真大! 赵川居然能跟燕国的一代枭雄慕容俊做连襟,说出去谁信啊! “不过她现在无家可归了,连普通女子都不如,所以我就……”赵川话说不下去了,只好尴尬的摸摸头。 “可儿妹妹,你就别走了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妹妹这样的容姿,那些臭男人还不打破头啊,只有我们家川哥哥才能保护你。” 谢道韫还没开口,王孟姜反而抢先了。她也不傻,明显的都能看到长安君脖子上的吻痕,天知道两人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与其抗拒,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卖个好。 “妹妹,我敬你一杯。”谢道韫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但她的行动已然说明了问题。 喝下这杯酒,就是一家人! 最大的障碍解除,酒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开始行酒令。 “对了,你们两个犯下大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我喝下三大碗!” 赵川板着脸对谢道韫和王孟姜说道,这次他可是认真的。 “不行,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呢。” 谢道韫有些为难的说道,果然赵川是个有原则的男人,曹操当年说践踏麦地者斩,自己的马却践踏了麦地,不得已割掉一束头发以示法律威严。 打屁股是不要了,但罚酒还是少不了。 “不喝也可以,我来喂你一口,意思意思就算了。”赵川指指自己的嘴巴,一脸坏笑。 不是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谢道韫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和赵川不是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只是这里还有两个妹子呢! “嘿嘿,那好啊,我先来吧!” 王孟姜小喝一口酒,立刻走过来跟赵川吻了起来,片刻之后两人分开,她得意的对谢道韫说道:“姐姐,我已经罚过啦,就剩你一个人了!”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女儿家的羞涩矜持呢? 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道韫,眼神里带着揶揄。 “喝就喝!怕什么!”谢家明珠端起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整个人几乎要被呛得昏厥过去。 “好呀好呀,姐姐好样的!”王孟姜在一边不怀好意的起哄道。 这一碗喝得很勉强,一时间她确实不能再喝了。 “哼,我谢道韫乃是陈郡谢氏长女,我就不知道有怕这个字!” 谢道韫又喝了一大口,然后猛然间勾住赵川的脖子,就开始吻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要么不做,要做就豁出去了,这一吻简直可以用天长地久来形容,到最后两人都情不自禁,要亲到天荒地老,根本把身边两个妹子当隐形人。 “怎么样,妹妹,姐姐我就不知道什么叫输!” 谢道韫脸色酡红,醉眼迷离。 刚才那个吻,感觉像是突破了内心的障碍一样。 亲了就亲了,当着别人的面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做了,而且我还吻得很投入,我就是喜欢他! “道韫,你醉了,我扶你进去。”轻轻搂住谢道韫的腰,赵川扶着她进了卧房,长安君和王家小妹也跟了进去。 “嗯,我们玩一个博弈游戏吧。 一个人当鬼,然后可以指定其他三人中的某一个做一件事情,那个人不愿意的话,则可以指定第三个人代替他做,第三个人不愿意的话就喝酒,愿意的话,他就是下一个鬼。 而被指认的人愿意的话,或者他自己愿意喝酒的话,他就是下一个鬼。” 谢道韫的酒劲稍稍过去,人清醒了一点,听到赵川的提议,瞬间就感觉这个非常不一般,里面蕴藏的哲理她一时间居然无法参透。 简单的说,就是转移伤害,然后让承受者成为下一个“施暴”的人……这里面的关系有点复杂啊。 第一局谢道韫当鬼,她让王孟姜学狗叫,王孟姜让赵川接替,赵川喝了一杯。 第二局赵川当鬼,让长安君脱上衣,长安君让王孟姜接替,王孟姜把上衣脱了,她今天穿了好几件,得意的对赵川一笑。 很快,三个妹子就知道了游戏的玩法,果然结盟才是王道,迟早会有一个“落单”的人扛不住的。 赵川很不幸的成为那个落单的人,喝得太多已经醉死,而其他三人也喝了不少。 “喂,我还有个更好玩的游戏呢。” 王孟姜低声说道,看了看赵川熟睡的脸,慢慢摸过去在他耳边说道:“喂,等会去吃鸡去不去?” “不去不去,哥现在在两晋南北朝泡妹子开后宫,忙不过来,你们自己玩吧。” 赵川咕噜着答了一句,三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家伙秘密还挺多的。”谢道韫动情的抚摸着赵川的俊脸,情不自禁就亲了一下。 “喂喂喂,不许偷吃啊,今天不行啊。我们今天要玩个更有意思的,等着!” 王孟姜喝的酒最少,她拿出她珍藏的那把吉他,叮咚叮咚就弹了起来。 “是老狼吗?给我弹一下《同桌的你》呗?” 赵川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又睡了。 “嘿嘿,可儿可儿。”王孟姜像小狐狸要偷鸡一样看着长安君,然后在谢道韫耳边嘀嘀咕咕半天。 “那个,川哥哥说有一种西域舞蹈,叫肚皮舞。可儿妹妹身材这么好,何不跳一跳,我来伴奏,道韫姐来给你画画,如何?” 长安君最受不了这种温馨的玩笑,半推半就之下,上身就只剩下肚兜,肚子露在外面。 “川哥哥今天太坏了,我们要惩罚一下他,来,在你肚皮上画上他的脸吧!” 王孟姜一边说一边猛的拍桌子疯狂大笑,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连忙叫好。 谢道韫拿出文房四宝,在长安君白皙的肚皮上画下赵川的脸,当然,是简化和丑化了的,赵川的漫画技巧,她暗地里学会了不少。 “可儿妹妹,要遮住脸跳舞才行。” 肚皮舞嘛,就是要遮住脸,让别人以为肚皮上画的脸才是“脸”。 随着怪异的曲调响起,长安君的腰身也如同毒蛇一样扭动,画上去的脸似乎都动了起来,看上去异常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受不了了!” 谢道韫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三人又想起很多娱乐节目,比如在赵川脸上画乌龟什么的。 一个人弹琴,一个人画画,一个人跳舞,这个夜晚,这间小小的闺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原本的芥蒂和矜持,似乎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赵川无意间看到熟睡的长安君肚皮上画着他的“漫画脸”,很受伤的起来给这三个宿醉的妹子做早餐了,而那一夜的欢笑,成为了一个永远都没人再提起过的美好回忆…… 就在这一天,随着陆纳返回阳城,赵川带着亲兵进了王孟姜的“工坊”,并将三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禁足,不允许她们靠近这里一步。 知道赵川动作的陆纳,更是派出一支百人的队伍,将宅子附近百米的地方全部清空。心思缜密的谢道韫,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她隐隐觉得,自己和王孟姜之前在做一件很危险却很重要的事情,现在赵川将她们保护起来,自己却参与到这件危险的事情里面去。 他还是那个可以为了自己而奋不顾身的男人! 第十二章 知易行难 王孟姜曾经住过的小院子,已经被整理出来,成为了一个临时的工坊。 虽然简陋,但作业区被严格划分,物料和工具全部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即使是眼光挑剔的陆纳,也是对此赞不绝口。 不过是简单的6s(就是整理SEIRI、整顿SEITON、清扫SEISO、清洁SEIKETSU、素养SHITSUKE、安全SAFETY)而已,赵大官人表示那些只是等闲。 “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实也算是难能可贵了。”看着院子里齐备的原材料,赵川还是很有些感慨。 能找到材料,而且还没找错,若不是王孟姜天资聪慧,就是琅琊王氏树大根深。 硫磺和木炭好找,硝石可不容易弄,王孟姜绝对是有心去做这件事,再加上琅琊王氏在背后推动,才把材料都收集齐了。 一个女人这样对你掏心掏肺,又如何不让人感动,发誓要一生守护她们。 不过么,缺少理论支撑,就算王家小妹跟谢家明珠再怎么家学渊源,也不可能把真正的火药做出来,更何况她们也只是文科生。 现在赵川终于知道王孟姜和谢道韫两人那样折腾,却没有发生爆炸事故的原因了,因为木炭,硫磺和硝石的比例不对。 没有系统性的化学知识,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那是远远不够的。 至少,她们不知道这个比例其实是摩尔数,根本不是重量的比例,其配方还是要经过换算的,连元素周期表都不知道,自然是无法制作最基本的火药。 更何况,这个年代没有纯净的硝石,里面杂质很多,木炭和硫磺也是,一批原料来了,需要进行小范围的试验,对配方进行微调。 每一批的配方,都是不一样的,需要校正。 而且硝石还需要过滤,结晶和提纯,火药配好以后,还要弄成颗粒状,这样燃烧会更充分,这些经验,都不是靠摸索就能短时间摸出来的。 正所谓“知易行难”,将一件事情做成,并没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火药是燃爆,不是有了“药”之后,就能包打一切,其配套的东西也很重要,不然真就只能放放烟火。 那天在建康城赵川跟王孟姜聊天,就说过这种“威力巨大”的“黑火药”,但他没说这个比例究竟是体积还是重量,也没有将爆炸条件告诉对方,至于其他的细节,更是提都没提。 就凭这只字片语,王孟姜就能料到自己打仗需要,说实话,脑洞还是很让人佩服,做到这一步也是相当不简单的。 更何况她还想到了提纯这个思路,让赵川有些自愧不如。 幸好他当时没说细节,如果说了,搞不好现在就要给王家小妹坟前上柱香了。自己的女人试验火药被炸死,赵川绝对会上穿越衰人排行榜的首位。 “普及科学,任重道远啊,没文化太可怕了。” 看着分门别类排好的原料,赵川在院子里自言自语道说道。 说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嫡亲女儿没文化,说名满东晋的建康明珠谢道韫没文化,这天下大概也只有赵大官人一人了。 忽然,赵川感觉似乎有人在偷看,一转身,发现院子的墙上露出半个头,那发饰和眼睛,除了王孟姜就没别人了。 “你们啊,真是的,要不要我找点事情给你们做?” 赵川一出门,就看到王孟姜站在王蒙的肩膀上,谢道韫跟长安君两人在一旁跃跃欲试,似乎也想来看看,发现赵川出来了,脸上全都写满了尴尬。 “川哥哥,你这里布置得像那么回事了嘛!又干净又整洁,我们是不是可以住进去了?我想给你帮忙呢!” 王家小妹十分大方走过来拍拍赵川的肩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甚至还想浑水摸鱼,跟赵川打下手。 这位大概也是能说出“原来地球是这样啊”的人,赵川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要知道王孟姜的求知欲是很旺盛的,如果赵川提出要两人啪啪啪以后才能带她弄火药,这小妞现在就会拉他去闺房办事。 他还意识到,自己手下这些亲兵,其实都知道自己跟这三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拦不住谢道韫她们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你今天得罪了主母,还有受宠的两个姨娘,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被她们变着花样折腾,山不转路转,这又是何苦呢?卖个人情,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罢了,你们去准备几个布袋子,下午我们就出城!王大哥还请你一起去护卫一下。” 王蒙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能摆脱这三个“女魔头”,感觉实在是太舒爽了。 “好了,我要做事了,下午再见。”赵川挥挥手就走进院子,院门“啪”的一声关上,激起一阵尘埃,然后被反锁。 乱花渐欲迷人眼,自己的女人太好看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注意力会被她们分散而忘记做正事。 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是为了以后能和她们更愉快的玩耍,在这件事上面,赵大官人还是能拎得清的。 “我总感觉我们好像遗漏了什么?” “孟姜,你要去做布袋吗?” “当然是可儿做,我们教她。” “诶?为什么又是我?” 三个女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她们并没有为难赵川,也没有胡搅蛮缠。 答案即将揭晓,现在讲什么都是虚的,只需要等到下午就能见真章了。 不止是王孟姜,谢道韫和长安君也想知道,所谓“威力巨大”的东西,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唉,终于走了,现在需要干活了。”赵川伸了伸懒腰,他接着王孟姜的活继续往下做,很是需要脑力,但工作量却并不大。 只要弄明白思路,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提纯硝石没错,硝石溶化以后,冷却结晶是硝酸钾,从尿里面也能收集,当然,现在化学提纯还根本做不到。 赵川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唐代以前,硝石的认定极为混乱,有种叫芒硝的东西,和硝石很像,刚才他试验了一下,这确实是制作火药的硝石。 只怕王孟姜拜托王蒙,对方也是利用了王家的资源,搞不好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赵川忽然觉得背后都吓出冷汗,他坐在石凳上,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这个时代的人,火药或许还没有发明,但无意中做出来的火药(炼丹的衍生物),搞不好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炼丹的时候,丹炉突然爆炸,说不定也会有些人反思,加进去的药,到底是什么配方会引起这样威力巨大的爆炸? 这种爆炸能不能用于军事方面? 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古人没啥事做,琢磨琢磨,未必没有收获。 陆纳一回到阳城,就封锁了这里,恐怕他也是知道一些东西的!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这种东西的出现不是偶然,赵川觉得自己还是托大了。 果然啊,这个时代的人,能活下来的,没一个是傻子,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敏锐的视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这些成色优良的硝石,赵大官人若有所思,感觉自己的背后,搞不好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一双双黑手在引导,自己自以为低调,实际上他早已进入了江左世家的视线。 别人把自己家里的嫡女送到你这里跟你玩耍,莫非是想看“天仙配”? 呵呵,图样图森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赵川可以想象,知道自己有“火药”这种战略资源之后,会有人来千方百计的卡自己脖子,硫磺和木炭很容易得到,估计这些人会在硝石上打主意。 江左世家做到这一点很容易。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给配好的火药进行分组,微调配方,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学不去的。 赵川认真做事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有魅力,只是没有谁能到这里欣赏。 定下基本配方,OK! 小范围分组,OK! 微调配方比例,OK! 确定最快燃烧速度的一组,OK! 赵川一人在院子里划分出来的小“试验场”,很快确定了具体配方,当然,仅限于这一批原料。 天色渐晚,这里也不方便点灯,赵川只好拿着记下的配方收工,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拿着食盒的陆纳!看样子,已经等待了很久。 “走,去湖边的竹楼!边吃边说。” 陆纳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却很严肃,明显是有事情要问。 父子之间,其实总是会有一些隔阂的,尤其是赵川和陆纳这种只有血缘上有关系的父子。 陆纳所说的湖,就是阳城东南的白沙湖,这个湖很大,阳城位于它的西北,白沙湖风景优美,同时也是晋军运粮的渡口所在。 两人低调的出城,来到一座朴素的竹亭,顶上盖着茅草,很明显是一个临时性建筑,搞不好就是陆纳到这里来以后才修建的。 点亮拎在手里的气死风灯,陆纳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别担心,为父我不是找你要配方的。陆家没有这个命,所以我也没有强迫你认祖归宗。” 陆纳给赵川倒了一杯,满上,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相信你有些机缘,很多事情也能处理好,你写的那首《临江仙》能再说一遍么?” 陆纳有些期盼的问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赵川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只好把这首杨慎的巅峰之作奉上。 “父亲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这天下破局的希望,所以也不想干涉你,当然,也不会帮你,有时候帮助是一种戕害。 我最亏欠你母亲的,是没给她名分,最亏欠你的,是小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 还好你现在的样子让父亲我自豪,不然,你若是成为一个浪荡纨绔,为父只怕会抱憾终身,来,干一杯!” 难得看到这个狡猾中年真情流露,可惜前世的赵川并不缺父爱母爱,相反,他被照顾得很好,拥有过的东西,就不会那样珍惜和期盼,想来陆纳看到赵川波澜不惊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吧。 两人碰了一杯,分析了当前的战局,让赵川心中暗暗警惕。 自己的异军突起,并没有让陆纳觉得意外,也并非他自己所想象的雪中送炭。 守卫阳城的陆纳,对姚苌的奇袭,实际上是有所准备的,当然,真打起来,损失恐怕还是会有,绝不会像赵川这样轻轻松松的就将姚苌的羌人队伍砍瓜切菜的做掉了。 “桓温承诺让你入主洛阳,并非因为他好心,而是中原破败,单单一个洛阳城,是守不住的,所以他才会让你在前面顶着,桓温自己会江左以后,就会逐渐控制江左的朝局,然后……” 陆纳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着赵川点点头,他相信聪明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桓温回去以后要做的,只有废帝一件事! 赵川能守住洛阳,更好,守不住的话,也无所谓的,反正他也没打算要。 “你入主洛阳以后,手腕要灵活一点,不要跟胡人轻启战端,更不要被麾下的人左右了自己的想法。” 这场面的气氛有点像是离别,陆纳头一次像个啰嗦的老太婆一样反复叮嘱。 “我知道了,不过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九个字。” “既然你已经看得很透,那么为父也不多说了,记住,什么事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好了,前人的路,未必适合你。 走吧,回去吧,你还是住在那个院子,人多眼杂,低调一点好。” 陆纳最后一句话当真是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两人悄无声息的回了阳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第二天,赵川开始进一步的细化,用烧酒混合变成泥状,确定火药颗粒的大小,最终,被确定为绿豆大小的颗粒,是最适合的,过大和过细,都会影响燃烧速度! 赵川没有注意到,陆纳将这里严密封锁,甚至自己都没有偷看,究竟是为了什么。三天一下子就过去了,各方面最优的火药已经被调制出来,剩下的,只有找个地方炸一炸了! 第十三章 地动山摇 世家的阴影,一直是如影随形,让赵川感觉坐如针毡,但他还是顶着压力,完成了黑火药配比的试验。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陆纳的暗示,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还是让赵川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只能靠自己,站在陆纳的立场上说,他两不相帮,已经是仁至义尽。 无所谓了,该来的还是会来,世界不会围着你转,很多事情赵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天,微风,没有太阳,略微阴沉,平淡无奇的一天。 长安君看着依然明**人,但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江左世家出身的少女,都顶着浓厚的黑眼圈。三个女孩外加赵川,还有护卫王蒙,来到了阳城西北的一个小山丘。 “看你们脸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下?” 赵川拉着两人的小手,关切的问道。 “最近蚊子很多呀,我们晚上都去打蚊子去了,所以觉没睡好呢,哈哈哈哈。” 王孟姜尴尬一笑,随口打哈哈说道。谢道韫则是把头偏到一边,不敢看赵川,似乎心事重重,她可没那位心大,胡说八道信手拈来。 长安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王家小妹,她很难相信一个人睁眼说瞎话可以如此熟练,蚊帐里面哪里有什么蚊子啊?至少她是没感觉到的。 “是啊,这天气热,蚊子还确实挺讨厌的。”赵川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了,到这里可以了。” 眼前是一个小土丘,周围都是平地,也没什么灌木,赵川觉得这里很合适引爆,因为不会引起山火,四周也没有什么农田人家之类的,乱石也很少,正是试验的好地点。 “王大哥,你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晃悠,如果有的话,把他制住再说,我们等一会就去找你。” 赵川对着王蒙拱拱手,十分客气的说道,不像是命令,倒很像是请求。 王蒙乃是琅琊王氏主家所豢养的顶级剑客,不仅是家学渊源,东汉末年其先祖大放异彩,而且被世家豢养已经成为一种传承,这样的人,不可能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汉语博大精深,比如好容易和好不容易其实是一个意思。 王蒙又岂会不明白,赵川哪里是在请求,对方只是在很客气的赶人,若是不走,那才真是给脸不要脸!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大当家一切请量力而为,孟姜和谢道韫都是晋国名媛,出了事情,哪怕没有损伤,也是颇为麻烦的一件事。” 王蒙不动声色的提醒道,赵川默默点头,并没有拍胸脯作保证。很多事情,心里明白就成,即使王蒙不说,赵川这个“好男人”也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孟姜,你来把黑火药装袋子里。道韫,你跟可儿负责挖洞。我来总体布置。” 赵川已经分工完毕,四人开始协作办事,王蒙躲得远远的,并没有上前偷看。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是当下人的不二原则,能不知道就一定要让自己不知道,这才可以活得更久。 剑术有时候和生存能力并非绝对正比的关系,但这种情况不适用于王蒙这个真正的聪明人。 “土要夯实,对,你们看下,就像是我这样。土没弄好,到时候效果会打折扣。” “要留一个装引信的位置,不然到时候无法点燃,引信到洞口就熄灭了,很是麻烦的。” “这布袋的气密性太好,不太适合,下次用棺材试试。” “孟姜,袋子别装太满了,威力太大了我们也受不了的。” 赵川像是前世要跟女友第一次啪啪啪的处男一样,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对着谢道韫她们指指点点的,一旦有一点不符合要求,就会立刻指出来,弄得三个妹子都颇有怨言。 几番折腾,终于弄好之后,四人都是满头大汗,坐在离土丘并不算很远的一棵树下休息。 “用这个把耳朵堵着。”赵川递给谢道韫等人两团白乎乎的东西,软绵绵的,质地很是奇怪。 “这是什么?”王孟姜好奇的问道。 “这个叫棉花,可以用来织布,不过现在还不太成熟,先用来堵耳朵吧。” 《梁书·高昌传》记载:其地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纩,名为白叠子。” 现今纺织工业的重要原料棉花,最初是被人当作花、草一类的东西看待的,东汉时期,就已经出现在华夏大地上。 当然,品种跟现代的棉花,并不一样,古代很长时间,这里都是“亚洲棉”的天下,但后来“陆地棉”成为了主要的经济作物,直到今天。 赵川在经略淮南淮北两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野生棉花,也就是未经培育的亚洲棉,于是摘了很多棉花棉籽准备到洛阳地区栽种。 为了开挂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岂可坐以待毙? 三个妹子将耳朵堵好,赵川点燃火折子,然后慢慢的走向引信,当然,他耳朵里早就塞了棉花。 这次的引信是临时制作的。 材料是用火药粉末(并非颗粒)和纸卷成麻绳状而成,很容易制作,而且可以就地取材,只要有火药粉末就行。赵川决定将来为了保险起见,引信绝对采用临时制作的方法。 为技术外流和扩散提供一道保险。 “堵住耳朵,张开嘴,不然耳膜会疼,快点!” 赵川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直接提醒甚至是呵斥!因为引信已经点燃了! 三个妹子老老实实的张开嘴,不知道是因为堵住耳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四周安静得让人害怕! 这似乎是动物在面对极度危险的状况时所产生的一种第六感! 忽然之间,蓝天黄土相接的天地突然一闪,如同神明挥洒到人间的光辉,又如同彻底凌驾于世间的妖异法力所产生的光芒! 像是盘古开天劈地,像是女娲补天造人! 那是一股震慑人心的可怕力量,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似乎让人的整个灵魂都颤抖起来! 一大团浓烟组成的红色巨球腾空而起,冲出小山包,四周土石四射,有些甚至飞到谢道韫等人身上,就更别提离得更近的赵川了。 由于低估了爆炸威力,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小黄人”,灰色的长衫上全是黄色的泥土。 紧接着,大地在猛烈震动,如同突然地龙翻身一样,空气中这才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谢道韫觉得天地都在乱晃,四周的景色似乎都变慢了,天空已经破碎,大地在呻吟颤抖,压迫一切神秘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天地变成混沌! 不止是谢道韫,王孟姜和长安君,也跟她感觉一样,那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似乎血液都要凝固了! 无数的土石,一片黄色,在急速扩散的浓烟之中向四面八方飞溅,迎面而来。 那种冲击视觉神经的画面,或许她们一辈子也忘不掉,那种毁灭一切的冲击力,仿佛千军万马也会在这神秘力量之中化为乌有,毫无反抗之力。 谢道韫等三个妹子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她们三人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便是当初她们无知的在配制火药,这东西的威力,却如此巨大,万一……谢道韫似乎明白了赵川当初为什么会对自己和王孟姜摆脸色,大发雷霆,还要执行家法。 他那颗疼爱自己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是现在就能在洛阳安定下来,那该有多好! 眼角不经意间湿润,彼此间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一切,什么都不需要再多说。 “效果不错,算是成功了吧。走,咱们回去吧。” 赵川身上的泥土很多,样子看着也很狼狈,但他的三个女人都不敢小觑他,也没有取笑他的心思。 她们的眼中只有敬畏和崇拜,还有无限的柔情。 互相搀扶着,四人慢慢往回走,王蒙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赵川等人也没有心思去寻找,回来的路上,无人询问火药的事情,似乎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没想法的只有长安君,她感受到这样怪异的气氛,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三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回到了谢道韫所在的小院,赵川安慰了他们几句,就出城通知自己的亲兵,将剩下的所有火药,全部转移到了城外的军营里,并且派人严密监视。 无关人等靠近其三十米以内,不问缘由,斩立决。 这命令把刘轨,诸葛侃等人吓坏了,他们把守护火药当成头等大事来做,还弄得大营一阵混乱。 忙完这些已经天黑,赵川回到那个临时工坊,今天白天的爆炸,城内肯定很多人都能听见,这种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他从床头的架子上拿出一张大纸,又找来笔和砚台,磨墨,飞快的书写,等墨迹干了以后,折好。 似乎没过多久,就有个轻柔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然后是缓慢而坚定的敲门声。 “没锁,进来吧。” 不速之客是不会敲门的,很显然,赵川知道来的人是谁。 “川,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谢道韫低着头,她脸上带着羞涩,还有纠结与忧虑。赵川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脸上会有如此复杂的表情。 赵川不客气的将谢道韫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两人四目相对,在谢玄面前强势无比的谢家大姐,如同绵羊一样,软软的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骨头都像是被抽掉一样。 “其实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开始,你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你现在脸上写着的是,我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补偿你。” 轻轻抚摸着谢道韫等秀发,赵川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你啊,真傻。” “我才不傻呢,现在谁让我离开你,我都不会走的。” 谢道韫紧紧的搂着赵川的脖子,泪水流到他的肩膀上,就像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赵川把刚才写了字的那张纸,递到谢道韫手上。 “看看,你所忧虑,其实也就是这个吧,现在给你了,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为难了吧。” 赵川的语气里并没有带着太多遗憾。 “川,你应该知道这东西的分量。” 谢道韫皱着眉头,嘴里说不要不愿意,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张纸。 “其实今天白天的时候,你看到那火药的威力,应该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赵川溺爱的刮了下谢道韫的鼻子,眼睛里带着柔情,并无一丝责怪,尽管他知道对方现在来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或许家里人为了这样的东西,可以毫不犹豫的将我出卖,如果掌握这个的人是王国宝那样的人的话。” 谢道韫轻轻将头埋在赵川怀里,她已经不想再离开自己男人的怀抱,至少今晚如此。 她知道在赵川眼中,自己是无比金贵的,但事实上,在很多人眼中,她不值那么多钱,她可以很容易的被家族牺牲掉。 “以前有一条恶龙,每年都要村里的人献祭童男童女,直到有一个勇士站出来,斗败了恶龙。 然而恶龙却说,我这里有很多财宝,你放了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于是那个勇士答应了。 但当恶龙逃走以后,勇士就变成了新的恶龙,与旧的那一只并没有两样。” 赵川这个故事意味深长,谢道韫在他怀里喃喃自语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变成那种我曾经最讨厌的人,不然这样奋斗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明白吗?火药的配方,对我来说很重要,也许泄露出去,会给我造成很大麻烦,但跟你比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无足轻重的东西而已。”赵川没有说谎,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今晚想试试建康城最贵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么?” 谢道韫抬起头,看着赵川的眼神温柔如水,还带着火辣辣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诗句还没念完,小嘴就被赵川的嘴堵住,房间里变得一片漆黑,谢道韫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燃烧起来,她已经义无反顾。 “川哥哥,你睡了吗?我找你有点事情。” 正当赵川和谢道韫两人在黑暗中吻的难舍难分的时候,门外传来王孟姜弱弱的声音! 第十四章 盘根错节的大网 仿佛是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被一瓢冰冷的水顺着头淋下来,谢道韫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推开赵川,急急忙忙的将上身已经散乱的衣服整理好。 还好王孟姜是现在来了,如果晚一点点,等自己跟赵川已经把事情办完,那时候逃也没法逃,见面何其尴尬。 “罢了,我去开门,心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我想你们这几天也很难受吧。” 黑暗中,赵川都能看到谢道韫的俏脸上写满了感激。 油灯被点燃,王家小妹如同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突然看到床上端坐得好好的,然而脸上潮红却还没退去的谢道韫,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想做的事情,平日里看起来很老实的谢家大姐已经先走了一步到这里了开始做了。 “啊,这么晚了,你们慢慢聊啊。”王孟姜转过头,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滑下来,立刻就想跑出去。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介意,但看到现在谢道韫眼角含春的样子,心里还是像刀割一样难受。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没选错人,只是眼光太好,她选中的东西,别人同样也选中了。 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想要,那么只能是分享或者抢夺。 “回来,你想去哪里?” 王孟姜身后传来赵川淡然而威严的声音。 很快她的腰就被人搂住,连拉带拽的被按在床头坐好。 “这几天没睡好吧,还打蚊子呢,你脸上连个红点都没有。” 赵川递给王孟姜一张纸,不动声色的拆穿了对方荒诞的谎言。 “嘿嘿嘿,川哥哥你都知道了?”王孟姜尴尬的讪笑了一下,这几天她确实没睡好,王家派人来让她盗取火药配方,她能睡得好吗? “打开看看?” 王孟姜瞟了一眼纸上写的东西,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看上去瞪得比牛眼还大!谢道韫是“不懂行”的,她却可以算是个半瓢水。 “这这这,你那日在建康城莫不是哄我开心,还说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呢!”王孟姜不满的嘟嘟嘴,脸上全是不高兴。 “我没有说错,只是你的理解不一样,现在没功夫解释,等到了洛阳我们安定下来,你和道韫姐,还有我,我们三个人有时间就写书,将这些知识传播给后人。” 知识能就这样传播? 身边的二女都是世家中人,自然是知道火药这种东西,究竟有多可怕,世家才不会让这种东西外流呢!他们掌握了火药,就是掌握了下一个时代的新武力! 说不好能在世家的竞争中占优,就算称帝,也不是不能想象啊,这里面带来的助力太大了。 “火药的配方,肯定会有人找你们要,或许已经找过了。大大方方的把我给你们写的东西给对方就行了。” 听了赵川的话,王孟姜和谢道韫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听出了赵川的言外之意。 “川,你还留了一手?”谢道韫疑惑的问道。 “留一手是自然的,不过慢慢的也会被传播出去的,你们是谢家和王家的人,无法回避自己的出身,也很难拒绝家族的要求,他们不体谅你们,我还是会体谅你们的。” 赵川坐在中间,谢道韫在右,王孟姜在左,三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淡淡的幸福。 “旧的世界,已经腐朽太久,我不想在和恶龙搏斗的过程中变成一条新的恶龙,你们也别想太多了,家里有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永远都是你们的依靠,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去面对。” 很多时候,男人的担当,并不是看他平日里凶不凶,说话大声与否。也不完全看此人是否身居高位。 两个美丽的少女都觉得自己找到了值得依托的另一半,嗯,不是自己独占这件事就暂时忽略掉吧。 “川哥哥,你觉得我们比火药配方什么的还要重要吗?”赵川身边传来王孟姜软软的声音。 油灯已经熄灭,两个世家出身的女人谁也没提出要走,像是螃蟹一样夹住赵川的胳膊不放手。她们是多么希望身边没有那个电灯泡啊。 “黑火药,只是火药其中的一种,而且原料很容易被人卡住,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有别的办法。即使没有火药,我也有这个,那个,很多很多的东西可以自保。 但你们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没有了那些东西,我也不会放弃你们。” 一人脸上亲了一下,赵川心想今夜能达成一个娥皇女英的成就该多好啊,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川,如果真要在家族和你之间做个选择,我一定会跟你走。” “嗯,川哥哥,我也是。” “那两位娘子,咱们就寝吧?” 两声惊呼,赵川拥着两位美人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谢道韫和王孟姜两女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赵川昨夜其实真的只是抱着她们睡了一觉,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但两个家风严谨的少女脑子里浮现的依然是“二女共事一夫”这句话。 没想到不经意间,她们居然成了当年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一种女人!不知廉耻,为了某个男人失去自我。 然而现在让她们中的某一个退出,谁又会答应呢? 经过这一夜,两人的关系,也像是世家里谢家和王家的关系一样,合作中有竞争,彼此依存又相互妨碍。简直可以用剪不断理还乱来形容。 接下来的两天赵川过得十分惬意,身边被谢道韫,王孟姜,长安君三个美女环绕,只要单独相处就能吃吃豆腐揩油,赵大官人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齐人之福”。 投桃报李,很快,一道军令送到赵川手中,他麾下的军队,已经不再是“流民队伍”,而是有了一个“正式编制”。 赵川本人现在已经是晋国的鹰扬将军,当然,只是名义上的。 兵器,军服,补给,粮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送到阳城外的大营。王谢两家对赵川的“上道”非常欣慰。 这个身份对于赵川来说很是及时,也为他将来在洛阳落脚提供了“官方”说法,有了这个身份,淮北的晋军就没有借口攻击他。 至于以后还要不要依靠这个身份办事,那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北方的气候,属于白天热得快,夜晚凉得快,不像建康那么湿热。 屋子里点着油灯,赵川一边拿着一根鹅毛笔冥思苦想,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在妹子面前胸脯拍的震天响,然而气势如虹的背后,是看不见的小心翼翼和处心积虑。 “黑火药啊,还是太弱了点,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赵大官人坐在案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谢家手里似乎掌握了一部分矿产,为了将来建立一支可靠的军队也是豁出去了,想来谢道韫那天到自己这里来,就是想用她那甜美的身体换取自己的谅解。 王家目前朝堂上占据优势,对这些的迫切性或许没谢家那么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火药配方的扩散,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至于能不能衍生出火器,那还的看各家的本事。 赵大官人这里,其他的东西是偷不到的,全在脑子里。 不可能跟着晋国混,但万一以后因为自己而让北方的势力太过强大,江左政权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被灭怎么办? 这个问题赵川不得不仔细思量,也算是为自己留一手吧。 而且通过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妹子把配方透露出去,以后对方渗透的点,也会相应集中在女人身上,这也是件好事。毕竟这两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傻女人的品性还是靠得住的。 如果世家集中力量渗透军队,只怕会造成不小的麻烦。鲜卑北魏都禁不住世家的渗透,更何况他赵大官人! 手下的将领,诸葛侃世家家将出身,沈劲本身就是落魄世家的家主,刘轨是青皮混混头子出身,郭敞是桓温的亲信,朱序是东晋将领出身,石越是长安籍贯的流民帅。 除了跟在赵安宗身边的那个傻大个,自己并无铁杆嫡系。要么有世家背景,要么是随着人往高处走的惯性,哪一个又经得起人性的考验呢? 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情,只怕手下多少会有人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黑火药这条线不适合再开了,倒是肥皂什么的,很有点搞头呢!” 皂化反应,乃是化工业中极为重要的一种,产出的肥皂和甘油,是护肤品和洗漱用的绝对不可或缺之原料。 它所必需的,只有盐和动物油脂,这种东西都是不会被封锁的! 此外,甘油在硝化之后,还会产生硝化甘油,这是现代炸药的主要成分。 只要脑中的系统,能给自己开个后门,造出能稳定硝化甘油的中和物,那么这条科技树,能把自以为掌握火药就天下无敌的世家打得丢盔弃甲! “是谁!别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有事快进来!” 门外一个黑影在晃动,赵川非常肯定,这不是谢道韫,王孟姜,长安君当中任何一个,她们每次来找自己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状态。 “主公,我是王石头,苏小姐让我来禀告紧急军情!” 王石头? 赵川好像记起来了,他和苏蕙在大营内暗地里招募过一些秘密斥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代价就是教这些人的后代读书识字。 不要小看在现代毫无吸引力的这种承诺,在古代,读书识字,是一个家庭唯一的翻身手段,当然,还有一个,那就是乱世去从军,提着脑袋闯出一片天地。 那种人基本上十个里面很难活下来一个,而且不是人人都有那种体魄,可以走那条充满荆棘的路。 而读书的门槛就低多了,也安全多了。可以这样说,这些秘密斥候对赵川的忠心,比他手下的将领还可靠。前提是入主洛阳之后,赵川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洛阳的情况怎么样,你是怎么出来的?” 赵川首先就要弄明白,这个王石头的话有没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人心不古,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俘虏以后“出口转内销”呢。 “主公,几天前,洛水的封锁就已经解除,苏小姐认为这是苻生在玩当年孙膑伐魏的减炤之计,可能是秦国国内有事,他打算退回潼关了。” “你可有信物?”赵川沉声问道。 “有,主公,在这里,苏小姐说你一看便知。” 王石头小心翼翼递给赵川一枚手枪的子弹,这东西在现在的时空,绝对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苏小姐说写信如果落入敌人手中反而不妙,不如传口信。”王石头继续补充道。 不识字的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出发前,苏蕙反复叮嘱的结果。 赵川眼睛焦距就在子弹的弹头上,面无表情。 他有些不明白,苻生真就这点本事?不说打下洛阳,至少围困没什么问题吧,自己准备了很多“有趣”的节目,他怎么能缩了呢? 赵川白手起家,自然是无法理解处于太子位置(虽然没有公布)的揪心和焦虑,所以他也无法理解苻生虽然看起来残暴,但性格却是一个犹豫不决的“软货”。 数百里外的洛阳城楼上,桓温州着眉头看了看远处秦军大营亮着的灯火,心中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岳父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苻生的动静有点奇怪啊。” 现在已经是深夜,朱序拿着佩剑在城墙上巡视,遇到桓温说道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被人牵着鼻子走直到今天,朱序连和桓婧同房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在紧张的防御城墙,基本吃住都在百尺楼。 很多事情他还没理清头绪,因为从抢亲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处于快车道,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时间静下心来分析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到底有怎样的一些因果联系。 “你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么?” 桓温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的秦军大营,似乎在跟朱序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岳父大人,末将打算,今夜带人去袭营!” 沉默了很久,朱序最后鼓起勇气说道。 第十五章 跑掉算他走运 盛夏洛阳的夜晚,略微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夏蝉鸣叫让人心烦意乱,却无法阻止这种大自然的歌声。 城墙上看得到远处秦军营寨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却又如梦似幻,看着并不十分真切。苻生在长安的传说,当然洛阳的人也知道些皮毛,这些皮毛就已经让他们对此人充满绝望。 洛阳西城门附近的灯火,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被熄灭,就像是一个准备熟睡的美人闭上了眼睛。 然而,夜幕中黝黑的城门,传来一阵阵牙酸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脚步声,还有盔甲摩擦的声音。 朱序带着城内仅有的精兵出征了!如果这次失败的话,洛阳这座历史悠远的古都,将会再次落入到异族手中,而且现在秦军的主将乃是苻生,一个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城门打开,随即关上,除了这支远去的突袭队伍,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西城门的城楼上,一个瘦小的身影,伴随着气死风灯移动,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叹息,带着童音,似乎还是个孩子。 “朱序此去,你觉得胜算几何呢?咦?褚太后送的这祥瑞,长得还挺快的。” 桓温悄无声息的拦住瘦小黑影的去路,这个人正是苏道质的独女苏蕙。桓温口中的祥瑞,正是苏蕙脚边的一头白色小老虎,当然,现在只能算一头健硕点的猫罢了。 桓温现在权势日重,若不是很熟的朋友,没有人不把他问道问题当回事。 “没什么胜算几何的,我觉得苻生根本就不在秦军大营里,他们的主力应该都已经撤了。人都不在,何谈输赢呢?” 苏蕙长发披肩,没有任何发饰作为修饰,虽然和她的气质很搭,但毕竟不合世俗,被她爹说了多次也不改。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似乎是因为苻生的撤退,而感觉有什么欠缺和遗憾的,这让人非常难以理解。 现在的洛阳,很难在秦军的持久攻击下屹立不倒,难道敌人走了不是件好事?天知道这小孩是怎么想的? “我本来想把胡人一网打尽,没想到,这些狐狸倒是挺警觉的。” 桓温得意的摸了摸胡须,嘴里虽然说着可惜,但苏蕙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惋惜。 “是啊,桓公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小女子我佩服得紧,夜深了,这就告辞。” 苏蕙皮笑肉不笑的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随即绕开桓温,准备顺着城墙上的石梯下楼。 桓温的话很虚伪,让她作呕,又不能喷对方一脸,这让跟赵川说话一向“野惯了”的苏蕙很不能适应,她已经习惯于毒舌的吐槽了,关键是赵川这家伙知识渊博不说,还很好欺负。 苏蕙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有些尖锐,难以和比她强的人相处了。 果然,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臣桓温,此时居然再次伸出手拦住了苏蕙的去路,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心情肯定不会特别好。 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不动声色的讥笑,就算是泥人现在也要发火了吧。 桓温涵养不错,但当年可是为父报仇的热血男儿! “你很有趣,但别忘了我其实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大老虎。说吧,把你刚才想说的话说出来。不然的话,我或许收拾你有点让人耻笑,不屑去做。 不过收拾你爹,却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几乎是一瞬间,桓温身上的气势暴涨!此时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而是一个允文允武,手握十几万雄兵,控制了大半个朝堂的东晋第一权臣桓温! 生杀予夺的权利,给人无与伦比的气场!就算是一头猪,如果获得了可以对其他同类生杀予夺的权利,那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更何况是一代英豪桓温呢? 苏蕙下意识的把手伸到腰间的一个皮套,那里面装有赵川送给她的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 她每次遇到心惊肉跳的事情,都会不自觉的摸枪,然后想要爆起伤人!枪壮人胆,苏蕙有时候刻意回避着,其实有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在影响她的一切。 “人是智慧的动物,所以在不使用武力和暴力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就不要使用暴力,因为那会降低你的逼格,嗯,逼格是什么意思大概知道就好,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即使需要使用暴力,记得能不亲自动手就不要亲自动手,如果可以,不要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这是我长安当好多年大当家的经验。匹夫一怒固然很爽,但结果最好也是跟对手同归于尽。” “软刀子杀人不是坏事,有时候舌头比刀子更厉害,记得战国时那个张仪么?一张嘴就毁掉了一个强国,干掉了一个强国的国君。” 某个坏人的话在心底里响起,电光火石之间,苏蕙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掩饰了刚才自己内心的恐惧。 “桓公能有今天的成就,主要来源于两点。 第一个是你懂得审时度势,在朝堂纷乱的时候,选择到荆州这块风水宝地去守牧一方。” 苏蕙淡淡的说道,她已经从桓温的威胁带来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这些陈词滥调,桓温自从得势以来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弄得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所有人都认为是入主荆州,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成就!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桓温内心十分不爽,但却无从反驳。 很快他的失望就在表情中显现出来了,苏蕙回答得很差,比预想得还要差不少。 “第二点嘛,就是你不贪,所以能在世家格局的夹缝中,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简单的说就是,不断试探世家的新底线,但又不真正的突破底线。 不过么,这条路似乎也要走到头了,你北伐成功归来后,威望会到达一个新高度,你的下一个底线么,大概可以借用当年司马昭的典故。” 城墙之上,黑咕隆咚,完全不是谈话的地方。 交谈的双方,一个还未及弱冠,一个缺已经是名满天下,不仅让胡人颤抖,更是江左人人谈之变色巨无霸,身份完全没有对等可言。 然而此刻桓温的感觉却很怪异,仿佛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谋略……还有无奈! 如果说赵川是个打算上房揭瓦,彻底颠覆这个时代格局的孙猴子,那么桓温就是不断给一个旧房子装修的裱糊匠! 桓温是想篡位,但他又不想吃相那么难看,也不想像以前的八王之乱一样,白白便宜胡人。 同时他也是世家出身,无法,也不愿去改变世家格局,最多是换掉几个大世家,再扶持几个新兴的大世家罢了。游戏该怎么玩还是会怎么玩! 这也是他软弱和无力的地方,明明知道世家的弊端,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改变。 最最重要的是,这条道已经快要走到头了,权臣之路,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是造反,第二个是被当权者清算,没有中间路线可选。 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篡位似乎已经是等待时机,见机行事的最后关头了,篡位之后,应该怎么办呢?世家的反弹如果太大了,会不会导致晋国分崩离析? “破坏掉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这可不是请客吃饭呢。桓公,我现在可以走吗?” 趁着桓温愣神的当口,苏蕙钓鱼似的问了一句,随即也不管桓温回答与否,直接下了石梯,身影消失在夜幕当中。 “十岁就有如此见识,苏道质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一眼就看出我是在庆幸和心虚啊。” 桓温感慨着摇头下了城墙,那背影远看居然有几分落寞。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挽救神州陆沉的局面,然而现实告诉他,世间没有屠龙者,只有比恶龙更恶的恶龙,完全是丛林法则,刺刀见红。 他终究是慢慢变成了自己当年所讨厌的那种人! 那么朱序此去夜袭,究竟有没有收获呢?是否成功了呢? 答案是确实有收获,也基本上是成功了,至少所有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这个收获就是,苻生真的跑掉了,而且走得很干脆,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 粮草辎重居然都没有带走,只留下百人。 这满打满算的百人队伍,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营地里点灯,插气质,弄出一些动静出来,让洛阳城里的人认为秦军主力还在这里罢了。 这计谋说高明也算是高明,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假东西。 敌方若是稍微聪明点,或者援军来了,吹大的了牛皮,迟早会破,瞒不了人的。 怕什么来什么,其实苻生也才走一天而已,没想到深夜子时,朱序就带着一支敢死队,从大营的南北两个方向夹击! 江东陆家的陆逊,当年可以说是不出世的奇才,布阵的行家里手。 他若是布置大营,你来袭营,只怕多少人都会有去无回。可惜秦军大营里的人是苻生,不是陆逊,更何况苻生此刻也带着大军主力离开了营地。 只需要冲击一次,朱序就知道,秦军大营里面已经完全空了,就是完全没人!若不是辎重都还在,他简直都差点喊“有诈”。 经过一番不是厮杀的厮杀,苻生留下的不到一百人,全被活捉,同时虏获了不少粮草,同时朱序确认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苻生带着秦军主力往潼关方向走了,最终目的地,极有可能是长安! 反正潼关是个乌龟壳,谁都啃不动的,他苻生走得真是够潇洒。 “回城!” 朱序大手一挥,心中有一分失落,也有几分庆幸,新婚之夜,就被围困在洛阳,至今没有跟新娘子同房,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回城之后,朱序找桓温一合计,桓温又把谢安找来,众人一致认为,既然洛阳的围困已经解除,那么攻打汜水关,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这个局,因为缺乏玩家,最终成为了纸面上的计划,后续已经没有可行性。 桓温觉得老奸巨猾的慕容恪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苻生离场,他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相信汜水关那边的军事压力也一定是解除了,现在,正好是出兵反击,让鲜卑慕容氏知道自己厉害的时候! 斟酌再三,桓温才压下自己心中想要报复的冲动,决定暂时不要对付那些鲜卑人! “这些年虽然是互有往来,但一直以来,都是慕容家燕国的有效国土在扩大,而东晋朝堂这边,一直以来,对于沦丧国土的夺回与治理,都不怎么上心,因为被重新夺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桓温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现在很担心自己一两个不起眼的错误,导致自己的势力崩盘。 先夺江左,再打胡人,这是桓温所制定的策略。先后顺序是一定不能弄错的,所以即使慕容恪这次攻打了谢玄所驻守的汜水关,而且还闪击了荥阳(今郑州),俘虏了琅琊王氏出身的王珣。 搞得现在洛阳地区的战略局势,对桓温而言很是被动,前线的补给线全在鲜卑慕容的铁骑之下。 判断了局势之后,桓温连忙派出信使,前往汜水关给送信,让他前出汜水关,查看慕容恪是否已经退兵,查看对方是不是利用荥阳的地形跟自己对峙。 百里外的阳城,夜虽然已经深了,但赵川还在伏案工作,撰写火药生产的各种细则,这些都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不会对世家泄露的。 给你们配方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想送佛送到西,门都没有! “川哥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了啊?我都已经睡了一觉了。” 床上的王孟姜伸了伸懒腰,她是来找赵川请教问题的,没想到赵大官人似乎忙得很,王家小妹就之后在床上坐着等,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久,自己都睡过一次,对方似乎都没有忙完。 “喝杯茶提提神吧。” 王孟姜起来给赵川煮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给赵川倒了一杯,乖巧的坐在他身边,看着对方认真工作的身影发呆,或者是被那个形象所迷住了。 “听说你跟苻生有仇?万一这次他跑掉怎么办?” “不怎么办,跑掉算他走运,万一被我遇上,我会玩得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赵川自信满满地说道! 第十六章 时代落幕的序章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对了,你为什么要拿鹅毛笔?” 王孟姜好奇的把赵川那支鹅毛笔拿起来写写画画一番,发现还真是挺好用的。 她那白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鹅毛粗糙的笔尖,试着写了几个字,很娟秀也很清晰,仿佛印刷体。 王孟姜的字,在王羲之家,大概是能排得上前三的(除了王羲之以外)。历史上这位妹子无聊所书写的墨宝,无意中被大唐李二陛下得到,引为经典,赞不绝口。 “硬笔”虽然从书法上说毫无借鉴的必要,不过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写得很快,而且,字可以写得很小很细,抄书的时候,用处还是很大的。 “这个是元素周期表,你先记下来,不需要完全理解。”还好初中化学学得不错,赵川生搬硬套的将元素周期表里很关键也很常用的一些写在了白纸之上。 碳,硫,氮,氢,氧等常用元素一个不少。 赵川不仅让王孟姜背,而且还给她讲解基本的化学原理,还有那个“奇妙世界”的微观原则,彻底让聪明伶俐的王家小妹蒙圈了。 “诶?你是说,生活当中最常见的水,居然不是元素之一,而是一个两个元素的组合?” 以现在的条件,水是完全无法再分解的。当赵川告诉她水蒸气只是水蒸发以后形成的之后,王家小妹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这些知识,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她以前所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都没有用了。 那些阴阳调和的理论,或许在哲学上还有可取之处,但很多都已经大错特错,完全站不住脚了,比如炼丹。 “水不是元素,碳倒是元素之一,我现在把黑火药遇到火星之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解释给你听。” 赵川将黑火药爆炸的化学式写在纸上,然后又详细的讲解了什么是摩尔数,以及黑火药配方的原理,几乎是倾囊相授。 “发生反应后,短时间内产生了极大的热量,让空气瞬间膨胀了两百倍,比如和你一样大的炸药,瞬间多出两百个你,而你站的地方却并没有变大,于是……” 赵川很形象的描述着爆炸的原理,听得王孟姜眼睛发亮,她也明白了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是多么危险! “所以说,黑火药看上去虽然神秘,但实际上理论中的配方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咯?” 从火药爆炸的化学式中,王孟姜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火药的配方,为什么需要恰到好处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就是隐藏在火药里最大的秘密。 当然,她敏锐的意识到这并非是唯一的秘密! “嗯,差不多,不过光凭这个要想做出可以用于实际的黑火药,还是差了许多。而且,现在并没有特别好的提纯原料的手段,硝石结晶算是一个吧。” 赵川耐心的讲解,王家小妹有任何不懂的地方,他都会再重新讲解一遍,不厌其烦。 好不容易完全说完,赵川确保即使是头猪都能理解了,这才如释重负。 作为一个穿越者,真的很寂寞啊!身边一群自以为是的人,有时候很想教他们这样做那样做,但又担心会被当做疯子。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一百步,只会被无知的人们绑起来送上火刑架!现在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够“部分理解”自己的人,而且还是爱着自己的女人,怎么能不让人欢呼雀跃啊! “川哥哥,你跟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王孟姜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低沉。她那弯弯的睫毛有些颤动,身体扭捏着十分不自在。 “你知道的,我是琅琊王氏的人,家里有什么要求,其实我作为一个女子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即使我不做,王家也会派其他人来。 你把这么重要而核心的秘密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呢?” 恐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问跟王孟姜一样的问题,国之重器,岂可轻易示人?诸事不密则万事皆休的道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我可以跟你说,比如是我很信任你,我把你当生命中唯一的可人儿之类的借口,不过说实话,其实只是我真的很寂寞罢了。” 王家小妹抬起头看着赵川,对方无奈的对着她摊摊手,两人相视无言。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发笑,最后微笑变成大笑,最后笑到眼泪都出来,抱在一起甜蜜的热吻,让对方的眼泪落到自己嘴边,紧紧抱着不愿意分开。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没有人会知道我心中的小得意。 以前我是一个睡着的人,被你叫醒了,于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然后我也会变得迷茫,手足无措,只能牵着你的手往前走,不想再回到过去浑浑噩噩的状态。 道韫姐纵然有千般爱你,地位也无可撼动,但终究不如我懂你。” 王孟姜拉着赵川的手,这番表白深情款款,让人无法抵抗。 “其实你们都很好,只是我太贪心,谁也舍不得放手。” “知道啦,你这个坏人!” 王家小妹把头埋在赵川怀里,很多事情不是她不在意,而是离开更加痛苦,更加无法忍受。 “这几天,我会用火药试制一些东西,你有空过来帮我好吗?” “好啊,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在交代后事啊。” 王孟姜眯着眼睛看着赵川,似乎很怀疑赵川这么热心教她的动机。 “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没有?” “确实没有。”赵川再次强调。 “那好,川哥哥,你继续来讲化学反应吧,我真的很有兴趣知道呢!” “嗯,好。”赵川又拿出一张纸,慢慢讲解初中化学的一些基本知识…… 夜渐渐深了,赵川将已经睡着的王家小妹放在床上,夏天的夜晚还是有一些微凉,熟睡的女孩嘴里嘟哝着莫名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宁静而满足。 “你啊,来了又不肯进来。” 赵川打开房门,走出屋子,发现谢道韫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知道自己的正房在门外,赵川又怎么可能跟偏房做那些羞羞的事情,更何况她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简直是相爱相杀的剧情。 当被人搂在怀里的时候,谢道韫就已经醒了,她显然知道抱着她的那个人只可能是赵川,于是翻了下身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继续迷迷糊糊的睡觉。 “想不到你还挺老实的,我还以为你忍不住要做坏事呢!” 半睡半醒之间,谢道韫抚摸着赵川的脸,娇嗔的一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乎是如释重负,今夜终究是没出现让她心碎的一幕。 “老实吗?我跟你在一起总会很不老实呢!” 赵川很无耻的调笑道,坏手在谢道韫身上乱摸。 “真是的,想要我的身子就抱我去床上,不想要就别撩拨我,你怎么这么坏啊!” 谢道韫猛然间惊醒,没想到这么粗俗的话居然脱口而出,她抬头看着赵川,发现对方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月光下的俏脸微微发烫。 “过几天,桓温的军令应该就会来了。前途凶险,我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所以能讲出来的东西,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至少将火药的秘密讲出来,就没有遗憾了。” 赵川停止了调笑,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按住了谢道韫的手,连忙阻止正要脱衣服的傻妞,这傻女人又想着给他“留种”了,就是急着办事也不能在院子里吧。 “很多事情不需要你这么拼的,为何你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谢道韫想不通,天下那么大,需要这样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男人站出来扛鼎么?她心疼的抚摸着赵川有些稀疏的胡渣子,他表面上看着风光,背后的凶险和辛苦又有谁知道呢? 赵川经常冒险,任性,但事后都证明那些事情极有先见之明。谢道韫虽然暗恨自己的男人不知怜惜身体,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她无法指责一个为了前途和大义而奋斗的人。 更何况他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一个人去奋斗! “冉闵风光了多年,虽然有错,终究是为天下的汉人做了点事情。胡人们走上了归化的道路,百年后,这些胡人就会不复存在,只是,这个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它终究会有波折。” 看到谢道韫想开口,赵川把手指按在她那柔软的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听他讲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这样不可取。现在不是惜身的时候,至少不是我能惜身的时候。 如果我不努力,不冒险,将来你们就要陪别的男人睡觉,比如王国宝什么的。 胜利者对失败者毫无怜悯,大到国家,小到个人,莫不如此。” 赵川说的话,谢道韫不想听,她只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可惜这很难。 “江左的世家政治,腐朽不堪,恶习颇多,虽然让人看不起,但毕竟是汉人正统,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不在了,火药的秘术或许能保一时平安,我怎么也不会将它交给胡人。” 赵川叹息了一声,轻轻握住谢道韫的小手,放在手心摩挲着。 “胡人需要不断的用武力跟他们讲道理,才能让他们慢慢走上正路,因为只有无路可走的人,才会不断的使用武力,所以必须要打破这些胡人的幻想。 现在有的人不愿意站出来,有的人愿意站出来却无法做正确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在一旁看着。 将来老了,你和孟姜她们给咱们的孙子吹牛的时候,也能把我吹捧一把。 ” 五胡十六国时期,并不全是打打杀杀,不过胡人的汉化,也不是一帆风顺,期间偶有反复,直到杨坚的隋朝才尘埃落定。 总体而言,其实就是胡人在现实和任性之间来回摇摆,先知的教育后进的,而后进的打败先知的(这很荒谬但却是事实),越汉化越文明,也越软弱腐朽。 不知为何,谢道韫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赵川所站的高度,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要高屋建瓴,他的心中装着整个天下,他有理想,有办法,唯一缺的只是力量而已。 “川,以后我跟着你,不离不弃,做你的贤内助,跟着你一起看沿路的风景。阿郎,我的好阿郎。” 谢道韫紧紧的抱着赵川,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认定了这个男人,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她会陪着这个上刀山下油锅。 没有大家,就没有小家,真正的男人,是会在关键的困难面前挺身而出,而不是缩在家里当乌龟。 赵川不是江左的人,但江左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有英雄气概的男人了! 她今天才明白过来,这年头女人哪里有什么自由,只要在家带孩子就成,可赵川给她们的不仅仅是理解和尊重,还有不干涉的自由,平等的看待她们。 拥有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一旦得知对方有困难,又会追悔莫及,后悔当初没有珍惜。 “有时候一想到你是我的女人,心里就会很得意,又害怕别人来抢,所以鞭策自己一刻都不能懈怠。” “傻样,我当然是你的女人啦,你永远都不能摆脱掉我。”谢道韫把头埋在赵川怀里,她想一辈子都不要放手,就这样一直抱下去。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千里之外的太原城,很晚了苻坚还没有睡觉,此刻正在太原城的门楼里喝酒,在旁边的还有王猛邓羌等人。 “我叔父这次,可有些过分了啊,居然要我们攻打河东薛氏!” 苻坚恨恨的把酒杯摔在地上,眼睛赤红! 如果说范阳卢氏是汉人北方世家灵活变通的典型的话,那么河东薛氏则是北方汉人世家的一面旗帜! 神州陆沉,北方国土沦陷,北方汉人世家有几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南下江左,比如陈郡谢氏,比如琅琊王氏,比如高平郗氏! 第二条,建立坞堡自守,承认胡人政权,但不与之合作。比如弘农杨氏。 第三条,和胡人深度合作,包括为官,通婚等,比如范阳卢氏。 而不按常理出牌的河东薛氏选择了第四条路,那便是不承认胡人政权,你要来剿灭我,那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现在苻健让苻坚攻打河东薛氏,就是包藏祸心,苻坚如何不怒! 第十七章 背叛的种子 苻健的一道军令,让刚刚安静下来的并州,再次陷入了紧张与混乱之中。这就好比是一个大病将愈未愈的佃户,被狠心的地主催赶着下地干活一样。 更何况河东薛氏的复杂背景,也让接到命令的苻坚感觉到来自叔父那深深的恶意。 攻打河东薛氏,就是和北方世家里面,最顽固最痛恨胡人的家伙作对,这家人一打,那么苻坚要走的路,就没办法再走下去,他在长安城里苦心经营的形象,也就彻底毁了。 决定胜负的,往往是在战局外观战的人,而非是先入场的试水者。对待河东薛氏的态度,就是对方北方汉人的态度。 事实上,在赵川那个年代的教科书里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苻坚在统一北方以后,也没有攻打薛氏坞堡,面对态度强硬的薛氏,苻坚也是好言好语,并未为难。 原因无他,刘邦当年为了笼络人心,都可以封自己的仇人雍齿,熟读汉家典籍的苻坚又如何不明白河东薛氏的意义所在? 苻坚看得到,苻健这个神经刀,这次很难说是故意针对,还是意外巧合,反正,把苻坚坑惨了! 如果世间的诅咒,真的那么有用,恐怕此刻苻坚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把长安城里那位将自己折腾得咬牙切齿的苻健诅咒死! 只可惜这只是弱者聊以自我安慰的妄想罢了。能把人咒死,后赵石虎不会杀了那么多人以后才死于酒色。 苻健的神经刀确实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但作为弱势的一方,苻坚毫无办法,至少不能明着反抗。苻健侄子,苻家后起之秀的名头顶在头上,这是抹不掉的痕迹。 “唉!天不遂人愿,可恨!”苻坚叹了口气,表示对苻健的恶意无可奈何。 “这一手很妙,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苻坚和邓羌脸上都不好看,但王猛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样,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坚头儿,如果你是想讨你叔父欢心,这确实是个麻烦的事情,可问题是,你根本志不在此,对方怎么想的,真的很重要么?” 王猛觉得苻坚的想法简直有些难以理解。 如果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自然是需要小心翼翼经营,但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玩弄对方的感情与身体,需要在乎那么多么?需要么? 渣男只需要玩弄手腕就行,还需要在乎吃相难不难看? 许下完全不靠谱的承诺是一种办法,下药甚至霸王硬上弓也是一种办法,这有什么区别呢? 莫非你装出为国效忠,苻健就会把太子的位子让给你?这年头谁比谁傻呀? 猥琐大叔的思路,永远都是这么骨骼清奇,又直接有效! “坚头儿,你派信使回长安,然后说这里事务繁忙,无法出兵,需要时间。马上秋收在即,需要组织人手抢收,反正就是借口拖延,不就完了呗。” 拖字决?貌似也是一种办法!只是有些差强人意吧! 灯火映照着苻坚的脸忽明忽暗的,很明显他有些犹豫,拖的另一个说法就是等死,俗语有云,以拖待变,万一没变,那得把自己玩死。 这一招不能说不好,只是太过被动了,以后等苻生上位,自己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坚头儿,有一招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派出信使之后,隔几天再派一波信使,就说并州张平旧部叛乱,需要弹压,至于是哪来叛乱,就没必要跟苻健交代了,懂么?” 妙! 苻坚和邓羌都不是蠢人,很快明白了王猛的言外之意。 用“不能出兵”的消息麻痹苻健,让他以为自己是想讨价还价,实际上,并州这边五万精锐,随时都能杀回长安,只需要一个机会,或者说一个借口! 故布疑阵来迷惑所有人,进,他们可以饮马渭水,控制长安,退,他们亦可以据守太原,对付苻健的那道军令,怎么都说得过去,反正你让我去打河东薛氏,绝无可能! 王猛三言两语,就把好友薛强家族的危机化为无形,这就是能力,这就是顶级谋士的气魄和底蕴。 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邓羌,心中暗叹,比起眼前的邋遢中年男子,他确实眼界要低一个层面。 自己只能关注战场内的胜负,而王猛却可以左右战场外的斗法,最终将一场恶战消弭于无形。 “我观苻健行事,诡谲而鲁莽,平日里口不择言,迟早会有祸事临头,坚头儿大可放心。 我们打点好太原的一切,然后绕路行军,操练,再来回折返,慢慢靠近长安地界,让外人摸不清动静。 同时关注长安城的局势,一旦有变,以最快的速度回援,控制局势!” 最后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在苻坚和邓羌耳边炸响,王猛已经是如此直白的建议,就差没说“拔长安,彼可取而代之”这样的话了。 邓羌在一旁连连乍舌,尼玛王猛这厮还真敢说啊,不过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连他邓羌都能看到苻坚的利益诉求,跟苻健已经势不两立,王猛又如何会看不到呢? 苻坚熟读汉人典籍长大,自然是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孝。未来他一统天下,自然是不能像胡人那样凡事都拿刀子砍,靠武力解决问题。 他父亲不在,叔父是长辈,为叔父做事,乃是“孝”。 对于苻健来说,他是臣子,为对方做事,乃是“忠”。 现在把他叔父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无论怎么处置,都算是“不忠不孝”。 自己都是不忠不孝之人,如何教导别人? 很显然,他无法像后赵石虎一样,我行我素,因为苻坚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他想做的事情,百年后有个带着鲜卑血统的汉人做到了,那个人叫李世民。 那个人杀兄弟,逼迫父亲退位,虽然朝堂内外治理得好,但也落下了恶名,他的后代,没有哪一个不是踩着兄弟父亲的尸体上位的,就像是魔咒一样。 苻坚的顾忌,不是没道理。所以对于王猛的建议,他此刻还是不置可否。 “常言道百姓乃是上位者的衣食父母,你对叔父的孝,就是对天下万民的大不孝。言尽于此,告辞。” 作为谋士,最担心的就是计不能用。虽然只是“临时工”,但王猛还是尽职尽责的,苻坚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王猛知道自己是个得罪人的性格,连忙告退,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王猛走后,苻坚一直在沉思,忽然他抬起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邓羌,有些迟疑的问道:“邓羌,你认为王景略的话怎样?” 邓羌是武人,但能在秦军中屹立不倒,又岂是情商为负的蠢蛋? 苻坚摆明了已经对自己的叔父苻健反感到了极点!自己现在上了这条船,以后万一苻坚败了,别人会相信自己跟他没关系?到时候清算起来,还不是会把自己一撸到底? “坚头儿,末将觉得,王景略的话十分在理,也容易实施,不妨一试。” 那些手段是好用的,就看你决心够不够,这其实不是在比智慧,是在比毅力和勇气。 “嗯,我知道了,你去巡夜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苻坚淡淡的说道,轻轻挥了挥手。邓羌也没办法弄明白他到底是想通了呢,还是要矫情一下,只得不动声色的退下,离开城楼的签押房。 “万邦来朝,我为天下之主……”苻坚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想起了赵川当年在长安写的一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过了几天,果然苻坚下令,全军操演,准备扫荡并州贼寇,至于贼寇是谁,贼寇在哪里,一概没有说明。 潼关,城头插满秦军红色的旗帜,最大的一面旗子上,绣了一个偌大的“梁”字。 就在刚才,苻生已经离开潼关前往长安了,从回来到离开,都没有跟梁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提到梁影的事情! 回来得狼狈,离开得匆忙,都只携带了最基本的口粮,苻生这样子,不像是去打仗的啊!梁安在怀疑,是不是长安出事了? 苻生手下的董龙,乃是长安八水帮的老大,市井之徒比普通人的消息要灵通得多,说不定是苻生知道了什么秘密信息! 梁安觉得自己似乎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该怎么抉择,似乎会影响今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到底该何去何从? 儿子里面没有一个能扛大梁的,女儿么……找的男人倒是挺猛的,就是太猛了点,也太花心了点,靠不住啊! 梁安从小到大,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和彷徨过,他似乎被困在潼关这个小小的关隘,四面都是丛山峻岭。 这里南有秦岭作为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高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 只是对于梁安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是要找一块栖身的地方,长安洛阳都行,唯独这潼关不行! 没有土地,没有部众,无法产出,潼关终究是要依附一方才能有所作为,苻生回长安了,目前还混得下去的局面,能维持下去么? 若是苻生成为了关中的主人,自己还能落到好? 梁安看着城楼下那狭窄的通道,若有所思。 汉代的潼关,跟后世的潼关不是一个地方。汉代在南边的塬上,隋代到禁沟口,唐武则天时期,将城址挪到了黄河边,从此直至明清、民国,关城位置一直没变。 可以说梁安这个时代的潼关,地理条件虽然优越,但限于建筑水平,并没有将防御优势发挥到极致。 汉潼关和隋潼关的关防设施单一,大约主要是修筑一条关城,“一”字形拉开,向两边延伸,截断源头通道,以阻挡敌军进入,城墙上设立关门,以便行人进出。 而到了唐代,潼关则成为一个立体的防御体系,有一定的防御纵深,因为黄河扩宽,有了渡口,也渐渐繁荣起来,重要性大大增加。 这个时代,占据潼关,并不算是非常丰厚的本钱,需要精打细算,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阳城,赵川大营,所有士卒都穿上了晋军的军服,拿到了制式装备,无论是将校,还是普通士卒,都是面带喜色,东晋虽然无能腐朽,但你不能否认,它是连胡人都承认的天下正统。 “大当家,我们不跟着桓冲大军一起北上么?” 沈劲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看到了赵川脖子上的吻痕,心想这家伙近来的日子只怕是左拥右抱,潇洒得很呢。 好色不要紧,只要不耽误事就行,沈劲觉得赵川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一个人。 “那些东西,你都给桓冲了吗?”赵川不动声色的拉高了衣领,贤淑的世家少女,热恋起来也是很疯狂的,人前人后完全两样。 “是,大当家,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自己不留下?” 沈劲的语气略有些不满,不过他不敢当面跟赵川抱怨。 火药跟碎石的组合,威力相当惊人,当日配制出来的所有存货,赵川都送给了桓冲和谢奕,让他们带着这些东西北上! 他跟谢道韫,王孟姜和长安君三个女人合作完成的样品和试验,控制了“炸药包”的配方和制作流程,并记录了碎石的杀伤范围。 “不然你以为你们穿的军服,兵器,盔甲,粮草,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这种大杀器我们自己留着,人家能容得下我们?” 赵川没好气的说道。 阳城是个好地方,他真想跟那三个傻女人在这里生儿育女过一辈子,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当家,我们要不要北上洛阳?”沈劲有些激动的问道。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啊,现在是各路世家争相表现的时候,我们这个时候上去凑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姚苌是我们对付的,洛阳是我们拿下来的?” 装逼是人生的乐趣,但是,不合时宜的装逼,极有可能最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北伐成功,大怪小怪都粉墨登场的刷声望,赵川怎么会打扰这场世家的“盛宴”呢? 第十八章 教科书式的平叛(上)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紫韵夫人把慕容雨拉到树林里面,躲过一队巡逻的士兵。枋头城附近紧张的局势,瞎子也能看得到。 这附近水网交错,乃是黄河水系发达的汇聚之地,枋头之名,在这个时代是如雷贯耳的。 慕容俊现在就在枋头城,他的女儿慕容雨就在枋头城郊外,但却不敢入城见他。 “我上次来枋头的时候,这里的巡视松懈得很,不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路上我们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到了枋头,局势却陡然紧张了?” 慕容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们并不知道,慕容家的燕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这件事要从很多天以前开始说起。 当日慕舆根“非礼”太子妃小可足浑氏未遂,随即被挟持,关押在东宫。虽然这个人一直密谋兵变,但说实话,他还真没准备在这一天兵变。 之所以会对小可足浑氏动手动脚,完全是因为高玉在他喝的酒里加了料! 首脑被挟持,慕舆根的党羽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派人包围了东宫太子府,然后顺势占领了邺城的大部分要害部门,通俗点讲,慕舆根不在,他手下的将领慌了,提前发动兵变。 没想到乱拳打死老师傅,居然让这些人政变成功了! 只是,群龙无首,慕舆根不在,谁能主持大局呢?众人们把目光投向慕舆根的侄子慕舆长卿。 选这个人出来站台,还是相当有讲究的。 一来他不是慕舆根的儿子,威望不足。 为了维护自身地位,就必须要靠慕舆根手下的这些将领。 二来慕舆长卿本身就是将领,也是个会打仗的人,换他上去,军事上也能自保。 最重要的是,慕舆根被高玉杀了,双手被剁下来,头被砍下来丢到东宫大门外! 如果换了慕舆根的儿子当领袖,势必会血洗邺城,他们跟着慕舆根,是为了享福的,不是为了玩命的!闹得不可收拾的话,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慕容俊已经活不长,燕国要治理,要对外扩张,还需要他们这些将领,不可能将他们一锅端。 若是慕舆根形势不对,他们可以拿这个人的脑袋献给慕容家自保,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慕舆根手下那么多将领,也算是尸山血海里走过一遭的,却还从没见过出手这么狠辣的人!这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 “这个臭男人摸过你,所以他必须要死!” 高玉面对小可足浑氏的质问,指着慕舆根死不瞑目的人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美丽的太子妃瞪大了眼睛,内心苦涩与甜蜜交织,难以形容。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高玉看着大门外的黑烟,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隐没。 东宫外已经有慕舆根手下的士卒在撞门,就要攻打这里,东宫已经乱作一团,到处是尖叫的下人和宫女。 “我们死了不要紧,只是可惜了肚子里的孩儿,还没在世上呆一天,就要结束生命。” 小可足浑氏软软的靠在高玉怀里,泪流满面。 高玉太鲁莽了,如果不杀慕舆根,他们或许还能拖延一段时间,杀了这个人,只怕立刻就会死,也许就在一炷香之后,大门被撞开的那一刻。 她知道自己很美,等一下的结局,一定是那些粗鲁的士兵冲上来,撕碎自己的衣服,然后轮流在自己身上发泄,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她没有立场怨恨高玉,要怪,就怪认识得太晚吧。反正该做的事情也做了,那些销魂蚀骨的滋味也品尝过了,孩子也怀上了,这辈子也可以了吧。 小可足浑氏决定什么都不想,大门被撞开的那一刻,她就咬舌自尽。 “别怕,我们走慕容伟当初走的密道,出邺城跟可足浑常汇合,他应该去救皇后去了。” 直到这一刻,高玉才翻出自己的底牌! 老奸巨猾的可足浑常,怎么可能认为手下门客睡了一个太子妃,掌握她偷情的把柄就能掌控朝局? 枕头风虽好,但还是偏软,没有硬通货,是吃不开的,不管是高玉也好,可足浑常也好,谁都没觉得光靠小可足浑氏一人,就能掌控燕国的兵权! 让小可足浑氏勾引色胆包天的慕舆根,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慕舆根野心勃勃,早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对慕容家所拥有的女人,自然是怀着极大的兴趣!哪怕是头母猪,估计他都会去尝尝鲜,更别提国色天香的小可足浑氏了!他出事是必然,关键在于什么时候。 时间,地点,都是可足浑常和高玉精心挑选的。 这年头,女人从属于男人,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能和可足浑皇后搭上线,还是需要小可足浑氏的帮忙,她就像是盐一样,没有这个女人参与,整个计划就如同不加盐的肉汤,变得毫无意义。 所谓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不外如是。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人。 “你是说,我们真的不会死?”小可足浑氏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如果可以活,谁又愿意等死。 “对,出邺城,在邺城郊外汇合,皇后,也就是你姑姑,也会在那里。” 高玉从柴房里拿出一个竹筒,用火折子点燃,里面冒出的烟雾居然是彩色的,如同祥云一般! “走,进密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密道也不算绝对安全,只能赌一把了。” 掀开床板将小可足浑氏按进去,紧接着高玉也钻了进去,片刻之后,东宫大门被砸开,疯狂的乱兵冲进来四处搜寻太子和太子妃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然后紧接着就是邺城的全面戒严和搜捕,不过密道是直通城外的,慕舆根手下的将领很多,首脑一死,平日里各种矛盾也被牵扯出来再也没有精力出城搜索。 主要是人心不齐,谁都担心自己被对方所背叛,万一你出城是假,去枋头报信是真,那我们不傻眼了? 高玉风尘仆仆的带着小可足浑氏出了城,然后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等到了可足浑常和可足浑皇后一行人。 “姑姑,我怀了太子的龙种,不能骑马……”小可足浑氏面带羞涩,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不禁让高玉感慨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巫山云雨的时候可以一脸妖艳妩媚的叫你情哥哥,在其他人面前却也能装成一个贤妻良母。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采花贼可怕,其实那些被采的女人,有多少是被迫的呢?在他印象里一个也没有。 小可足浑氏的话,让可足浑皇后眉头一皱! 不能骑马的话,坐马车,她们可就危险了。 “殿下,不如你们先走,我保护太子妃隐藏在农户家里,应该可以避过一劫。” 此时高玉不敢抬头,因为他实在是太英俊了,这种相貌会让可足浑皇后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这个小白脸跟我的儿媳妇有一腿什么的。 “也好,那你们自己小心点,平叛的兵马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去枋头吧。”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高玉和小可足浑氏的视野里。 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小可足浑氏叹了口气,自己的姑姑,也是自己的婆婆,还真是个凉薄的人啊。 “可足浑常并不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们没有朋友,所有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高玉深情的凝视着小可足浑氏,对方慎重的点点头,高玉说得不错,他们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即使再难,也要不断走下去。 “把这件麻布衣服换上,我们去找附近的农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不会死的。” 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有主心骨就好办了,高玉将小可足浑氏那件华丽的襦裙掩埋,两人都换上了农民穿的粗麻布衣服,将脸抹黑,消失在树林中。 几天后,邺城被叛军攻占,太子慕容伟和皇后可足浑氏逃到枋头,太子妃不知所踪很可能已经遇难的消息,传遍了燕国各地! 于是有了紫韵夫人和慕容雨所看到的那些。 看了一会没有头绪,紫韵让手下在附近当暗哨,她拿出一张饼给慕容雨,两人在这山林的高处,暗地窥伺枋头城门附近的状况。 大队的鲜卑骑兵!绝对是中军(直属于慕容家)主力! 慕容雨手中的饼没咬上几口,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惊人的一幕。 铁骑滚滚,光看烟尘,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看来,大概是邺城发生了叛乱,你们家这是打算去平叛呢!” 紫韵夫人乃是鲜卑拓跋氏出身,还是直系王族,自然对游牧民族的军队很熟悉。 慕容雨黯然点头,她也认为很可能是邺城出事了,不然这样一支看上去有两三万规模的骑兵,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骑兵令行禁止,然后在城外搭起帐篷,马被牵到一边,专人看护,远远地,慕容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枋头城,很像是她的五叔慕容垂! 也只可能是那个人!因为慕容垂在没有夺兵权以前,就是指挥骑兵作战的。 “你想去看看吗?我可以现在放你走!”紫韵抱起双臂,饶有趣味的看着慕容雨,这个女孩懂兵法,是个人物,不是个绣花枕头。 “罢了,回去他们又会让我嫁给这个嫁给那个的,烦死了,不去吧。” 慕容雨脑子里出现当初和赵川在一起迤逦的画面,她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渐渐融为一体,若不是当时苻坚闯了进来,若不是当初他们硬是被分开,现在只怕是孩子都有了吧。 这份感情,她还没有死心,因为她听说了赵川的事情,这个男人成长得很快,或许真的有一天会驾着七色云彩来找她……或许已经将她忘了。 “嗯,虽然你不想回去,但我对邺城发生的事情,还真是有点兴趣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紫韵看着枋头城外那密密麻麻的骑兵大营,若有所思的说道。 慕容雨对这个疯女人的思维无法理解,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道:“随便你,我是无所谓的。” “那行,我们白天休息,晚上走路,尽量避开军队和行人。” 说完紫韵就依靠着一棵树的树干,美目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阳城的一间小宅院的卧房里,幽幽的亮着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 “要做吗?”这是赵川的声音。 “嗯,我想做。”这是长安君的声音。 “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相信你。” “嗯,那我来咯,不会疼的。”赵川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你们两人说的话真的很奇怪,还有你这笑容真是太猥琐了。” 谢道韫一巴掌打到赵川的头上,长安君吐了吐舌头,和赵川相视而笑。 “孟姜,你来摇后面那根杆子,可儿昨夜又犯病了,我怀疑她是很小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越长大,就会越严重。” 何法倪告诉过赵川,她的那位师父,当年可是在鲜卑慕容混的,估计跟长安君打交道的时间多到数不过来,赵川知道何法倪会古典的催眠术!而且当时想在他身上用! 长安君时常会“犯病”,要么是抑郁症,要么就是之前有高手对她催眠了,一遇到相应的刺激,就会做出对应的映射。 不然无法解释长安君昨夜的奇怪表现。 现在和谢道韫她们相处的很好,对方也接受了她当偏房的身份,她跟赵川之间的感情升温也很快,爱情甜蜜,可以说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样的人,没事会去跳井么?为什么清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知道? 赵川觉得慕容垂当初想非礼长安君,只是激活了她早年被种下的催眠术。而且法显第一次见长安君,就说她是妖孽,这是从何说起的? 这一切,赵川决定今夜就找到答案,因为在他把所制作的“火雷子”送给桓冲等人之后,系统就完成了升级,他已经从系统奖励中,拿到了所需要的知识。 “可儿,看着我身后这个圆盘,不要眨眼睛,慢慢听我数数字。” 王家小妹好奇的看着长安君的表情,然后才惊醒过来,赶紧缓缓摇动手柄。 “深呼吸,对,听我数数,一,二,三……”赵川的话似乎带着蛊惑,轻柔的,飘逸的,一番操作之后,长安君的眼神由清丽变得涣散,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难以置信的看了赵川一眼。 她们难以相信世间居然有这样邪乎的“秘术”。 第十九章 教科书式的平叛(中)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长安君涣散的眼神,赵川在她耳边轻柔的说道。 “我叫可足浑岚。”长安君的回答呆板而机械。 王孟姜和谢道韫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种“秘术”真的很神奇,长安君平日里从来不提自己的名字,而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当真是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自杀?”赵川的声音有点低沉,身边二女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慕容垂是谁?” “姐姐指认给我的夫君,我不想嫁给他,逃婚出来的。”这话让王谢二女吃了一惊,没想到长安君的经历还挺复杂的。 不过这个答案让赵川有些失望,目前看,长安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你小时候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没有?”迂回了半天,赵川终于开始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了。 “有……没有,不知道。”长安君涣散的眼神当中居然有一丝挣扎,随后依然说不知道。 “川哥哥,长安君有些不对劲啊。”王孟姜也看出点名堂来了,刚才那个问题,长安君似乎“思索”了半天,而不像之前那样有问必答。 “嗯,是有些鬼名堂在里面。”赵川抱起胳膊若有所思的说道。 问题肯定是有的,只是摸不着头绪罢了。 接下来的情况不太好,长安君似乎进入了“自锁”模式,随便你问什么问题,她都是表情木讷,并不回应。 “好失望啊,感觉好像摸到边了,但就是无法推门而入。”谢道韫颇为惋惜的说了一句,今夜的实验,看了来只能到这里了。 “等等,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赵川看着长安君的样子若有所思,似乎并不想放弃治疗。 “穿越?” 这个词很新奇,王孟姜和谢道韫都没听过,不过长安君还是没什么反应。 赵川来回踱步,忽然眼睛一亮,明白了那个人的想法。 “先知!” 赵川稳稳的吐出两个字来,长安君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夸张,一脸极为高兴的假笑。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真能开这个彩蛋啊!慕容垂的老婆滋味怎么样?已经睡过了吧?差点自杀了,自己都吓了一跳吧?这绿帽子戴得有水平,给你点个赞。” 长安君的声音还是自己的,但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赵川略有点熟悉的人,脖子上那块玉的主人,上一个穿越到这里的,一个很闷骚的家伙。 语气夸张而轻浮。 看到谢道韫似乎有话说,赵川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本来呢,我也是想当皇帝的,不过想来想去,百年后逃不出汉唐的铁律,所以就淡了心思,我也有些特殊本领,所以就潜心研究些有趣的东西。” “开了彩蛋,总会有些奖励的,洛阳的地宫,我在那里有个小窝,你自己去找吧,房间密码是19880410,没错,是我的生日。那么我等着你去开下个彩蛋咯。 估计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老死了,没想到死了还能把后人玩一把,这感觉太他喵的爽了!” 说完以后,长安君就昏倒在赵川怀里。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现在只需要知道,可儿暂时没事就行了。” 赵川这样的神奇人物,身上不可能没有秘密,今天发生的事情更加确认了这一点,谢道韫有心想知道一切,却又害怕知道得越多反而越迷茫,听到赵川的话点点头,不再言语。 “你们回去吧,今夜我守着她。”听到赵川下了逐客令,王孟姜拉了拉谢道韫的袖口,现在自己的男人心情极为不好,不走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啊! 王孟姜知道赵川虽然表面上谦和,实际上内心非常骄傲,他绝不允许别人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但这一次,很显然赵川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江左的两个世家妹子离开以后,赵川紧紧的握住拳头,现在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那个人,他一定是能大致估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才留下一个个坑等着自己。 试图让赵大官人按他的想法来行动,这不禁让赵川想起有些RPG游戏里的NPC,其实都是故事里死去了的人所演变的,让整个世界变得不真实。 还留下“死去了的贤者来掌控世界,不比活着的庸才碌碌无为强得多么”这样极为艹蛋的混账话。 “落后就要挨打,当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唉!” 赵川握住长安君的小手,放在脸上摩挲,悄悄的说道:“前一世慕容垂没有对你好,这一世我会好好对你的。” “三位夫人已经备齐,诅咒解除,宿主再也不需要担心三十岁以后变痴呆了。” 脑子里传来系统小秘书的话,赵川发现小秘书已经不再是“谢道韫”,而是……小萝莉苏蕙! “谢道韫呢?说好的红袖添香的呢?”赵川不满的问道。 “系统威严不容挑衅,小秘书岂可被你随意猥亵?” “苏蕙”留下这句话以后,赵川大脑随即一片空白,系统面板也消失不见,这大概是升级后的新功能吧。 大概是跟谢道韫之间心肝宝贝的游戏玩得太过火,除了最后一步没走,其余的全走过了,所以系统也不会再让这个人物形象变成小秘书的。 “哼,你给我等着,以后我入主洛阳,让谢道韫当我的小秘,天天玩风流总裁俏秘书的游戏,气死你!” 赵川颇为阿Q的抱怨了系统一句,吹灭了油灯,睡到长安君身边。 “慕容垂有点太安静了啊,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出手呢?我为他准备的大礼,可都没办法送出去啊!这段时间不都白忙活了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将温软的长安君揽入怀中,慢慢进入梦乡。 慕容垂最近确实很安静,但他并不是太闲,而是人都要忙到吐血了! 夜已深,枋头城的临时行宫依旧是灯火通明。 慕容俊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天不遂人意,现在在身边的,却不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四弟慕容恪,而是他一直防备的嫡亲弟弟慕容垂! 然而现在局面已经失控,后院起火,慕舆根谋反后又意外被杀,叛军虽然群龙无首,但更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极有可能破坏燕国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五弟,你来了啊,坐。” 慕容俊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这还是他挣扎着起来的结果,估计就这口气吊着了。 皇后可足浑氏没有出现在房间里,因为害怕刺激慕容垂,不过太子慕容伟还在,毕竟是托孤。 幸运的是,慕容伟算计慕容垂的事情,后者现在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或许就不会来枋头了。 “二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四哥准备伏击晋国的北伐军主力,匆匆忙忙返回……功败垂成!” 慕容垂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他心里确实很难受,即使是对慕容俊不满,他也知道,燕国的基业最重要,现在篡位,还不是时候,也缺乏人望! 自己的四哥慕容恪没死,他要想篡位,难度堪比登天。 慕容垂现在总算有点理解江左桓温到底是有多无奈了。当初那个“先知”的一番话,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成王之路,一步错,步步错,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就被压得死死的。 亡燕者霸!尼玛的,当初为何老爹要给自己起名叫慕容霸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心转如电之间,万般无奈涌上心头,慕容垂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他是为自己的命运多舛而流泪,却让慕容俊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幡然悔悟”。 “慕舆根反叛,邺城失守,鲜卑拓跋也悍然出兵攻占了龙城(今辽宁朝阳),雨儿失踪,慕容德也逃到了枋头,燕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桓温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差点没把慕容俊憋死,他就差没说“攘外必先安内”了。 “二哥,我知道了。”慕容垂沉声说道。 他恨自己这个二哥,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何苦打压自己压得那么狠,他又不是慕容德!(慕容德的母亲跟慕容俊等人不是一个) 凡事分个轻重缓急,就算此刻慕容垂打算追究,也是追究不过来了,他妻子段氏的惨死,实际上是跟燕国的大战略息息相关的。 慕容俊确实是公报私仇,但说到底,也是国家战略的需要。 “二哥,你想让我怎么做,直接说吧。” “带着慕容伟,带着我的诏书,去邺城平叛,参与政变的将军全部杀掉,他们的部众,打散以后,编入你和你四哥的麾下吧。” 很不情愿,但是形势比人强,弥留之际,慕容俊选择饮鸩止渴,先给慕容垂一点甜头再说。要想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部众,就有了兵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的中军指挥权。 相当于是给了慕容垂自己的班底,龙游大海,局面还能不能控制得住,可就真不好说了。 慕容俊别无选择,只能把危机爆发的时间拖后,等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四弟慕容恪,压住慕容垂的野心。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是担心不过来的。 “伟儿,去拿纸笔来。我来说,你来写。”慕容俊无力的对着在一旁站着不说话的慕容伟挥挥手,对方会意,急匆匆的跑开了。 等慕容伟把纸笔都拿来,床上的慕容俊,脸上出现不正常的嫣红,看来已经是到了弥留之际,接近油尽灯枯。 即使是时常在心中诅咒慕容俊快点归西的慕容伟,此刻也有些悲伤,更多的是仿徨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可足浑皇后,依旧是没有出面,可能是因为长安君的关系,二人结下的梁子已经太深了,慕容俊也好,慕容伟也好,多少还是慕容家的人,慕容垂也会给些面子。 但可足浑氏不一样!那位就是杀死他妻子的直接凶手!慕容家和鲜卑段氏交恶,可足浑氏一族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少! “咳咳咳,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就颁布诏书。 五弟,你等会拿着诏书就带着铁骑走,兵贵神速!” 即使是弥留之际,慕容俊仍然没忘记遥控指挥,慕容垂点点头,隐藏住心中的不屑。 怎么打仗,他很熟练,不需要慕容俊来教他怎么做事! 慕容俊说,慕容伟写,这位燕国皇帝在弥留之际,大脑无比的清晰,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因为再不发挥,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诏书不长,但意思很多,主要归纳下有这样几点。 第一个就是确立慕容伟帝国继任者的地位,自己死后,慕容伟就是燕国皇帝,选出了四位辅政大臣。 这四个人分别是慕容恪,慕容垂,阳鹜,李绩。 这个李绩可不是唐代的那个李绩。 《晋书卷一百十?载记第十》:“李绩字伯阳,少以风节知名,清辩有辞理。弱冠为郡功曹。时石季龙(石虎)亲征段辽,师次范阳,百姓饥俭,军供有阙。石季龙大怒,大守惶怖避匿。李绩进曰:“郡带北裔,与寇接攘,疆埸之间,人怀危虑。闻舆驾亲戎,将除残贼,虽婴兒白首,咸思效命,非唯为国,亦自求宁,虽身膏草野,犹甘为之,敢有私吝而阙军实!但此年灾俭,家有菜色,困弊力屈,无所取济,逋废之罪,情在可矜。”石季龙见李绩年少有壮节,嘉而恕之,于是太守获免。” 简单点说,就是后赵石虎要出兵,作为郡功曹的李绩说你丫的这是草菅人命,百姓没粮食活不下去都要死,不肯从命。 石虎就是喜欢这种跟自己顶撞的,于是放过了他,后来李绩给鲜卑慕容氏办事。慕容俊在弥留之际,想到了朝堂可能的混乱,留下一个清明廉洁,刚正不阿的人来平衡一下。 第二个就是此次平叛,只抓首恶,从者不咎。当然,诏书是这么写的,慕容俊之前吩咐慕容垂的,又是另外一番话,很显然是他要给慕容垂加一道锁,让他拼命得罪人,无法收买人心。 第二十章 教科书式的平叛(下) 初夏枋头的临时行宫内,一个枭雄寿终正寝了。 对于慕容俊,史书是公平评价的,和他的祖辈比起来,慕容俊取得的成就极大,但他也将自己和鲜卑慕容,堕落到跟后赵石虎一样的德行,很难说是对是错,谁是谁非。 对于这个嫡亲哥哥,仰慕汉化的慕容恪认为他行事过于任性,醉心于名利,病重之时,居然还下令征发150万军卒(当时各族所有军队加起来也没有100万)。 对于这个嫡亲哥哥,信奉拳头就是道理的慕容垂,则是认为他行事风格诡谲,阴谋太多,身边太多像慕容平这样的小人,没有大国气魄。 棺盖定论,谥号景昭皇帝,庙号烈祖,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慕容俊。 他留下了一份继位的诏书,任命他的儿子,同时也是太子的慕容伟继位为燕国皇帝,小可足浑氏为皇后,可足浑太后摄政,并任命了四位辅政大臣,分别是慕容恪,慕容垂,阳骛,李绩。 除了慕容垂以外,其余三人都是人品靠得住的,只是,燕国经历内乱,实力大减,实在是需要一个在军事上能扛把子的人! 这个人,非慕容垂莫属!虽然慕容恪也很会打仗,但他只是一个人,当丞相处理国内机要已经很累,长期带兵出征,只怕国内会大乱。 阳骛是三朝元老,李绩是硬骨头寒门,这个四人辅政的团队,看上去很美,嗯,看上去。 同时下达的还有一份旨意,大概是说此次平叛,由吴王慕容垂负责,只诛首恶云云。 内心如同百头神兽践踏而过的慕容垂,当夜就带着三万铁骑离开了枋头,因为慕容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觉得恶心的要命,完全无法忍受。 可能只有MMP三字能形容慕容垂当前的心情。 他从来都没有被信任过,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至始至终,慕容俊都是在利用他,给的机会,也都是为了制衡,从来不会放开手脚让自己大干一场。 对外公布的诏书,和慕容伟手上的不一样,类似于后世的阴阳合同,如果自己乖乖听话,处理掉那些叛乱的将领,那么自然是相安无事,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就证明有野心,慕容垂并不会小看可足浑皇后的手段。 “傅颜,军中状况如何!” 副将傅颜看到慕容垂回来以后面色不虞,小心翼翼的答道:“将军,其他还好,就是将士们此番白跑一趟,什么都没捞到,有些怨言。” 慕容家的燕国此时还没有完全摆脱游牧民族的习气,打一场仗,战利品不够的话,军心有变故是常事。 “哼,狗改不了吃屎!去把这些骄兵悍将给我叫起来,我们现在就出发,今夜就拿下邺城!” 慕容垂斩钉截铁的说道! “将军,这半夜行军,估计不少人掉队啊,这样真没问题么?” 傅颜一副傻了的表情,真没有像慕容垂这样玩的,实在是太任性了一点。要知道这里虽然是燕国腹地,但五胡十六国期间,烽烟遍地,哪里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啊! 之前可足浑常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深夜行军,五千精锐,全军覆没。 “你想不到,邺城仓皇叛乱的慕舆根党羽也想不到,突然袭击,他们必然方寸大乱。 而且邺城无险可守,只要被围困,就是死路一条,下令,半个时辰以后全军开拔,不服军令者斩!” 慕容恪治军主要是依靠将领拥护,士卒爱戴,他本人其实是很仁慈的,军中有人犯事了要被砍头,他都会用死囚悄悄替换,放其回家,因此基本上只需要吩咐一下,手下的无有不从。 慕容垂就铁血多了,打仗讲究见机行事,不出手则以,出手则会快准狠,宛若毒蛇吐出毒牙! 傅颜下去了,慕容垂心不在焉的看着旁边的小河发呆。 说实话,慕舆根是什么水平,他心里非常清楚。游牧民族那一套,现在不好耍了,靠着战利品来维系军心,天下能抢的财富已经抢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再抢,除非杀到江左还差不多。 这次没有机会跟桓温进行巅峰对决,很是遗憾,他一直以来,都希望能跟桓温交手,可惜了!这场盛宴被慕舆根这种酒囊饭袋给毁了。 很快,傅颜返回进了军帐,对慕容垂行礼道:“将军,已经整训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只是……铁浮屠要带着么,带着那东西,对行军速度有影响,我怕……” 铁浮屠,鲜卑慕容当年打败冉闵的秘密武器,由慕容恪发明并成功使用,乃是重骑兵上的装具,又叫铁拐子连环马! 只是这玩意很重,很耗马力,不可能一直携带,打仗的时候,又需要时间去穿戴,极有可能贻误战机。 这很好理解,就好比是马克沁重机枪,还是水冷的,不仅很重,还容易卡壳,还需要水,还需要提前部署,但谁也不能否认它在近代军事史上的作用。 “你带着轻骑,在前面走,我带着人护送铁浮屠的马车在后。 如果可能,不妨动静大一点,引城内的人出来决战,如果那里有人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打赢平叛的大军,是他们唯一的生路,放心,他们会出击的!” 有时候高估对手的智商,可能是件麻烦事,不过慕容垂觉得那些人如果不是真傻,趁着自己立足未稳,打一场大胜仗,那么接下来谈判也好,反攻也好,本钱都会雄厚得多! 缩回邺城的结局,就是被彻底困死,被绞杀。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夏粮还未成熟,但也快要成熟的季节,换句话说,也就是去年的陈粮快要吃完的季节。 燕国已经打算在枋头(后世的黎阳仓就在枋头附近)建立粮仓,以便于将来攻略江左的东晋使用。慕容垂相信邺城的事情发生得很仓促,那些叛军的粮草,应该很少。 之前为了应对这次桓温北伐,还有攻略荥阳,就已经向民间征集的许多粮草,那么叛军再从哪里弄粮草呢? 速战速决,或许正好中了对方下怀吧。 慕容垂还是很有信心的。 人算虎,虎亦算人。 在慕容垂算计邺城叛军的时候,也有个人在算计着他,没办法,来自后世的某人,实在是对慕容垂这三个字太过敏感,毕竟是五胡十六国公认的第一将军! 在阳城的那间小院子里,赵川做了一个春梦,梦见他和几个妹子大被同眠,玩心肝宝贝游戏,玩荒唐的酒池肉林。 然而正当他在和其中的长安君亲热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拿着把长刀冲进来见人就杀。 护卫全部被杀,女人也全部被杀,最后长安君死在自己怀里,他在看清那个人的脸,就是慕容垂! 醒来一身冷汗,梦里那些跟自己女人在一起缠绵悱恻的场景全都不记得,唯独那把沾着血的长刀,记忆深刻! 长安君估计醒过一次,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自己不放手,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 “你也很不容易吧,万一以后又走回到原点,那岂不是郁闷得让人想死?” 赵川看着长安君俏丽的小脸,抚摸着她那柔顺乌黑的长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得到了长安君,就注定跟慕容垂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个已经没有疑问。 不可能成为同僚,也不可能为他所用,两个人里面,只可能存在一个,赵川不想成为死去的那个人。 如果自己现在懈怠,然后跟长安君生儿育女,或许现在很幸福,但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十年,迟早会和慕容垂对上。 前世历史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巅峰时期的桓温,都败在慕容垂手上,自己怎么打败鲜卑骑兵,还真是个难题! “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天都没完全亮呢!” 此时估计是夏日的五点左右,天空才有点微亮,看着坐在床头凝神思索的赵川,长安君温柔的从后面抱住他。 “不知道为何,好像心头的一块石头被拿掉,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呢!” “以前有个人在你身上做过手脚,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赵川淡淡的回答道,他并不担心那个神秘的“先知”,比起慕容垂这条现在还藏在暗处的毒蛇,那位先知只是有些寂寞也有些恶趣味的后世宅男罢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在说国师啊,我小时候见过他,他说我会嫁给这世间最厉害的人物,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成亲,也谁都看不上。” 噢?看来确实是有故事啊!解除了催眠的禁制之后,那些记忆果然就恢复过来了。 “其实呢,那个人说得也不错啦,因为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人。” 说得动情,两人十指紧扣,赵川回过头来,捧着长安君娇艳欲滴的红唇热吻起来…… 很久之后,赵川帮鲜卑美人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和揉的皱巴巴的衣服,两人依偎院子的石凳上看日出。 “刚才你在想梁影姐姐吗?坐在床头想事情想得那么出神。”长安君带着热恋女孩的娇憨,还有一丝醋意的问道。 “没有,我确实只是在想你。” “我又什么好想的,都已经是你的人了,想把身子给你,你还不要呢,假惺惺的。” 嘴上在抱怨,心里还是很受用的,长安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把赵川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你误会了,我是在想,怎样能替你把慕容垂杀掉!” 赵川嘴里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之前那暧昧而迤逦的氛围,全都消失不见,长安君甚至吓得俏脸煞白。 “郎君,你别去找他好吗?我知道你疼我,但现在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别拿性命开玩笑好吗?” 不是长安君看不起赵川,而是现在自己的男人还太年轻,积累还不够,遇到慕容垂,就是个大写的死字! “没事,该来的总会来,你迟早会风风光光的走到前台来,被慕容垂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早点准备,到时候也可以提前应对。” 看到长安君还想说什么,赵川霸道的打断她,看着她那美丽清纯的大眼睛说道:“我一定会保护你!不惜任何代价。” 长安君呆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片刻之后,她才像是发了疯一样扑到赵川怀里放声大哭!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在逃婚路上遇到的一切,被姚苌殴打,撕烂衣服,差点失身,后来又差点被慕容垂玷污,这一切苦难,似乎都已经过去,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变得无足轻重了。 几经磨难,她终于找到了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长安君此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觉得身体激动得颤抖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家里可不养小花猫的。”赵川轻轻拍打着长安君的背,这算是彻底攻略了一个妹子么?他并没有感到得意,而是觉得肩膀意外沉重。 貌似,自己得罪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大人物啊。个个都是动动就要抖三抖的大鳄。 两人分开,赵川发现长安君看自己的眼中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生死不弃吧。 “说说看,鲜卑慕容氏的铁骑,应该就是精锐了,他们到底有什么特点,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赵川并不害怕跟慕容垂单挑,作为长安最出色大当家的他,不可能打不过一个只会在战场上耍横的将军。 战阵之上,武艺并没有特别大的用处,而短兵相接,特别是没有盔甲的情况下,武艺却能决定战斗的胜负。 但到了现在赵川的层次,他跟慕容垂之间的梁子,会用个人武斗的方式解决么?可能么? “我虽然是女子,但也不是弱女子,曾经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慕容家的中军(直属野战部队),有一支约万人的铁浮屠,乃是慕容恪创立,我离开燕国的时候,慕容恪将其交给慕容垂指挥。” 赵川从长安君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铁浮屠! 宋代西夏重骑兵精锐,就叫铁浮屠,又叫铁鹞子!乃是东亚重骑兵的经典之作!后来被金国学了去,在南侵宋朝的时候,几乎是所向披靡! 岳飞的岳家军之所以能打,就是因为岳飞有一套系统性对付铁浮屠重骑兵的办法! “你详细说说看!” 第二十一章 教科书式的平叛(续) 邺城离枋头很近,大概不到百里的样子,可以这样说,枋头城是邺城的门户,是防备东晋大军北上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因为如此,慕容俊才会带着大军长期驻扎在此,并把行宫设立在枋头城! 无论什么朝代,社会的构成,都是由很少一部分精英,大部分普通人,还有一些傻子组成。 慕容俊,慕容恪,慕容垂这样的精英,还有……类似于可足浑常这样的庸才。 慕舆长卿和可足浑常差不多,他不是傻子,却也不是慕容垂那样的顶尖人物。 他会打仗,但能力一般。 出身贵族,但地位并不算很高。 说明白点,他其实就是个投胎水平还算可以的一般人罢了。经过二十几年奋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只是这次被推举出来牵头,麻烦大了! 探子回报,慕容垂带着燕国中军(沿用曹魏旧制,乃是对外出征的野战军),已经在枋头城郊外驻扎!而名义上从属于他的将军们,现在还在讨论部队指挥权的问题! 高玉杀掉慕舆根,直接斩断了蛇头,他手下那帮将军的浆糊脑袋,推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傀儡已经属于超常发挥,想让他们万众一心,简直难如登天。 “报!将军,有一支骑兵已经到了邺城外十里列阵,打的旗号是慕容,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支队伍!” 卧了个槽!怎么来得这么快! 跟久经战阵,打老了仗的慕舆根比起来,慕舆长卿从军时间不长,只能算是“嫩嫩的菜鸡”。他只是从小兵书看得多,真正的操作其实不算多。 慕舆根贪婪好色不假,但他确实会打仗,不然也没有现在的地位,慕舆长卿人没自己叔父那么坏,本事却也差了许多。 不速之客到来,城内好歹也有几千大军,北郊大营也有一两万人,这些人拉出来,未必不能和立足未稳的平叛大军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打的话,是速死,但有一线机会死中求活。 不打的话,是慢慢等死,邺城内也没有多少存粮,自己又不是慕舆根,他只是个临时被推出来的傀儡,到时候,这些心怀异志的将军,为了活命,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 很有可能!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慕容家的人,会顺水推舟,暂时放过这些人,杀掉自己这个替罪羊! 一想到这里慕舆长卿就吓得背后全是冷汗! “来人,通知北郊大营的骑兵,在东门附近埋伏!城内所有不当值的全部出南门列阵!” 慕舆长卿豁出去了,反正是个死,就算失败,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万一赢了呢? 如果赢了,他就会取得很高的威望,那些暂时臣服于他的将军们,也会将他看做是一个真正的统帅! 慕舆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和慕舆根看做一伙人,恨不得砍下自己脑袋去找慕容俊表功。 他们都会跟在自己身后,慕舆家会取代慕容氏,成为北地燕国的主人,只要能赢这一仗! 中军是慕容家的铁杆,只要这一支军队败了,或者实力大损,其他的部族,还会臣服于他们么? 慕舆长卿走上邺城南门城楼,此时大门已经洞开,无数火把将城门不远的一片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有一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很像是他小时候偷偷将家里的侍女衣服脱下,第一次吃禁果时的感觉,很刺激,很紧张,还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 慕舆长卿紧紧抓着邺城南门城楼上的女墙,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将军,城内召集了五千步卒,已经在南门列阵!”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反正慕舆长卿没有感觉到,副将已经上城楼汇报,人召集齐了。 这五千人是慕舆家的嫡系,不然慕舆长卿将其他将领的士卒放进邺城,只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近几天扯皮就是为了这些破烂事,不然大军早就杀向枋头,说不定慕容俊都抓住了。 正因为人心不齐又群龙无首,他们才会错失最重要的先机,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的时候,慕容家平叛的大军已经来了! 来的速度好快,但也正常,毕竟他们鲜卑人就是靠的马上得到的国土,骑兵的机动性,自然是无须多言。 “你拿着我的印信,去东城门那边找北大营的人,让他们伺机而动,一旦打起来,就去抄对方大军的后路。” 副将拿着印信走了,慕舆长卿心里很慌很没底。 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利益组合,遇到危难时,究竟能有多团结,实在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前方一阵骚动,慕舆长卿看到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慢慢靠近,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在加速冲锋! 不打照面,直接上来就砍? 慕舆长卿不知道这次来“平叛”的主将是谁,只觉得对方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要知道,他自己手里也是有好牌的,对方是骑兵,他自己何尝没有呢? 只要那些人不会令智昏的话! “长枪兵上前,刀盾在后!” “弓弩手准备!” “玄月阵!” 慕舆长卿也是打过仗的人,自然不会背靠城墙还不敢一战! 近了,更近了,站在后面的慕舆长卿甚至都能看到轻骑的头盔! 对了,为什么不是重骑? 心转如电之间,已经开始短兵相接,轻骑并没有那么傻,直勾勾的往长枪上撞。 他们选择的是骑射,双腿踩着马镫,夹住马身,让双臂解放出来,熟手可以很轻松的完成抽箭,射箭,转身拉马,撤离,这一系列动作。 不要觉得奇怪,后世的1955年在湖南长沙西晋永宁二年(302年)墓葬中,出土的三件骑马青瓷俑随葬品,发现马鞍左前侧处作出三角状镫,这是目前青瓷中最早的马镫形象。 随后的1965年,辽宁北票西官营子发掘了北燕冯素弗墓,获得了马镫的实物资料,冯素弗死于太平七年(415年),此时马镫已经很是成熟。 不仅实用,而且还玩出花活,成为了墓葬的装饰品。 一轮箭射来,慕舆长卿的队伍有些混乱,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只是基本的交锋,远远不是一锤定音的胜负手! 很快轻骑又来了,这次又是一轮箭,但慕舆长卿已经命令刀盾兵上前,替换受伤的长枪兵,跟轻骑短兵相接了! 慕舆长卿看到自己左手边有一大片火光在窜动,似乎是北大营的骑兵出动了! “总算那些混球还知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命令在身后一直修养的亲兵队压上去,是时候拖住这些骑兵了,只要坚持到北大营的人马截断他们的后路,这一仗就稳了! 尽管心中有些不安,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慕舆长卿感觉自己已经看见了黎明的曙光,大概…… 阳城的某个别院内,赵川正在锯木头,长安君则是坐在石凳上温柔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天已经亮了,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一夜都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某个坏人和长安君抵死缠绵的画面,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个妹子都是浓厚的黑眼圈。 已经接受了一个人,不代表心甘情愿的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男人,心中多少都会有些酸楚。 一进门,就看到赵川在忙着,二女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赵川跟长安君昨夜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早啊,正好有件事情来找你们参详呢!” 谢道韫跟王孟姜坐到赵川对面,四人正好能凑一桌麻将了。 “可儿,你现在就来说说慕容恪的王牌,连环铁马阵!” 赵川将一堆小木头放在石桌上,用鼓励的目光看着长安君。 一直以来都是被照顾,从来都没有作为别人依仗的长安君,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赵川此话一出,连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王家小妹,脸上都出现了凝重的表情! 军国大事,一向不是妇人和孩子能参与的,就说王羲之吧,小时后在叔父王墩家里睡着了,后来王墩和手下一个将领商量军务,后知后觉才发现王羲之在房间里睡着了。 靠着抹口水到脸上装睡,书法圣手王羲之才逃过一劫,不然必死无疑!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先和孟姜妹妹回避一下比较好。” 谢道韫拉着兴致勃勃的王孟姜,就要往卧房里去。 “给我坐下,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听着,我们家没有那种规矩。” 赵川死死按住谢道韫的肩膀,盯着她那有些躲闪的眼睛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选择了我,我就不会辜负你们,瞒着你们,安静坐下,有话就说,没话就让可儿跟你们上一课。”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谢道韫和王孟姜还能说什么,只得坐下来听长安君讲解慕容恪创立的连环铁马阵。 赵川的话,让她们心中无比感动,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有些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遇到了,就是一辈子的幸福,当然,如果他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就更好了! “可儿,你看,这些就是一匹匹马,现在你来列阵看看,连环铁马阵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东西。” 赵川,谢道韫,王孟姜,三人一齐看向长安君,鲜卑妹子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竟然卡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紧张,没人会笑你的,你现在说得越多,将来我们吃亏也就越少。” 长安君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小木块说道:“所谓的连环铁马,就是马匹穿上铠甲,包括马头,只留眼睛和腿在外面,铠甲之间用铁链相连。 只不过,铁甲很重,铁链也是不轻的,不可能行军的时候穿,只能在列阵之前穿好,完成了冲击之后,再折返回来,能赢就赢了,马的体力耗尽,铁马阵不攻自破。” 长安君将石桌上的木块摆出一个阵型,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实际上,马和马之间的连环,是相当脆弱的,因为你没办法保证所有马的速度都一样。 真正控制大阵的,是马车,马车里有绞盘,可以控制铁链的长度,而且还可以居中调度,具体怎么样我不知道,这是慕容家的核心机密,甚至慕容伟都不知道,只掌握在慕容恪等少数人手中。” 长安君在石桌上比划了一下,谢道韫和王孟姜二人跟赵川都是面面相觑! 这尼玛怎么感觉像是来自现代的东西呢,装甲步兵的坦步协同,就有点这种意思吧!搞不好又是那位先知的手笔,这也太骚了吧! “威力巨大,却又不失灵活,当年冉闵战败,就是败在这铁马连环阵上的吧!” 谢道韫拿起一个小木块,喃喃自语的说道。 当年慕容恪和冉闵在安喜(今河北定州)大战一场,先是慕容恪十战十败,最后才祭出大杀招铁马连环阵,配合侧翼各设立一部佯攻,冉闵魏军首尾不能相顾,于是大败亏输。 谢道韫读书读得多,这点事情自然知道,她娓娓道来,将当年的战例(其实过去时间没多久,当事人很多都还活着)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众人眼前,知性魅力展现无余。 “其实我觉得,当年慕容恪,很可能是故意战败,然后引冉闵到预定的冲击地点,等冉闵轻敌追过去之后,就遇到这第一次面世的铁马连环阵,根本没时间思考对策。 随后侧翼又被攻击,前方却无法突破,兵力本身就不占优,不败才是奇怪呢!” 听赵川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明白慕容恪声名鹊起的原因,这家伙真是会打仗,要知道冉闵可不是一般人,让冉闵饮恨沙场,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郎君,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亲自操刀的人,其实不是慕容恪,而是慕容垂!” 长安君慢慢的说出当年的密辛。 这话幽幽的带着女儿家的小心思,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个妹子对视一眼,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唉,不能像现在这么悠闲了,不然啊,你们几个以后都要陪慕容垂睡觉他才会饶过我。” 赵川叹息了一声,这连环铁马,还真是不好对付,在慕容恪慕容垂这种玩兵法玩得很溜的人手里,威力太大了! 第二十二章 教科书式的平叛(完) 慕舆长卿松了口气,因为平叛的慕容家的骑兵逃走了,没错,小败,但确实是败了,邺城北大营的骑兵及时赶到,断了慕容轻骑的后路,双方一阵厮杀,互有损伤。 慕容家的骑兵毕竟是燕国的中军,这支军队类似于跟着曹操南征北战的青州军,很是骁勇! 他看到了慕容垂特有的白虎旗,应该是这位用兵如神的家伙来了,只是为何这一仗打得如此草率? 跟慕容垂打交道不是第一次了,对方是什么人慕舆长卿很清楚,那家伙在战场上,就是风格变幻莫测的神! 慕舆长卿有点不明所以,为何慕容垂这一仗打得如此窝囊。 但好歹这一仗赢了,北大营的那些家伙,去追击逃逸的慕容轻骑去了,应该会有些斩获吧,说不定今夜就能分出胜负来。 想到这里,慕舆长卿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疲惫在啃食着他,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那个慕容垂也是的,大半夜玩这一出,完全是在胡搞! 等等! 慕舆长卿突然想到一个后果会极为严重的可能性,但他现在已经是无力阻止了。 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再说那些人,从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未必会听自己的话。 他摸了摸自己特意蓄下的美胡须,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慕舆长卿似乎想起他到底忽略什么了。 慕容恪的杀招,他是亲眼见过的,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浮屠,居然没有出现! 这次来的是慕容垂,可中军的最终指挥权,是在慕容恪那里,那只铁浮屠大军,又怎么会不在这里呢? 王牌一般会在压轴的时候出现,一举逆转乾坤,这是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将领,都会做的事情。 刚才没有出现,那么意味着,这里并不是最终的战场… “收拢大军,进邺城,紧闭城门!快去!今夜所有的军卒,全都不许睡觉,给我好好盯着城墙!” 慕舆长卿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进了城,留下一脸懵逼的副将,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身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慕舆长卿的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预感是对的,因为追击慕容垂麾下轻骑的人马,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 离邺城十几里的平原上,追击慕容垂麾下“逃散”轻骑的叛军骑兵,被五千连环铁浮屠重骑兵拦腰斩断,钢铁大阵,如同一个血肉磨盘,碾压着它面前的一切。 叛军的两翼,是跟着慕容垂一起来的轻骑,他们负责佯攻和骚扰,防止叛军绕过连环铁马阵的兵锋,迂回到后方破坏阵型。 这一招当年就在冉闵身上试过,此后大战,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用一用,屡试不爽! 慕容垂被一堆轻骑护卫着,冷眼看着里里外外全是盔甲,连战马上都全是薄皮铁甲的铁浮屠重骑兵,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在无坚不摧的钢铁大阵面前,所有的敌人都是渣渣! “二哥,你想不到吧,其实我今天没打算让慕舆根手下任何一个人走脱,他的那些心腹,今夜都会葬身于此。 人都战死了,自然是不存在投降后被我杀死这种事情了吧,毕竟大家各为其主,他们也算是死得轰轰烈烈。 你想让我拉仇恨,呵呵,还是省省吧,人死了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慕容垂低声的自言自语,眼睛紧盯着战场,并没有出现超出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任何叛军的人马,碰到连环铁马大阵,都像是被砍瓜切菜一样撂倒。 没有人是一合之敌。 铁马连环阵,中央的战车在缓缓移动,通过亮火把的方式,指挥各路连环马,这个阵型确实是有缺点,但优点也异常明显,那就是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兵种能跟其正面硬碰硬! 连冉闵都在猝不及防之下跪了,慕容垂不相信这些失去首领的叛军,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就是简单的收割生命。 慕容垂一抬头,刚好看到一个叛军将领似乎想带人冲击铁浮屠阵,破坏居中的战车,没想到被浑身铁甲的重骑兵挥舞长刀,直接将头颅砍下!那一队骑兵瞬间作鸟兽散,随即被碾压,毫无意外! 现在的场面,就像是一个重量级拳击运动员在殴打幼儿园的小朋友,这场战斗完全是一边倒,场面甚至让慕容垂感觉荒谬可笑! 火把掉到地上,点燃了草地,又很快被马踩踏而熄灭,四处都是乱哄哄的,自己这边的轻骑,成队而动,猎杀落单的叛军骑兵,对方已经组织不起成建制的反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兵败如山倒吧。 慕容垂叹了口气,他期待的是巅峰对决,跟桓温这样的高手过招,结果现在居然要花大力气去对付慕舆根手下这群杂碎,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这次不能收拾掉桓温,等到下次,对方也许已经是晋国的皇帝了!到时候他拧合江左的力量,这仗还怎么打? 很多人,其实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比如眼前这伙人。 “唉,总是会有一些无聊的人,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却一直想着获得与自身不相配的东西,最后落到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又是何苦呢?” 慕容垂摇摇头,不再把目光投向战场,他对于那些已经战败,即将失去生命的对手,没有任何兴趣再多关注一丝一毫。 燕国已经有一个怀柔的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四哥慕容恪,所以论收买人心,他永远都不是对手,慕容垂也没打算走那条路。 身在乱世,能打仗,能打胜仗,就是唯一的要求,现实甚至不需要你长得帅,懂文采,出身好,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能赢,皇帝的位子也不是不能想一想。 慕容垂已经死了妻子,只留下两个儿子,连长安君这样的女人他都无法征服,说实话,真是打击挺大的一件事,这种事情,似乎从那个混蛋的“亡燕者霸”传言开始,就一直伴随着自己了。 只有在战场上,慕容垂才觉得找回了自己的,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在其他方面,慕容垂付出了,但各种原因,让他到现在也只是个卢瑟。 凝神的时间并不长,战场上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战斗进入“垃圾时间”,铁马连环的方阵停止了移动,因为叛军骑兵已经被冲散,绞杀大半,其余的如同惊弓之鸟,四散逃逸。 现在已经跑累了的铁浮屠战马,已经追不上那些“惊弓之鸟”了。 “五十骑一队,四散开追击,一个都别走脱了,去传令吧!” 慕容垂淡淡的挥挥手,身边的好几个亲兵都一齐拱手,如同水中畅游的鱼儿一样离开了,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两个护卫。 “经此一役,燕国元气大伤,又要蛰伏一段时间,这可如何是好啊!桓温大概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除了桓温以外,有个少年郎,也慢慢成为慕容垂心中的阴影,嗯,阴影之一。(长安君当时的那一记“断子绝孙脚”,让他现在找侍女发泄的时候,房事都不利索,这也是阴影之一) 长安一别,很久都没有赵川的消息,但此次桓温北伐,这个人又出现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而且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不可思议的战斗和难以置信的交换比。 他就像是隐没在黑夜当中明珠,偶然间闪光,都是大放异彩!慕容垂不知道开挂这个词,不过不妨碍他有这样的感受。 “赵川么?可足浑常只是庸才,但他麾下骑兵不弱,大军居然会全军覆没?就算那些人站着不动让他去砍,只怕也要砍一段时间吧? 姚苌这个窝囊废,好像也被赵川这家伙伏击,至今没有一人逃脱,具体战况如何,也是无从知晓,一个流民帅,何德何能可以掀起这样的风浪来!” 一个结局只能是领便当的小兵居然多次做到了大boss才能做到的事情,慕容垂当然会有疑问。 他坐在马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黑夜中的火光,似乎从这里能看透迷雾当中隐藏的真相,只是信息太少。 慕容垂隐约觉得从长安品香居里的那次见面开始,似乎就注定了两人最后会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他还不知道长安君已经是赵川的女人,如果知道的话,只怕千里奔袭,也要将这对“狗男女”斩杀! 厮杀已经结束,抓俘虏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这次叛军队伍里人员损失一般,骑手死了一些,然而马匹的损失却很大。 叛军的马匹,很多都死在铁锁连环马的方阵下,至于慕容家中军的损失,不能说毫发无损,至少算是赢的酣畅淋漓。 慕舆根一脉的这些将领,呵呵,大概可以用十不存一来形容吧!百夫长级别的都没有放过。 慕容垂战前已经吩咐下去,这次的俘虏,只要兵卒,不要将领,抓到一个杀一个!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这就是他的风格。 邺城的情况怎么样慕容垂不太清楚,不过已经无所谓,就凭着那小猫三两只,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大局已定! “傅颜,收拢队伍,我们去邺城南面叫阵!幸运的话,今夜就能进邺城!” “是,大帅!” 傅颜对慕容垂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的诱敌,就是傅颜带人去做的,完美的执行了慕容垂交代的战术任务,没有恋战,也没有怂,撤退更是败而不乱,很多人没有领导力,却很有执行力,傅颜就是这种人。 从开拔,到战斗结束,也就一个夜晚时间,慕容垂打仗就是这么任性。 因为多了一些俘虏,队伍显得有些杂乱,走在最后面的慕容垂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小树丛,他刚才似乎感觉有人在窥视他,也可能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回去看一看的时候,前面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到队伍最后面,兴奋的对慕容垂说道:“大帅,慕舆长卿已经打开邺城南门,跪在大门前负荆请罪。 他派人过来找大帅你,人在这里呢。” 传令兵身后走出来一个文士,哪根葱慕容垂不知道,反正没见过不认识。 看上去也是一脸惊恐的,不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你有什么要说的?”慕容垂坐在马上,傲慢的拿着马鞭,指着文士的脸问道。 “大帅,慕舆长卿将军,已经打开邺城南门,献出城池。 他本人任凭您处置,只希望大军不要屠城,伤及无辜。” 噢?这家伙不错啊!看来叛军里面也不全是猪脑子,还是有个明白人的啊。 “走,带路。” 慕容垂已经忘记那个可疑的小树丛,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接收邺城,开启他事业的新篇章! 大军走后,战场上一片狼籍,到处是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很多还烧着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刚才慕容垂想去查看的小树丛后面,钻出两个全身劲装的女人来,她们正是一路尾随慕容垂大军的紫韵夫人和慕容雨。 “看来你这位叔叔,应该是你们家最被低估的人物了,铁浮屠连环马,果然名不虚传!” 紫韵夫人叹了口气,她的兄长估计还为自己能攻下龙城而沾沾自喜呢,殊不知慕容家现在是被内外各种麻烦所困住了,一旦腾出手来,反打拓跋家一顿板子简直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鲜卑慕容,大概会退出这次的北伐盛宴吧! “你怎么不说话,还在想你爹去世的事情么?” 紫韵轻轻拍了下慕容雨的肩膀问道。 “还是算了吧,慕容伟这个弟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一回去,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出嫁到范阳卢氏,还不如跟着你走呢,至少还能去江左。” 慕容雨的话语里带着疲惫,她明白,属于父亲的时代结束了,她的身份也变的尴尬,唯一的利用价值,大概就是笼络一个需要联姻的汉人世家吧。 “那我们还要去邺城看看吗?” “不用了,我好累…” 两个窈窕的黑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往南边走去。 第二十三章 如日中天 浩浩荡荡,慕容垂带着燕国中军铁骑的亲卫进了邺城, 持续几天的叛乱,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旦涨潮,那些如梦似幻的期许完全变成了泡影。 血战结束,幸运或者不幸的人们都将面临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在现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们所面对的现实,常常都是比较残酷的。 朝阳升起,邺城的城墙上染了一层金色,南城门外的残局早已被收拾,城楼之上,慕容垂扶着女墙,眺望南方,在他的视野中,似乎可以看到建康台城显阳宫那高高隆起的尖顶。 一统天下,每个好男儿的梦想,不愿承认只是因为没有能力去实现罢了。 “慕舆根的尸首,收敛起来了吗?他这次据说是死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手上?” 慕容垂看都不看在他身边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慕舆长卿,也不管对方的尴尬,就这样很直接的发问。 他一向如此。 “大帅,慕舆根,不,那个叛贼,他的尸首分离,手也被人砍了,不过现在已经收敛起来,等着您发落呢。” 慕容垂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不出喜怒来,他淡淡的说道:“那就这样吧,先厚葬了再说。” 慕舆长卿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样子,慕容垂是不太会追究他们叛乱的罪责了。 这样也好,看来昨天及时投降是正确的。 “对了,那些叛军将领的家眷,全都控制起来了吗?” 沉默了很久,正当慕舆长卿打算告退,回去安抚一下家小的时候,慕容垂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把这位降将吓了一大跳。 “大帅,现在城中已经戒严,要抄家的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慕舆长卿看了看慕容垂面无表情的脸,权衡半天,终于不情不愿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那些家眷,替我处理了吧,按照草原上的老规矩,女人为奴,男人高于车轮的,杀无赦!” 慕容垂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似乎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果然还是来了么? 慕舆长卿心中暗叹,俗语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一样会来,不存在侥幸。 “怎么,怕脏了手么?” 慕容垂淡然的看了慕舆长卿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多人啊,什么都想要,又要下水摸鱼,又怕衣服湿了,世间哪里有那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你记得把那些人头,挂在城墙上,再来通知我一下。之后我要回枋头去迎接新君了,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丢下这句话,慕容垂就下了城楼,回到城外的骑兵大营去了,再也没派人来催促慕舆长卿,也没有再进邺城。 慕容家汉化很深,就算慕舆长卿再蠢,他也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投名状,慕容垂希望招揽自己,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跟自己的过去做切割。 慕容垂采用的办法比较简单粗暴,让慕舆长卿得罪从前的同僚,杀掉从前的同僚,自然就跟过去做了切割,从此以后,必须要依靠慕容垂才能生存下去。 很简单也很有效的逻辑。 慕舆长卿想了一下,似乎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遵从于内心的“良心”,不对那些死去将领的家眷痛下杀手。 当然,这样会有一个严重后果,那就是自己一家本来已经上岸,现在又不得不回到水里挣扎。 而且慕容垂很可能故技重施,找自己的副将麻烦,让副将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同的是,他自己的家小,也会成为那些倒霉蛋其中一员。 慕舆长卿感觉有点亏,因为自己的“迂腐”,导致慕舆家这一脉子孙断绝,这样真的好么? 另一条路就简单了,听从慕容垂的吩咐,然后,成为他的嫡系和走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背叛,就是万劫不复。 该怎么选? 慕舆长卿把手指都捏白了,忽然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年纪轻轻的,居然背影都佝偻了几分,他已然有了决断…… 这一年,东晋的强人桓温怀着自己的目的北伐,南北对峙的局面持续不变,但很多东西,都在慢慢的跟旧时代告别。 在桓温北伐如火如荼之际,鲜卑慕容燕国的皇帝慕容俊驾崩,几乎是同一时刻,邺城的慕舆根所部爆发叛乱。 中军主力,在丞相慕容恪的率领下,在荥阳,跟东晋北伐大军对峙。 而燕国北方的重镇龙城,也被鲜卑拓跋氏攻占。 外有敌国外患,内有小人作乱,整个国家处于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值此危难之际,吴王慕容垂按照已经驾崩的慕容俊的遗诏,率燕国中军铁骑迅速北上平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击溃了慕舆根叛军的主力。 邺城守将慕舆长卿不战而降,叛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评定。 只不过,这次内乱下手比较狠,始作俑者,除了慕舆长卿一脉,竟无人幸免。 人们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游戏已经结束。 随后,慕舆长卿“大义灭亲”的除掉叛军将领的家眷,将其人头吊在邺城的城墙上,一时间人心惶惶,邺城里无论是参加叛乱的普通军卒也好,还是根本没参加过叛乱大臣也好,全都是人人自危,生怕慕舆长卿公报私仇。 几天后,新君慕容伟扶着慕容俊的棺木北上邺城,并在邺城郊外安葬了自己的父亲,一代枭雄慕容俊,正式寿终正寝。 在吴王慕容垂和司空阳骛的建议下,慕容伟做了以下几件事情,来应对当前险恶的局势。 第一件事,就是向东晋服软,向桓温卖个好,慕容伟修书一封,送往建康台城。 他表示自己打算向东晋北伐大军交还被俘虏的王珣等人,并承诺,短期内,鲜卑慕容的大军就会退出重镇荥阳(反正也守不住)。 以辅政大臣李绩为正使,出使建康,以示友好,并恢复两国因为战乱而中断的贸易。(私下的贸易一直都未禁绝,这么做只是把台面下的东西拿到台面上而已。) 第二件事,就是新君会将慕容俊的骸骨,迁回龙城(今辽宁朝阳)安葬,至于祖地被鲜卑拓跋氏占据,慕容伟表示与其不共戴天,为了给父亲“尽孝”,会尽快夺回龙城,随后为父亲守孝三年。 守孝期间,民间娱乐禁止,不动兵戈,修生养息。 慕容俊从政期间,燕国就在不断的耗费国力,不断征战,新得到的领土,经济却已经被破坏,不能以战养战,这些年来,慕容燕国,还北上远征高车,击溃了对方三十万大军。 整个国家,已经到了经济崩溃的边缘,其实对外的攻势,早已是强弩之末,无力为继了。 一套组合拳下来,燕国国内虽然还有些许麻烦,但至少中下层的人已经看到了希望,这个国家要稳定下来了。 燕国人才济济,而且新君一派明君气象!这是在李绩到达建康之后,江左各大世家所得出的结论。 阳城,某个幽静的小宅院里,看着石桌上摆的各种“阵型”木块组合,谢道韫等人看着赵川,全都是面色凝重。 “从已经知道的情况看,慕容恪手里的王牌,其实是数万人的鲜卑轻骑,带马镫,可以骑射的直属部队。” 赵川的结论,大大出乎在场三个女孩的想象。 “你刚才不是说铁拐子连环马是慕容恪的杀手锏吗?”谢道韫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说道。 “不不不,你们弄错了一点。如果说铁马连环阵是一块铁板的话,这支精锐轻骑,就是支撑铁板的木条,只要抽掉木条,铁板的重量,会把自己这边的人都压死。” “川哥哥,你是说,那支连环马,其实已经被研究透了?” 王孟姜的声音带着疑惑,但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你想想看。铁马连环,说起来好听,其实使用的话,限制太多。 最大的毛病,就是害怕迂回,一迂回到他们的侧后方,这支重骑兵,转向需要的时间太长,更别提那马铠和骑手穿的盔甲,重的像什么一样,跑几步路,只怕就失去冲击力了,那还玩个毛线啊。” 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赵川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对付不了铁板,那就把支撑铁板的木条打掉,难题自然是迎刃而解。 至于那花费重金打造的连环铁马,最后只会成为一个笑话,很明显的事情就是,几百年后,蒙古轻骑横扫亚欧,战无不胜,而那些出现了又消失了的铁疙瘩们,最后都成为了历史的辣鸡。 不说别的,岳飞对付后来金国金兀术的铁拐马,就很有心得,这玩意到最后居然连步兵都要打不过了,可见机动灵活才是骑兵最重要的东西,而过于沉重的装备,只能是一种负担。 “大当家!” 院子的门没有关,刘轨就这样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在赵川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随即退出了院子。 “你们就在宅子里好好补一下觉,看看,这黑眼圈真是,像熊猫一样。 可儿,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军营。” 把谢道韫和王孟姜的脖子后面的衣领拎着,赵川就把二女拉回了房间,沉声说道:“长安城可能出了些状况,我大概很快就会离开阳城了,你们在这里多看看我留下的书稿,我会来接你们的。” 看赵川面色凝重,谢道韫疑惑的问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很急?” “一言难尽,你们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心里有数。” 赵川安慰似的拍拍两人的头,转身就出去了,二女心中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赵川麾下的军队,在阳城西北扎营,离县城不远。赵川带着蒙着面纱的长安君,很快就到了帅帐,不久之后,刘轨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进了帅帐。 “赵大当家,在下河东薛氏的薛强,我们之前合作过一次。” 原来这位就是北方大名鼎鼎的硬骨头,从来不向胡人低头的河东薛氏家主薛强! “薛先生,你是想让我为你引荐一下吗?不过桓温现在在洛阳,离河东更近一些啊。” 赵川大概已经猜到来意,却故意装糊涂,并不点破。 “嘿嘿,大家都说我们薛氏是北方汉人里面,骨头最硬的,其实谁又明白这强硬背后的苦楚啊。” 薛强身上那尖锐气势被隐去,现在看上去只不过像个邻家的油腻中年男罢了,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出来。 “苻健不知道是发什么神经,居然派苻坚的龙骧军来攻打河东,这硬磕一把,只怕后果难料。 听说大当家跟苻坚交情不错,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不算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胡人,所以想看在我们之前合作愉快的份上,从中斡旋一番。” 派苻坚攻打河东?这是为了虾米?赵川觉得苻健的这种“神操刀”,他自己根本就看不明白。 就像他看不明白当年苻健为何要给他指婚梁影一样。 神一样的对手和猪一样的对友其实都不怕,因为你对他们已经有了符合事实的心理预期,但那种神经刀,有时候真的伤不起。 看上去很精明,但时不时又会做出极为脑残的事情,当你认为他是蠢蛋的时候,那家伙又会有神来之笔,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打什么牌! “薛先生,我猜到你的来意,不过,恐怕求我是假,想混进我队伍里,观察一下桓温,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就算是个硬骨头,也不代表是个愣头青,赵川觉得对方可能还是小看了他的智商。 王猛当年跟桓温席地而坐,纵论天下大势,结论就是,桓温不值得投靠! 自己是王猛的徒弟,而薛强和王猛,那是多年的老友,所以薛强找上自己,就像当初他答应帮忙接应朱序和桓婧逃难到洛阳一样,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北伐的形势已经很明朗,苻家的秦国,和慕容家的燕国,都已经缩回去了,桓温就像是中午十二点的太阳一样,炫亮夺目! 处在胡人环伺当中的河东薛氏,自然也是会“良禽择木而栖”,看看桓温成色如何。 司马家是窝囊废,但桓温班师回朝之后,必然篡位,这一波值不值得去赌,倒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呵呵,赵大当家,快人快语啊,是我着相了。”薛强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对刚才自己的说辞被拆穿,毫不在意。 第二十三章 不胜而胜 “回去吧,再长的路,也是会走完的,离阳城远了,我还不放心你们回去呢,这兵荒马乱的。” 赵川拍拍谢道韫和王孟姜的手,示意对方不要再继续跟着大军的队伍了。 他们已经在阳城完成了整编,现在接到了桓温的“调令”,自然是顺着对方的心思,前去“接管”洛阳。至于对方会有什么阴谋,那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谁让胳膊不够粗呢?崴不过大腿的话,只能斗智不能斗力。 “两位姐姐,我会看好郎君,绝不再让其他女人靠近他,你们就放心吧。” 长安君信心满满的说道,她轮流跟二女拥抱了一下,挥手告别,她依依不舍的说道:“我们不久之后就会在洛阳相见的,两位姐姐快回去吧。” 千言万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眼泪昨夜已经流干了,谢道韫跟王孟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川带着麾下大军离开阳城,北上洛阳。 离别是暂时的,他们终究会在洛阳团聚,然后一起去面对所面临的一切,无论是荣耀还是危机。 这一次赵川麾下大军不走小路,而是走的晋国官道,预计到达的时间会很早,而且一路上都是处于桓温北伐大军的控制之下,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极小,除非是跟桓温翻脸。 “川哥哥说得对,胡人早已不是百年前的胡人了。抱残守缺,真的很要不得。” 王孟姜叹息了一声,明眸皓齿的长安君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她们印象中的野蛮人,早已不是茹毛饮血了。 此时入主中原的胡人,不仅不排斥汉化,而且很向往,甚至可以用趋之若鹜来形容。 历史上,苻坚等人的儒学水平,跟江左大儒比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当然,一种矛盾缓和之后,伴随的是另一种矛盾的激化,胡人汉化之后的野心,也会变得极大,产生那种“寇可往,我亦可往”的错觉,问鼎天下,成为触手可及的事情。 汉人天子被拉下神坛,九五之尊的位置,变成了人人可以觊觎的东西。 鲜卑慕容氏以前,即使是后赵石虎,也不敢称帝,仍然奉晋国为正统。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胡人”,低人一等,那种自卑感是抹不去的。他们从来也没能想象过自己可以一统天下。 但自慕容氏入主中原以来,就开始“洗白”之旅,也开始登基称帝,俨然有席卷天下的志向。 有个故事很能说明慕容氏的心态。 据史书记载,升平三年(359年),慕容俊梦见后赵武帝石虎咬他的臂膀,便掘开石虎的坟墓,寻找他的尸体,但没有找到,于是悬赏百金搜求。 这大概也是出于做贼心虚。 然后邺城的有个叫李菟的女子(当年的后赵宫女)知道下落,告诉了慕容俊。 于是慕容俊在邺城郊外的东明观下找到尸体。 然而尸体居然僵而不腐。(僵尸传闻) 慕容俊踩着尸体骂道:“死胡人,竟敢吓唬活天子!” 接着历数石虎的残暴罪行,又用鞭子抽打尸体,最后投进漳水之中,但尸体却倚靠在桥柱边而不漂走。 等到前秦灭掉了前燕,王猛为此杀掉李菟,将石虎的遗骸收拾起来安葬了,这件事才算画上句号。 看到没,慕容俊那时的心态,已然看不起石虎,认为石虎是个冥顽不灵的胡人,而自己是天子。 所谓天子,乃是儒家天人感应学说才有的,慕容俊俨然是将自己看作是“正统”,跟江左是并立的两个国家,胡汉对立的色彩,其实在无形中减少。 昨夜谢道韫跟王孟姜发现赵川忧心忡忡的模样,就询问了他不开心的原因,赵川说出的那番理论,很是意味深长。 后世看来的胡人汉化,或许是好事,但对于这个时代江左世家的人来说,却并不是这样。胡人吸收了汉文化的养分,变得强大而有底蕴,最终孕育出超越胡汉之分的关陇集团。 而关陇集团创造了后来的大隋与大唐,将中国的封建成就推向了最高峰。 “回去吧,我还是继续写我的心学,郎君研究的那些东西我看了就头大,那本书你拿着好了。” 谢道韫大方的把赵川留下的书稿给了王孟姜,其实是不想让这些东西被自己的叔父谢安得到。 交出火药秘方,已经让她十分难堪,这样的错误,她不想一犯再犯了。 “那感情好,川哥哥说了,他将来会在洛阳开办学堂,专门传授这些东西,书稿就留给我整理吧。” 王孟姜微微一笑,将装订好的书稿抢到手上,对着谢道韫甜甜一笑,她现在又不会觉得无聊了。 赵川说这本书只是初级的,还有更高级的没有写,还说黑火药没前途,他手里还有更猛的东西。 “道韫姐,走啦,快回阳城吧。” 王孟姜拉着谢道韫就往回走,昨夜赵川在两个女人房里分别呆了半个晚上,她们都很想知道,对方究竟跟自己的男人做过什么事情没有。 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抱在一起说说话。 谢道韫很怀疑,这种创造性的技术,真的可以像赵川说的那样普及吗?现在江左农奴庄园经济,普通人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知识都垄断在世家手上。 一旦开放文化禁止,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回到阳城后,谢道韫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苦苦思索着赵川行事的脉络。对方的很多行为,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了不得,但却可以用一个赵川经常说的词来贴切的概括。 细思极恐! 谢道韫想起叔父谢安当时对自己的叮嘱,似乎那时叔父所担心的事情,正一件件变成现实。 这让她陷入难以言喻的苦恼之中,谢道韫敏锐的预感到,或许不止是自己,就连天下最普通,最底层的人,都会被赵川影响生活,只是现在却是不知道这影响是好是坏…… 距离慕容俊陨落,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时间,战场形势,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以洛阳为中心,四面八方,其实都埋着数不清的火药桶,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来回拉锯乃是常事。 东面的荥阳,西面的潼关,北面的河东,南面的许昌。 这些地方,都是冲突的爆点,东晋,前秦,前燕这些势力,都是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随时可能打起来,甚至已经交锋过一次。 这原本只是常态! 但随着慕容俊的逝世,还有关中诡谲难明的局面,一切矛盾,都暂时消弭于无形之中。攘外必先安内,乃是最基本的政治原则,任何一个没有昏头的肉食者,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燕国新君继位,果断停止了与东晋的战争,并让出荥阳城以示诚意,并交还俘虏(仅限于中高级将领),退回到原来的势力范围。 于是桓温北伐大军右翼,也是作战的绝对主力,瞬间没了压力,桓冲和谢奕的十数万大军,也失去了防御的对象。 刚刚即位,就出尔反尔,对于一个希望恩威并施的政权来说,打击是极为巨大的,桓温不相信燕国能耍什么花招。 一方面,他可以松口气,另一方面,他和郗超为鲜卑慕容准备的“大餐”,已经失去了客人,变得毫无意义。再高明的计策,都需要对手的配合才行,你再怎么算计,对方不上套也是枉然。 同样的,秦国苻家,也出了点事情,各方都听到了风声,一个靴子已经落地,另一个却迟迟不落,人心惶惶之下,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去趟桓温北伐这浑水,能守住潼关就不错了! 就连桓温本人,都得到一个对他而言很不利的消息,没有闲工夫继续在洛阳周边略地,找这些胡人的麻烦。 司马聃的新皇后,太原王氏出身的王穆之,怀孕了! 居然怀孕了! 她怎么可以怀孕! 司马聃都已经被自己废了,成为了“萎男子”,让女人怀孕,他是怎么做到的!! 桓温百思不得其解,关键这事还不是心腹郗超亲自操刀的,而办那件事的当事人已经被自己灭口,这……要怎么说?难道去找司马聃当面对质,问他现在床上是否雄风依旧? 桓温原本的计划,就是携北伐光复洛阳之功劳,然后攻击皇帝司马聃是“不能人道”(现在也确实是这样)的废物,将其废帝! 下一步,就是让自己的好友司马昱即位,等一切部署完毕之后,再让司马昱“禅位”给自己,这些步骤都走完,所有都是水到渠成,然后他会整合资源,去北方跟这些胡人算帐。 这才是应该的剧本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之前弄废司马聃,已经让谢家极为不满,更别提胸有沟壑的褚蒜子了,估计对方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再把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只怕会再得罪上位心切的太原王氏,挡人官路如杀人全家,对付王穆之这件事,不可取。 他甚至还需要派人暗中保护王穆之和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这个女人出事,只怕世人第一个就是怀疑自己,何苦来哉? 桓温再三思索,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太紧逼迫,只会破坏这次北伐“收复”洛阳的成果。 聪明人不该做那样的事情。 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心中哀叹一声,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洛阳宫内,桓温放下心中的愤懑,若无其事的四处走动,参观这座破败的宫殿,他既能感受到当年太康之治的辉煌,也能想象洛阳城被胡人蹂躏的惨痛。 他的女婿朱序,看到岳父脸色不对,于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贤婿,今日我就离开洛阳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过段时间,晋国的一些重臣,会到洛阳来参加先帝祖坟的迁移大典,别把这弄得太寒酸了。” 现在的洛阳,处于胡人环伺之中,确实破败得不像样子了。 桓温亲密的拍了拍朱序的肩膀,女儿怀孕了,他这个岳父的心情,自然也是跟原来不一样的。不过朱序不能回归晋国,更不能是自己麾下的打手,这是世家的规矩。 既然谢家对此寸步不让,那桓温也不好公然打脸。 更何况现在计划有变,桓温决定釜底抽薪,让那些在建康龟缩的世家中人好好来洛阳参观一下,沿路“欣赏”一下北地的满目疮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才是晋国的守护神! 没有他桓温罩着,那些人只怕也会跟北方的汉人一样,活在人间炼狱,朝不保夕! 等自己回去以后,如果要废帝,他们这些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那个,赵川来了怎么办?”朱序沉声问道。 只要赵川不投靠胡人,就是他的主公。这一点,朱序自认自己还是有节操的。 “那家伙啊,我给封了个弘农郡郡守,暂代洛阳城城守,怎么样?他怎么说都是晋国的人嘛!” 桓温意味深长的看了朱序一眼,赵川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他没办法插手,不过套一张晋国的“外衣”,却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性价比极高! 洛阳是守不住的,不然当年祖狄北伐,就不会守不住洛阳,北方经济被严重破坏,困守孤城,迟早还是会被对手拔掉,既然赵川这家伙有点妖孽,那就让他折腾去呗。 总比在胡人手上强一点,万一坚持不住了,朱序带着桓婧逃到江左便是。 说实话,桓温根本就不认为赵川可以扛得住。燕国休生养息只是暂时的,等他们缓过劲来,第一个目标就是洛阳,鲜卑慕容的领导层,对天下之中的洛阳有着不同寻常的渴望。 “好了,今日我就启程回许昌,下一步,北伐军大概是会渐渐退到淮南防线,不过不是一起撤退,我也会利用秋冬的枯水期,疏通河道,相信你应该明白的。” 这一路,桓温深感补给线脆弱,他要讲屯田的范围,继续往北扩展一些,不然等到将来的大战,会显得力不从心的。 疏通河道,让水军发挥作用,乃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我走了,洛阳等赵川来了你就交接给他吧。”桓温淡淡的说道,似乎根本就不心疼。 第二十五章 无声的震慑 汜水关外,谢安和谢玄,带着几个亲兵,向北走来到了黄河岸边,这里人烟稀少,曾经的村落已经被废弃,只剩下孤零零的几面断墙矗立在那里,似乎诉说着当年的往事。 这里原本可以算是京畿地区(西晋时期定都洛阳,汜水关在洛阳以东不远),这里的土地,也多半属于世家和权贵,只是青山留不住,毕竟东流去。 司马家的八王之乱,花样作死,丢了半壁江山,这个又能怪谁呢? “苏蕙那丫头真是难缠,好不容易才甩开她,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谢安虽然叹息了一声,之后却是在抚掌大笑。 苏蕙缠着他,与他讨论经义,时常有惊人之语,不过那些都是小事,眼前的才是大事。 “以女人的终身幸福去换取荣华富贵,我始终不是很赞成这么做。”谢玄在一旁闷不吭声,嘴里低声嘟哝了一句,叔父谢安正在得意,他可不敢扫对方的兴致。 “道坚(刘牢之表字),东西准备好了么!现在就拿出来试试吧。” 来到一处野地里,四周杂草丛生,似乎是一个干点隐秘私活的好地方,不远处就是黄河河岸,谢安让这支不到十人的队伍停下来,开始分工协作。 谢安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是“秘密武器”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他不动声色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俗语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箱子里的那些东西,足以送他们去西方极乐世界。 然而他不得不亲自试验一下,也不得不小心点,因为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谢家北府兵的装备选用。 “幼度(谢玄表字),死囚的事情,不需要了,就用平日里练武的木人吧,有伤天和的事情,咱们还是能不做尽量不做。” 谢安慢悠悠的说道,处事中正平和不激进,是他一向的处事原则。再说拿活人做试验,也太残忍了一点。 谢玄显然不像谢安这么想,脸上几度挣扎,但最后还是服从了谢安的嘱咐。 “给这几个木人,身上穿好北府精甲!”谢玄吩咐了刘牢之,自己跟谢安则是躲得远远的。 北府精甲,谢家工匠花了十年才研制出的新式盔甲,内衬用又细又密的丝绸,中箭后,箭头很难穿透,直接拔出就行。 对刀剑等武器的防御,以滑开为主,叶片甲与锻造板件的结合,用牛筋穿孔连接,防御强大又不失灵活,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这盔甲真不是一般的贵,不然谢家真不需要卖女人求赵川弄洛阳的宝藏。谢家攒了十年,也才弄一千套,装备给谢石麾下的北府军种子。 亲兵打开抬着的箱子,拿出两个木人,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来套在木头人上面,有一个木头人还套了两副盔甲! 将木头人绑在一棵树桩子上,亲兵们将赵川送到桓冲谢奕大营里的那种“震天雷”,拿出两个,放到地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引信,随即疯狂飞跑到谢安他们躲藏的树后面! 他们已经被告知离得远远的,不然死了别怪没人收尸。 一声巨大的轰鸣,感觉大地都在颤抖,耳膜生疼!赵川忘记提醒他们,要张着嘴比较好! 火球腾空而起,随即冒起浓烈的黑烟,谢安看到穿着盔甲的木头人被炸得飞起,又落下来,粉身碎骨,盔甲也随之解体,附近的草木都在燃烧。 似乎过了很久,野火熄灭,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之后,谢安才走在最前面,带着人慢慢靠近那棵树桩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谢安跟谢玄两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两颗“震天雷”,居然会有这样的威力。 四周都是一片狼藉,木人身上的木头已经被炸断,铠甲上的铁板倒是完整的,只不过已经变形。 铁叶片早已不见踪影,飞散得到处都是,连着铁片的小铁环已经断裂,被彻底废掉,更别提那些牛筋了。 更让人心寒的是,套了两幅铠甲的木头人,一样被震断,与套了一副的木人并无二致,在场诸人,无不勃然变色! 特别是刘牢之,他引以为傲的弓马娴熟,力大如牛,在这“震天雷”的作用之下,变得无足轻重,几十年的寒暑苦练,都做了无用功,管你是不是高手,一颗“震天雷”下来,都会被炸成碎片! 他们引以为傲的北府精甲,号称这个时代胡人的箭矢都无法彻底洞穿的神器,在“震天雷”面前居然是这样的不堪一击,或者说,根本无法给穿铠甲的人,带来任何有效的防御。 说句难听的,穿了就是个心理安慰,甚至还不如不穿,不穿至少可以跑得快些,说不定就逃出爆炸范围了。 赵川把这些东西交给北伐军,很是意味深长啊! 谢玄一张脸吓得面无人色,之前他心里还对这些东西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姐姐陪赵川睡觉(他自己脑补的)不是白睡的。 为了这些“大杀器”,为了在决定胜负的战役中无往不利,别说是让姐姐谢道韫陪睡了,就算让自己当兔爷陪赵川睡一觉,他可能都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种东西,谢家一定要掌握在手里!哪怕不是“独门绝技”! “道坚,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许脱队,包括你在内。你们去接收荥阳的谢石那里,把这些东西都送过去,不可声张,明白吗?去吧,我跟谢玄有些话要说。” 刘牢之是个明白人,他还在震惊之中,却也知道此事极为重要,带着手下几个亲兵就离开了,荒野中,就剩下谢安与谢玄叔侄二人。 “你姐姐贤良淑德,容恣不俗,就算是这样,她能捆得住那个怪物吗?那个怪物如果要作恶,她拦得住吗?” 两人走到黄河边,看着汹涌澎湃的黄河水,谢安问了一个谢玄难以回答的问题。 怎么说呢?枕头风嘛,要看女人受不受宠,姐姐不断忤逆赵川,就算现在被捧在手心,迟早也会失宠的,谢玄对此并不乐观。 后赵石虎也有宠妃,但他该杀人还是会杀人,并不会及时收手。 现在赵川向他们示威,也是卖好,绵里藏针,这些无声的较量,谢安和谢玄都已经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我能给你,自然心甘情愿的给,我不想给,难道你还能拿走不成? 既然有“震天雷”这等杀器,自然也是有破解之法。谢安不会蠢到认为这是赵川手里唯一的杀手锏。 “强敌环伺,那家伙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么?”谢玄有些难以相信赵川会在洛阳站稳脚跟,这地方虽然好,但太扎眼,你不强大的话,胡人随时都会来插一脚的。 谢安看着滔滔黄河水,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以前他也是不信的,还想着将来赵川会跟着谢道韫回江左,但现在看来,有了“大杀器”的赵川,未尝不能开天辟地,至少站稳脚跟是没问题的。 大意了!到底还是小看了那家伙!谢安觉得这是赵川在跟他在隔空对话。 乖乖把谢道韫放我这,自然少不了谢家的好处,你若是想玩花招,我也不介意带着大军去江左抢人,在我的“大杀器”的威力之下,你们那些军队都是渣渣! 谢安不自觉的脑补,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自己主持筹谋的北府兵,这支领先时代的军队,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似乎还未诞生,就已经落后于时代! 家族里花了十年,锻造的那些盔甲,兵器等物,事实上已经落后,发挥不了当初预想的作用了,可悲可叹! 他感受到一种被时代碾压的无力感。 “幼度,回汜水关吧,准备一下,我们带着大军,去荥阳驻守吧,鲜卑慕容是退兵了,但桓温肯定会把我们安排在最外围,与其受辱,不如提前准备一下吧。” 谢安拍了拍谢玄的肩膀,转身就走,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老态和佝偻,谢玄连忙跟上去,他心里也有话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我们叔侄,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么?” 谢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谢玄,两人虽非父子,却也是情同父子,谢玄老爹谢奕为人豪迈,不拘一格,其实也是个不善于教导后代的,再加上娘死得早,谢玄等人都是谢安带大的。 “叔父,我觉得吧,赵川这种东西,我们也能做,姐姐不是弄到火药的配方了么?” “你啊你啊,你姐姐在写的心学,你都不好好去询问下,看看书稿。 知易行难,知道怎么做和完全做出来,还真是两回事,也罢,这次去荥阳,我跟你四叔五叔商量下,让家里再成立个霹雳坊,专门负责震天雷的研制,你有军务在身,就让谢韶负责吧。” 听到谢安松口,谢玄心中大喜过望。 刚才的爆炸,让他隐隐觉得未来战争的形势,很可能跟过去截然不同,家里不能指望着姐姐谢道韫从赵川那里“偷”技术,火药的应用,应该成为最优先的事情。 东阳城(今浙江金华)的郡守府,郡守王劭和堂弟王羲之,正在拿王家人从王孟姜那里弄到的火药配方,进行对比揣摩,因为王劭之子王谧,也私下里通过情报手段,推测了一份配比。 “二者略有出入,但应该没问题。据说赵川还送了谢奕桓冲一堆震天雷,不知道我们家弄到没有?” 王劭目光灼灼的看着王羲之,就是希望从对方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孟姜已经修书一封回来,顺便带了几颗,你别多想,赵川知道这件事。” 王羲之其实是希望女儿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的,但作为世家的女人,她又岂能站在一旁? 王家主家的人不找她会找谁呢? “如此甚好,不如我们带几个亲卫,去河边试一试,如何。王家没有掌军之人,有了这种东西,或许……” 王劭和王羲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赵川将黑火药秘方扩散,谢家也得到了情报,相信不久之后,配方在顶尖世家当中已经不是秘密。 王羲之跟王劭,都是喜欢炼丹的,其实火药这种东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呢,就和炼丹有些类似! 拿到火药的秘方,相当于是师傅引进门,火药的应用,那才是真正的“修行在个人”! “其实啊,我觉得,咱们王家看上去拿到了东西,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拿到,当然,谢家也是这样,桓温也是这样。” 王羲之微笑了抚摸着自己的美须,心里还挺得意的。 赵川当初跟女儿之间的谈话,他偷听到了,这两人的关系已经超越男女之情,应该说是惺惺相惜,有女儿在,王家不会吃亏,逼迫太紧,并不是好事。 赵川想做什么,他看不透,但很显然,这个人想做的事情,一般人肯定猜不透,包括自己。 “对了,家里在江州建了一个火药坊,专门研制跟火药相关的东西,据说司马昱也跟我说起过这件事,他打算在建康城外原司马晞的武陵王府内也建一个火药坊。” 王羲之从堂兄王劭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果然朝廷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很难说是不是桓温的手笔,要知道,桓冲也拿到火药配方和震天雷的实物了。 任何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如果大家都没有,你却有,那么这算是大杀器。 如果大家都有,那等于是大家都没有,所有人还是在同一起跑线上。 王羲之跟王劭都不是蠢人,两人闲聊当中,清晰的感觉到赵川那“深深的恶意”。 这个人做事,还真是看不透啊! “郎君,你为什么要把火药的秘方给道韫姐和孟姜姐呢?她们肯定会把秘方告诉家里啊!” 跟大军一起行军前往洛阳的路上,长安君忍耐了许久,终于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告诉了赵川。 就算不得不透露,能换点东西也好啊!长安君读书少,却也知道什么叫“奇货可居”。 “你不觉得,所有人跟着我的节奏走,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赵川对着长安君一笑,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果然啊,自己真正的用意,没有人看透,至少长安君没看透。 第二十六章 天下之中 “当年,步摇舞姬天下闻名,权贵人家,都争相攀比,不过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未见过你身边这等绝色美人,更别说是鲜卑女子了。” 薛强瞟了在远处假寐的长安君一眼,用男人都懂的语气,十分猥琐的在赵川耳边悄悄说道。 呵呵,能看不能吃,有什么用?为了让长安君以后不被家里其他女人穿小鞋,赵大官人表示自己现在还只能克制,有时候女人么,就会为了一些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而心生芥蒂。 他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爽快,把后院弄得乱糟糟。 “当年王景略来河东找老夫,说桓温此人,不值得投靠,却又不说缘由,你觉得桓温此人如何?” 刚才还在聊女人,现在一下子转到军国大事上面去了,赵川有点不适应薛强的开车速度,这转弯有点急,差点翻车啊。 赵川看了薛强一眼,对方眼中满是期盼,他心中暗叹,桓温此人,眼光还是很好的,北伐无论真假,都是顺应民心,多少像薛强这样的人,盼着晋国去恢复国土。 不对,是盼着出现一个可以横扫八荒的强人! 薛强所在的河东薛氏,一直撑到北魏时期,才跟拓跋家有限合作,堪称是北方汉人里的第一把硬骨头了,很明显的,薛氏对崛起的桓温很有兴趣。 司马家腐朽了,桓家却未必。就像是后来刘裕北伐的时候,在北方也很受欢迎一样。 成大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重要的却还是自身的能力。 “桓温脱胎于世家,换汤不换药,难成大事。”赵川摇摇头,给薛强泼了一盆冷水。 桓温人没问题,但摆脱不了他的出身,后来那么多动乱,最后却是刘裕篡位成功,这不是偶然的。没有世家身份的掣肘,就能更自由的发挥。 世家的整体腐朽,这是大环境决定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算一时间能出些人才,到最后,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虎父犬子,又怎能保证社稷稳定? 毕竟苦战称王者,远胜生而为王之辈!赵川觉得薛强满腔热情,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桓温此人,将来的成就不会比晋国司马炎(司马懿的孙子)更高,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你想投靠过去没问题,但人家却未必真把你当回事。” 赵川没有直接回答薛强,而是拿晋国的开国皇帝作类比,二者都是大世家出身,也有一定可比性。 司马炎在位二十多年,可以用前明后暗来形容。 他曾为西晋经济、文化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主导过太康之治,让三国的战乱平定,社会各层面都到达一个新高度,这一点不能否认。 但是,受时代的影响,受世家政治的影响,他在政治制度上基本上沿用了汉代以来的分封制,严重地削弱了中央集权的巩固。 很多后来的历史人物都认为这是脑残之举,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现代所推崇的大汉,实际上管理范围和管理人口都极为有限,过于强化中央集权,经常是政令不出京畿。 伴随着三国内战的进行,实际上魏吴蜀的领土都在扩张,这就给了世家发挥的空间。 世家垄断了文化,垄断了人才,当权者只能跟他们合作。 司马家选择治理方式,是与世家共治天下,因为他们也是世家出身,不可能,也没有动力去开辟一条未知又充满风险的新路。 所以司马炎为了制衡世家的力量,也只好加强家族的力量,分封诸王,这也为将来的八王之乱埋下伏笔。 再加上他晚年得意忘形,生活奢侈腐化,公开卖官,宫中姬妾近万人(这里面还有“咸湿”这个词的典故)。 上有所好,下必效仿。 劣币淘汰良币,各级官吏也逐渐不理政事,斗富成风,奢侈之风盛行,为之后的八王之乱埋下伏笔。 可以说,从一开始,西晋,或者司马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暮气沉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个群体,这也是为什么赵川宁愿到洛阳跟胡人周旋,也不愿去江左沉沦的原因。 薛强会打仗,能打仗,却不是个赳赳武夫,对于赵川的意思,他也大致听看明白了,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当年好友王猛不肯跟着桓温去江左,大概也是觉得他寒门出身,永无出头之日吧。薛强心中暗自揣摩,若是自己投靠过去,真能得到桓温重用? 只怕未必!谢安,郗超,王坦之等人,无不是江左大世家出身,估计很难有自己的位置了。 “你那首潼关怀古,老夫很欣赏,特别是最后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薛强叹息了一声,这个临时扎营修整的地方,离汜水关不到百里,快马半日可到,中原大地和往年一样,民不聊生,荒芜遍地。 为了心中的理想,薛家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子弟,何去何从,该怎么选择,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做出决断的。 “兴,那是辛苦,亡,那是痛苦,还是不一样的。辛苦也是为了明天的好日子,心情愉悦,亡,那就是跪着,等待发落,伴随的是胆战心惊。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这话说得太有深度,薛强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年纪轻轻,却也是一方之主了,而且文采斐然,怎么能把他当后辈看呢? 前有可足浑常,后有姚苌,都在这个少年郎身上栽跟头了,这能是偶然么? “你那里养猪么?”赵川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忽然抬起头问了薛强一句。 哈?这话多新鲜啊,适逢乱世,很多人都改养猪不养羊了,尽管猪肉被认为是“脏肉”,但产肉多,而且不挑食,年景不好的时候,普通人家还是偶尔吃得上啊。 “薛家堡有专门养猪的,猪皮还可以用来做皮甲。”薛强点点头说道,还没回过神来。 “嗯,那就好。”赵川的样子若有所思,让一脸尴尬的薛强弄不明白对方是想干什么。 有猪就好说,洛阳地区也是不缺煤矿的,后世洛阳附近好几个大煤矿,出了汜水关往南不远,就是平顶山煤矿,有这玩意就好说。 发展工业可不能没原料啊。猪肥肉,煤炭,都是可以源源不断获得的原料,比硝石要靠谱多了。 赵川在心中暗暗窃喜,洛阳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绝境,那是对弱者而言,对强者来说,这里就是天下的中心,他赵大官人想打谁就能打谁,从这里出发,都极为方便! “当年太康之治,若是能延续,那该多好啊。” 正当赵川想入非非的时候,薛强有感而发,言语中带着憧憬。 身处河东的他,想来很是感慨吧,当年的洛阳,兴旺发达,一扫东汉以来的颓势,恢复了历史的荣光。 只可惜好景不长! 营地里,负责造饭的炊事兵(赵川特意选拔出来的)开始熬野菜汤,今天抓了一只野猪,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闻到香味,薛强有些感慨,当然羯族人吃人,他是亲眼目睹的。 闻到这个味就没了胃口。 “太康之治,不可能延续,就算不出这样的问题,也会出那样的问题,没有人可以改变,司马炎不行,桓温不行,甚至,你也不行。” 赵川冷冰冰的说道,他看着薛强额前的白发,知道对方为了心中的理念,这些年付出了很多,也很辛苦。一路走来,不知道看到多少悲剧,又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 打击这样一位执着的大叔,确实让人心中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吧! “太康之治,是因为三国战乱,人口大量死亡,大片土地荒芜,没有主人,又休养多年,肥力充足,人少地多,自然那些世家也不愿意做恶人。 但你觉得这种状况能持续么?” 封建时代,绕不过去的,永远是耕地与人口的之间的直接矛盾!王朝周期律,就摆脱不了这个。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南宋,因为大片国土沦丧,又面临极大军事压力(先是金国后是蒙古),南宋采用了后世所谓的“积极货币政策”,将商品经济和税收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大规模海外进出口贸易,也改变了国家生态,隐约要跳出封建时代的牢笼。 赵川不认为薛强能回答工业时代以前无人能回答的问题。 果不其然,薛强想说些什么,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一样,完全说不出口。 “一个国家无论开国时候怎么样,接下来的,一定是土地兼并,各种模式的土地兼并,皇族,世家,豪强,土地终究是有限的,你说该怎么办?” 薛强是河东的豪强世家,自然知道,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耕种,所谓的良田,其实比例是很低的。 赵川所在的后世,连农业税都取消了,依然需要大规模的使用农药,化肥等物,还需要进口相当比例的经济作物,像现在晋国那种耕种模式,以粮食和桑树(丝绸)为主的,只能用呵呵二字来形容。 赵川的问题薛强无法回答,他默默的走到营地的角落,背影看着有些孤独。 有一天,一个人告诉你,你向往和坚持的东西,其实都是虚幻和假的,是你没机会看到它们最真实的一面,对你的打击,就像是被捅了几十刀一样难过。 偏偏你隐隐觉得对方是正确的,心脏就像是被堵住,觉得生活都失去意义。 所以薛强连反驳赵川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战乱,人口一定会多到土地无法承受,那时候,战乱自然是如影随形。 “郎君,我觉得你刚才有点残忍了。” 长安君走过来,轻轻的搂着赵川的胳膊,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果有人告诉自己,你只是慕容垂的玩物,这辈子就这样了,那自己也会觉得生不如死。 因为生活毫无希望。 这个道理放在薛强身上也一样。 “我觉得,你肯定是有办法的。”长安君满怀希望的看着赵川,对方刮了下她的鼻子轻声说道:“你就是太单纯,人心却是复杂的。说好话的人未必是真为你好,说坏话的人也未必是真要对付你。” 他站起身,将长安君拉起来,两人看着天边的夕阳,夜晚就要来了。 “人活下来,就是为了死去的,也总有一天会死去的,那么你的喜怒哀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赵川这个问题,长安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好沧桑,又隐约透着深刻的哲理,自己无法参透。 “知道吗?天上的星辰,有的离我们很远很远,远到什么程度呢,可能光都需要几亿年才能到我们这里,也许这颗星辰都已经不存在了,它的光我们都还能看见。” 赵川指着天上的启明星说道。 启明星就是金星,离地球可没那么远,只要道理长安君理解就行。 “十年可知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赵川盯着长安君的眼睛,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我也不想太寂寞,所以想折腾点动静出来,到死的时候,无悔一生足矣。” “讨厌,人家又想给你生孩子了,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长安君紧紧抱着赵川的腰不放,把头埋在他怀里,脸颊带着迷人的红晕。 被自己的男人电得全身都酥了,这种男人就像是致命的毒药,让人无法抗拒,深邃,迷人,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他不仅英俊不凡,智慧更是可以穿透时间和空间的迷雾,直指事物的本质。 斗转星移,长安君觉得自己没机会去看,但陪着赵川知晓春去秋来的秘密,已经成为她一生的愿望。 夜深了,长安君已经在自己怀里熟睡,赵川凝神看着洛阳的方向,心潮澎湃! 慢慢的接近,手上间接沾满了鲜血,他终于来到这里,天下的中心,洛阳。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来自千年后,自然可以感叹王朝更替。 胡人们,颤抖吧! 世家们,颤抖吧! 我将会制定这个时代的规则,掀起时代的风雨!跟着我的脚步起舞吧! “郎君,轻一点,听说女人第一次有点疼,你这个色鬼,别那么急啊!” 长安君大概是梦见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迷迷糊糊的在赵川怀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哝了一句。 让某人心中的豪言壮语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罢了,为了你和道韫她们,我就活出个人样来吧。 第二十七章 不躲也不逃 “慕容家里面,慕容恪可能是唯一的好人。” 汜水关近在咫尺,赵川和长安君边走边聊,不知怎么的就说起慕容家的几个人来,长安君如数家珍,将她知道的那些人一一道出。 老一辈的慕容皝长安君不认识。 跟她同一辈的,人才辈出。 慕容俊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手段阴柔诡谲,富有战略大局观。 慕容垂心思细密,有勇有谋,胆大敢于冒险,带兵不动则以,动若雷霆。 慕容恪阳刚稳健,人望极高,素无野心,对手下人宽容之至,善于协调燕国国内各势力之间的关系。 至于下一辈里面,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是一号人物,不到十二岁的年纪,已经能镇得住吴王府的内宅。其余的,包括慕容伟在内,全都不值一提,不是纨绔公子,就是酒囊饭袋。 富不过三代,不外如是。 没有一个是长安君看得上眼的。 薛强不动声色的在一旁偷听,心中好奇这位美女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对慕容家的事情了若指掌,还颇为看不起,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 上位者就不会以儿女情长去考虑问题,看来这位赵大当家,似乎并不是完全因为好色,才这么宠眼前的鲜卑美女。 美女不是稀缺资源,但美女身上的背景,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想起长安君很可能跟燕国慕容家关系匪浅,薛强就感觉不能小看赵川。 这个年轻人做事,都是带着深意,你觉得他浅薄,那只是因为你自己浅薄,看不透对方的操作罢了!《三国演义》里的那句:非丞相在梦中,乃汝在梦中,足以说明薛强的感受。 “所有人里面,我觉得慕容恪最厉害,因为他有本事,而且我们都不怕他,就像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你也很厉害,但我并不怕你。” 长安君似乎对这个慕容恪印象很好,而且认为这个人比赵川十分忌惮的慕容垂要厉害。 对于长安君的话,赵川不置可否,英雄人物,那都需要当面品鉴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大神,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历史书也是古人写的,难免因为立场不同而胡写乱写。 “大当家,前面有晋军的使节,你过去看一下吧。”刘轨从队伍的最前面小跑过来,脸色有些难堪的说道。 “人看上去挺跩,架子很大,当家的小心些。”看到薛强在赵川身边老神在在的样子,刘轨在赵川耳边小声提醒道。 架子很大?很拽? 能比桓温还大么? 对于刘轨的话,赵川暂时还觉得不明就里,一切见了那位“使者”之后,谜底自然揭晓。 “哦?荆州水军大都督居然当起了信使,多新鲜的事情啊,竺瑶兄,一切可好啊?” 来人身披重甲,看着成熟稳重,盔甲上带着暗红的血迹,估计是前段时间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来不及清洗盔甲。 来的是熟人,而且还是跟自己很不对付的熟人,赵大官人火力全开,像个得志的小人一样嘲讽对方。 “你记错了,是前荆州水军大都督,现在只是个鹰扬校尉罢了。”竺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川,两人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 傻子也看得出来,赵川跟这个叫竺瑶的人,在暗暗较劲!而且对方并不是普通信使,他只是兼职的。 赵川也是鹰扬校尉,从官职上说,跟对方一样,但两人的处境是天差地别。 人和人之间讲究眼缘,赵川觉得自己跟郗超就很有眼缘,明明心里藏着事,也能说到一起去。 这位叫竺瑶的将领,恐怕天生就是赵川需要敬而远之的那一类人。 换个角度说,拼命往上爬的人,自然会妒忌运气爆表的人,娶谢家的长女,身边美人环绕,独领一军,俨然诸侯,被江左各大世家所看重,赵川有太多地方值得竺瑶羡慕嫉妒恨了! 看了一眼艳若桃李,秀色可餐的长安君,竺瑶压住心中的戾气,庄重的对赵川说道:“北伐幕府军令,赵川所部,前往荥阳东南苑陵县接应俘虏!” 竺瑶将帛书写好的军令交到赵川手里,转身就走,这里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这厮怎么身边总有绝色美人?一个赛一个美艳,简直让人无语。 竺瑶很希望有人能收拾下赵川,将他的女人都占为己有,即使自己吃不到,看着对方倒霉,也是件乐事! 苑陵县乃是后世的河南新郑所在,现在因为战乱,已经荒无人烟,晋国不管,因为无险可守,燕国也不要,是个典型的中间地带。 四周都是东晋的控制区,唯独这里有一个突出部,地位十分尴尬! 竺瑶走了以后,赵川失笑着对薛强说道:“我跟那厮不对付,他今天来送信,估计就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接受俘虏,赵川已经弄明白了,肯定是那个志大才疏,只懂得书法的王珣!听说之前他因为没注意,被慕容恪打了一记闷棍,荥阳被攻破,守军也全部做了俘虏! 这是桓温北伐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败绩,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人家做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听谢奕说,鲜卑慕容服软了,所以让出了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堪称是东西两线战略分水岭的荥阳(楚汉之争,战场就在荥阳及周边地区)。 志不在灭燕的桓温,也就顺着坡往下滚,接受了鲜卑慕容的好意,将战线稳定在荥阳一线,让谢家的军队去镇守荥阳。 慕容恪按照约定,修书给桓温,答应在苑陵县交还俘虏,这在胡人当中还真是头一遭。 其中会不会有诈,毕竟苑陵县(后世新郑)这个地方,位置重要而尴尬,万一鲜卑慕容耍花招,还真是脸上无光。 所以让赵川这支被灭了也不心疼的队伍去做危险的事情,倒也合情合理,就像他把谢家的军队安排在最东面防备最危险的敌人一样。 世家斗而不破,表面和和气气,背地勾心斗角,乃是常态! 想明白这个环节,赵川松了一口气,桓温只是“顺手”折腾他,并非是“特意”对付他,那就好! “郎君,现在不去汜水关吗?我想梁影姐了呢?”长安君耷拉着脸,她已经敏锐的意识到,马上又有麻烦事了。 “罢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往东走吧,去苑陵县。” 薛强看着赵川一副苦笑的样子,感觉滑稽又悲凉! 赵川的遭遇,只是两淮地区流民队伍的一个缩影罢了,赵川本人,若是抛开他的那些人脉,其实也就是个手下人马规模大点的“流民帅”罢了。 历史上这样的人物,一直在孙恩造反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熬出头来。 孙恩造反什么时候,说明白点,那时候谢道韫头发都白了,外孙都有了,子女和丈夫王凝之也都死在那场动乱里。 这一蛰伏就是几十年,现在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薛强瞬间明白了,失去了土地的豪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强壮点的流民帅罢了。 投靠桓温,其实也就是在赌对方下次北伐的时候,能够光复洛阳长安,将胡人的势力,驱逐到辽东,赶出关中,那样,自己压的宝,才能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 不然的话……前途难以预料,但没有好下场,这是必然的。 “走啦,我一个跑腿的都没不开心,你这个旁边打酱油的在担心什么啊。” 赵川看到薛强不说话,面色似乎十分挣扎,好心的拍拍对方的肩膀,去找刘轨等人安排军务去了。 去苑陵县还要赶早才行,天知道鲜卑慕容会不会变卦,夜长梦多啊! 荥阳离汜水关,也就几十里地的样子,傍晚,赵川就在运河边扎营。 公元前360年时,战国时的魏国就在荥阳开凿了鸿沟(也就是汴渠的雏形)。 自荥阳引黄河水流向东南,与淮水、泗水、济水、汝水等汇合,把荥阳同陈(今淮阳)、山东定陶等著名城市以及江淮一带连成一个水运网。 之前慕容恪攻克荥阳,多亏占据的时间不长,多亏燕国国内出了乱子,不然桓温这次北伐,只怕要功败垂成! 这也能看出世家子弟领军,是多么的不靠谱,将东晋地理上的劣势放大。 最终导致北伐力量分散,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让整个局面崩溃。 谢安和谢玄都在荥阳,但赵川不打算跟他们相见,实在是没什么好说,开口闭口就是利益,好像进了菜市场一样,太没意思了。 汴渠边的一棵柳树下,长安君抱着双腿,凝神的看着河水里红彤彤的夕阳,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怎么了,是害怕被慕容恪看到吗?” 赵川在长安君身边坐下,顺势就搂住对方的香肩,鲜卑美人乖巧的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身体软软的像是没了力气。 “你是在犹豫要不要出现在慕容恪面前吧?现在慕容家的人,估计都以为你死了,包括你的亲族,也对你不抱希望了,对吗?” 赵川很快想明白了长安君在担心什么,她毕竟是慕容垂的妻子,虽然逃婚,但婚约还在,慕容恪翻脸将她掳回去,合乎这个时代的公理道理,反而现在她跟赵川这样不清不楚的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狗男女”。 “我是一个身份的象征,也是慕容垂难以面对的人,所以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对付挡路的人,首当其冲就是你。” 这次长安君没说你不必管我,或者我躲起来什么的,说实话,她也厌倦了不能示人的生活。而且赵川身边多了个鲜卑美人,倾国倾城,这种消息,逃不过慕容家的耳目,被查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梁影假死都没有瞒过脑袋有点愣的苻生,更别说只是失踪的长安君了,燕国一定私下里派人在洛阳一带寻找过她的踪迹。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很多事情,躲是躲不掉的,我又不能放弃你,所以咯,管他是慕容恪还是慕容垂,放马过来就是了。” 赵川在长安君娇艳的红唇上啄了一下,他的对手已经够多,债多不压身,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现身。至少可以让慕容恪等人看到,长安君在自己身边很幸福,至少自己可以给这个女人他们不能给的东西。 “老天对我真好,先是有梁影姐,然后有你,道韫姐她们也接受我了,真是很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们。” 长安君把赵川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些,心中的甜蜜,难以用语言描述。 “别妄自菲薄,我知道一个叫三娘子(明代的人)的草原女儿,为自己的族人做过很多事情,杀戮不能实现的事情,有时候其他的方式可以实现。 也许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出来,引导你的族人,走一条正确的路。” 鲜卑人未必好统治,但自己身边若是多个鲜卑贵族出身的女人,被接受的可能性则会大得多,等时间久了,同化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在乎了,北魏还自上而下的推行汉化呢,连“拓跋”的姓氏都改为“元”了。 “嗯,郎君,我听你的。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做选择,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那双纯洁的眼睛,带着坚定和执着,赵川有点明白为什么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个妹子都能接受长安君这样一个女孩了。 有的女孩很单纯,却像是纯净的火焰,能够温暖他人,有没有心机,是看得出来的。 “等我们在洛阳安定下来,我教你读书识字,知识可以让人增长智慧,以后你不仅依旧明眸皓齿,而且还能体会到那种洞察人心,堪破世情的力量,变成一个外在美丽,内在充实的女人。” 这并非是情话,却让长安君沉沦不可自拔,她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个人带着自己,走在一条光明的路上,一切都会欣欣向荣。 “那些都不重要,我就是想给你生个儿子,把他教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比他爹还厉害的那种,这就是我可足浑岚一生最大的成就!” 长安君媚眼如丝的凑过来,两人在树下动情的长吻…… 河对岸站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长发披肩,没有发饰。 她看到赵川跟长安君在柳树下吻得难舍难分,气鼓鼓的将一块大石头扔进河里,一边哭一边跑开了! 第二十八章 风云际会 赵川带着麾下大军来到苑陵县,斥候回报,鲜卑人在一条小河的对岸扎营列阵,跟自己正好隔着一条河,很显然,这个交接地点,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一个双方都能放心,也能保持对峙态势的地方! “别紧张,万事有我。” 看到长安君面色有些苍白,赵川拍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前面那条小河对岸的大营。后者深吸一口气,挽着赵川的胳膊,两人来到这条河的岸边。 河水不深,也不够宽,冬天枯水期应该骑马就能趟过,现在是夏天不太好说。这大概是荥阳水系某条干流的支流,在赵川所在的后世,每个乡每个县几乎都有这样一条“母亲河”。 这一段河流正好有一座古朴的石桥,看上去并不算结实,已经很有些年月。 它无法让大部队通过,但走几十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赵川心中感慨,这个慕容恪,做事的分寸拿捏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 河对岸是密密麻麻的鲜卑步卒和鲜卑轻骑混搭的组合,数量大概几千人的样子。 为了不刺激桓温,慕容恪也非常克制,仅仅带了能自保的军队过来,人数看上去跟赵川麾下的不相上下。 难怪桓温这厮会让自己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看上去,这位慕容恪,不像是个好对付的啊! 赵川看着对方那边严整的军容,有点明白了桓温这个枭雄的想法。 虽然暂时停战,但还是彼此敌对,慕容恪现在也是名声在外,乃是当年连冉闵都能击败的人物,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带的人多了,显得胆怯。 带的人少了,又担心对方真的耍诈。 这种事情不好办,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个道理,桓温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不来! 派个非嫡系的过来,无论气势上落于下风也好,或者惹出什么乱子也好,到时候都有人可以背锅,岂不美哉?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赵川看到疑似慕容恪的人站在桥上看风景,身边两个魁梧的鲜卑武士警惕的守在身旁,离得比较远。 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忌惮自己,可以说是光明磊落,亦可说是觉得自己人畜无害,根本没看在眼里。 此人往那里一站,就不怒自威,像座山一样,难以撼动,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么? 似乎无需介绍,对岸那么多人马,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人就是慕容恪,不会是别人。 疑似慕容恪的男子,身高很是骇人,只怕已经超过一米八五,明显比赵川高大半个头,剑眉虎目,国字脸不苟言笑,却不让人觉得阴沉可怕。 很像是赵川后世思想品德老师(系主任之流)的高配版。 赵川心中暗想,任你牛逼哄哄,第一代“震天雷”现在还有点库存,我扔一发过去,是不是世上再无慕容恪? 清代《四库全书》中《选镌石堂险胜遗集》对慕容恪这个人有着非常高的评价,书中这样形容东晋时的情况: “当时人才南有谢安,北有慕容恪,西有王猛。较其分数,玄恭其贤矣,安石善处轇轕之际,富贵之心薄而家世清虚,无能远猷。王景略干将吴钩薄于德矣。玄恭才优而心正,独不能力主。” 玄恭(慕容恪表字),就是指的慕容恪,对其极为推崇,认为他心智,品格,能力,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小事不糊涂谓之“能”,大事不糊涂谓之“贤”,这是中国古代判断人才的标准,嗯,标准之一。 赵川觉得,少了这一位能居中调和各方矛盾的核心人物,朝着封建专制过渡的慕容燕国,只怕立马会四分五裂! 做掉慕容燕国的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下手? 赵川不是圣母,更没想过拉拢慕容恪,他只是在犹豫有些事情该不该做,做了有没有好处。 这样做值得么?没了慕容恪的保护,慕容垂也难以自保,势必短时间内跟可足浑太后火并。 然后桓温就会顺利灭掉燕国,得到的资源,再一路向西破潼关,估计关中苻家也扛不住,到时候篡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个时候,自己何去何从? 桓温好说,桓温的儿子们可都不是善茬呢,小儿子桓玄,更是心狠手辣的头一号人物。 各种心思百转千回,赵川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不要想那么多比较好。这和玩游戏一样,转入自己不熟悉的剧情,还能不能打出预想中的战果,那可就不好说了。 桥上雄姿英发的慕容恪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看到赵川身边的长安君,并未感觉惊奇,而是热情的打招呼。 “长安君,许久不见了,你没事就好了。” 声音带着稳重,却让人感觉到温暖,既没有虚假的问候,也没有隔离的冷淡。 虽然是鲜卑人,但此人仪态,比许多世家子弟都要到位和自然。 这是一号人物啊,明明知道就是敌人,却无法心生反感!赵川感慨万分,当真莫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嗨,玄恭,你好呀。” 长安君对慕容恪挥挥手,怯生生的打招呼。 若是慕容垂,长安君只怕会冷嘲热讽一番,然而对面的是慕容恪,这个人无论对自己还是别人,说话做事中正平和,作为“逃婚”的女人,长安君无法在慕容恪面前硬气。 “不必紧张,你活着的消息,我早已知晓,只不过没跟我五弟说而已,你现在似乎过得不错。” 作为燕国丞相,执政的首脑,情报都是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 说完慕容恪不去看赵川和长安君,而是站在石桥上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过得还好,而且郎君对我很好,我……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长安君把赵川的手捏得生疼,抬起头看着慕容恪的侧影,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想说的话,说完她感觉全身都脱力,后背上全是冷汗,无力的靠在赵川胳膊上。 “是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在这里恭喜你咯。” 慕容恪的语气是真诚的,他转过头对着长安君一笑,却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似乎是在审视面前的少年,像是在评价长安君挑男人的水准。 不得不说,女人爱俏郎,赵川这幅卖相对少女还是很有些杀伤力的。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少年郎。我因为长安君的关系跟你是同辈,然而年龄却也能做你的父亲了!” 慕容恪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威势,死死的盯着赵川的脸问道。 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燕国主帅,而不是邻家经常来你家帮忙修理东西的和蔼大叔。 “嗨,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愿意的话,叫阿猫阿狗也行啊。”赵川很随意的摆摆手,表示自己跟慕容恪不熟,完全不接招。 赵大官人已经让桓温谢安这样的“大人物”弄得免疫了。 慕容恪被眼前这位俊朗的少年郎逗笑了,他点点头说道:“无妨,查一下你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看这小桥流水,美景难得,你作诗一首以应景如何,做出来的话,长安君你就带走,我不再追究此事。” 来了! 慕容恪此人最是仰慕汉人文化,诗文,经书无一不精,每日手不释卷,乃是鲜卑慕容家族里最有学问和修养的人。 今天是交还俘虏,也是给长安君一个面子,不宜见血,五弟慕容垂做下的丑事,慕容恪心如明镜一样,有心想成全长安君。 一个女人差点被非礼,又跳河失踪,能活下来实在是需要太多的运气,很是不容易,慕容恪动了恻隐之心。 慕容家现在好歹也是燕国的皇族,多少都是要点面子的。家族里已经订婚的女人,你说带走就带走,即使我心里认同,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武斗可以免,文斗不能少! 赵川跟慕容恪对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已经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慕容恪想称称自己的斤两!如果写不出,那可就不止是丢人了,就连眼前的台阶都下不去,事后慕容垂肯定会质问慕容恪,为何见到长安君不将她押送回来。 慕容恪可以用“参加对赌,技不如人”来搪塞过去,相信本身理亏的慕容垂无话可说,抢回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女人,是男子汉快意恩仇的必然选择!寄希望于他人,难道还嫌不够丢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赵川指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慢慢吟诵这首刘禹锡的名句。 “好!好一个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首诗让慕容恪浑身舒爽,身体的毛孔都在颤抖,实在是妙到了极点!不仅饱含感情,而且蕴含哲理,他可以确定,这首诗虽然只有半阙,却一定能流传千古! 赵川这首诗真是搔到了慕容恪的痒处,他一个熟读诗书的胡人,在一堆大老粗里,也很无奈和痛苦啊! 能见证这首诗篇横空出世,当真是浮一大白!慕容恪的心情也由阴天变大晴! “来人啊,拿酒来!我要与这位大才子共饮一杯!” 慕容恪兴奋的大叫一声,身后两个亲兵大概也是觉得赵川这小身板弱鸡到了极点(慕容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赵川还未长定性,一米七五都不到,而且身材修长),不太可能威胁主帅,于是退回军阵拿酒去了。 “来,我敢断言,此诗必定流芳千古,干一杯!” 慕容恪不见外的拿起酒壶就咕咕咕的喝了起来,让对面的赵川和长安君无比尴尬。 尼玛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慕容恪猛喝了一口酒之后,就吟诵出曹操的那首《短歌行》,身后的鲜卑步卒和骑兵全都看傻了! 他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喝完,猛地将酒壶摔在地上,大喊了一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威武啊!哈哈哈哈哈哈!”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那些鲜卑步卒全都用长矛拍盾牌,边拍边喊,气势惊人! 赵川的脸黑如锅底,尼玛的,到底是慕容恪,怎么都不会输阵! 周公姬旦姓姬名旦,周文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因其采邑在周,爵为上公,故称为周公。 后来周公东征平定三叔之乱,灭五十国,奠定东南,归而制礼作乐,乃是八百年周朝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 周公为后世为政者的典范。孔子的儒家学派,把他的人格典范作为最高典范,最高政治理想是周初的仁政,孔子终生倡导的是周公的礼乐制度。 周公极为重视人才,惟恐失去天下贤人,洗一次头时,曾多回握着尚未梳理的头发;吃一顿饭时,亦数次吐出口中食物,迫不及待的去接待贤士,这就是成语「握发吐哺」典故。 曹操的短歌行,就是表示自己会像周公那样礼待贤才,才能使天下人心都归向他,篡汉之意表露无遗! 慕容恪对他吟诵《短歌行》,就是告诉赵川,慕容家有问鼎天下的意思,而且是代表汉人儒家,而非是胡人! 赵川刚才那首诗,是在暗喻慕容恪,慕容垂等人是枯树,是沉舟,而自己是跑得飞快的“千帆”,是欣欣向荣的“万木”,两人利用诗词,暗自较劲了一回! 赵川文采好,乃是“原创”,但很显然慕容恪气势更足,展现了野心和意志! “我还很年轻,我的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首诗你念出来很不妥!” 场面冷下来,赵川表情严肃的看着慕容恪,气氛急剧转冷! “噢?是吗?我倒是很期待呢!那么我就在邺城等着,聆听你的故事和传说吧。” 慕容恪懒得跟赵川打嘴仗,他转过身挥挥手,对着鲜卑步卒的队伍大喊道:“将客人们请出来!” 第二十九章 闭嘴!鶸鸡! 当初,王珣也是很倒霉,被桓温分配到最外围,这是桓温借着胡人的手,削弱江左其他世家军力的手段!只可惜王珣当时被蒙蔽了双眼。 镇守北伐的水运枢纽荥阳,王珣自己也是立功心切,欣然接受了桓温的任命,没想到祸从天降,根本就没过几天,鲜卑慕容的奇兵就不期而至。 王珣及手下将领对鲜卑慕容的军事冒险毫无准备,于是一被闪击,就兵败如山倒,困死荥阳城,最终城破被俘。 还好慕容恪比较厚道,而且爱惜羽毛,所以并未为难王珣等人,不然这些人能不能扛到被鲜卑人送回来,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初王珣在赵川面前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似乎他才是老大,赵川是跟班小弟,如今看到赵川身边陪着一个绝色佳人,在石桥边等着他们,接应他们,心中的羞赧无以言表。 “慕容将军,被俘的应该不止这些人吧?” 赵川明知故问的看着慕容恪,他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把被俘的普通士卒交出来。 “那当然,不过我只答应桓温送还被俘的将校,如今算是信守承诺。 至于那些军卒么,已经安置好,就不劳你费心了。” 连消带打,慕容恪轻轻松松的将赵川的质问化为无形。 慕容恪麾下军队军纪相当严明,和慕容垂等人极为不同,所以有很大比例的汉人在旗下效力,王珣的军队被吞了,难道还会吐出来不成? 临走前,慕容恪欣赏的看了赵川一眼,心中暗赞。 长安君挑的男人,当真是不错!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俘虏已经全部交换完毕,包括王珣在内,一共二十四人,赵川不知道晋军编制,也不知道是否有将领战死,人数实在是无从统计,只能是慕容恪说多少就是多少。 “下次见面,估计就是战场了,今日一面之缘,他日我依旧不会放水的。在这里多谢你成全长安君。” 赵川对着慕容恪拱手告辞,并且亮明了身份立场。 他们是敌人,各为其主。 慕容恪是为了慕容家的命运奔波,赵川则是为了结束这个乱世,创造符合自己心理预期的新世界。 两人无论多么欣赏对方,最后都会在沙场上见真章! 这跟长安君无关,跟赵川的身世无关,跟慕容家是鲜卑人也无关。 一头小狮子要成长为森林之王,那么,其他的狮子,豺狼虎豹,全都是自己的敌人,将这些人一一打倒,就是简单粗暴的终极目标。 手段可以花哨,但目的是唯一的,不可替换的。 “少年,你的野心很大呀,你上头不是还有桓温么?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较劲,而且我这边也很欢迎你这样的人。” 慕容恪失笑着说道,感觉赵川有些不自量力了。 他现在还不太清楚眼前这位少年郎的打算,还以为他只是桓温麾下的一名普通流民帅。 “以后你就知道了,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很多人品高洁的人,都会让敌人都产生好感,不忍杀害,慕容恪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有战斗力,弱点也越少,手下军队的凝聚力也就越强,越不好对付。 站在敌人的角度看,慕容恪的威胁比慕容垂大多了,赵川之所以现在没用一颗“震天雷”送他上西天,是因为知道这家伙为燕国操碎了心,英年早逝,远不如慕容垂长寿。 历史上慕容垂活了七十岁,他只比赵川大十多岁,若是把这家伙熬死,赵大官人也都五十多了,谢道韫等人估计都当奶奶或者外婆了,你说慕容垂的威胁大不大! 他就像是一直陪着你,磨砺你,让你一刻都不能放松的影子! “得了!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长安君想想。刀剑无眼,你死了谁来保护她,她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恪冷哼一声,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对了,长安君的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慕容垂不追究,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两不相帮,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到用兵,慕容垂的能力还在我之上。” 慕容恪转身又补充了一句,让赵川和长安君脸上都布满了阴霾。 号角一吹,慕容恪的大军拔营起寨,退而不乱,渐行渐远。 交换完俘虏,慕容恪麾下大军就撤了。 赵川看到王珣似乎想对慕容恪叫嚷,心中不屑,不耐烦的挥挥手沉声说道:“还不快去队伍里呆着?莫非被送回来很光彩不成!” 刚才人家在这里,你不敢说狠话,现在已经走远了,你跑出来叫个毛线!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既然这一仗输了,那就别哔哔了,乖乖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找回场子,是以后的事情。 这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 现在越是不服气越是嘴硬,就越显得内心的懦弱,赵川一百个看不起王珣,这人输不起! “如果说哪个胡人能攻破洛阳甚至问鼎天下,此人必是慕容恪无疑,你刚才为何不用震天雷除掉这个祸害?因为你的疏忽,将来会多死多少人?” 鲜卑人走远之后,赵川和长安君还在桥头发呆,一直在偷听的薛强急匆匆的走过来拉着赵川的衣袖不放,脸上的皱纹成为一个大写的“川”字,眉头紧锁,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战场上只有胜负,没有卑鄙这种说法。 “你不懂的,多说无益。慕容恪乃是一世英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麻烦,以后你就明白了。若是我现在使诈,只怕燕国会借题发挥,桓温拿着我的人头去平息对方的怒火也未可知。” 这不是赵川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不过好歹也能说得过去,牺牲自己,成全桓温,这种“大无畏”的精神,薛强自问自己也做不到,当然也没办法要求赵川去做。 这年头谁比谁傻? 开玩笑,赵川身边的美女长安君就是倾城绝色,晚上在床上玩一些不仅有趣还能造人的羞羞游戏岂不美哉,何苦要跟慕容恪同归于尽? 当圣人也不是这样当吧! “走吧,回荥阳复命,把这些倒霉蛋交给谢安,我们的事情也算完了,放心,桓温会来找我的。” 赵川叹了口气,慕容恪走了,长安君的消息,慕容垂一定会知道,到时候,恶意的报复是难免的。 慕容垂,自己终于还是会对上,既然要战,那便战吧! 长安君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赵川很快摆正了心态。 现在这样也好,免得以后患得患失,难以抉择。若是不涉及到长安君这个美女,自己鼓起勇气硬怼慕容垂,还是需要相当勇气的。 这些八卦自然也无法跟薛强去说。 “别怕,慕容垂也好慕容恪也好,一切有我,我在,你就在,我不在,也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赵川拉着长安君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梁影姐姐说,她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以前不信,现在深信不疑。你在,我就在,一生一世。” 长安君用衣袖轻轻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柔情蜜意的看着赵川,以后她不躲也不逃,就在自己男人身边,生死不离不弃。 眼角瞥了长安君一眼,薛强觉得这女人晚上肯定会主动献身,把赵川伺候得像神仙一样,真是很羡慕这样的年轻人啊!可惜自己已经老了,那些鲜衣怒马的轻狂岁月早已一去不复返。 回到队伍当中,赵川发现王珣等人的表情,就像是死了爹一样。 这也难怪,慕容恪放人是示好,不代表他们回去会有好果子吃,王珣世家出身可能不在乎,但他手下的将领,若是没点后台,那可就惨咯。 “那个,大恩不言谢。” 很久之后,大概是克服了内心的障碍,王珣跑到赵川面前,低着头当面道谢。 “罢了,你也算是孟姜的同辈了,没什么谢不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赵川摆摆手,他知道王珣心里很不服气,出于礼貌跟自己道谢,其实心里未必是这么觉得的。 “鲜卑人不讲信义,突然袭击,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荥阳城就……” 看到赵川一脸不以为然,王珣不服气的辩解,没想到对方十分无礼的打断,大声怒喝道:“闭嘴!鶸鸡!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知耻近乎勇啊!” 王珣愣住了!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他鶸鸡!这个词虽然很新鲜,却很容易猜到意思。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你究竟能占到哪一点?” 赵川抓起王珣的衣领质问道。 “打仗不知道思考对手意图,明知胡人蠢蠢欲动,明知处于大军最外围,却不防备是为不智!” “当初对我耍弄手段,违背桓公本意,可见平日里视军令为儿戏,是为不信!” “听说你手下的大军一到荥阳,就四处搜刮百姓粮草,以至于对方视你们为仇寇,路上听说了鲜卑慕容的行迹,也不给你们通风报信,是为不仁!” “荥阳被合围时,不思抵抗,轻易投降,是为不勇!” “我还听说你麾下的乱军,被打散后到荥阳周边劫掠,军纪涣散,是为不严!” “你这只弱鸡,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吹牛!” 赵川揪着王珣的衣领,将对方摔到路边的一个泥坑里!指着对方大骂道:“你有种就到桓温面前告我一状!有多少人因为你而冤死,还不知道反省,慕容恪放你回来,真是放回一个祸害!” 王珣被赵川骂傻了,半天坐在泥坑里没有反应,他麾下的败将将其拉起来,在一旁的小溪边洗漱去了。 赵川说的话,都是事实,并没有冤枉王珣。这些事情,都是他路过荥阳的时候,听当地的百姓说的。 只是这些罪责,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王珣,至少很多不是他故意要这样,能力不足,自然会出事。 就像谢家让谢玄带兵,却没有让同样文采斐然的谢韶带兵一样。对于自己的子弟,谢家的眼光显然更好,也更能将合适的人部署到合适的位置上。 之后王珣看着赵川的眼神带着愤恨,却不敢与之对视,心虚又害怕,大概还有无可奈何吧。 赵川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敢跟桓温说的。回去之后,桓温不借题发挥,撤了他的军职就要偷笑了,节外生枝,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相反,赵川顺利接到自己和手下一杆败将,没有出漏子,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自己去告状,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之前我看到你,觉得桓公北伐有望了,若是江左将领,都能和你一样,何愁天下不平。看到王珣这样子,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肯留在江左了。” 望着王珣离开的背影,薛强失落的摇了摇头,跟赵川说话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失望之情。 原来江左的晋军将领,而且还是高级将领,都是这样废柴的人,将熊熊一窝,看了看雄姿英发,从容有度的慕容恪,再看看魂飞天外,如惊弓之鸟的王珣等人,薛强只能是摇头叹息。 丑陋而且还斗败掉毛的公鸡,比得上气度不凡,威势不能直视的凤凰么?晋军当中若是王珣这等人多了,只怕等到自己死去,也无法看到天下一统了。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如果你把指望投注到王珣等人身上,只怕真是应了这句诗。” 赵川猜到薛强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他刚才是借题发挥,让桓温认为自己跟王珣交恶,但心中未尝没有怒气! 东晋的这些鶸鸡们,就是太菜了,若不是他们,桓温其实是有机会一统天下的,当然,这个机会很小。很多人就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事常常就坏在这些人手里。 “我觉得你说得对,事情和我原本想的不太一样,或许,见一见桓温也好,当然,我装成你的亲卫,暗地里观察。” 薛强是河东薛氏的家主,此次南下,就是为了亲眼见一见桓温,看看是否“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再决定薛家堡到底该不该投靠,何去何从,都要亲眼所见,才会最后下决断。 第三十章 拒绝回江左 王珣这只“鶸鸡”,被赵川收拾了一顿,屁都不敢放一声,躲到队伍的最后面,到了荥阳之后,把赵川当透明人,直接进了城,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世家子弟,欺软怕硬,不外如是。 “王珣也算是琅琊王氏的嫡系,为何如此不堪?” 薛强看着王珣狼狈逃回荥阳城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战乱,北方的世家豪强经历了大规模洗牌!被杀的,逃难的,结坞堡自守的,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故事。 能活得滋润的,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别的不说,就说范阳卢氏的卢偃吧,跟鲜卑慕容合作,在慕容家的后院,出海捕奴,贩运海货,运送移民到江左,摄取了大量的“合法”财富! 只要胡人采取的不是寸草不生的政策,这些人就能找到活路,甚至活得比之前更好! 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对于这一点,赵川有深刻的感悟。 “人各有志,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你难以理解的事情,在对方看来或许理所当然。” 听到赵川的话,薛强点点头,此番南下,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从前自己想得太天真,即使你什么都不求,人家也未必会真心接纳。 更何况东晋这边的酒囊饭袋也真不少,对比下人家慕容恪……啧啧,真没资格嘲笑人家胡人怎么怎么样。 “听说,你跟谢家长女谢道韫有婚约在身?” 薛强一脸八卦,盯着赵川的眼睛。 “嗯,确实是这样。”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建康城里希望跟谢道韫春风一度的世家子弟多不胜数,这等出类拔萃的鲜花被人摘了,大家自然会关注那个“幸运儿”是谁。 “你之前不是说谢安他们都在荥阳么?你为何过而不入?” 树大好乘凉的道理,薛强不相信赵川不懂。 “现在我需要避嫌。我相信我们不到汜水关,就会遇见桓温的,要不要打个赌?” 赵川和薛强现在站在荥阳城郊外的一座石桥上,这里几条河流汇聚,一片繁忙。晋国北伐大军已经全线押上,粮草转运的地点,也从后方的许昌,转到荥阳城。 并且吸取上次的教训,在这里部署重兵! “晋军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离开这里,直到今年秋收,在枯水期来临之前,才会离开中原返回晋国。” 赵川想了想近期被慕容家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的长安君,觉得是应该解决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谢道韫老大不小,已经快二十二岁了,绝对是这个年代的老姑娘,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等进了汜水关,入主洛阳,就赶紧的把婚事办了吧,趁晋军还在中原,苻家和慕容家暂时还不敢动弹的机会。 等晋军一走,恐怕慕容垂不会跟自己讲客气,事实上,历史上桓温北伐洛阳没过多久,这里就被慕容恪攻占,守城将领沈劲被俘,拒绝投降被杀。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这也是个火药桶。 “胡人现在也要农耕,他们也不放牧了。”薛强沉声说道:“春天要播种,胡人组织力也差,估计不会有战事,但今年冬季和明年夏季,洛阳特别危险,尤其是明年夏季。” 薛强跟胡人斗争非常有经验,这些人打仗季节性很强,夏季是战乱的高峰期。 夏天树木繁茂,野味多,果子也多,很多东西能吃,马也能吃草,遇到极端情况可以扛一扛。而且夏天军粮也要见底,打仗就要死人,吃饭的人又会变少,多少是一个不是福利的福利。 秋天要秋收,囤积军粮,组织人手处理农务,根本没时间打仗。 冬天倒是没什么事,但北方天气严寒,马又不能吃草必须要吃豆料,热量散发也快需要更多的军粮,关键是,明年还要春耕,万一把种粮吃了,明年拿什么去耕种呢? 赵川认为薛强很不错,在北方混了这么多年,对胡人的行为模式和行动规律了若指掌,句句话都在点子上。 春秋无战事,夏冬看情况!只有适应了胡人的节奏,自己才能在洛阳生存下去。 “将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江左先不说,就说这北方,迟早会统一,胡人们解决问题的手段也比较简单粗暴,到时候薛家还能保持现状么?” 赵川指着桥下的河流说道:“你看,这是条支流,那边是另外一条支流,不管它们的源头是哪里,最终都会汇聚到黄河里来。” 薛强闷不吭声,额前的几缕白发,被夏日的微风吹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与思绪一样,摇摆不定。 “我这次来,就是害怕这世道变得太快,薛家没办法适应,只可惜事与愿违,我虽然还没看见桓温,但今日观晋军军容,乌合之众谈不上,总感觉少了几分锐气!” 看见了王珣一干人等的丑态,薛强心里还能有什么念想?就算桓温是个强人,只是他又不能靠自己去打天下,还不是得依靠手下的人? 管中窥豹,桓温手下,就算不全是王珣这样的,世家的出身,往往代表着习气和做派,就算强一些,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时机还不成熟,赵川叹了一口气,把招揽薛强的话全都憋回肚子里了。 正当赵川打算说个笑话活跃下气氛的时候,远远看到谢安带着一个小萝莉走过来了。 “江左,东山谢安!” 谢安的目光无视了赵川,直接聚焦到中年就胡须花白的薛强身上,率先自报家门。 “河东薛强!”谢安的大名,薛强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很有些受宠如今,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事情。 倒是谢安身边的小萝莉苏蕙一脸愤怒的看着赵川,嘴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 “薛先生,我跟谢家的未来姑爷有些军务要商议,还请见谅啊。” 谢安跟赵川使了个眼色,后者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谢安走了,只留下薛强和小萝莉苏蕙在这里尴尬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来到不远处僻静的树林,谢安沉声问道:“你将火药的秘方弄得人尽皆知,就不怕胡人得了好处么?这种秘密是守不住的!” 我当然知道守不住,只有大家一起玩才够热闹嘛! 赵川所在的后世,火药的配方都进了教科书,也没见民不聊生啊?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赵川的目的很简单,他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明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文化和知识,是国家生存的根本。 只有觉得痛了,才会真正去反省,下一场战争,赵川将会好好给这些腐朽的世家,还有野蛮无知的胡人上一课! 现在先打好前站,让这些人有点心理准备,不是什么坏事。 “我送的礼物,你们还满意吗?你对我和谢道韫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我也会投桃报李,这样不好么?” 赵川没有回答谢安的话,而是理直气壮的反问了一句。 这……这你让我从何说起! 对于不把世俗眼光放在心里的赵川,谢安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迁回在洛阳郊外的先帝陵墓,桓温会联合鲜卑慕容对付你!到时候荥阳都是不设防的!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回江左? 你那些女人,那些破烂事,谢家一律不追究,不干涉你的生活。” 谢家自然有独家的情报网,而且说不定还有其他世家暗地里配合,这个消息应该是准确的。 赵川觉得桓温一旦发现他难以掌控洛阳的局势,势必会对“代管”洛阳的赵川痛下杀手。 第一步,先外调,赵川这里属于插不进针的独立王国,只有他女婿朱序可以操纵,估计会先从这里下手。 软刀子如果不能奏效,那么桓温也不介意胡人来插一脚,顺便激化关中苻家和慕容家的关系。 想想都觉得如履薄冰。 “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把道韫送回建康乌衣巷的,你也不必操那份心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赵川并不想和谢安多说这方面的事情,若是自己回江左,为何还要千辛万苦的来洛阳呢?他的野心,不仅仅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罢了,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谢安叹息了一声,赵川的表现并未出乎意料。 “对了,这次桓温班师回朝,应该会行伊霍之事了吧?” 赵川抬起头,看着谢安满是疲惫的脸,意味深长的问道。 伊尹,商朝初年的杰出政治家,商汤的孙子太甲荒淫无道,他就把太甲关在宫里让他反省,自己处理政事。后来看到太甲改悔,才将政权交给他。(当然,传说是这样,真实已不可考) 霍光,西汉权臣,杰出政治家,恢复了西汉中期由于汉武帝穷兵黩武造成的后遗症,拥立两任皇帝,并废掉前一个。 行伊霍之事,指的就是废帝,赵大官人难得的装逼了一把。 看到谢安不答,赵川继续追问道:“若是谢家最后走投无路,可以来洛阳落脚,我这里敞开大门欢迎各个世家来投。”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老夫,还有谢家,还轮不到你来遮风挡雨!” 谢安看着赵川哈哈大笑,完全把对方说的话当做狂悖之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呢?”赵川笑眯眯的说道,和谢安锐利的目光对视,不落下风。 “罢了,苏蕙聪明伶俐,你可以让她跟着道韫学习心学,将来或许能够有所成就。就这样了,快带着你的人马走吧。” 谢安像是驱赶苍蝇一样的打发赵川走,后者来到石桥,领着薛强和苏蕙朝着荥阳城外大营走去。 “男儿当自强,讨要震天雷的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没了赵川这把刀,你们是不是都不打算吃饭了?” 谢安一直注视着赵川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谢家很多人(比如谢万),要谢安找赵川讨要一些火药武器,就像赵川送来的那些,谢安最终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很多事情,就像是服用五石散一样,那种事情停不下来,会形成依赖。 正如谢玄所说的,赵川能做的事情,他们谢家也要能够做,这才是正道。谢玄虽然年轻,但谢安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比谢万要看得远,看得深。 火药已经被赵川拿出来应用于战场上了,今后战争形势一定会发生变化,掌握这些技术,需要不断研究,不能一味的依靠他人,如果以为控制了赵川就万事大吉,那才是真的本末倒置。 谢安没有料到的是,他能想到的事情,赵川都想到了,他没想到的事,赵川也在暗地里计划。 深夜,赵川大军之中的帅帐还未熄灯。 苏蕙毫不示弱的和长安君大眼瞪小眼。 “你快出去,我和川哥哥有正经事要谈。”苏蕙指着帅帐的出口,不客气的说道。 “不去,你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正经事,赶快睡觉去吧,我和郎君要做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了,你留在这里不合适吧,呵呵呵呵呵。” “无耻的胡人!你无耻!” 苏蕙气鼓鼓的冲出帅帐!她确实只能走,赵川那天在柳树下跟长安君做了什么,苏蕙全看见了。 “你啊,你啊,她一个小孩你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赵川拍了拍长安君的脑袋,对方也是气得不行,呼吸急促就在爆发的边缘。 这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长安君最佩服像梁影和谢道韫这样的大家闺秀,温文尔雅让自己自惭形秽,当然横不起来。 而苏蕙跟着赵川野惯了,说话经常没大没小的,两人没打起来都算是看赵川的面子了。 长安君认为苏蕙“野孩子”,苏蕙认为长安君是“只会勾引男人的下贱胡人”,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她,这天黑容易出事。” 长安君冷静下来,也觉得赵川的话有些道理,事情不能做得太过火了,她默默坐在行军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默认了赵川的主意。 一直追到军营外面,赵川发现苏蕙在踢一棵树,又捶又打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 “哼,你去陪那个坏女人睡觉吧,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苏蕙转过身背对着赵川,不想跟他说话。 哈?这是玩的哪一出?赵川一脸迷惑都要醉了。 第三十一章 仲夏夜的一老一少 苏蕙的脾气相当臭,却没有普通女人身上的那种小性子,赵川稍微哄了一下,她就恢复正常了。 长安君类似于赵川的宠妾,而自己又是赵川什么人呢?冷静下来细想,苏蕙发现自己处于哪一种立场都有些不合适。 “谢安和谢玄叔侄从你岳父谢奕那里拿到你给的什么震天雷,拿去试验威力,据说炸坏了好几副盔甲。” 苏蕙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的没的都跟赵川提了一下,重点说了震天雷的事情,那一声巨响,她可是听得明白。 “我知道了,这是我的意思,你别多想。” 赵川的语气很淡然,就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谢道韫是很有姿色,但你不能因为她长得漂亮又是你夫人,就这么没原则,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 苏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哔哔,说得赵川头都大了。 “好了好了,等到了洛阳,我做一桌子菜给你赔罪好不好?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赵川打断苏蕙的话语,看着她长发披肩,一副后世邻家小妹妹的打扮,心下感动。 苏道质现在声名大噪,苏蕙的身价其实也是水涨船高,将来去江左当个世家嫡出旁支的正室夫人,毫无压力。很多时候,很多话语,即使不说,通过行为也能够看出来,只是没办法回应罢了。 “对了,我那时候送你的东西呢?” 赵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随口问道。 “不是吧,你还要回去啊?”苏蕙语气全是不满,小嘴嘟得老高,不情不愿的把那把精巧的手枪递给赵川。 原来她都是一直携带在身上的。 苏蕙嘴巴厉害,得理不饶人,行为上却是个极为乖巧的女孩,因为她见过流民的悲惨,与现实的残酷,这年头没那个环境让她可以随意任性。 “这东西好是好,就是无法量产。” 赵川端详了一下那把DIY版本的“五四手枪”,就将其还给苏蕙。 “放心吧,说送给你了就是送给你了,哪里有要回来这种事情,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苏蕙收起枪,忧心忡忡的问道:“桓温一定会来拉拢收买你,让你跟着他回到江左,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吧,拒绝呗。” 赵川无所谓的答道。 “万一他对你痛下杀手怎么办?” “我有办法自保的,你就放心吧。” 到了桓温这个层次,如果杀父仇人能够让他坐上皇帝的位置,他也会把仇人捧为上宾,利益的动物,不会被情绪所左右。 “假如我在江左,我娶了谢家的女人,跟琅琊王家的女人也纠缠不清,你让桓温怎么想?无论我脑子里有多少东西,或者说能给他多少东西,他都会怀疑谢家和王家是不是也有一份。 比如这次! 你觉得他还会让我回江左吗?” 苏蕙点点头,如果她是桓温,立刻她就会拿下赵川的项上人头,毫不犹豫。 可惜她不是桓温,她只是个有点见识又很聪明的女孩罢了,缺了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那点气节和追求。 桓温还指望赵川在中原帮他争取篡位和整合资源的时间呢,怎么会杀掉这个有用的工具呢? “回去睡吧,最近不要跟着我了,免得被桓温惦记上,不是什么好事。” 赵川搂着苏蕙单薄的肩膀往回走。 “你好像有心事?你在担心什么?”苏蕙疑惑的问道,桓温他都不担心,那究竟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关中,长安,有点太平静了,平静的不像话,我还不知道那边发生什么事情!” 包括秦朝,汉朝,唐朝在内的几个朝代,起家的地点都是关中,赵川占据洛阳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关中,而非出汜水关跟桓温或者慕容家死磕,现在那边一点消息没有,赵川怎么会不担心呢? “对了,你看见王谧了吗?” “他一直在汜水关呢,你问这个作什么?” “没事,回去睡觉去。”赵川伸了伸懒腰,把苏蕙送到帐篷门口,随后转身回转账去了。 自己带兵北上的消息,桓温那里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科研中心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了,还有当初承诺的学院,普及低年龄的义务教育,低成本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术,让寒门也有机会读书。 这些受益的人,就会成为自己最忠实的保卫者,保卫属于自己的“革命果实”。 不然的话,赵川可没胆子在洛阳这种地方自立。 “一支专业精干的掷弹兵分队,好像也很紧迫了啊,下一个,拿谁来立威呢?” 坐在熟睡的长安君身边,赵川盯着还未熄灭的油灯,目光似乎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 奋斗了这么久,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了,赵川压下心中的激动,还有那种一口要吃成大胖子紧迫心情,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任何一个初生政权,都是脆弱的,容易被扼杀的,赵川不认为其他的势力会看着自己成长起来,那些人一旦认为受到了威胁,绝对会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 其他人都不值得合作,唯一值得合作的,就是苻坚!这个带着汉人思维的胡人。 苻坚所在的苻家,所面临的军事压力还是挺大的,更何况,他要上位,必然跟苻健,苻生翻脸,关中不把他当回事的氐人,估计也是一茬一茬的,从各取所需上说,苻坚不可能拒绝自己的提议。 从地理上说,关中易守难攻,乃是个种田的好地方,赵川觉得自己在这里有足够的时间,去把各种关系理顺,等出汜水关的时间一到,就是横扫天下的时候。 就像当年秦王扫六合一样! 关洛一体,北方的长安,洛阳两个重镇都在自己手里,何必担心天下不能平定? “郎君,还不睡啊,想什么呢?” 正当赵川畅想着未来的谋划时,长安君睡眼惺忪爬起来,夏天穿的少,胸前那片雪白晃得赵川眼晕,感觉血气翻涌,口干舌燥,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长安君的美貌,在赵川的女人当中绝对能排第一位,他感觉自己已经燃烧到要爆炸,他很想要这个女人,现在,立刻,马上,一秒也等不了! 一看到赵川眼中的欲火,长安君就明白了,长久以来期盼的事情,今夜就要实现,只是……太不巧了。 她连忙摆摆手歉意的说道:“郎君,今天不行,今天实在是不方便,还晦气。” 长安君低着头,心中懊悔,每次对赵川都百般引诱,奈何对方不想那么草率,总是浅尝辄止,一到关键时刻就停下来。 今夜她感觉赵川难以压抑自己的情感,迫不及待想吃掉自己,心中得意的同时,却又怪自己不争气来了月事。长安君满怀女儿家小心思的抬起头看了赵川一眼,却发现自己的男人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才那副猴急的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我是有点不方便嘛,你别生气呀。” 长安君搂着赵川的胳膊,将他摇来摇去的撒娇。 “不是,我是突然感慨,我们过得太苦了。” 赵川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苦吗?没有啊,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生活是那样的美好。” 长安君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一脸甜蜜娇羞。 “你啊,早年在草原,生活困顿,即使出身高贵,也过不好,是不是这样?” 赵川的话说到长安君心坎里了,鲜卑慕容起于龙城,地处偏远,自然生活好不到哪里去。 “你来了邺城之后,见识了一些东西,去了洛阳,长安,又见识了一些东西,有没有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很苦呢?” 长安君点点头,她无法否认赵川所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从前真有那么好,她为何不拉赵川去她的故乡私奔呢? “很多东西,你还没有见识过,所以觉得,我现在这样大概已经很不错了吧?但当你来到一个更发达的地方,见识到更多的东西,你一定会痛恨曾经自己井底之蛙的那种想法。” 其实赵川想说的是,我连姨妈巾都不能给你,我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瓷器现在也没有,喝水用的是木杯子,江左那边好一点,是用的漆器,后世被外国人用来命名国家名称的东西,这年头居然都没有,这也太失败了吧? 还不止于此。 上厕所没有草纸,卫生条件很差,没有电灯,油灯下伏案差点把自己弄成近视眼和散光,值得吐槽的东西实在太多,赵川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其实他知道江左那边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只是一想到所需要的棉花就会觉得心酸。那东西还在自己军营里被小心照料着,打算到洛阳当地去栽种的。 自己想的事情无法一蹴而就,系统也不是万能的,挡在自己面前的又何止是桓温,何止是鲜卑慕容!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嗯,低下的生产力和人民追求美好事物之间的尖锐矛盾。 “喂,郎君,你怎么了?汉家是很忌讳这个,我知道,今天太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长安君突然想起有次梁影说过的,女人来月事的时候,是污秽和不洁的象征,若是成亲那天来,会严重到被退婚的。 “别傻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煮点鱼汤。”长安君有些粗枝大叶,身体也很好,对自己的虚弱很是麻木。 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啊!长安君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 他喵的,我一定要把生活质量搞上去!赵川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让这个世界因为自己而变得大不一样! 不同的心境,不一样的情绪,这一夜长安君在赵川怀里睡了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觉,而赵川则是心思忧虑难以入睡,恨不得马上就到洛阳,放开手脚“种田”。 第二天赵川盯着黑眼圈,满脸疲惫,他很害怕自己以这样的状态去见桓温,好在桓温也没有突然出现在面前。 大军走得很慢,荥阳到汜水关百里不到的距离,居然走了三天才到,期间也没有人来催促,似乎自己和手下这支军队已经被桓温遗忘了一样。 苏蕙和长安君没有再吵架,甚至保持了一定默契。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跟赵川在一起的时候,另外一个就会找不到人。 赵川从荥阳郊外出发的第三天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洛阳陆路的东大门,汜水关! 汜水关又叫虎牢关,后世看《三国演义》对这个地方可能不会陌生。 不过赵川知道,这两个关口,并不是同一个地方,谢安跟他说的。 因为东汉末年的兵祸,虎牢关已经被毁,无法修复,于是曹魏在那个地方的另一个关口,重新修建了新关隘,就是现在的汜水关。 现代人可以在地图上找汜水镇,那个地方就是汜水盆地,汜水镇有几千年历史,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叫汜水镇。 虎牢关在汜水盆地的右边(东),汜水关在汜水盆地的左边(西),也就是说,以前汜水镇是在洛阳范围以内,十分安全,现在则是在洛阳范围以外,无险可守了。 赵川把大军安顿在汜水镇,因为斥候告诉他,桓温来了! 没有大军,没有随从,甚至郗超也不在,就单单他一个人。 桓温没有进大营,而是递给哨兵一张拜帖,上面写着,在汜水镇北面不远的玉门渡口,备下薄酒一壶,邀请自己去垂钓。 一边煮酒,一边吃鱼,一边赏月,何不快哉?赵川心中暗想,桓温这家伙还真是喜欢这种调调。 对方没有敌意!他只是想跟自己谈谈!火药配方的外泄,果然引起了各方关注。 此情此景,赵川很轻易就猜出对方心中的打算。 苏蕙以死相逼,想阻止赵川赴约,不过赵大官人还是让长安君把苏蕙打晕,一个人单刀赴会了,至于鲜卑妹子,在她心中赵川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一百个桓温也没赵川厉害。 长安君对自己的男人就是这样盲目的自信。 玉门渡口里汜水镇只有几里路,等赵川赶到时,正好是夏日的夕阳之末,太阳的红光,明亮的月亮,黯淡的星辰同时出现在天边,平静的黄河水中泛着红色的波纹,带着玄妙的瑰奇! 身材魁梧的桓温,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拿着鱼竿,正在垂钓。 第三十二章 扑朔迷离的危机 “你来了啊,陪我钓会鱼呗。” 桓温坐的那块大石头,还有很大的空位,空到可以坐一排人,赵川在脑中脑补着古龙武侠里的逗比场景,一时间有些愣神,竟然没有走上前去。 你来了啊;是啊,我来了;你不应该来;但我还是来了...这些话听起来会让人很亲切,然而赵川知道桓温不会这么说话。 桓温只是站在这个时代顶峰的人。站在顶峰的人,目光再远,也看不见未来的风景。 赵川现在正在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而桓温呢,跟他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他前面没有赵川那么多路,他仅仅只有当权臣和当忠臣两个选择。 是当曹丕,还是当霍光? 《哈姆雷特》中那句著名的“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不在一个时空的人和事,在这一刻似乎交织在一起。 进或退,走或留,这些都是浅显又深奥的永久话题。 桓温递给赵川一根鱼竿,两人并排而坐垂钓,他钓的是纠结,赵川钓的也是纠结。 寂寞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那是不存在的,赵川在洛阳将会跟各路胡人轮番过招,桓温回建康要废帝,企图取而代之,他们怎么可能会寂寞呢?热闹得停不下来才是现实。 一老一少,日月星辰俱在,水天皆为橙红,此情此景,甚是苍凉。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不知怎么的,赵川就想起岳飞的那首满江红来。 非常应景,只是,不该由他说出口。 这几乎是桓温前半生的写照。桓温的前半生,就是在跟胡人斗争。 “这应该只是上阙,还有下阙呢?” 桓温世家出身,对于诗词还是很在行的,不然也不可能说出“神州陆沉”这么高逼格的话。 “永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靖康之耻,乃是宋朝的事情,赵川不可能原封不动的照搬,永嘉年间,因为战乱,世家子弟大范围南渡,形成两晋年间第一波南迁潮流,桓温亦是其中之一,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这诗我来念很合适,只是我没那个才华,写不出这种东西来,可悲可叹。” 桓温一声悠长的叹息,本来松弛的手,又紧紧握住鱼竿,随即又松弛下来。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首诗送给你了,就当是你写的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北伐成功,然后从桓温嘴里出来这首词,其中的巨大意义不需要过多描述。 一时间桓温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居然还真有鱼上钩,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赵川经常没事去渭水(长安城就在泾水渭水灞水等河流交汇的地方)之滨钓鱼,技艺高超。 他瞥了一眼桓温身边的鱼篓,空空如也,看来这位北伐幕府的大都督,东晋权利头一号的大佬,心思根本就不在钓鱼上,甚至不在跟自己的会面上。 有可能桓温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 “你有没有想过,留在江左,在我身边帮忙?” 将鱼竿扔到石头上,桓温双手垂膝,也不看赵川,只是盯着渐渐暗淡的天色,盯着天边月亮与星辰同在的那一片深蓝。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可以很虚伪,说话就好比包装了一百层里装了一坨翔,打开之后最终臭不可闻。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又可以很真诚,一问一答之间,就能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命运。 “对不起,你能给的东西,和我想要的东西,差得太多,就像是天上飞的鸟儿和水里游的鱼儿,它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一路。 相逢于微末,相忘于江湖,也就这样了。” 赵川说出这句话,就已然明白,自己跟桓温已经彻底决裂。 这样会很糟,但他没有选择。 “我明白了。建康已经派出了一支由朝廷重臣领头的队伍,负责搬迁洛阳郊外的皇陵。 听谢安说那里的机关只有你可以解,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到时候麻烦你跑一趟了。” 桓温语气淡然,不像是在求人,只是随口说说。 果然是跟宝藏有关的。 “你也想来分一杯羹?”赵川好奇的看着桓温,这洛阳宝藏规模多大不知道,但看谢家的样子,价值不可低估。 “身外之物,对我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反而让人诟病。 只要将先帝的陵墓迁移回建康,我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并不需要太过于咄咄逼人。” 这里没有其他人,桓温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知道赵川是聪明人,不管你怎么瞒着,也是瞒不住的。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对了,你那个震天雷,是怎么做出来的?” 桓温目光灼灼看着赵川,他和谢家一样,也偷偷做了试验,结果证明,这玩意可以让所有的盔甲变成废铁。 “东西不都在你们那,火药的配方也给你们了,还弄不出来?” 赵川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就知道会有人对这些东西动心,前来招揽他。 这话说得,桓温手下要是有人能捣鼓出原始的“手雷”来,谁还愿意受赵川的冤枉气? 火药的运用,不仅仅是化学应用,更多的还是物理运用。 清代太平天国运动兴起,太平军和清军双方杀得你来我往的,那时候,火药的配比和配制方法,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书籍上记载了完整的运用方法。 最主要的,就是用高浓度酒,混在火药里,然后捣出火药泥! 干了以后的火药泥,呈米粒绿豆大小,燃烧速度是普通粉末状火药的三倍都不止! 至于更重要的密封,原料提纯,分组燃烧微调配方等技术,赵川就不打算和盘托出了。 开一条缝,让这个时代的人看到技术的曙光就够了,也可以让自己身上多一张安身立命的牌。 如果真的将所有的细节公开,那才是真的傻。 赵川的话,让桓温无言以对。食材都给你了,食谱也给你了,莫非还要演示给你看?好意思么? 这年头也有活雷锋么? “罢了,无论你是什么立场,把火药的秘方泄露出来,我都要替江左的百姓谢谢你。我们对付胡人,手里又多了一件利器。” 桓温的话语很是真诚,赵川笑笑没有说话。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既然不能相互理解,剩下的只能是彼此疏离,或者互相伤害,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首诗送给我了?”桓温侧过头看了赵川一眼,发现赵大官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水面,想不到这家伙还真想钓鱼啊! 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滨,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这里会遇到贵人,他吊的那是未来的机遇! 你他喵的装模作样在这里做什么? 桓温对某人的姿态十分不满,但拿人手短,赵川那首诗,正好跟自己北伐凯旋而归相配,这已经不是诗,而是刷名望的利器,就算是不要脸,自己也要弄过来。 “你慢慢钓吧,对了,这是你的印信,还有任命文书,都是新的,自己看着办吧。” 桓温没好气的将身边的一个包袱递给赵川,起身离去。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一个铜印,弘农郡守的,可惜现在弘农属于三不管地带,桓温真是狡诈。 翻了一下,里面并没有洛阳城的任命,只有一个“假洛阳城守”的任命状,这里的“假”,说的是暂时,也就是临时任命,为将来的找茬埋下伏笔。 “还好有心理准备,也算不虚此行了。” 赵川叹了口气,卖身求荣,就跟后世妹子找个油腻有钱秃顶大叔一样,名牌化妆品,名牌包包,名牌衣服等物都来得非常容易,要做的事情,也无非是陪着不喜欢的人“玩耍”罢了。 失去的呢?享受的是现在,那么失去的一定是未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劳而获,指望对手成傻逼,都是难得一见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不卖身,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时时刻刻被算计着。 钓了几条小鱼,赵川背起鱼篓往回走,长安君还在月事当中,正好喝点鱼汤补一下。 玉门渡口和汜水镇之间的道路两旁,是一大片长得很茂密的竹林,江边风大,这里不论什么时候,听到的都是一片沙沙声,竹林与竹林之间,有条小路,走几步就是一个石桌伴随四个石凳。 石桌已经断了一小半,石凳也有两个倒在地上,陷入泥土,这里原本是西晋世家子弟游玩的好去处,可惜战乱一来,民不聊生,这些地方自然也没办法保养,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赵川缓缓走到石桌旁边,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短剑的剑柄! “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能出来一见?” 回答他的,只有竹叶飘落的响声,还有竹子互相摩擦产生的有节律摇晃声。 “沙沙,沙沙……” 背后全是冷汗,赵川松了松握住剑柄的手,又再次握紧! 背后一阵风声!带着破空的呼啸,打过仗也在江湖上厮混过的赵大官人,立刻听出来了,这是晋军硬弩的弓弦声! 这种制式装备,他麾下的队伍里,也成建制的装备了不少,对胡人的皮甲,几乎是一击必杀的存在! 原以为桓温是条硬汉子,没想到人心隔肚皮,他终究还是容不下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赵川十分狼狈的往地上一滚,弩箭无法穿透石桌,射到石头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火星四射。 MMP,上次为了救桓婧,把最后一件隐身衣用掉了,赵川在心中大骂桓温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 “收弩,围杀,以免夜长梦多!” 这个声音很熟,但并不是桓温,也不是郗超,赵川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眼前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最近的一个,离自己已经不到一丈远! 赵大官人当初在长安,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拉风人物,浩南哥一样的双花红棍,抽出腰间短剑,不退反进,八水刀第一式“泾渭分明”大开大合的砍过去。 迎面而来的那人,堪堪躲过这爆发力十足的劈砍,想转身横起一刀,没想到,赵川的逆水剑,已经刺入对方的心脏! 这人……出奇的弱啊!长安的混混里面,大概都只能算是二流货色! 只是机械性的练了八水刀,连变化都不能熟练掌握,更是对克制八水刀的逆水剑法一丁点的了解都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在剑法中同样适用。 来就是去,去就是来,攻守转换之间,已经完成了招式的切换。 赵川这惊艳一手,看得人目不暇接,他越战越勇,逆水剑第三式“如烟如幻”,大量假招之中隐藏杀招,几乎是在一瞬间,又连斩两人。 “饭桶,撤回去用弩射!” 领头之人一声呼喊,这些人倒是令行禁止,丝毫不拖拉,眨眼功夫就退到一丈以外的地方,赵大官人正要追过去虎入羊群一般厮杀,没想到,领头之人的武艺,比他那些手下,强了十倍都不止。 刀罡舞得难以近身,而且力道奇大,赵川感觉都有些虎口生疼。 尼玛,大意了! 赵川在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把苏蕙那把手枪借来,啪啪啪几下,打得你们爹妈都不认识,何苦现在陷于被动? “一队三段击!其余人跟我来!” 领头之人一声令下,赵川就如同仓鼠一样躲到石桌后面,随即又是乒乒乓乓一阵箭雨不停歇! 这不是什么刺客,这就是军队,听从号令,善于配合。 但武艺十分稀疏平常! 赵川看到眼前的竹林,一些黑影在晃动,而且天色更加昏暗了!这些人是想把自己包围,然后射成刺猬,石桌无论如何只能挡住一面的射击,这个领头人物,脑子很是活络。 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赵川硬拼,人家就是试出他是硬茬,所以不接招,直接放风筝玩死他! 赵川现在十分想念孟昶,有那家伙在,对面算毛球啊,一箭就把那领头的射死了,不说求胜,至少全身而退是分分钟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那一抹鲜亮的红色 正当赵川陷入苦战的时候,场上形势又风云突变! 一道红色的魅影,出现在他的正前方!如梦似幻,不甚真切! “啊!”的一声惨叫,迂回到赵川所躲藏的石桌背面,想要用硬弩偷袭他的一个黑衣人,胸口血花四溅!那是一支手弩的弩箭! 在渐晚的天色中看得很是模糊,但赵川知道,救兵来了,而且还是个厉害角色! 赵川手里也有弩,不过是手弩,射程和准头,超出一丈以外,就很成问题,根本不能反击,毕竟,江湖上用的暗器,跟军队用的硬弩,性能上还是差了太多。 “啊!” 又是一声惨叫,这下围攻赵川的刺客们总算回过神来,有人来了! 射箭准头极好,身法敏捷!一把短剑,游刃有余,此人仿佛是池塘里最轻快的鲤鱼,论抢食,这些笨鱼都不是对手! 趁着敌人火力转移,赵川迈着大步向前冲击,躲过仓皇失措的黑衣人射来的一支冷箭,对方已经失去战斗节奏,这一箭本身就没什么准头。 手起刀落,人头飞起,赵川顺便抢了一把硬弩,这时,他已经跟“救兵”背靠着背,防御着渐渐靠近的黑衣人。 对方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红衣女子,脸看不清,只不过那身材……啧啧,赵川只在后世的芭蕾舞女星身上见过。 窈窕中带着猎豹一般的爆炸力!长安君身材也是极好,但跟对方比还是缺了一股力道!这一定是长期锻炼,估计是跳舞啊什么的,才能锻炼得出来的。 后天比先天的因素要多。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救我?”赵川确信,他的女人里面,并没有眼前这样的高手,搏杀和射箭都无一不精,而且姿色如此出众,不可能没印象。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声音带着一股清幽,不食人间烟火。 “我不信。”赵川心中有一只神兽在嘶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如果自己是个漂亮妹子,对方是个侠客,那还差不多。 “爱信不信,来了!” 冷箭射来,两人分开,又和黑衣人战成一团,他们没注意到,那位武艺强悍的首领,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现场。 片刻之后,黑衣人当中,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有几个在地上呻吟,很显然,赵川手下留情,想从对方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从桓温的为人看,他不太可能组织这场暗杀,如果真是他,那这组织力也未免太菜了点。 而且说实话如果桓温想搞死自己,也用不着暗杀,直接一个“暗通胡虏”和“荥阳失守的内应”这样的理由就足够了。 论阳谋,谁手里的本钱能比桓温还雄厚? 再说对方刚刚才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满江红》的千古名篇,又把弘农的印信给了自己,很显然,桓温还是在按当初说好的路线行动。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返回建康称帝! 他并没有动机去做这件事。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赵川沉声对神秘红衣女子说道。 他没找到那位首领的尸体,这个人,身手很不错,而且声音和体型,都有点熟悉,就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那个人才是破局的关键!对方一定是去搬援兵去了! 赵川发现这个女人看着自己发呆,他可不认为自己魅力超群,女人见到就腿软。 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那红衣女子并未离开,而是看着赵川的眼睛询问。 “我叫赵川,你呢?” “我叫邹媚儿!”红衣女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美丽而妖魅的俏脸。 这是一张经典的情妇脸啊!勾引男人不要不要的! 赵川在心中暗叹,难怪对方要带面具,没长安君俊俏,但却天然带着一股让男人疯狂占有的吸引力。 美得不在状态,就像是罂粟花一样,这就是美而不得其法了。 这年头没整容,爹妈生的,无解。赵川在心中默默为这个叫邹媚儿的女子默哀了一番。 “别看了,这相貌天生的。” 邹媚儿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眼前这男人的眼神只是猎奇,而不是欲望,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她一个处子,已经被误解了无数回。 “呜!呜!呜!” 竹林外响起苍凉的号角声! 赵川心中一沉,重装步兵列阵的声音,盔甲摩擦的声音,拉弓上弦的牙酸之音,尼玛,这是来了多少人啊! “别傻站着了,赶紧的,躲石桌后面!” 赵川用吃奶的力气将那几个石凳围成一个圈,和石桌放一起,勉强组成了一小圈,大概能抵挡住箭雨,运气好的话,应该能逃过一劫,嗯,运气好才行。 临时拼凑的防御,并不是没有缝隙,万一弩箭从缝隙穿透,人又刚好在那里,被射中能不能活命可就不太好说了。 敌人并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密集的弩箭如同下雨一样,漫无目的的射过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要杀死哪一个人,而是这片竹林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留! 耳边全是“嗖”“嗖”的声音,还有箭头撞击石板的砰砰声,从初期的惊慌镇静下来,赵川跟邹媚儿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赵川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箭雨很有节奏,对方没有观察手。 “喂,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反正是把命运交给老天,赵川问邹媚儿道。 “我师父说,今年我在黄河岸边会遇到能跟自己共结连理,共度一生的真命天子,所以我就来了。” 这理由也太他喵的扯淡了!赵川觉得一百个不信。 他无语的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眼前这个人,难道就是你说的真命天子?我家里女人太多,她们都打不过你,所以……” “所以你不是啊!我邹媚儿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男人,谁也不行。” 邹媚儿鄙夷的看了赵川一眼,她平生最不喜欢左拥右抱的男人。 赵川点点头,表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个长着情妇脸的少女说自己不跟其他女人分享男人,怎么听怎么怪异啊! 箭雨停了,有几支穿越了石凳的缝隙,不过没有射中人,赵川又听到重步兵列阵的沉重脚步声,邹媚儿一脸苦笑看着赵川说道:“你这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啊?” 武艺再高,遇到成建制的重步兵和硬弩组合,也是无计可施的。赵川想了想,很明显,对方就是打算用弩箭射杀自己,再派人进来收尸。 别说是自己这种半吊子,就是神雕大侠来,对方也能死死围住,大不了放把火,大罗金仙来了都无计可施。 “呜!呜!呜!” 又是一阵苍凉的号角声,跟刚才略有不同,箭雨已经停了,天也已经彻底黑下来,竹林里看不到外面的境况,只有沙沙的竹叶声,和呼呼的风声。 剩下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出了什么事?”邹媚儿想出去看看,把赵川拉住衣袖。 “一动不如一静,稍安勿躁。” 隐隐有一种预感,赵川觉得今夜自己或许可以逃出生天! “轰!”的一声巨响,邹媚儿吓得浑身颤抖,赵川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没错,就是自己做的震天雷! 难道是沈劲和刘轨他们来了吗?赵川心中疑惑,掷弹兵只是自己的设想,“震天雷”虽然是他和王孟姜等人配制出来的,但自己这边并未实战,反而是送出去不少! “杀呀!”“杀呀!”“杀呀!” 爆炸声结束后,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响起,然后是兵器入肉的声音,哭爹喊娘的声音不一而足! 这他喵的是出了什么事? 赵川跟邹媚儿两人面面相觑,很显然竹林外已经打起来了,关键问题是,谁在打谁? 有震天雷的,除了自己以外,现在有三家,确切的说,只有两家。 桓温算一家,陈郡谢氏算一家,装备数量还是可以,足以应付一场小规模战斗,还有琅琊王氏的,只送了十几枚作为试验之用,而且是直接送回的江左。 而刚才的弩箭,很显然是东晋军队的制式装备,无论哪个世家,无论是桓温也好,谢玄也好,王珣也好,郗昙也好,全是装备的这种硬弩,由位于建康的官方兵器作坊制作。 当年负责营造这个兵器作坊的人,正是谢安跟王羲之,所以赵川对此知之甚详。 尼玛的,难道是东晋的军队在内讧? 赵川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历史上东晋的大军并没有所谓的“大规模哗变”,除了东晋后期王恭“造反”之外。 王恭现在还是小屁孩,一副青涩模样,造毛线的反! 外面的厮杀已经停下来,似乎是分出胜负来了! 一阵阵的脚步声在靠近,赵川的心咚咚咚跳的厉害! 他很讨厌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就像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虚无缥缈的“天道”,穿越者不小心喝水也是会噎死的,如果苍天想玩死他的话! “赵川,你在里面吗?我是苏蕙,我带人来救你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赵川悬着的心放了下去,苏蕙啊……这小女孩真是心思多,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无数火把冲进竹林,赵川和邹媚儿站起身,果然,他们被包围了,身边全是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没穿盔甲。 这衣服的颜色和款式,赵川很熟悉,在那个夜晚,他品尝了冰山美人王穆之的迷人滋味,还见识到了谢家的底牌,未来北府兵的雏形。 根本就不是自己麾下的军队,这些人是谁领军的? 没等他胡思乱想出结果,人群分开,就看到一脸紧张的小萝莉苏蕙,还有……谢玄! “这次救你的,就是你自己,如果你不给谢家震天雷,今日我也不会冒险跟桓温的亢龙军对抗,盔甲啊,果然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谢玄手里拿着一副已经被炸成两段的盔甲,扔到赵川面前,他刚想说话,就看到赵川身边的邹媚儿,然后就再也没办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了! 邹媚儿也看到了手中长剑还在滴血的谢玄,见他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俏脸一红,心像小鹿一样乱撞,低着头轻声说道:“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顷刻间转身离去,不见踪影。谢玄不发话,谢家精锐私军不敢阻拦,让出一条路放邹媚儿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蕙和赵川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傻掉的谢玄,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咳咳咳,那个,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呢?” 赵川咳嗽了一声,终于把神游天外的谢玄拉回了现实之中。 你不是喜欢王孟姜这样的清纯类型么?为什么看着那个相貌妖魅的女人发痴?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小舅子”。 谢玄很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下掩饰尴尬说道:“谢家收到密报,桓温手下有人想对你不利,来不及调动大军,我直接借了五叔(谢石)的私军过来了。” 见赵川不说话,谢玄有些心虚的问道:“刚才那个女子你知道是谁么?” “你的未来夫人。”赵川淡淡的说道。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谢玄低着头不敢看赵川,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虚。 “罢了,不逗你了,她叫邹媚儿,我也不认识。对了,我刚才听到震天雷的声音了!” 终于说到正事,谢玄的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他感慨的说道:“震天雷我一直没机会实战,没想到一出手,对手就是晋国自己人,当真是可悲可叹。” 谢玄指着地上的黑衣人说道:“这都是桓温手下见不得人的力量,跟我身后这些人一样。未必是桓温想害你,但他手下很多人见不得你,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赵川点点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把军队交给你五叔,咱们到汜水镇的大营再谈。” “掷弹兵”小试锋芒,威力惊人!那些轻骑都不敢正面硬抗的重步兵,几发“震天雷”下去,就被炸得血肉模糊,倒下一大片,谢玄有太多的东西想知道了。 分别之后,赵川揉了揉苏蕙的头发,轻声说道:“谢谢你了,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呗。” “你钓的鱼还没拿,我们回去拿吧。” “算了,那里死了很多人,还是别去了,明天再去钓吧。”赵川亲热的搂住了苏蕙的肩膀,今天没这丫头,只怕自己难逃一死。 第三十四章 月下论兵 月色下,营地的一个角落里,燃着篝火,篝火的架子上一个陶制的茶壶在冒着热气,传来阵阵茶香,沁人心扉。 长安君小心的将煮好的茶倒在木杯子里,随即坐到赵川身边,低头不语,异常的文静。 幸好当初跟着梁影学了一手,不然她这个“鲜卑野丫头”又要丢人了。 谢玄向赵川证明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世家跟土鳖之间,底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即使炒茶这项技术是赵川“发明”的,喝清茶这个风气是他带起来的,但这次谢玄孤身来到军营,所带的茶叶,色泽,形状,味道,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这是产自晋江(后世泉州)的铁观音,用大回青的方法炒制,当然,这些名字都是你起的,我也不知其妙,茶还不错,亲品鉴。” 谢玄瞥了一眼长安君,这个漂亮女人已经花痴状的看着赵川,于是给某人使了个眼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去歇着吧,我跟谢玄有些杀人放火的事情要谈,女孩子家这种东西听多了,对自己不好,对将来的后代也不吉利。” 怕长安君不走,赵川连忙祭出了杀手锏,对方一心想给他生儿子,好将来养个英雄出来,自然对这些格外在意,很快便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谢玄看了看长安君离去的背影,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一些轻狂的东西,野心太大,小心让你连船都坐不成!风急浪高,落水可没人能救!” 赵川不是见了美女就要上的饿狼,谢玄不认为对方是看重长安君的美色才将其留在身边的。 自从“震天雷”和火药从对方手里面世,他就不敢小瞧自己的“姐夫”。 野心太大的人,将来难免会翻船,长安君的鲜卑背景,已经让谢玄看到了赵川的某些算盘,世家核心子弟的政治嗅觉,比一般人敏锐多了。 比如谢道韫就猜出赵川将长安君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所以哪怕这个女人美貌得很妖孽,超过了自己,她也认了,这就叫深明大义。 “很多事情,只有做成了,才有讨论该不该的必要,没做成,或者做了一半,都会被人唾骂。” 石敬瑭割让幽州给契丹人,被后世唾骂了一千年,只是因为他没办法将契丹人赶走。 如果他能将对方赶走,甚至开疆拓土,那史书对其又会是另一番评价。有时候就是以成败论英雄,这世道好残酷,不喜欢游戏规则可以不玩。 赵川喝了一口清茶,满嘴的苦涩,这制茶的技术也是需要时间去沉淀,不是知道个大概,就能达到后世茶叶的标准。 加红枣,加姜末,不是因为古人喜欢这样,而是制茶工艺还有欠缺,那时候的茶太难喝了不能入口,人们才会在另外一条路上走远,一如后世的奶茶,为了口感,基本已经跟茶叶没什么大关系了。 赵川觉得谢玄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 “罢了,我就是不知道你将来要走什么路,姐姐又会跟着你,很多话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你好自为之吧。” 赵川死了,谢玄一点都不心疼,他心疼的是姐姐谢道韫会悲痛欲绝,这种微妙的感情,难以尽述。 “你平日里军务繁忙,今日特地赶来,恐怕救我也是适逢其会吧,有话不妨直言。” 苏蕙想救自己是真,谢玄这么远来找自己是为了救人,却未必是真,能通知一声,估计就到了极限。 “亢龙军乃是桓温麾下精锐,跟谢家私军相比,纪律性有所不如,但凶悍却犹有过之。” 谢玄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道:“今夜我带着谢家私军,只轻伤九人,重伤四人,而对方战死二百二十一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听了谢玄的话,赵川大吃一惊! 一来他不知道对方派那么多人围杀他,二来这战损比有点吓人啊,桓温手下就这么菜? “亢龙军的构成,主要是谯郡的乡民,这里是桓温家的老巢,也在晋国的前线,很多人跟胡人都结下梁子,常年在前线锻炼,所以战力强悍。 不过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胡人,所以也有点轻敌了。” 东晋初期,中期,后期,末期,军事上扛把子的人分别是祖狄,桓温,谢玄,刘裕! 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最终,刘裕篡位,取而代之。 从这个排名就能看出,谢玄绝非泛泛之辈,他最绚烂的时刻,乃是东晋军方第一人! 之前包围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带兵,但跟谢玄比,估计是凡人和神仙的区别,肯定是输,就看是输多少! 这个世家子弟,经过一系列挫折,已经洗去铅华,逐渐成长起来了。 “我在战术上有一些优势,故意放弃了盔甲,士卒活动更灵活,阵型也更散,因为我相信震天雷的威力。 只要阵型被打破,混乱之下,兵败如山倒。” 说起晚上的战斗,谢玄口中听不到一丝得意,甚至还有点后怕。 封建军队严重依赖阵型,一旦阵型被破坏,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来,更何况震天雷成堆的使用,没有火力间隔,杀人简直比割草还快! 盔甲不是优势,而是包袱。 而近代军队,已经全部放弃了铠甲,早期,还有长枪兵存在,后期长枪兵也被取代,剩下的是带刺刀的步兵和龙骑兵(带枪骑兵)。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观念是一点点在改变的,用鲜血得到的教训,在改良军队战术和装备。 “今天若不是你突然袭击,估计你手下伤亡会很大,铠甲目前还不能完全放弃,但可以精简一下,防御好关键部位就行。而且火药以后会普遍出现在战场上,皮甲的用处可能会更大一些。” 赵川觉得谢玄的步子有点大,还是太激进了点。 爆炸的冲击,给谢玄的印象很深,有的人并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震荡的冲击波伤了内脏,外表可能还好,体内的五脏六腑早已成为碎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古人不知道内出血的概念,不代表他们不会想,不会琢磨。 谢玄点点头,他也很佩服赵川这个人,为人怎么样先不提,对待事物的态度是很让人欣赏的,务实,而且有一说一不忽悠。 前提是他愿意说。 “火药的最大用处,就是让武术的作用大大降低,无论你是多么厉害的武将,炸一下,非死即伤,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用这个轻易对付顶尖武将。” 赵川给谢玄添了一杯茶,他不相信谢玄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世家垄断了资源,其中也包括练武的人,别的不说,事实上,刘裕在上位以前,北府兵实际上是给谢家打工的,或者说,他们先是给谢家打工,谢家失势以后,又给太原王家打工。 因为世家有练武的资源,练武就要吃肉,营养要跟上,要锻造好兵器,要请教头教,这些事情,虽然不比文化垄断那么彻底,但也掌控了个大概。 赵川将火药和火药的应用抛了出来,一下子将世家的优势抵消了大半! 除了从前的优势项目,现在世家要争夺的,便是火药原料的产地! “木炭易得,硫磺获取也不难,然而硝石却不是哪里都有,而且有些东西跟硝石很像却不是硝石,需要专人分辨!” 谢玄还是听出了赵川话语里的漏洞,他的意思很明白,除非是世家,不然的话,普通人可以弄到的那点火药分量,放下烟火还行,造反是绝对不够的! 近代的英国,法国,荷兰,神圣罗马(德国前身)等国,都是将火药及原料作为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严禁出口交易。 谢玄说的事情,一点都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做这样的决定,事实上,谢家内部已经下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抢占火药原料的产地! “忘了告诉你,五谷轮回之物里面,可以提取硝石。”赵川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他不想打击对方,不过看在谢道韫的面子上,跟谢玄交个底也无妨,反正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运用。 谢玄刷的一下站起身,完全被赵川这句话给惊呆了! 五谷轮回之物,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这种东西可以被用来制造火药,那么……以后仗要怎么打? 他觉得脑袋嗡嗡直响的,思索着赵川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谢玄激动的拉着赵川的胳膊,茶水撒了一地! “我刚才是说,尿可以做火药,而且,呵呵……”后面的没有说,也没必要说。 很多东西条件还不成熟,赵川暂时不打算拿出来。 谢玄失魂落魄的坐到地上,赵川的底牌,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究竟还有多少“大杀器”没有使出来? “别想太多了,很多东西,都是在云端的东西,你连塔都只能建到七级,怎么能碰得到云上的东西呢。” 赵川拍拍谢玄的肩膀,那话的意思就是你千万别想太多,你弄不出来,别人也弄不出来,至于我能不能弄出来,我不告诉你!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这里,还有别的要说吗?” 说了很多废话,谢玄的正事还没说。 “火药的出现,现在的军制,你觉得需要怎么改变!” 呵呵,终于有人问到肉戏了,难得啊。 赵川心中暗自嘀咕,谢玄就是谢玄啊。 公元782年(建中三年),礼仪使颜真卿向唐德宗建议,追封古代名将六十四人,并为他们设庙享奠,当中就包括“东晋车骑将军康乐公谢玄”。 公元1123年(宣和五年),宋室依照唐代惯例,为古代名将设庙,七十二位名将中亦包括谢玄。 在北宋年间成书的《十七史百将传》中,谢玄亦位列其中。 这就是江湖地位,当然,现在已经是桓温的巅峰时期,但并不是谢玄的,十年后,眼前之人,才是东晋的顶梁柱。 “火药出现了,不代表就能克制骑兵,所以要怎么用,还要想办法,而且胡人掌握火药,只是时间的问题。” 赵川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至少目前为止,火药兵器(原始手雷)这一类东西,对骑兵并没有很好的克制作用,而且火药落入胡人手里,只是早晚而已。 胡人也会进步,也会汉化,到最后依旧是权利的争夺。蒙古人当年就是对付不了南宋的大城与火器,于是迂回西征西亚,从那里得到了回回炮,这才无往而不利。 可以说赵川的行为是一把双刃剑。只有他有信心能压得住胡人。 赵川心中有工业化的雏形,工业化以后,草原民族彻底没落,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们的话语权,两相对比,赵川觉得可以冒险。 “还有呢?” “盔甲也需要改进,只是我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头绪是有的,但赵大官人还是觉得应该留一手,王恭和王国宝还是一家人呢,还不是相爱相杀,更何况只是小舅子。、 “盾牌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容易获得的木盾,不过盔甲的重量可以减减,部队的阵型也要变……” 赵川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谢玄是“专业人士”,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爆炸不是厉害么,将队形弄得松散不就完事了,就算爆炸又能炸死多少人? 但队伍散了就容易溃散,这也是件麻烦的事情,所以知易行难还真是没说错,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做,和真正去做,差别还是挺大的。 看到赵川不藏私,谢玄也跟对方说起了行军打仗的一些知识,什么时候行军,什么时候布阵,行军路线如何安排,如何安排斥候,扎营有哪些注意事项,都一一道来,事无巨细。 这一夜,两人聊得很晚,也很尽兴,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将来你有什么打算?”聊到最后,谢玄幽幽的问道。 “我这么说吧,如果桓温要篡位,你们有什么打算。你能不能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赵川没有回答,而是反将一军。 谢玄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乱世,没人敢说自己有绝对选择的权利,姐姐谢道韫是恰好喜欢赵川,如果不喜欢呢?是不是还是会被送到对方床上? 以火药带来的巨大变革看,这恐怕不是臆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唯有一声叹息。 第三十五章 且看我龙游大海 只呆了一夜,谢玄就匆匆忙忙的回荥阳去了,军务要紧,洛阳皇陵的搬迁工作,沿路需要严密的布防。 偷偷摸摸迁回去,自然是很安全,不会出事,但桓温想要的是给司马家的人以尊重么?就算有也只是个附带吧? 桓温想告诉世人的,就是晋国要雄起了,大鸣大放的迁回皇陵,这就是在给自己吹奏赞歌! 这跟后世美帝航母战斗群全世界耀武扬威是一个道理。 自然,沿途的护卫工作成为重点,而荥阳又是出汜水关最重要的第一站,离鲜卑慕容咫尺之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玄跟谢安叔侄,当真是放心不下。 在外,有慕容燕国虎视眈眈,在内,桓温也想借此机会削弱谢家的力量,伺机夺回兖州的控制权。 谢家几乎所有的精锐,都布置在荥阳一线,就是害怕犯王珣犯过的错误。 有感于新的形势变化,已经打定主意在荥阳经营的谢家,第二天就给赵川送来大量的箭矢,硬弩等“硬通货”,从赵川那里“骗走”了“震天雷”的制作方法。 一来是礼尚往来,二来则是希望跟洛阳的赵川互为犄角。赵川跟苻坚有点渊源,跟鲜卑慕容可没有,这点上看,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而赵川之所以会放弃“震天雷”的制作方法,是因为那个技术含量太低,反正那个迟早会被琢磨出来,工艺也不复杂,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交出去,赵川对此并不是很心疼。 改变作战模式,领导时代潮流,有利于自己瓦解这个时代的权威,技术扩散带来的一点小小副作用,无视就好了。 想吃肉又不挨打这种事情,古今中外都是闻所未闻,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才是人生的常态。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些人走不了多远。赵川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很好,时局也不错,至少能有个一两年时间可以喘息下吧。 昨夜的刺杀,让赵川跟桓温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质变,见缝插针的谢安,对赵大官人的态度自然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即使要翻脸,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至少在谢家得势之前,和赵川这个“怪物”之间的关系还是稳固的。 此外,迷一样的神秘红衣女子邹媚儿,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过,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出现。谢玄像是丢了魂,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那张妖媚的俏脸,动人心魄。 只可惜伊人已去,芳踪难觅,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埋藏起来,试图忘记邹媚儿这个看上去就不太真实的名字。 三天之后,汜水关的东晋晋军,移交了城关的防务,洛阳地区还有一部分晋军没有撤走,不过他们不会再走汜水关,而是走洛水直接回许都。 洛阳到汜水关,全都处于赵川人马的控制之下。 而桓温也通过漕运,送来了大量的粮草,还带来一封“解释”的道歉信。 信中说刺杀乃是他麾下某人所为,他已经处理了此人,并且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希望赵川不要放在心上。 至于此人是谁,怎么处理,则一笔带过没有提及。 对于桓温“貌似公正”,实则偏袒的态度,赵大官人也是无可奈何,这就是卖艺不卖身的下场,他若是投到桓温麾下,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方一定会献上凶手的人头来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自由的代价,就是打压和无视,没有人罩着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胳膊肘崴不过大腿,没本事出来浪,就要猥琐发育,赵大官人表示大丈夫能屈能伸,同样能萌大奶。 能当后娘养的,就已经要偷笑,他心中甚至还有点轻松,至少说明了一点,桓温并非执意要取他性命,这段时间不管慕容家还是苻家都熄火了,他唯一怕的就是桓温。 那些明枪暗箭什么的,不正是说明自己现在变得“有足轻重”么? 这就是往上爬所带来的福利和苦恼啊,以前谁把自己当回事? 在长安的时候,无冤无仇,只是因为看不顺眼,苻生就恨不得像切菜一样把自己砍成肉泥呢? 那个时候跟谁去伸冤去? 只有变强,才能破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汜水关城头,赵川看着正在搬运货物士卒们,感慨万千。 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罩着”他,或者说可以“罩着”他。 一个游离于东晋,前秦,前燕的政权,在这里降生了。它的生死存亡,全在赵川的一念之间,还有苏道质,窦韬等人的命运,也跟这里紧密联系在一起。 也许,他们可以开创一个传奇,也许,他们只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就像现在毫无存在感的周成一样。 “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啊。”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遮住了太阳。小萝莉苏蕙骑在赵川的脖子上,眺望着远方的洛阳城,四周都是修补城墙的士卒,就像没看到她和赵川一样,来回忙碌。 “你爹现在水涨船高了,你有没想过去江左当个少奶奶?” 少奶奶这说法是清代以后才有的,出处大多是清末和民国时期的一些书籍,不过这不妨碍苏蕙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这么野的少奶奶,谁要啊,我这个喜欢乱跑的丫头,名声早就臭啦!”苏蕙亲切的揉搓赵川的头发,自从几天前她及时带着谢玄救了赵川之后,两人间的默契明显比从前更深了。 “你看得到洛阳城吗?” “看不到呢,太远了。”苏蕙遗憾的说道,城墙不算矮,但地球是远的,洛阳离汜水关的这个距离早已超过五十公里,人类的肉眼很难看到。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很大的圆球,所以你才看不见洛阳,无论你的眼睛有多好也一样。” 赵川给苏蕙普及了一番地球曲率的知识,小萝莉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么说来,我如果一直朝前走,一直走下去,就能从你身后走来咯?” 问了这个问题,苏蕙觉得很荒谬,完全不可能。球是什么概念,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赵川惊讶于苏蕙居然能问出后世那个有名的问题,这也是大航海时代的起点。 想了想,以前地理课学过,回归线一周大约是36800公里。 “一个时辰走20里路,如果不考虑山脉和大海,你一直往前走,不偏移,也不睡觉,不吃饭的话,大概要走一年多一个月左右。” 居然是这么大一个球! 苏蕙都惊骇到了。 “你说的,没骗我?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就这样。”赵川无所谓的回答了一句,苏蕙明知道这不是实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揭穿。 她有直觉,赵川说的看古书,绝对是假的,但所在的地方是个大球,这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你站在一个极为开阔的地方时,就会发现视线的尽头是圆的,平不完全是平的。” “等等,我去房间里比划一下。”苏蕙连忙让赵川放她下来,一骨碌的跑没影了。 赵川转过身,发现长安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下去”,赵川拉着她的手就走。 “郎君,你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呢?” 两人来到汜水关城楼的尖顶上,这里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不过赵川跟长安君都习武过,倒是没有那样的担心。 “真的可以看得好远,梁影姐姐说过,天圆地方,但你说我们在的地方是圆的,我觉得你说得是对的,在草原上的时候,天际的尽头,就是半圆形的。” 长安君喃喃自语道。 “你切过萝卜么?” 萝卜的原产地有人说是中国,也有人说来自西亚,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带回来的,总之,这种作物在汉代就有明确的记载了。东汉桓帝时大饥荒,曾劝民众种蔓菁为食,蔓菁就是萝卜的古称。 长安君自然是没少吃萝卜。 她点点头,纤细秀美的双腿在瓦片上一抖一抖的。 “萝卜是圆柱形,当你切一片的时候,头和尾的那个切圆是不一样大的,对吗?” “对啊,这个谁不知道啊?” “如果我把萝卜切得极薄,比纸张还薄,那么头和尾的圆,是不是几乎看不出差别来了?” 微积分的入门,果然不是长安君可以参悟的,她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摸到了一扇门,但就是无法推门而入,心中像是猫抓一样难耐。 “其实啊,我们所在的这个球,也是这样,它很大很大,但终究不是平的,就跟切萝卜一样。” 赵川握住长安君的手,用炭笔在手心画了一个圆,然后又沿着圆画了无数条切线。 “其实这些切线如果画得很细,很密,那么你最后就看不出来这是直线了。” 长安君一脸骇然的看着赵川,她发现,即使是在汉人里,赵川也是个极为特别的异类。 他跟自己不同,并非是因为他是男人。 也不是因为他是汉人。 长安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梁影和谢道韫等人给她的感觉是知书达理,而赵川却是离经叛道,偏偏似乎道理还就在这离经叛道的人身上。 “以前,我觉得给你生个儿子,然后教导他成为和你一样的大英雄,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作为你的女人,和孩子的母亲,我感到骄傲自豪。” 长安君把头埋在赵川怀里,不知何时,傍晚太阳居然出来了,照得二人身上一片金色。 “那现在呢?” 抚摸着怀中美人的秀发,赵川沉声问道。 “现在我觉得,你就是世间超乎常人太多的神,无论我多么努力去培养我们的后代,他都只能远远看着你的背影,永远无法追上你的脚步。 他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泪水打湿了赵川的胸口,长安君在他怀里低声抽泣起来,带着喜悦,自豪,还有遗憾。 “以后生个女儿不就好了,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呢。” “嗯。对了,梁影姐收藏的那种画,是不是你画的。她的为人我知道,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除了你以外。” 这话说得赵川一脸尴尬,当初为了把妹,自然是激情四射,手段也有点下作,现在长安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给我画一幅,怎么样?”长安君媚眼如丝的看着赵川,不动声色将对方的胳膊抱在怀里引诱着。 如同一声惊雷,差点吓得赵大官人从城楼的瓦片上摔下去。 “这个……有点不好吧?”赵川气势有点弱,不患寡而患不均,能给梁影画,自然其他女人也会有想法,齐人之福,最关键的原则在于一碗水端平。 “哟,当初在水潭边,你抱着人家又亲又摸可没现在这么客气呢?”长安君狡黠一笑,又提起当初那件事。 “那是人工呼吸好不好,你溺水了,我不渡气给你,不给你心脏起搏,你就死啦!你这是倒打一耙啊。” 赵川委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乃是圣人一样的存在。 “那后来呢?在嵩山山谷的那两天,你可是很坏呢,人家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长安君不依不饶的步步紧逼。 当时你也很主动啊!还是你先主动热吻我的呢! 赵大官人表示自己很委屈,与其说是他揩油,倒不如说是长安君投怀送抱比较贴切。 不过那时候他也是色迷心窍,若不是在战场,指不定都将对方吃干抹净了。 “好吧,就一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说。”终于,赵川还是屈服了。 “太好啦!”长安君捧起赵川的脸就是一顿猛亲,两人差点失足从房顶上掉下去。 吃饭的时候,长安君像是吸了阳气的女妖精,嘴角带着笑容,神采奕奕的。 赵川则是无精打采的蔫了,吃饭都心不在焉的,惹得苏蕙用疑惑警惕的眼神在他们脸上来回扫着。 “对了,川哥哥,现在到我房间,今天你说的那些,我很有点新想法呢。” 苏蕙给了长安君一个蔑视的眼神,还示威一样吐了吐舌头。 等两人走后,长安君无所谓的耸耸肩,自言自语道:“你这么小,争不过我的。过几天,我就会把你川哥哥吃了,呵呵呵呵呵!” 第三十六章 河东危急 长安君“拿下”赵川的计划,终究没有实现,主要是她没机会,这些天苏蕙像是母鸡护崽一样跟在赵川身边,长安君一点办法都没有,两人连亲个嘴的空档都找不到。 而且,洛阳和汜水关一代,这几天都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便于行军,朱序派人来向赵川通告,桓温已经带走了洛阳城唯一的两千户居民,现在洛阳就是一个只有赵川麾下大军和相关家属的空城!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赵川哪里有心思放在美色上?长安君名分已经定下来,跑不掉,不在乎这一时。 这年头,土地虽然重要,但人才是根本,连人力资源都没有,能做成什么事情?赵川的队伍,把老弱妇孺和家眷都算上,一万人都不到,能成什么气候? 两千户人口,古代一户平均是4-6人甚至更多,这样看来,少说有一万多人被强行带走,真够可以的! 桓温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赵川猥琐发育的可能性! “情况不太妙,桓温不仅带走了降将周成,还有他麾下一干人等,而且还把洛阳地区原先本就不多的居民,也迁走了,用心险恶!想不到堂堂北伐都督,手段这么下作!” 刘轨义愤填膺的叫嚣道,骂一下当然爽,只是毫无作用,赵川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硬的不来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桓温这做法太不地道,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狼即使不来吃你,至少也不会去吃草吧?枭雄就有枭雄做事的风格,尔虞我诈才是常态。 手下主要将领都是一副焦躁的模样,能独当一面的石越不在,几乎没有人能给赵川提供一些有益的建议,这些人的见识,甚至不如小萝莉苏蕙! 汜水关城楼的签押房里,赵川和王谧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仅是因为桓温等人的阴险,而且王谧这里还有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 “你是说长安有好几家势力都准备篡位?” 赵川端坐于签押房的石凳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似乎难以下定决心。 有人造苻健的反不奇怪,那厮本身就不是个素质很高的胡人,他这个人不算坏,但也没多好。 奇怪的事情是,大家都准备造反却造成谁都不愿意轻举妄动,以至于目前长安城保持了一个很脆弱的恐怖平衡! 这种平衡,甚至比平时更加安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了。 目前的平静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而是有野心的几方势力,都有各自的优势,也有自身的不足,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已。 苻坚手握龙骧军精锐和禁军一部,兵力最为雄厚,而且招募了降将张蚝,收服了建节将军邓羌,又有王猛相助,可以说足以左右关中的局势。 当个诸侯雄霸一方是可以了,但想当关中之主,还差点意思。 苻坚目前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军队离太原近,离长安有点远,如果发生突发事件,他一定是最晚到达的人,而且目前局势尚未失控,他并没有理由将大军带到长安附近。 国内争权夺位,光手里军队多,并不是十拿九稳的买卖,秦末太子扶苏的遭遇已经证明了这点,谁离中枢最近,谁就离那个位子最近。 苻生呢?苻生手里有长安的八水帮,消息灵通。只不过,无法渗透进天王宫,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只能在长安城内耍耍威风。 苻生的实力也很雄厚,长胜军虽然在洛阳一战有所损失,但主力尚在。 问题在于长胜军是驻扎在长安城外的(苻健也不可能让其他的人军队驻扎长安,哪怕是亲生儿子)。 一旦有事,他便能控制长安城,当然,前提是他能让大军进得了城门。可以说苻生有条件发动政变,只是风险无穷大,苻健若是还清醒,他就没有一点机会。 还有一路,是苻菁,苻菁的人马最少,实力最弱,消息也最闭塞,按道理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只不过,苻菁有一点是苻生和苻坚都无法企及的,那便是苻菁负责长安天王宫的守卫,他是最有机会政变的,出了事,也是最有机会第一个到场的。 天王宫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距离的绝对优势,有时候足以抵消十万大军的威力。 然而苻菁也有个问题,那就是他只是禁军副统领,而正统领,则是苻健自己! 在目前的情况下,几乎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发动政变,毕竟,苻健虽然昏庸,但做事还算有分寸,没弄得天怒人怨。 指望振臂一呼,推翻暴君,自己上位,苻菁自问自己不是苻坚,在长安城没有这么高的威望。就算苻坚,也没办法在此刻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将苻健赶下来。 如果蛮干,苻菁所掌握的死士,数量又太少,难以掌控长安城的局势,保不齐便宜了苻生或者苻坚。 互相牵制,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此时的长安,几乎是氐人入主关中以来最平静的时刻,连行事向来肆无忌惮的八水帮,都老实了许多,生怕破坏目前的恐怖平衡。 这就是王谧花了很多功夫打听来的“最新消息”,说是最新,那至少也是两三天以前的事,长安城情况究竟怎么样,还难说得很。 “久则不能守,目前这种状况,迟早会被打破,只是具体时间不知道而已,有点难办啊! 各家的动向如何,我们也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无法窥测出表面眼花缭乱之下,藏在背后的动向。” 赵川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事情十分棘手,所知道的历史知识,在这里根本就用不到。 他知道最后是苻坚上位了,可历史已经因为自己完全改变,很多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却接二连三的不停歇,还是按老黄历行事,会翻车的。 几方势力,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那些策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有时候甚至会拖后腿,一个小小的变量,就会让自己的谋划前功尽弃。 洛阳离长安不算太远,却也有点距离,等消息传来,需要几天?赵川根本没办法实际掌控,他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然而他也再不是长安的低头蛇,那个别人谈论起来都会竖起大拇指的大当家! 哪怕是差一天,博弈造成的结果都会千差万别。成与败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惊心动魄的玄武门之变,事后李二陛下都后怕不已,当时一个不小心,上位的就是太子李建成,各种阴差阳错造成了李二陛下的侥幸成功。 赵川心中暗自揣摩,一旦长安有变,所面临的各种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最好的情况,是苻坚在一番苦战之后而平定长安,成为关中的主人,这个时候自己再依附过去,表示自己愿意“镇守”秦国的“东大门”洛阳地区,形成实质上的独立王国,这是最好的结果。 到时候披着秦国胡人的“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猥琐发育,岂不美哉? 要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固然是跟胡人不是一条道,但跟东晋那些世家,也是截然不同的,头上的保护伞,对自己的约束越小越好。 这种可能性,有句话可以概括成功几率,那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 差一点的情况就是苻坚如有神助,没花费什么力气就造反成功,那么对自己的需求就降到最低,甚至翻脸也不无可能,那样的话,平白多树立一个强敌。 要么,就听从苻坚的安排,进入关中,放弃洛阳。放弃得太多,实力就会大减,麾下众人的诉求也难以实现,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到时候失去地利,又失去人心,要什么时候能翻身,那只能是天知道。 以上两种可能性,都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苻健这个人,其实作恶在胡人里并不算很多,他是个平庸的人,做的也是平庸的事情,在氐族内部的根基还是很稳固。 他统治的这些年,关中还算是平稳有序,客观上稳定了石虎挂了以后北方的混乱局面。 或者说,因为这些年占了不少便宜,包括强太后娘家这样的氐族实力派,实际上并未对苻健这一脉失去信任,他们仍然愿意奉苻健这一脉的后代为关中之主。 苻坚想上位,他就必须站在北方汉人平民这一边,完成古代难以完成的土地改革,团结汉人底层民众,才有可能改天换地。 试问一个胡人出身的领袖,即使再倾慕汉化,他合作的对象,也不会是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汉人平民!赵川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儒家气息浓厚的王猛,劝说苻坚,暂时蛰伏。 更差一点的是苻菁夺得政权,与苻坚争斗不休,到时候自己倒向哪边,哪边就会有优势,甚至能决定胜负。 这种局面看上去很好,但获胜后,无论哪一边也容不下自己,翻脸还是时间的问题。 太早将自己的实力暴露,殊为不智。 最差的情况,就是苻生成为最后赢家,然后不管不顾的找自己报仇。苻生这个人,是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到时候难免有一番苦战,苦战之后怎么办呢?就算侥幸赢了,又该何去何从呢? 各种可能性都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赵川揉了揉太阳穴,早就知道入主洛阳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咱们的根基还是太弱了。”赵川哀叹一声,茶水喝到嘴里都满是苦涩。 身边白衣飘飘的王谧心中却想,是你的根基太弱,而非我琅琊王家的根基,我们家的根基,在晋国可深厚着呢!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两人喝着茶,麾下诸将也都一声不吭的沉思着,签押房的气氛略有点尴尬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正当赵川打算让众人下去歇着的时候,跟着他一起来到汜水关的薛强,领着一个穿斗笠,浑身是水的蓑衣人进来了。 看到此人的狼狈模样,在场诸人都是大吃一惊。 “大当家,这是从河东来的信使,他从安邑而来!” 安邑,河东郡郡治,就是后世的山西运城。 安邑战国时期就极为出名,乃是三晋之中魏国的重镇,这里也是河东薛氏的老巢所在,薛家堡就在安邑。 “这位是大当家,马上就会成为洛阳之主,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薛强直起腰,大度的将看着略有些狼狈的信使拉到签押房的正中央。 “是,家主。” 这位信使也很干练,他对着薛强拱手,随即低着头对赵川说道:“那个……大当家,苻坚带着大军,进攻河东,已经攻下了白马城(今山西临汾),他们派人送来了劝降信。” 薛家在白马城也驻扎了军队,人数只有几百人,起一个前出预警的作用。 谁也没料到,苻健让苻坚去攻打河东薛氏,苻坚就真跑去了,做了这件损己利人的事情! 薛强懒得墨迹,直接将信使竹筒里的信件拿出来,递给赵川,用的帛书写的,确实是苻坚的字迹。 很没有油盐的一封信,机械的劝说河东薛氏投到他麾下,不会向河东派遣官员,薛家可以听调不听宣,但有一点,不能再投靠其他人。 其实就是名义上投靠,实际上中立,防止薛氏倒向其他势力。 河东这一块地方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黄河文明的核心地带,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西连关中,南接黄河,黄河对岸就是洛阳地区。 这里是其他势力进攻关中的桥头堡,也是关中进军中原的跳板,苻坚的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在场的所有人,都等待着赵川的答复,河东是什么地方,意味着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不清楚的。 “你们也都看看吧。”赵川将信件递给薛强,对方看完以后,又递给刘轨沈劲等人,信不长,很快这里除了信使以外,其他人都看过一遍了。 “都说说看吧,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赵川的目光在这里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除了薛强脸上满是期待,其余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为难。 第三十七章 进退两难的天王 狂风呼啸,大树在摇晃,白马城大多是木制房屋辅助以四面漏风的砖墙,石墙,在风雨中瑟瑟发抖,不时有危房被吹倒。 微末的雨点像是空中胡乱飞舞的银针,打在脸上却又浑然不觉。 秦汉时期就有烧砖技术,素有“秦砖汉瓦”之说,砖应该算是一种陶器,建筑用的“廉价”陶器。 由于砖块上难免有气孔,又是用米汤泥浆等物作为连结,难以保证气密性,故而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之说”,外面起大风,里面刮小风是常事。 苻坚站在白马城府衙的大堂内,感受着透墙而入的冷风,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糟透了。 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让人心烦意乱,似乎又暗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就是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把空间交织成一个连绵不断的雨网。 街上到处成了水的世界,因为刚刚被攻占,白马城百业萧条,现在下雨,城内更是死寂一片。 攻占白马城(后世临汾),从战略上说是一招妙棋。 后世临汾是个什么地方呢? 临汾地处太原、西安(长安)、郑州(荥阳以西不远)三个省会城市连接中点,区位优势突出。 具体位置位于山西省西南部,东倚太岳,与长治、晋城为邻; 西临黄河,与陕西延安、渭南隔河相望;北与晋中、吕梁毗连; 南与运城市(也就是河东郡治所安邑,河东薛氏的根基所在)接壤。因地处汾水之滨而得名,临汾“东临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达幽并”,地理位置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有了这块地方,北可以支援被苻坚视为根基的太原,西可以奇袭长安,渡过黄河就是洛阳,往东走亦可以从侧后抄鲜卑慕容的老巢。 战略地位无可比拟。 战术上说更是一击必杀,损失微乎其微。 只不过,全盘考虑的话,自己身上所披着的外衣,已经扛不住了,短期看没什么,长期来看,问题和隐患太多了。 只能说,这是在目前劣势的情况下所走的最好一步棋。 苻坚想打河东薛氏么?不想。 苻坚可以不执行苻健的命令么?不行。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帝?还不是因为不想受制于人?现在的情况是,苻健虽然命令他,但苻坚也将利刃放在了离苻健不到三尺的地方,真拼个鱼死网破,他苻坚固然是一死,苻健这位置,却也未必还能坐得稳。 这十年来,白马城几易其手,走出了关键的一步,风云为之变色,即使感慨也是无用,各方都会有所动作。 “还在犹豫攻打安邑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王猛已经出现在了大厅里,看到苻坚在那里走来走去,无所谓的问道。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草筋,放在嘴里咀嚼着,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行,若不是苻坚知道此人的厉害,只怕早就将其乱棍打出了。 “景略啊,白马城这步棋,我觉得咱们走错了。” 不宣而战,突袭白马城这步棋,是王猛的决定,思前想后,苻坚还是有些后悔。 “无妨的,苻健现在对你的疑虑应该已经降到最低,咱们就在这白马城修养一段时间,你派人去长安催促粮草了吗?如果苻健送来粮草,说明他对你没有别的意图。” 听王猛所说,话里有话,苻坚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如果不送呢?” 河东到长安有渭水汾水可以走漕运,运粮是相当便利的,这也是河东的地理优势所在。 “拿下白马城,苻健都不送粮草过来,那就是撕破脸,我们直接带兵去长安要粮去!” 这不是哗变,这是要取而代之啊! 苻坚挑了挑眉毛,与王猛眼神接触,对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天予不取,必遭其咎。如果苻健真打算这么做,你麾下五万虎贲,就有了返回长安搞事情的理由。” 这汉人真他喵的毒辣啊,不过我喜欢! 苻坚在心中暗暗默许称赞。 苻健的态度很重要,他的打算也很重要,究竟是不断收拢自己脖子上的绳索,一步步绞杀,还是将自己稳住,把问题留给下一任来处理,想法不同,行为就会大相径庭。 讨要粮草是一步试探,如果苻健拒绝,那自己也会抛弃幻想,直接造反。 “那就依先生所言,我们在河东慢慢等。”苻坚沉吟了一会,虽然语气不那么坚定,但总算是默认了王猛的方略。 “其实啊,你现在应该是最不急的,毕竟平定太原,解决张平,打的是胜仗,奇袭白马城,也是小胜(没消灭多少有生力量),你看这封战报。” 王猛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苻坚,字很小,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这是王猛将近期发生的事情整理出来的笔记,一看就知道各方变化如何。 “禁军黑甲军死伤惨重,苻生保存实力?” 具体的战报,多半是今天死多少人,明天杀多少人,有时候看上去不太明朗,但把资料一汇总,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来。 “苻生在洛阳……居然是避战?还从长安抓轻壮参与攻城?他这是根本没打算攻下洛阳吧?” 赵川当初抓住长安城的旧相识,退役了的城门守卫老丁,不是偶然的,其中有一些隐藏在阴谋中的必然性。 苻坚知兵,一眼就看出王猛这张纸上所记录的猫腻! “强者示弱,因为希望后发制人,俗语曰:扮猪吃老虎。而弱者必须逞强,不逞强,则不能守,墙倒众人推。” 王猛娓娓道来,毫不慌乱,亦不夸张激昂,就像在叙述一件简单的事情,好比出去吃个饭吃的什么之类的,苻坚这才醒悟过来,胜败与否,面前这位猥琐大叔心中早有哔数。 “这次伤亡最惨重的,是苻菁,他的兵力,已经失去了控制长安城的能力。所以他不能等,再等下去,结局会更糟糕。而苻生的处境从容多了,他必定是后发制人的那个。” 王猛说得入情入理,似乎已经算出跟自己竞争的是什么货色,苻坚心头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自己手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本钱雄厚,无论谁夺权成功,稳定长安都需要时间,到时候,就是自己出手的机会! “我跟河东薛氏的家主薛强有点交情,上次那封信,我交到薛氏手里,薛强去了洛阳,过几天应该会回来了,所以我想去一趟安邑看看能不能说服薛氏。” 这年头,私人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用,但也不太好说,自古中国就是人情社会(全世界都差不多),有时候多个朋友多条路,信用好的一句话,往往抵得上千军万马。 “先生乃是我的股肱,万一去了那里出什么意外……” 其实苻坚已经接受了王猛的说法,他需要的只是个心理安慰。 果然,王猛摇摇头说道:“说大义有点假,其实无非是有条活路可以走。其他人未必会有你好说话,他们会理解的。” 苻坚点点头,只是让薛氏名义上听从自己,不从自己背后捅刀,就已经达到目的,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能拍胸脯说全部搞定的? “来,我们煮点酒吃,边吃边聊。” 苻坚亲热的拉着王猛的衣袖,两人坐到榻上,小火炉煮着一壶浊酒,说着些儒家经义。 几次有心问起赵川的事情,都被王猛巧妙的回避过去,苻坚在心中暗自揣测,到底是师徒关系,有意无意之间,都会护着对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说法倒不是空穴来风。 对于这些他也不好说什么,谁能料到当初长安城那个只在民间有点威望的少年郎,已经羽翼丰满,长成一棵不可忽视,能够为一些人遮风挡雨的大树呢? 迟早还是要开诚布公的谈谈啊! 雨一直下,融洽的气氛之下,隐藏着一丝阴霾。 汜水关内的一间幽静的军属小屋里,一个大肚子老妇人,坐在床头,赵川用牛角制作的梳子,轻轻梳理着她那银色的头发。 苏蕙看不惯“狐狸精”一样的“鲜卑贱女人”(苏蕙私下对赵川说的)长安君,但她没办法对一个命运极度悲惨,被赵川收留的“可怜女人”郗道茂产生恶感。 “川,你是打算以后吞并鲜卑慕容么?” 赵川灵巧的手有那么一丝停顿,不过还是很柔顺的在郗道茂头上盘了一个发饰,插上了一支银钗。 “母亲心忧的话,对肚子里的孩儿不好,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赵川不想在纯粹的感情里夹杂那么多利益,就像是我面对你的时候,心中全是你这个人,无论是灵魂也好,身体也好都没关系,他不想去想那些因为你出身如何如何我才让你在我身边这一类的事情。 即使出身和地位本身就是女人的一部分。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心软啊。”郗道茂枯黄的小手在赵川的掌心摩挲着,现在对方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很害怕别人说我是下贱的女人,但那几天的恩爱缠绵,真的让人一辈子难忘。” 郗道茂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说道,慢慢的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 “我想送你回江左!”赵川沉声说道,他感觉郗道茂的身体都僵硬了。 “为什么?”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就让他(她)改姓郗,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或者我让郗忠送你去陆家。” 郗道茂坐直了身子,轻轻抱住赵川的胳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她才幽幽的说道:“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我这身体也经不起颠簸了。” 听到郗道茂这么说,赵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又是习惯性的用后世的思维去考虑古代的事情了。路途遥远,流产的可能很大。 “哦,是这样啊。”赵川失望的叹了口气,紧紧握住郗道茂的手说道:“很多危险与你无关,是我惹来的,我原本以为可以让你避过危险,没想到……还是会拖你下水。” 经历过苦难的郗道茂,情商自然不是王孟姜这样从小就过着幸福生活,未经挫折的女孩可以比的,她早已猜出了赵川的意图。 “无妨了,除了你这里,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倾覆之下,安有完卵,没了父亲的孩子,他将来还能过得好么?还不如不要出生呢。” 郗道茂说得决绝,却是让赵川无言以对。程朱理学还未盛行,这年代女人还是有很大自主性,至少,在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女子,数量可不算少,而程朱理学之后,留名的女子可就是凤毛麟角了。 但即使是这样,丈夫对妻子的绝对支配,是赵川这样来自后世的人无法估量的。 “生下孩子以后,我就会吃下你给的药,恢复容貌,凤凰涅槃。”赵川发现郗道茂那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绝然。 “所有的事情,有天灾,有人祸,也有我自己的莽撞,等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全新的我,我想要属于自己的幸福。” 赵川看着她的眼睛,默然点头。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们带着各自的缤纷色彩,是不一样的。 “你父亲已经撤到了许都,他一直在你身后,默默的看着你。”赵川有些感慨,郗昙嘴上不说,也没像谢家这样明目张胆的跟赵川眉来眼去,“互通有无”。 但这个人,一直牢牢护卫着赵川身后侧翼。赵川为什么能伏击到姚苌?那是因为郗昙的军队把姚苌可能的奇袭路线都堵死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走嵩山小路,结果直接GG了。 郗道茂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又变得昏暗,她失落的摇摇头说道:“一切都已经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还好有孩子在,将来我也不会寂寞,你会是个好父亲。” 郗道茂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侧过头看了赵川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都读懂了对方眼中想表达的意思。 “过几天,大军会开拔去洛阳,你听从陆长生的安排吧,我要去河东了。” “嗯,妾身知道了。”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郗道茂却感觉自己是一艘小船停靠在宁静的港湾里。 第三十八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长安天王宫的一间书房内,苻健拿起苻坚送来的“哭穷”信,有些狐疑和犹豫。 他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时不时挪动一下肥硕的身子。 “来人,去把国舅强平(强太后之弟)找来,把丞相雷弱儿找来。” 苻健有点昏庸,但有点好,那就是虽然私德不修,大事却不糊涂,国事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在长安坐稳位子,屹立不倒。 苻坚有能力,有野心,是个祸害,如果可以,这种人需要在第一时间铲除。 只是,他是氐人,跟自己一个部族,关系还挺近(嫡亲弟弟的儿子),乃是统治基础的中坚力量。 如果铲除了苻坚,势必要将东海王府连根拔起,苻家,势必元气大伤。 那些汉臣也有忠心的,却依旧不能完全信任,这些人不是统治基础,至少不是核心力量,所以苻健投鼠忌器,和苻坚的“斗法”,从来都是以打压为主。 如果仅仅靠刀子就能杀出一个天下来,那苻健还需要费脑子么?直接把那些他想杀的人杀了不就完事了? 思考完这些事情,吩咐亲卫去叫人来议事之后,苻健又进入寂寞空虚的状态,寡妇徐氏似乎很久没有找来品尝一番了,自从上次毒打了对方一顿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他心头火热,又想到马上要跟雷弱儿等人讨论国事,究竟应该做一个“明君”,还是应该是放纵一番,爽了再说,苻健心情矛盾。 他对着掌管后宫日常的太监招招手,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随即挥挥手打发对方快点滚去办事。 苻健在书房内等着雷弱儿和国舅强平,心思却早已飞到女人身上,如猫抓一样坐如针毡…… 几天之后,冒着小雨,来自关中的槽船到达白马城,和苻坚担心的不同,这次苻健对于自己的能干侄子,非常大方,苻坚所要求的补给,除了兵器盔甲打了折扣外,其余几乎是照单全收。 王猛的估计很对,作为在长安盘踞了十几年还未被人搞下去的枭雄,苻健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昏庸。 至少在大事上,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大事不糊涂,小事特没谱,就是苻健这个人的写照。 数量不少的粮草,兵器,盔甲,箭矢等补给物资,通过槽船装载,从长安顺着渭水南下,到达白马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苻健这是在逼迫苻坚,东西我给了,那么战绩你要交给我看,拿下河东,拔除不跟胡人合作的河东薛氏,就是你应该交出来的成绩单。 苻坚的第一轮试探,得到的结论是,苻健暂时没有玩死他的意思,只要听话,还是能混下去,当然混得好就别想了,谁让苻坚是东海王这一脉的扛把子呢? 你既然已经夺下白马城(今山西临汾),那就继续把安邑(今山西运城)也拿下来吧,政治无小事,苻健在军国大事上,不容他人欺辱。 其他不该想,不能想的东西,就不要去想,苻坚还从苻健的任命中,读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MMP,他现在依旧只能被钉在白马城动弹不得。 王猛不在,苻坚那思前顾后的性格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时间过得极慢。 汜水关内,这几天赵川一有空就跟早已和自己有夫妻之实的淑文还有萧家妹子昏天黑地的在床上厮混,云里雾里没羞没臊,直到最后弄得脚步虚浮,无力再战才停。 说实话,最荒淫无道的帝王跟这两天的赵川比起来,估计都会自愧不如。 人家帝王还知道节制,他这两天简直是在玩命。 赵川企图在最后几天能在自己女人身上播种收获,万一有事,在这个世界上也留下了自己的后代,算是死而无憾了。 郗道茂虽然怀了自己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但这个女人性格倔强,一旦自己死了,她肯定会自尽,肚子里的孩子也留不住了。 历史告诉他,苻坚有容人之量,慕容垂那种反骨仔他都能忍,赵川这样的,只会是他笼络的对象。 但现实的情况是,现在苻坚杀掉他,收益很高,风险却很低。他的小命取决于苻坚对于自身夺取关中政权有无绝对信心。 如果信心十足,那么杀掉赵川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信心不足,在长安有人望有耳目的赵大当家,就是最好的帮手,不能杀。 他的性命,完全取决于苻坚是否还是历史上那个“圣王”。 赵川打算跟薛强一起去河东,牵线搭桥,薛家人信不过苻坚,但信得过自己,这一趟别人代替不了,只能自己去。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承担风险也是牺牲的一部分,君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乎? 这是机遇,也是考验,是薛家人看他能否担当大任的一场考试。 汜水镇北面的玉门渡口,天有点沉,下着毛毛细雨。 长安君一身蓑衣,戴着斗笠,拿着根竹竿,学着汉人那样在黄河边垂钓。 她很烦!那两个讨厌的女人,没自己好看,结果赵大官人成天都跟她们做那种事情,碰都不碰自己。 “你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唉,身在福中不知福。” 长安君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来的人也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正是小萝莉苏蕙。 “川哥哥很宠你,没看出来吗?”苏蕙坐到长安君身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鱼篓,心中暗笑长安君装模作样。 这个鲜卑女人不是在钓鱼,是在钓时间。她大概是不想看到,不想听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吧。 “哼,你现在落井下石,心里很开心吧。”长安君嘟着嘴,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字。 其实苏蕙到这里来,是因为她原先以为长安君就是个“狐狸精”,估计赵川的“阳气”都被吸干了,现在看来,对方很可能还是处子。 美貌是如此出众,整天拼命勾引,投怀送抱,直到现在却还没得手,苏蕙此时对长安君只有同情二字。 想想西施啊,王昭君啊之类的美人,那些人的成就,这个叫可足浑岚,封号为长安君的绝色鲜卑美女,混得也太惨了吧? “他这个人呢,心肠特别软,特别是对女人。他是不想伤害你,让你抱憾终身。” 苏蕙拿了根短点的鱼竿,扔到河里,也开始垂钓,长安君还未回答,居然就已经钓到一条小鱼了。 “现在兵荒马乱,我叫沈劲大哥守在那片竹林里,所以我们垂钓是安全的,你啊,如果出什么事情,川哥哥会伤心的,自爱不仅仅是说洁身自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也是其中之一。” 长安君被苏蕙教训得说不出话来,对方连十岁都不到啊,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看了看苏蕙鱼篓里的两条小鱼,长安君整个人都不好了。 “啪”的一下,长安君把竹竿放到石头上,一声不吭的生闷气,生她自己的气。她现在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 “不想自己成为一个累赘的话,就要振作起来,你出身可足浑氏,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将来,你可以给川哥哥帮很大的忙,所以不要自暴自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将来或许做不到你能做到的事情。” 长安君简直要疯了,她觉得自己连个十岁小孩都不如,心胸气度比不过啊。 “呐,我们讲和吧,我可从来都没欺负过小孩呢。”长安君伸出小指头,苏蕙跟她拉钩了下,两人算是不计较从前的恩怨,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只有天知道。 女人可以十分钟成为朋友,也可以因为一双鞋结下梁子,男人永远不懂。 “你是说赵川故意躲着我?”长安君难以置信的问道。 “嗯,他越在乎的,就越不会草率。这次河东之行,我估计很危险,如果他留下一封信,说什么万一他死了你再去找谁谁谁,把他给忘了最好之类的,你可别吃惊哦。” 长安君知道,谢道韫也好,王孟姜也好,赵川说到时候会办婚礼,风风光光让她们进家门,或许自己也有这样的待遇? 一想起梁影姐似乎也是…完璧之身,长安君心里好受了许多。 爱一个人,如果得不到,绝不会去毁掉。这样看来,赵川对她其实是很喜欢也很在意的。 “长安君,你给我说说草原上的风光吧。长这么大,一直没有机会去辽东。” “辽东也不全是草原啊,草原那是塞外,虽然我也去过塞外,在那里渡过了童年。” 单纯的长安君开始跟苏蕙讲解那个很极端的草原。 淳朴的牧民,会收留落难的人,可以算得上世上最好的人。 但他们杀起人来,比谁都坚决,凶狠果断,同一群人,截然不同的两面。 草原上的气候,怡人的时候让你流连忘返,遇到了严寒天气,牛羊成片死去,人员朝不保夕,寒风如刀,无情收割人命。 那里既可以生出长安君这样出类拔萃,艳压群芳的绝世佳人,也有皮肤枯老,丑陋不堪,身体散发恶臭的妇人。 这都是同一个地方,同一群人。 “我们家的祖先,跟着慕容家,从塞外草原,来到辽东苦寒之地,又逐渐内迁,最后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赵川跟苏蕙说过,一个民族,你要想真正了解他们,就要弄明白,他们从哪里来,他们做过什么,他们想到哪里去,他们一些难以理解的行为习惯,思维方式,都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透彻。 “苏小姐,大当家准备出发了,正朝着这边过来呢。”沈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指着离这里还有段距离的赵川和薛强说道。 “你跟他道别吧,我回避一下。”苏蕙轻叹一声,她摸了摸腰间那把“手枪”,想了想,觉得对方即使有这件东西,也无非是能多打死个把侍卫而已,起不到什么大用。 长安君感激的点点头,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之前当真是小看她了。这个女孩长大以后,会到达什么高度? 苏蕙的言行和穿着打扮,乃至发型,都在模仿赵川,想做什么事情简直昭然若揭。 很快面色不太好的赵大官人和脸上带着神秘微笑的薛强,就来到长安君面前。 “那个,你们聊,我和沈将军回避一下。”薛强给沈劲使了个眼色,对方识趣的退到很远的地方。 “这次去的地方很危险,我有性命之忧,不然会带你去看看,毕竟那里是汉人起源的地方,我们的祖先从那里走出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长安君也是没料到赵川居然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了,她一脸幽怨的看着对方俊朗的脸庞,低声质问道:“说了让我给你生孩子的呢?” “别傻了,没父亲的孩子,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是以防万一,又不是必死无疑!” 赵川轻轻把长安君搂在怀里,亲吻了下她那白皙的俏脸说道:“好好在汜水关呆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的。很多话不吉利就不多说了,到了洛阳,我会给你一个家。” 他将一个木盒递给长安君说道:“将这个给你梁影姐,如果我不能回来了,让她去江左找陈郡谢氏。将这件东西给他们,条件是收留她和她父亲梁安。” 说完也不管泪眼婆娑的长安君,赵川走到苏蕙面前,递给她一大一小两个竹筒,上面上了火漆。 “这个竹筒,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就交给王孟姜,让她回江左吧。这个竹筒给谢道韫,让她给我守寡。出轨找野汉子什么的我都不计较,但她是我夫人,每年要来给我扫墓。” 苏蕙看赵川说得严肃,郑重的手下竹筒,随即疑惑的问道:“我万一弄丢了,那你不是惨了?这里面不少机密吧?” “无妨的。”赵川笑而不语,只是否认,并不解释。 “我的呢?你没什么东西留给我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不给你找麻烦,还是算了吧。谢玄人不错,你如果看得上,就让你爹去谢家提亲吧。” 赵川说话的语气像是托孤,苏蕙拿着竹筒敲打着他的胳膊,气鼓鼓的说道:“滚吧滚吧,不想看到你,哼!” 第三十九章 偶露峥嵘 长安君和苏蕙两个妹子在风雨中盯着赵川所乘坐的船远去,不仅心冷,身体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我要回去泡个澡!”苏蕙淡淡的说道。 “我也要泡个澡!”长安君同样不甘示弱。 于是两人回到汜水关,善解人意的陆长生,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浴桶,光着身子的长安君和苏蕙在满是热水的桶里大眼瞪小眼! 陆总管给出的理由是现在天气潮湿,烧热水不易,还是节省一点比较好。 他是故意的吧? 长安君和苏蕙脑子里都出现了同样一个念头。 冒着热气的房间里,两个女孩的脸都被熏得红彤彤的,苏蕙好几次趁着长安君不注意,眼睛在对方光滑洁白的身上扫过,心中感慨万分。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种诱人的美,老实说,赵川的几个女人苏蕙都认识,但像长安君这么精致的,一个也没有。 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对方脑子不好使,为何身体可以长得这么漂亮,让人眩晕? 而自己的身体干瘪得像芦柴棒,估计长到对方这样的年龄,也就那样了,这是对自己聪明头脑的惩罚吗? 长安君的美丽身子,只怕女人都会动心吧? 听说以前很多男人打她的歪主意,她逃难才到赵川这里的,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啊。苏蕙给长安君贴上了“花瓶”的标签。 苏蕙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自己差的有点远。 “喂,你眼珠子转啊转的,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木桶里,长安君从身后抱住苏蕙,小萝莉已经感受到对方十足有料的身材。 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油然而生。 “没什么,我在想川哥哥给的那两个竹筒里会是什么东西。”苏蕙淡淡的说道。 “嘿嘿,别装了,其实,你也很想对不对? 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羡慕得要死。 毕竟这样的男人啊,别处是找不到的,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了。反正我是认定了,哪怕跟一百个女人分享,我也是不会让步的。 江左的谢道韫和王孟姜我都见过,当真是人中龙凤,她们都不舍得放手,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长安君不老实的咬着苏蕙的耳朵,在对方耳边诱惑道:“我们好好相处,以后我可以帮你哦,让你得到他,好不好?” 不好两个字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苏蕙发现她居然无法拒绝长安君的提议。 “不承认就是默认咯?早就看出来了,以后就别装了,胆子要大一点。当初我就是……”长安君在那里绘声绘色的讲述她当初是怎么强硬的企图“推倒”赵川,想出各种办法。 苏蕙本来想痛斥长安君不知廉耻,不过细细想来,人家又没勾三搭四,妻子对丈夫“很色很主动”,这是件离谱的事情么? 这应该算是追求自己的爱情吧? 水蒸气太多脑子有点缺氧,苏蕙都觉得自己要被长安君带到沟里去了。 好不容易从浴室出来,听了一大通“歪理邪说”,两人来到苏蕙的卧房,反锁上门,点燃油灯。 “川哥哥给你那个盒子,我很在意,能不能打开看看?” 长安君本来还想说什么,没想到苏蕙脸上一脸嘲讽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那么精的人,自然会想到秘密外泄的后果是什么,既然能把东西给你,一定是准备了后手,也猜到了你可能会偷看。”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长安君无奈之下,拿出一直在自己挎包里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本装订好的手稿! “这是……密码学及密码机?什么意思?” 两个妹子面面相觑,这三个字她们都是闻所未闻,特别是长安君。毕竟,让一个小学生去学高数,还是太勉强了,更何况是个成绩很差的学渣。 “你去睡觉吧,我不困,晚上我看下这本书。” 虽然已经和解,但苏蕙自命不凡,对长安君单纯没心机的刻板印象不会轻易改变,她也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太多的事情。 “喂,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傻子啊?”长安君撇撇嘴,自顾自的坐到书案前,和苏蕙两人一起参详“天书”。 这年头谁也没比谁傻,这是赵川给自己的,如果连偷看都不看下,那真是够蠢了。 长安君知道赵川对自己的期望,学文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成为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她不想当一个逃兵。 夜很长,却又无声无息。 很久之后,长安君看得都快睡着了,大概连里面百分之一的内容都不能理解,而苏蕙的身体,则是在轻轻颤抖,难以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对于一门很重要却进步很慢的学科,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苏蕙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诸事不密则万事皆休,加密与解密,历来都是上层建筑里最核心的战术。 中国古代有没有密码?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密码出现的时间还相当早,西周初期就已经有铭文记载的“加密”了。 从理论上说,是秘密就会泄露,关键是泄露的时间和方式,最关键的要素就是实效性。 失去时效性的信息,是毫无意义的。 若是在事情结束后才泄露,那也等于是没有被破解。最早的密码据说乃是姜子牙发明的“阴书”,其实也就是将军令分成几段,派不同的人护送。 很原始,但不可否认,这是加密所走出的第一步,是从“人治”(信使的人品过硬)到“技术流”(信使不知也没办法破解信件内容)。 这种办法开始还行,但战国以后,各个交战势力对信使的扑杀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谁能保证每个信使都能把军令送到? 为了获得情报,各大诸侯无论国力强弱,都组建了专业的“斥候”队伍,除了侦查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劫杀信使。 信息的传递效率,已经降低到可怕的地步,出五人有一人能安全到达,就算是正常情况下的突围概率了。 如果还是送阴文,尼玛送五段差一段,不是很常见么?打仗若是到了关键时刻绝对能坑死人! 所以,当年很是牛逼哄哄的阴书,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不能适应逐渐变快的战争节奏了。 随后的春秋末期,为了简便易行,还是采用虎符印信和火漆竹筒信息相结合的办法,时效性非常不错,不过保密性太差,一旦信使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随着诗歌的流行,就出现了文字诗,类似于后世的字母替代,用文字诗里的字代替需要传递的信息。 然而不幸的是,这种方式一旦“母本字典”泄露,就会前功尽弃,重新编排费时费力。更重要的是,由于某些词汇的使用频率极高,简单的替代,对方有经验了以后,也很容易猜到一部分乃至全部的信息。 事实上,国外的公元九世纪,阿拉伯人就能十分熟练准确的翻译拉丁密文了,这导致十字军东征输多赢少。 其他的类似于隐喻啊,拆字啊之类的,都抵不过高智商人士的过滤,所运用的范围极为狭窄,破绽颇多。 可以说,苏蕙虽然没见过猪肉,但还真见过猪跑,这些手段都不陌生,据说周易都是一种加密方式,可惜已经失传,又太过高深,难以普及。 在赵川留下的手稿里,详细介绍了一种称为“源代码”和“编译”的东西。 所传递的信息,无论是否为军令,都叫源代码。 加密的过程称为编译,加密通过“加密机”来实现。 说法很奇怪,不过倒是很容易理解。 然后赵川在密码学里,详细介绍了一种叫做“拼音”的东西,将现行的发音分类,并用特定符号标记。 汉字虽然多,读音却是有限的,赵川把注意力放在读音上,这让苏蕙简直要击节叫好! 一个妙字,哪里能形容这种革命化的设想? 赵川的设想,意味着“密码本”里的“字典”,数目可以很少,也能经常更换。 当然,如果没有另一篇“密码机”的描述,上面那个就是无用功,跟从前的文字诗别无二致。 赵川并没有说密码机怎么制造,但阐述了相关原理,通过三个转子,来进行加密,这三个转子可以调整次序,形成新的密码规则,甚至还可以单独使用一个或两个。 怎么看怎么无耻啊!就算是内部出了叛徒,谁又可以有那么多次机会试错? 只有约定方(我方或需要知道的人)知道这三个转子的初始位置,数量,那么按图索骥,才能反推出内容,这是敌人唯一破解的办法。 每三个(或者三的倍数)“字符”以后,还会加入一个无用字符,来扰乱敌人的视听,这个无用字符,也是有规律的。 苏蕙暗暗咋舌,赵川这家伙真是阴险到了极点,一点后门都不留给敌人。 可以这样说,就算知道密码加密的排序,手里的“密码本”,恐怕要实现“编译”,都需要专门人员花费一定时间才能得到真正的信息。 你说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他喵的是怎么想出这种加密方法的? 堂堂正正的阳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甚至拿到了密码机也没用! 苏蕙简单扼要的把原理跟长安君说了,漂亮如仙子的鲜卑美人瞠目结舌,脑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川哥哥大概是希望你和那个梁影掌握这项技术,然后将来对谢家也有底气一点。” 感慨了一声,苏蕙觉得赵川对长安君和梁影她们还真是够意思。 不说别的,他把这项技术献出来,一生荣华富贵想必不是问题,喜欢折腾的人,脑子还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我现在都有点羡慕你了。”苏蕙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赵川是真的想得远,至于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他反而没有多说。 喜不喜欢,爱不爱,不是挂在嘴上的。 “苏蕙,你不觉得吗?其实,除了我这张皮囊,其他的,没什么地方配得上赵川。所以我一直都想给他生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儿子。” 长安君看着苏蕙,幽幽的说道,同样也是心中百转千回。 都对现实不满,两人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认识了赵川,你再遇到别的男人,比如你爹给你安排了一桩亲事,会不会觉得那个男人跟赵川比一无是处?” 赵川这样的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吸引女人飞蛾扑火的存在,这一点,长安君跟苏蕙有共识。 自己喜欢的,自然有绝对的自信。错就错在自己眼光太好,找了一个碾压群星的存在。 “呃,我这里还有两个竹筒,要不要打开看看呢?” 苏蕙拿出自己这里的两个大竹筒,有点沉,估计里面“干货”不少。长安君的东西,就很让人惊讶了,那两个江左来的女人,赵川会给她们什么呢? “要看你自己看吧,我没什么兴趣了,反正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除了自尽以外也没什么路好走路。习惯了被人宠爱呵护,一旦消失,都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了。” 长安君打了个哈欠,拍拍苏蕙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在能选择的时候,一定要选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女人啊,青春留不住。” 她姐姐大可足浑太后,当年也是名震一时的美人,现在呢?除了权势,已经她一无所有。 长安君如同轻快的精灵,飘然的出了苏蕙的房间,只留下这个年少聪慧的少女,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发呆。 “稀缺的男人么?我苏蕙会稀罕……” “好像还真有点稀罕呢……”她闭着眼睛自言自语,莫名其妙的担心着现在还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哈秋!”赵川在黄河对岸打了个喷嚏,赵川看到,这里的景色,更加的荒凉,大片的良田无人耕种,很多村落都已经被废弃。 “胡人们该杀!可惜杀人却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可悲可叹。”赵川十分感慨, 黄河以北,满目疮痍,比黄河以南更甚,薛强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第四十章 这一波骚操作 赵川没想到他留下的东西,让长安君和苏蕙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感刷刷刷的往上涨。 虽然这很好,但实际上对于赵大官人的处境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改善。 喜欢你的人,依旧喜欢你,属于你的东西,依旧属于你,而你所需要面对的那恶意满满的世界,也并没有因为两个跟自己关系亲密的女人好感提升而改变。 至少没有立刻改变。 比如来到河东薛氏的坞堡,赵川就无法对那些满是质疑乃至厌恶的目光视而不见。 人心思变之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当年西晋王朝丧尽民心,对其失望透顶的又何止是薛家?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了吧?我这个家主看上去风光,实际上家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家族存亡大事的。” 来到书房,薛强一脸苦笑的对赵川说道,这位家主,处境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呀,至少比自己想象得要差多了。 薛家堡是坞堡,但它又不是普通的坞堡,应该说是介于流民豪强与政权之间的一种特殊产物。 坞堡只是一种防卫性建筑,也称坞壁,当然,说法很多,并不是需要关心的重点。 东汉以来,豪强聚族而居,建立坞堡以自保,故此类建筑之外观颇似城堡,通常选址都是依山傍水,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带有极强的防御能力。 坞堡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也与西方的城堡类似,只不过坞堡选用石材不多,多是土质结构辅以木料,经不住时间的侵蚀。 宋代以后才出现了一些以石料为主的坞堡,所以唐代以前的坞堡,保存到现今的几乎千不存一,留下来的已经是凤毛麟角。 当然,坞堡这种东西,就和手机一样,个体与个体之间,有着极大的差距,数万人的有,几百人乃至几十人的也有。 几十年前大佬们用的大砖头摩托罗拉,跟最新大牌旗舰智能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薛家堡很大,不仅靠着一座山,而且还处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处,当真是依山傍水。不仅如此,它还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外面还有依附过来的部众,当真是一个庞然大物。 当然,薛家堡跟国家势力比起来差的太远,但跟一般的流民势力相比,也是绝对碾压的存在。 这些年,投靠胡人的流民势力不少,打薛家堡主意的人也有,但最后依旧是一片水花都没溅起来。 “自胡人入侵以来,别的不说,在黄河以北肆虐的胡人都已经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跟胡人做交易,最是不可靠。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薛强是不会把身家性命压在胡人身上的。” 薛强这话道尽了北方汉人的心酸。 自永嘉之乱以来,战乱不息,五胡乱华,汉人当然死得多,然而各族胡人加起来,死亡人数也是一个极为骇人的数字,并不比死的汉人少,很多族群被灭,当然,他们大部分是死于互殴和被动迁徙。 而非全部死于汉人之手。 所以跟胡人打好交道是没有用的,即使对方守信,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生意场上的大鳄,怎么也不会跟那些注定无法长久生存的客户套交情。 更何况胡人出尔反尔乃是常态,慕容恪那样的,简直比公鸡下蛋还少见。 薛家这面旗子虽然扛的很累,却也不得不继续扛下去,因为他们知道跟任何一个胡人合作,好处估计捞不到多少,祸事反而搞不好会上门。 了解了薛家堡一些人的想法之后,赵川大感意外,果然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薛家的强硬,不是装出来的,其实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他们有很现实的需求。 当然,困守河东,无异于慢性自杀,投靠胡人,等于饮鸩止渴,左右都是个死,何去何从,还真是让人思量的难事啊。 “所以呢?你希望我做什么?如果只是想让苻坚退兵,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可以在这里承诺。” 赵川饶有兴致的看着薛强那张略有一些疲惫的脸问道。 亲近不是因为好感,而是实力和需求使然,利益攸关的各方,所结成的联盟,比纯粹的友谊靠谱的多。 “家中长老,好像很有些人,想投靠桓温。亦有一些人希望跟鲜卑慕容保持良好关系,互不侵犯。不同的人,心思也不一样,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啊。” 薛强脸色有些难堪,怎么说呢?这段时间,中原的形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桓温北伐的效果,也在慢慢显现。 薛家很多人,就是抱着一种拿捏着待价而沽的心态,好比是一个美女有几个大款想包养,她没下水,不是因为不愿,而是不知道哪一个条件更好,出价更高。 在北方,薛家一直是顶着“忠义之士”的光环,投靠桓温,好处是桓温乃是地道的汉人,世家出身,而且现在也可以算是晋国的“臣子”,心理上接受没有阻碍。 了不得就是第二个曹操嘛! 坏处是桓温未来的打算,就是篡位!如果要篡位的话,跟着的人就是乱臣贼子,这让“包装”精美的薛家有些难以接受,其实主要是现在投靠过去估计不受重视,将来居然还要被迫站队。 还有可能在青史上留下完全抹不去的污点,短期风险虽然不大,但收益太小,而且还有可能暗亏,这笔买卖,怎么说呢,当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薛家很多人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愿意在北方独自抗衡胡人的压力了。 赵川理解这种想法,但还是那句网络上有名的流行语,我理解你乐于作死的态度,但将来睡大街的是你,去死的还是你。 “对于你们来说,投靠桓温,可能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是谢家投靠那还差不多。” 赵川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薛强暗自皱眉,却不愿意反驳对方的话,很多事情心里明白,但别人说出来,作为当事人还是难受,人类就是虚伪和喜欢自我安慰的动物。 “所以呢?你是希望我去说服那些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当初已经说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服苻坚退兵而已。” 赵川的话绵里藏针,颇有些分量。薛强明白,大家在一起谈感情已经谈了很久,是时候拿点干货出来了。 “河东乃是洛阳北方屏障,将来我会跟你互为犄角,协同防御,并且互通有无,这样如何?” 还算有点诚意,但赵川对这样的开价是不感冒的。 他跟苻天王服个软,拿到的东西更多,甚至苻坚会很干脆的罩着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折腾。 “不够,两家本身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你说的东西,算是各取所需吧。”赵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方若是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赵大官人也只能采取第二套方案,跟苻坚讲条件了。 薛强尴尬的摸摸鼻子,之前他们薛家是派了一支军队到洛阳附近,救了朱序一行人,当然,这点小恩惠,赵川根本没放在眼里,薛强也聪明的没有再提。 “大当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薛强很光棍的说道:“多的我没有,长老那边,也会有些阻碍。反正你看着办吧。” 薛家跟自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确实不好狮子大开口,不过赵川现在也真是穷得没办法了,铤而走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男人养家很辛苦的,女人多了,害怕别人来抢,压力山大。 “我知道,其实你们薛家,一直都缺粮。” 赵川淡淡的说道,这话让薛强心中一惊,某人都感觉到他的书案震颤了一下,看来这话是把薛家家主给吓到了。 “大当家何出此言啊?”薛强不动声色的问道。 “别误会,我并没有派人潜入你们薛家刺探情报,只不过是稍作揣测得到的结论罢了,相信八九不离十。” 有意思! 薛强突然变得有兴趣起来,盯着赵川的眼睛问道:“愿闻其详,还请大当家解惑。” “旱地有旱地的收成,良田有良田的收成,都是定数,坞堡本身产出有限,依赖的是附近的大山河流,还有管理范围内的收成,这些都是有限的,并不能凭空变出所需要的东西,你说是么?” 赵川说的是实诚话,薛强也只有苦笑而已。 乱世之中如果有一块稳定的地方,那么就会像是磁石一样,不断的吸引流民加入,即使是北方也不例外。 薛家堡,就是这样一块稳定的“飞地”,被胡人包围,与主体政权东晋隔绝,就像一只刺猬。 然后,地是有限的,依附的人越来越多,怎么办? 薛家采用的方式,就是越是精英身强力壮或者有一技之长的,越靠近薛家堡。 越是来的时间长的,越是靠近中心。 即使是这样,每年都有因为战乱的流民队伍投靠过来,只是被部分接纳,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粮食早就不够吃,薛家一直暗地里向胡人统治的地区进口粮食,出口一些日常手工业制品,比如陶器之类的东西。但即使是这样,每年依然有很多流民被饿死,或者被迫离开。 局面一天比一天难过,薛强很多时候是有苦说不出罢了。 “人口不断增加,而地盘根本没有变多,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吧?” 薛强正在回忆杀,赵川好巧不巧的补刀了。饥饿会带来丑恶人性的大爆发,薛强实在是太明白那种惨烈了。 “我需要五千户!给我五千户人口,不要家里没人,无牵无挂的青壮。” 哈?要人?薛家别的东西拿不出来,人口可是多得装不下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薛强疑惑的问道,赵川这家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这哪里是要求,你这是在给我解决麻烦呢! 不是薛强太笨,而是这年头,大家都没认识到人力资源的重要性,其实是有了人就有了一切!而不是相反。 “五千户我倒是拿得出来,问题是你那里有办法接纳吗?” 薛强很怀疑赵川是不是在吹大牛! 五千户,少说也有两万人,这些人要吃东西,要工作,这些都需要人去想办法。赵川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能玩得转? “马上秋收,桓温还算厚道,没有将洛阳地区的夏粮收走,不然我可真要哭死了。 这些人,正好来帮我抢收粮食。” 薛强点点头,他是有点小看赵川了,洛阳弘农之地还是很大的,养活五千户简直易如反掌。 “明日正好是家族祠堂的祭祀活动,活动结束以后,长老们就会讨论薛家何去何从的事情了。对了,还有件事。鲜卑慕容也派人来河东了,据说是范阳卢氏的人。” 范阳卢氏?尼玛的,这可是唐代的七姓五家豪门啊! 当然,现在是落魄了,但随着鲜卑北魏的崛起,北方汉人世家如同彗星般崛起,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不管是王朝更替,还是动乱纷争,都看得到这些大世家的影子。 果然,薛强是镇不住场子了,才会想到跟自己这样的弱鸡联合啊,他不担心赵川将薛家吞掉,若是换了桓温,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鲜卑慕容的手,还是伸到河东来了,拿下薛家,燕国就等于是绕开了潼关,迂回一下,可以直接进入关中腹地,先拿下太原,再下长安就唾手可得了。 明面上,暂时对东晋休兵,背地里,却在打河东的主意,妄图一举将苻家的秦国歼灭,秦国的兵力主要在潼关一线防卫东晋的兵马,后方有些空虚,慕容家这一手,还真是一波骚操作啊! 这不是慕容垂的手笔,就是慕容恪的杰作。想想这些胡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等关中在慕容家手上,东晋就是一头一尾两边受敌,荆襄是桓温的根据地,他自然要把精力放在那边,扬州方向,慕容家在主攻,桓温还能淡定得起来么? 看来明天的暗斗,真的很重要啊,一定得把河东薛氏争取过来,否则慕容家坐大,后患无穷。 片刻都不得安宁!赵川在心中暗地里埋怨薛强不厚道。 第四十一章 暗地里过了一招 薛家堡对赵大官人还是相当客气,本来就场地有限的薛家内堡,还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别院。环境说不上好,但好歹免去了很多骚扰和喧嚣。 这已经是相当于贵客的标准了,不过某人似乎对这种安排不是太感冒,他还想搞事情! 人到了一定的层次,衣食住行甚至声色犬马都会索然无味,他们追求的是更高的目标,比如……掌控局面! 夜深了,赵川脱下那件白色的长袍,换上一件短袖衣服,很轻薄,而且很贴身。 等会他会去杀人!反正是夏天,这身行头正合适,就算衣服染血了也好处理,回来往床上一趟就完事。只要鲜卑慕容的使者死了,那么薛家自然不存在倒向燕国的可能。 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班超当年威震西域,发迹的一战,就是夜袭匈奴使节驻地,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哪里有那么多仁义道德可以讲的! 手段很下作,结局很光明,匈奴使节的死,保全了成千上万的墙头草没有站错队,这当真是杀一人而救千万人。赵川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在救人薛家跟着慕容燕国,大概也就最多能活十年吧。 赵川那个时代的历史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呢。 月色很美,赵川抬头看了一眼,这还真是第一次入室行刺呢,想当年他都是以人质拯救者的身份与所谓的“坏人”搏斗,没想到也会主动出击的一天啊! 牧羊犬变成了狼,世间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人为了生存,为了一些值得自己珍惜的东西,必须抛弃那些虚伪的道德。 赵川在心中反复的念叨,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救薛家的几万人,救自己所保护着的女人,救跟随自己的部下,依附于自己的流民。 丁胜教他逆水剑的时候说过,心中怀着坚定的信念,拿剑就会很稳,不确定要不要杀的人,就不要去杀,以免破坏自己的心境,成为梦魇困扰自身。 忽然,似乎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赵川停留在两间宅院之间的窄缝中,闭目思索心中的疑虑。 不要忽视他人的智慧,薛家自永嘉之乱以后,能屹立不倒直至今日,靠的不是蛮干!人家自有一套自保的办法。 “嘿嘿,薛家打的好算盘,这是想让我去吸引火力呢?” 薛家并不想投靠慕容燕国,但也绝对不想得罪!自己杀了慕容家的使者,这梁子只怕解不开,到时候薛家就会成为自己引以为重的奥援。 而慕容家为了让薛家两不相帮,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这时候一个恐怖平衡就达成了,但是,薛家在这个平衡下,所担负的压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自己则是跟鲜卑慕容不死不休。 赵川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出身不是秘密,出生到他的灵魂占据这具身体的那段时间是空白,也不太可能有什么经历,跟这个时代的普通世家子弟差不多。 然后就是自己灵魂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发生的事情,在长安城里做的那些事情,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自己做事是什么风格,估计薛家早已洞若观火。 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却安排这么僻静的别院,这是故意在装聋作哑吧? 你不想犯罪,就勾引你犯罪,常见的套路,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一趟去杀鲜卑慕容家的使者,看上去是爽了,但从此以后,跟薛家的博弈,就会落入下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占尽上风。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还真是走运呢,大概以后我也不太会有杀你的心思了。” 感慨的叹息一声,赵川转身就走,返回别院以后,蒙头大睡。 离赵川所在别院不远的一间小院子里,也有个人在那里坐如针毡。 一身劲装的范阳卢氏家主卢偃,躲在房梁上,观察着门窗。而他的扈从,绰号“血剑”,卢偃近期好不容易才搜罗来的顶尖剑客,枕头下藏着短剑,躺在床上假寐,如同死人,杀气内敛。 黄鼠狼想来偷鸡,半路上察觉到不对劲,回去睡觉了。 鸡知道黄鼠狼要来偷,躲到了树枝上,然后让凶狠的老猫蹲在鸡窝里埋伏。 灵敏的生存嗅觉VS狡诈的算计,这一波打了个平手,而作为主人的薛家,错过了一场龙争虎斗。 “是我想太多,还是对方真的很蠢?” 天空露出鱼肚白,在房梁上打哈欠的卢偃,顺着绳子下到屋子里,完全不能理解这个被称为长安大当家的人是怎么想的。 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让对方到自己这里来找事。班超斩匈奴使者的事情,卢偃又不是傻子,赵川的书还没有他读的多呢。 “你去门口守着,估计他是不会来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先睡会吧。”卢偃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真被那家伙折腾得够呛。 他心中还是有疑虑,如果对方没有杀他的心思,那说明此人是庸才,不足为虑。但若是此人已经洞悉他的打算,那就太可怕了,究竟哪一个才是事情的真相? 狡诈而多疑的卢偃,此时陷入了自己编织的矛盾之中。无声的较量,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落下风还是自作多情。 赵大官人回屋后,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他并不担心那个叫卢偃的人来“反杀”自己,这不仅仅是因为直觉,还有薛强的态度。 薛强为人怎么样不好说,不过再怎么稀烂的人,也不太可能让自己的合作伙伴死在家里,做人能做到那种程度,当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一大早起床,神清气爽,整个人都似乎获得了拯救,还没洗漱,就听到薛强在敲门。 “你是来确认我死了没?”看到薛强那略有些躲闪的眼神,赵川似笑非笑的问道。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白色的儒衫看起来有点旧,头发在之前也被剪短,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我只是来看你有没有受伤好不好!那个卢偃听说是条毒蛇! 很多话薛强没办法跟赵川直说,只好讪笑道:“大当家,这个玩笑可不好笑,走吧,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果然还是要正面交锋了么? 赵川点点头,该来的还是会来,那么,就去会一会这个卢偃吧。他心中充满了坚定和洒脱,不会输,也不能输,河东薛氏,一定要争取过来,不然以后这仗真没法打。 赵川和卢偃,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很早就已经成为了对手,因为一个叫慕容雨的女人。 而此时此刻慕容雨看着眼前这片荒芜而美丽的江滩,疑惑的问紫韵夫人:“这是哪里?这已经是江左地界了吧?” 她们一路去黄河两岸逛了一圈以后,又坐海船南下,到了长江口。 两晋时期,长江口还相当荒芜,没有发迹。而所谓的海外贸易,也多是从晋江出发,走南洋。 “我们要去疁城(今上海嘉定区),陆家祖宅在那里,离这儿不远。” 紫韵夫人语气平淡,却不知道慕容雨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江东陆家的人?你不是……”慕容雨想说你不是个鲜卑人吗?似乎还是拓跋氏的贵族,怎么一下子成了江东陆家的人? 江东陆家,乃是江左本地的世家,传承了几百年,用长久不衰来形容是合适的,用要死不活来形容也是合适的。 “即使是做妾,也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的,不过其他的就别想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一路上我可有将你当做俘虏看待?” 果然是……不讲道理啊!慕容雨心中哀叹,这样的人,认死理,想做的事情就不会松口。 就非要让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睡了,吃干抹净就开心了?我娘亲也没为我做到这样的程度啊? 慕容雨对这个美丽而偏执的女人已经无话可说。 慕容雨的母亲是大可足浑氏,子女挺多的,堪称是好生养女人的典范,自然不会将精力放在从小就不服管教,特立独行的慕容雨身上。 不过慕容雨想不透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却是稀疏平常的,连紫韵夫人的几个随从,都挺理解这种心思的。 紫韵夫人就一个儿子,而且还年幼失散,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当然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给自己的儿子把玩,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俘虏,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船从宽阔的江面进入渐渐狭窄的水道,这是在往江左的内陆走。 “我们会去建康城吗?”说实话,建康城现在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东晋王朝也处于上升期,南迁的移民很多,保证了这座城市的活力,向往繁荣的慕容雨很希望到建康城去看看。 “不会,我们会先去祖宅。”紫韵夫人惜墨如金,不愿跟慕容雨多说,这个话题自然无法进行下去了。 “你们家大乱在即,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紫韵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就进了船舱,现在已经是夏天,太阳毒辣,她和慕容雨都被晒黑了,鲜卑人的特征看上去倒不是太明显。 慕容雨心中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她也许真的一辈子没办法再回到邺城了。她不怕坏人,就像是慕舆根那样的(此人现在已经作古,死得非常卑微),那样的人,有太多的弱点可以利用。 正是所谓的“好人”,他们有着自己的观点,他们坚持自己的信念,并且深信不疑,那种执念你无法动摇。 这就好比母狼要杀掉羊,把羊肉给自己的崽子吃,母狼的做法是对的还是错的?站在羊的角度看当然是错的,但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却也无可厚非,就是这么个世道。 慕容雨突然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了更深的理解,卢偃一边当燕国的臣子,一面却背地里发展自身的势力,他错了吗?他是坏人么? 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紫韵夫人也不说话,坐在她身边,神情淡然。 远在北方的荥阳,局势相当平静,不过作为主将的谢玄,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因为堂兄谢韶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这东西很好制作,但我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罢了,多说无益,你这里有没有僻静的地方?” 古代的军队对声音很敏感,闻鼓十声,不到即斩,有兵书明文记录。听不到声音的呆货,估计都被主将杀光了,根本就用不着敌人动手,在城内校场搞事,就是作大死。 自从赵川通过谢道韫向谢家泄露了火药的真实配方以后,嗅觉敏锐的谢家就开始秘密进行火药武器的研究,负责之人,就是在家族内和谢玄不分上下的谢韶。 谢玄长于军略,谢韶对于管理很在行,通俗点讲,一个是当大将军的料,一个是当丞相的料,谢韶是谢家下一代的“小谢安”。 两人带着几个随从来到荥阳郊外一处河滩,谢安目前已经返回许昌,打算跟桓温一起去洛阳参加先帝陵寝搬迁的工作,荥阳目前官最大的就是谢玄了。 “这是我们按照赵川的样品,所仿制出来的震天雷,怎么说呢……母鸡和凤凰有多大区别,咱们的和赵川给的东西就有多大区别。” 谢韶一脸苦笑看着谢玄,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试一试吧,我先看看再说。” 谢玄心中一沉,他就知道赵川肯定留了一手的。 若是不留一手,那才真是傻子呢! “这是你训练的专业人手?”谢韶指着谢玄身后几个不穿盔甲,看上去身手很灵活的士卒。 那一夜跟赵川论兵,对方讲述了很多火药兵器的运用,简单的说,就是掷弹兵。 技术难度不高,然而在这个时代异常好用的兵种。 “让他们试试我的样品吧。”谢韶有气无力的说道,自己做的东西是什么水平,心里不能没点哔数,结局已经注定。 片刻之后,谢玄看着满是浓烟,却没有什么爆炸力度的“震天雷”,默然无语。 “你确定这玩意是按照样品仿制的?” 谢玄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哔了狗一样无语。 “除了火药以外,其余的东西几乎是一模一样,真是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结局不出意外,谢韶叹息了一声,这正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之一。 第四十二章 现在明白已然太迟 谢玄的脸黑如锅底,谢韶在一旁也是一脸尴尬,毫无疑问,他们仿制的“震天雷”,吓吓人还行,战场之上,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甚至这可以说是个不痛不痒的笑话。 新式武器,不是要玩概念,而是得有实际效果才行,很显然他们的这次尝试失败了,技术门槛比想象得要高。 “你确定火药的配方没问题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却又说不上来。” 谢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赵川莫非是提供了一个假配方?这样做有意思吗?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告诉你一大部分真实,却隐藏最关键的部分,看来,我们都让赵川上了一课啊。”谢玄叹了口气,很明显的被耍了啊,还被耍得毫无脾气。 现在如果再去找赵川询问,这种依赖只会越来越深,也会更让对方看轻,得不偿失。 谢玄觉得,摆脱掉赵川这个不确定因素,势在必行,实在是没必要每次都去询问,再说对方也未必会说。 仿制就是一种无声的认怂! “幼度,我觉得天下奇人异士很多,我们真没必要钻牛角尖,以前是家里不重视这一块,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件事不是我们能说了算,不如我先回乌衣巷,从长计议。” 谢玄还在思索,谢韶却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谢韶身体不算太好,这次出门的时间已经很长,火药的作坊,怎么也得安置在江左,现在临时试做的东西失败了不要紧,相信到了建康城以后,潜心钻研,一定能有所成就。 很显然,赵川定然是有学问的,做出这些东西来不是偶然发现。他们都低估了火药中所蕴含的能量以及科学深度,以为这仅仅就是一样能爆炸的东西而已。 谢韶隐约觉得这次是开启了一个了不得的魔盒,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那真不是看这么一下就能看出名堂来的,就像谢玄所说的,任何事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没什么大用。 赵川是怎么做到的,他目前还没弄明白,不过不要紧,将来有的是时间去弄明白这些事情。 当然,谢韶想不到的是,其实这都在赵大官人的意料之中,没错,他就是要把这个时代的发展方向纠正一下,还有更厉害的杀招没有使出来。 “罢了,这里也不需要我了,今日我就启程回建康,前线的事情,你还要多费心些,赵川弄出来的那些东西,我们可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掌握,那些存货,你要省着一点用。” 谢玄点点头,等谢韶走了之后,他又把拿了几个“次品”出来扔了一下,爆炸的威力很小,浓烟却很大,倒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大规模使用的话,还是很能唬人的! 当然,前提是第一次用。使用次数多了,无论是人还是马,对这些都会有所防备。 赵川有这等犀利的武器,而且还知道怎么运用和生产,将来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呢? 一时间陈郡谢氏出身的这位少年将军,对这个人居然有一种看不透的错觉。 他想要什么?他会做什么?他的愿望是什么?好像这些关键的信息,自己全部都不知道。 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感,有一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无奈感,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夫,名义上和实际上的亲姐夫,经得起这个时代任何伦理道德拷打的姐夫。 一脚将未被彻底炸碎的“震天雷”踩碎,谢玄低着头回了荥阳城,他没有注意到,树林里一棵高大的槐树上,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凝神的看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薛家堡的祠堂,设立在后山上,城堡依山而建,祠堂位于绝对的高处,这里不仅平时没什么人来,而且一旦有事,任何人绝无可能靠蛮力冲到山脚下。 赵川跟在薛强身后,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往山上走。 这一去,大概是没可能平安下山,如果跟薛家没谈妥的话。如果对方投靠了慕容家,这里就会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风萧萧兮易水寒,想想还真的很刺激呢! 一路上薛家果然是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跟昨夜相比,有云泥之别。期间也遇到薛家的一些管事之人,看赵川的目光都意味不明。 有钦佩,有鄙视,有好奇,不一而足。 薛家祠堂为四进建筑构成,即大门、仪门、享堂、寝堂,最后还有一个面积颇大的花园,看起来独具匠心,大门的牌匾鎏金,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薛氏家庙”。 中国古建筑文化中,四进代表“四象”,分别是太阴,少阳,少阴,太阳,而薛氏祠堂,其后花园加起来又有五,正和阴阳五行,布局颇费了一番心思。 光看布局,汉人独有的文化就渗透其中,即使是赵川这样来自后世的家伙,也感觉到威严不可亵渎。 薛氏族人的坚持,大概也是源自这里吧? 享堂是祠堂的正厅,它又称祭堂,是举行祭祀仪式或宗族议事的地方,是薛家祠堂这个建筑群里规模最大、用材最考究、装饰最华丽的地方,采用的是四梁八柱的结构。 四梁,暗合四象,八柱,又代表八方,四梁八柱说简单了,就是有八根柱子和四个柁为主要结构的建筑,这么设计自然有科学依据,也跟中华文化息息相关。 只不过赵川看不出来,他只知道,这个祠堂,看上去跟后世武当山大殿的布局很类似,中华的文化,一直以来都是一脉相承的。 他不禁在心中对薛氏高看了几分。 在北方被胡人环伺,薛家的领地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祭祖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寝堂为安放祖先神位或纪念对象之所,在祠堂的后部均设有神龛,这是薛强告诉赵川的,只不过他被拦在外面不允许进去。 薛家的护卫也不许进去,只有家族核心成员能够进,而且必须要行过冠礼,成年了以后才能进,要求非常严格。 对于赵川这种“贵客”,这样的招待似乎非常无礼,但好像又挺给面子的,毕竟是进入了薛家最核心,最神圣的地方。 或许还带着深深的恶意。 比如说现在偌大的祭堂里,就剩下赵川和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青年汉子。 怎么说呢,这个人除了那一双狡黠的眼睛以外,不会给人任何深刻的印象。 略微瘦弱的身材,却也不显得单薄,身高比自己略矮,在这个时代算是中等水平,在建康城逛一圈,能抓到一大把一大把这样的人。 此人留着汉人的发髻,戴着青色的纶巾,很普通的儒生打扮,嘴唇有点厚,脸有点红,似乎并不是一个在室内养尊处优的“宅男”。 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很淡的鱼腥味,没错,海里的那种鱼腥味! 他对自己带着淡淡的敌意,即使他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满是戏谑,嘴角微微勾起,肢体动作没有一点攻击性。 哦,对了,脸上的疲惫和浓厚的黑眼圈,似乎表示昨夜没睡好? 赵川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好对付的家伙,纯粹的直觉,没有任何原因。 谢玄算是自己曾经的情敌,然而,赵川在谢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哪怕他曾经对自己出手过。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很希望自己死去,各为其主,他对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一切只是脑补而已? “这位兄台,在下赵川,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失敬失敬。” 脸上挂着极为虚伪的微笑,赵大官人的脸在一秒钟之内,就如同午夜盛开的昙花一样,绚烂夺目,连星爷看到了都要退散。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的东西,你昨夜没来找我,很英明,这救了你一命,不知道下次你是否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叫卢偃,幸会。” 赵川没说他现在已经是洛阳的主人,地道的军阀一枚,而卢偃也没说他是范阳卢氏的家主,雄心勃勃,企图控制燕国朝政。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见面就说我要杀你,这种事情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这次见面,很像一条小蟒蛇与一条眼镜王蛇相遇,一个够毒,一个未来潜力无限,却又不那么“毒辣”,真斗起来,还说不好谁胜谁负。 “没什么奇怪的,各为其主而已,相信你也很想我死,那样薛家就不会倒向燕国了,你说我说得对么?长安的赵大当家? 或者,陈郡谢氏的女婿?” 卢偃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恨意,这让赵川有些莫名其妙。 话说慕容家虽然标榜汉化,但还是带着浓厚的胡人气息,你一个汉人世家的家主,需要做到这一步么?这叫认贼作父还是投名状? 赵川心中感慨,他的底细已经泄露,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遮掩了。 “薛氏不傻,我是不会有事的,因为他们不敢轻易得罪鲜卑慕容,而你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很想看看自己的合作伙伴,究竟有多大的能力和胆量。 所以你在薛家堡或许是安全的,然而出了薛家的内城,他们估计就不会管你的死活了,难道你就愿意在这里躲一辈子么?” 卢偃的话,隐隐带着威胁,言外之意就是,你只要一出薛家堡的范围,我就会取你的性命。至于怎么取,那是我的手段,没必要告诉你。 这真是个狠人啊,而且说得这样快意恩仇! 赵川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果然是一号人物,隐约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俗称:气场强大。 社会我偃哥,人狠话不多!卢偃的话够硬,赵川表示自己并不是被吓大的。 从前在长安没有底牌的时候,他都能长袖善舞,更何况现在手下要大将有大将,要精兵有精兵,要地盘有天下之中的洛阳,甚至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都有联系! 你若是没有五万兵马,就别在哥面前扮猪吃老虎,想吃老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胃口! “有时候,现在看到的一切,和未来的,差得相当多,事情会完全脱离你预计的轨道,你无法保证自己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赵大官人撇撇嘴,瞟了卢偃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未来的事情谁知道,说不定你就没机会等那一天呢?” 卢偃语言犀利,针锋相对,赵川被这家伙的自信给逗乐了。 若是我不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有可能被你小子的威胁给唬住。 只不过么,哼哼! 慕容家看上去蒸蒸日上,祸根却已经埋得越来越深,迟早有一天,激化的矛盾,会如同火星一样,把深藏的恩怨全部点燃,毁掉与之相关的所有人。 没有了慕容燕国,你还敢跟哥叫板么?哥现在手下虎贲一万,犀利火器随时可以装备,你拿什么跟我斗?就凭门口那个侍卫么? 这年头豢养刺客成本很低,各大世家,都有干脏活的人,让谢道韫出马,从谢家“借”两个手艺过硬的剑客在家撑场子,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你来阴的,我也就用阴的来对付你,这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当然,这些都只是赵川心中所想,如果说出来,那未免逼格太低了,搞得自己像是个大反派一样。 “人人都有做梦的权利,你也一样。”赵川不动声色的嘲讽道。 “随便你怎么想,到时候不要想着跪下求饶就好。”卢偃同样不甘示弱。 两人互相噎了对方几句,都觉得这样的斗嘴毫无意义,简直像七八岁的孩子骂街。 于是他们开始用眼神来“威胁”对方。 一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卢偃眼皮打架,都跪坐着睡了一觉,口水都滴到地面的木板上,样子颇有些心酸狼狈。 正当赵川想过去出其不意扭断卢偃脖子的时候,薛强带着薛家的长老出来了! 这些人里面似乎有薛强上一辈的堂叔,也有这一辈的兄弟,一共十几人,看来薛家的人丁非常兴旺。 他们看到赵川和卢偃两人居然秋毫无犯,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表情,都大感意外。 “二位,事无不可对人言,今天薛家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们二人就直接说吧。” 薛强很隐蔽的给了赵川一个鼓励的眼神,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四十三章 嘴炮无双 当着卢偃的面,陈述自己的观点,拉拢河东薛氏,不得不说,薛家这一波骚操作,还真是弄得赵川有点左右为难。 打瞌睡的卢偃,则是像没睡醒一样,耷拉着脑袋,只不过那双狡黠的眼睛,时不时的偷看一下赵川。 其实卢偃和赵川一样尴尬,最要命的是,还不能说。 一个妹子拉着两个男人面对面,让他们当众进行求爱比赛,谁让她满意,她就跟谁玩耍,这让人情何以堪?卢偃真觉得自己有点贱格。 但这游戏他不得不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知道,薛家堡的位置极为重要,地处要冲,就像一把尖刀抵在燕国的柔软腹部,所以他来了,他要来争取一下。 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赵川这个人……跟慕容雨嘴里的那个赵川,是同一个人吗?理智告诉自己,慕容雨嘴里那个赵川,不可能发迹这么迅速。 然而心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告诉自己,对方就是慕容雨魂牵梦绕的那个人,自己不共戴天的情敌,自己每一刻都想要除掉的人。 这时祭堂里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诸位薛家的长老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看到赵川跟卢偃的脸色都不算太好。 “各位薛家的前辈,在下有一言,就算有不妥,也要说出来。无论如何,你们请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卢偃不吭声,还是赵川先开的口,薛家人这件事本身就做得不算地道,此时若是不让人开口,那传出去名声可就臭不可闻了。 薛强点点头,对赵川说道:“来来来,大家都坐,听大当家一言。” 家主发话,自然无有不从,等诸人都落座以后,赵川才缓缓开口说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如白驹过隙,片刻不得停留,无论是黄口小儿还是白发老叟,都无法回避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 包括卢偃在内,都被赵川唬得一愣一愣的,翘首以待,等着对方的下文。 “无论是谁,都不能回避这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很多人一生都在寻找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但可能到死的那一天,都没有答案。” 薛强点点头,他的心突然放了下来,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但他心中有一种预感,这点小麻烦,赵川一定可以轻松的解决。 薛家的其他人也点点头,之前轻视赵川的目光已经看不见,毕竟这样的论述,不是那种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能说出来的。 “大当家言之有理,请继续。”薛强不动声色的捧了赵川一把。 他是家主,立场不好站的太偏,现在这样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说,噢,对了,不包括你呢,卢偃。” 赵川露出虎牙,对着卢偃一笑继续说道:“各位是薛家的四梁八柱,不可或缺的人物,这是印在你们身上的烙印。 你们来自薛家,这里是你们的根,是你们要拼命守护的地方。 至于你们要到哪里去么?你们要扬名立万,要将薛家发扬光大,我这么说,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能有什么问题?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以家族为纽带,任何人都不能脱离和背弃自己的家族,否则就是人品的极大污点,为世人所不齿。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动不动就夷三族,诛九族什么的,还不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亲族纽带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个人犯事了,揪出来的就是一家族的人。 “不要东扯西拉的了,直接进入主题吧,为什么薛家要跟你交好。” 卢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十分无理的打断了赵川的谈话。 “永嘉之乱以来,社稷崩坏,长江以北,变成了人间炼狱,年年战乱不休,而黄河以北,更是赤野千里,这时候,薛家的先辈们站了出来,为河东这块地方开辟了一片净土。” 无声的恭维,薛家人个个都是心花怒放,更有薛强的叔叔,那位胡须已经花白的老者,连连点头。 “有没有人想过,将来如果薛家的后人投靠了胡人,世上的悠悠众口会怎么评价河东薛氏,怎么评价薛家的先辈抛头颅撒热血也不愿意投降胡人?” 赵川说得掷地有声,薛家有人昂首挺胸的看着他,亦有人心怀鬼胎的避过赵川的目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们既然从薛家来,无论自己对胡人是什么看法,什么态度,都不能不考虑下现在正在寝堂里安睡的家中各位先辈吧!” 高!实在是高! 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卢偃简直就想对着赵川大声叫好!这话说得太他喵的阴险了。 因为你们是薛家人,因为薛家一向的立场,就是扛着“汉人正统”的旗帜,跟胡人不通婚,不合作,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所以如果接下来哪个不开眼的要提出跟鲜卑慕容合作,嘿嘿…… 就问你怕不怕隔着一堵墙的薛家已故的先辈来索命! 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往轻了说,是不知廉耻,为了功名利禄不择手段。 往重了说,那是数典忘祖,为世间所不容。 普通汉人百姓可以投降胡人,因为他们要生存。 但薛家不可以投降胡人,因为这是背叛祖先的行为。在这个年代,孝道乃是最大的道理! 卢偃感觉有些压抑,因为范阳卢氏,也是名门,至少是曾经的名门,现在却主动投靠胡人,正如慕容雨看不起他一样。 当初慕容雨对他说,自己的裤腰带其实很松的,他卢偃也不是没有机会争取。 只是慕容雨说她的身体只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敞开,背叛所在国家的人,不属于此列,比如他卢偃就是其中比较显眼的一位。 现在赵川说的这些事情,让卢偃感到不快,因为他就是对方口中的反面角色,如果可以,他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愿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大当家深明大义,难怪长安百姓都有口皆碑。 只是道理人人会说,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心中坚持的义理,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更不能变成兵器箭矢,人活在世上,终究还是要生存的,不是么?” 卢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川,眼中杀机闪现! 他不喜欢这个人!不光是因为慕容雨爱慕对方! 卢偃在赵川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身上早已不见踪影“光和正义”! 他在收买人心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跟着我混有肉吃。 跟着我混有荣华富贵。 但卢偃怎么也做不到祖狄的闻鸡起舞,听到鸡叫,就拿起长剑,提醒自己和好友刘琨一定要振作,拯救国家和百姓于水火之中。 看到赵川,就反衬出自己的卑劣和卖国求荣,让他的腰杆直不起来。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家伙打了可足浑常一闷棍,又将姚苌的军队打得全军覆没,现在混的风生水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孟子说的舍身取义,我就懒得说了,各位薛家的长辈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胡人的,自然要千倍百倍的吐出来,世间绝对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赵川说话的条理非常清晰。 首先,从道德上说,世人皆可跟着胡人混,唯独薛家不可以,你们之前都是清纯玉女,现在一下子要去站街,人尽可夫,你让旁人怎么想?既然要装下去,何不装到底? 就算是死了,那也是轰轰烈烈的死,丹青之上,自然会对薛氏有公正的评价! 光这一点就已经让薛家的长老们投鼠忌器了,赵川又抛出一个更狠的来。 那便是胡人是饿狼,不是来做慈善的!你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所付出的东西,有形的和无形的东西,绝对远远超过得到的,如果你们不是明天就要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跟着胡人混。 卢偃此时非常想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利刃,趁人不备,一刀将赵川解决了! “唉,我这个人心软,见不得血,但慕容家有些人手段可不那么温柔呢,一怒之下,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也难说得很。” 薛家诸人脸色又惊又怒! 怒的是卢偃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毫无遮掩的威胁他们,惊的是慕容家确实有威胁他们的本钱,如果不惜代价拔掉薛家堡的话,似乎并不是什么痴人说梦的事情。 薛家算是刺猬,却也没有练金钟罩铁布衫,对手不顾一切要除掉薛家的话,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还是那句话,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 卢偃此刻就是这样威胁他们,薛家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投靠,跟主动作对,绝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你跟可足浑常熟么?我最后要不是踢了他一脚,让他趁机逃走的话,只怕此时还可以到薛家堡来做客呢,当然啦,是以我的奴仆身份。” 徐州惊天一战,熟悉内情的人不多,知道概况的人却不少,听赵川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 薛强更是饶有兴致的问道:“大当家,当时是怎么回事,我们可都不太清楚呢,你可否详细说说看?” 这里有些人知道慕容燕国在眼前这位少年手里吃了个暗亏,但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个淮北的流民帅要做掉燕国一支主力骑兵队伍,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听一听心得,将来说不定还会用上。 “当时在徐州附近的时候,听说燕国守将可足浑常这个人很跳脱很嚣张,说汉人里就没人能动的了他,我觉得此人不过是个饭桶,就带着我手下五千虎贲把他和他手下的轻骑给做了。 不过让他本人带着两个亲兵跑了,还真有点可惜呢。” 赵川说得轻描淡写的,薛强等人心中却是惊起了滔天骇浪。 尼玛这是杀猪吧?就算可足浑常的轻骑站在那里让你去杀,只怕也得几个时辰吧? 燕国主力骑兵,你说杀就杀……这有点不符合常规啊。 包括薛强在内,薛家人都是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的样子,卢偃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没错,可足浑常就是那个“猪队友”。 还有你们这些人啊!为什么你们会产生错觉,好像赵川能灭鲜卑铁骑,你们也能灭一样! 燕国如果都是可足浑常这种庸才,我他喵的都反了丫的,还轮得到你们啊! 卢偃心中无奈,神对手加猪队友,这局面没法收场了。 薛家的各位长老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赵川话语里面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据说可足浑常的军队是被打了埋伏,想想也是,徐州不下两万人,其中五千鲜卑轻骑是精锐和机动部队。 赵川就是一流民帅,别说那时候,就是现在,如果跟当时的可足浑常硬碰硬,未必能占到便宜。 如果是埋伏的话,他又是怎么知道可足浑常会带着人走哪条路呢? 当时桓温北伐的兵锋就快到了徐州,可足浑常不好好固守城池,反而跑出来浪,这很不符合常识! 薛强作为薛家私军的领兵之人,隐约觉得赵川所说的未必是假,却将其中最关键的部分藏了起来,那就是他是怎么抓到战机的! 如果一切都是他的算计,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家里需要重新评估将来跟赵川之间的关系。 “可足浑常不足挂齿,你们可知最近荥阳是怎么丢的,你们可知若不是龙城被拓跋氏偷袭,只怕桓冲的荆州兵马,已经成为慕容垂手下的亡魂了,一群自以为是的庸人!” 卢偃一声冷笑,既然对方已经被赵川蛊惑得不要不要了,那自己再也没必要拿捏着,他也不认为薛家是靠怀柔就可以收买的。 武力,暴力,还有不加掩饰的威胁,一向是解决问题最快最直接的办法,至于以后,管他呢!这年头皇帝几年一换,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还能想得到以后会怎么样? “我来这里是好意相劝,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打起来,生灵涂炭,你们真的忍心薛家堡被夷为平地?” 薛家众人怒视着卢偃,对方却如同雄鸡一样挺立,与他们对视毫不示弱。 第四十四章 “委屈”的背影 “大话人人会说,大事却不是人人都会做,卢先生大放厥词的本事,我算是见识到了,只不过你能代表慕容家么? 你是能代表慕容恪?还是能代表慕容垂?或者,你能代表那个儿皇帝慕容伟?” 赵川当面指出卢偃话语里唯一的明显破绽,他并不能完全代表燕国的意志。 请问你姓慕容么?说得言之凿凿的,你也不过是个狗腿子而已啊,无非是有点身份的狗腿子,在这里装什么哮天犬啊。 赵大官人对于卢偃的狂妄也是无语了,本以为这个人还有两把刷子,没想到一被激怒就显出原型来,实在是让人失望。 卢偃面色平静,嘴角带着冷笑,谁又能明白他的想法呢? 他当然只是想给慕容家挖个大坑,不然怎么火中取栗? 卢偃一肚子委屈,这是多么寂寞啊,一石数鸟的计策无人看穿,却又不能现在说出来。被一群傻哔嘲讽,真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锦衣夜行的无奈,你们这些庸人怎么会理解呢? “薛家的态度,我卢某已经领教了,后会有期,但愿那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卢偃恶狠狠的对在场的众人说道。 这话等同于小混混打架打输了,丢下一句“有种放学别走,小花园单干!”,然后灰溜溜的逃之夭夭。 卢偃走的很坚决,因为再让赵川蛊惑下去,人家可能直接做了他当投名状,作为深知乱世险恶的“大玩家”,他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嘿嘿,你们认为我输了,只是因为你们还在梦中。我是我,鲜卑慕容是鲜卑慕容,他们输了,我可没输,下次再见面,你们就会明白了。” 卢偃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赵川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卢偃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放声大笑的离开了。 那个绰号“血剑”的剑客护卫在卢偃身旁,薛家的扈从竟然无人敢阻拦二人,他们就这样下了山。 赵川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眼神,带着愤怒,欣赏,还有肆无忌惮的杀意。他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个人,以后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以敌人的身份。 卢偃的背影看上去很委屈,但不知怎么的,赵川觉得对方的表演很有一些做作。 明明被自己压制得很厉害,对方眼神里看不到惊慌,仿佛是设计好的套路一样。赵川觉得自己可能小看了这个卢偃。 要知道百年后的五姓七望,其中就包含范阳卢氏,他们当今的家主,又怎么可能是个饭桶? “大当家,这下可有点麻烦,鲜卑慕容燕国,组织比较松散一些,其实看上去很强大,缝隙却也很大,对于个人来说不足为惧。 范阳卢氏厚积薄发,这些年来,势力更是在辽东急剧膨胀,得罪了他们,我们薛家或许不怕卢偃来阴的,但你可就得小心谨慎了。” 说完,薛强不动声色的在赵川耳边说道:“我看卢偃可能跟你有什么私仇,他已经对你动了杀心,大当家还是小心点为好。” 赵川点点头,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薛家人也是有私心的,人家投降慕容燕国绝对是假的,但想在自己身上占便宜,希望在跟自己这边打交道的时候占点优势,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不存在谁玩弄谁,任何人都会有私心,或者说这是一种典型的相互利用而已。 薛家的长老们,全都鱼贯而出,偌大的祭堂,就剩下赵川跟薛强二人。 很显然,薛家现在还是处于朴素的“民主集中制”阶段,既然卢偃已经走了,没什么大事,那么薛强就来负责薛家的一些“小事”。 其实古人也是相当善于变通的,在不影响大原则的基础上,适当放权,既省时又省力。 “薛家的人,越来越没有魄力了,再这么下去,我看薛家堡很难再继续坚守下去,唉!” 薛强长叹一声,从刚才众人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虽然愿意跟着鲜卑慕容混的人少之又少,但这些人也不愿意得罪慕容家。 “卢偃这么快就放弃了,几乎没有劝说你们,这让我觉得很意外,不过即使他劝说了,也肯定没有用。” 赵川自信的说道,这一刻,薛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但从本能上,他就是愿意相信赵川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说大话,现在也不方便解释,不如我先去苻坚的军营,让他们退兵,然后再说这件事吧,如何?” 赵川不能不这么说,他到薛家堡,诚意已经十足,薛家人也认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一个屌丝跟妹子说,嫁给我吧,你不用工作,我养你。 妹子只要回复一句你拿什么养我,就能怼死自己的男票。赵川现在是必须证明自己有那个能力以及人脉,保得住薛家,别人才会真心实意的跟你合作。 “薛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数典忘祖的人毕竟极少,但现在也没了当年先辈的血勇之气,大当家若是能退苻坚的五万大军,我这里就没什么障碍了。” “嗯,那在下今天稍作准备,晚上就走,不带随从。” 赵川沉声说道,薛强默然点头。 人多眼杂,白天是不能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的,只能晚上行动。 赵川离开薛家祠堂之后,薛强一人独自进了寝堂,看着阶梯状的桌台上,摆着祖先的灵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心中涌起无尽的惆怅。 曾几何时,自己的父亲,爷爷,叔叔,都是每天都能见面的人,但这些人大多已经成为这里长眠的一员。 而自己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来到这里。 风云变幻的年代,薛家走到了十字路口,往前走?往左走?往右走? 谁也不能肯定哪条路是阳关道,哪条路是独木桥。 不过有一点在薛家已经成为共识,按照过去那种情形,已经要混不下去了。 薛强的担忧不是没道理,赵川那个年代,就能清楚的知道,薛家后来还是跟鲜卑拓跋氏有限合作,到了隋唐时期,也大放异彩了很长一段时间。 面临抉择的时候,不同的选择,最后造成的结果也可能截然不同,薛强很担心自己稍微掌控不好,就让薛家陷于危险和困顿之中。 “难道是我想错了么?罢了……”薛强叹了口气,既然已经下注,那就别再思前想后,徒增烦恼。 这一趟去洛阳,许昌等地,目睹了桓温及他麾下大军的状态,又对这位闻名遐迩的大当家有了深刻了解,之前的某些想法,只能说太不成熟,而且毫无前途可言。 风云变幻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害怕输给了时代,火枪面前的长矛,坦克面前的机枪战壕,海陆空一体化面前的人海战术,它们没有输给敌人,却是输给了时代。 来河东之前,赵川对他说过一句话,“你不可能比时间跑得更快!” 现在强大的,将来未必强大,下注讲究一个提前性,等骰子开了,谁都知道里面是大是小,还有什么意思? 薛强只是希望自己没押错宝,毕竟另外一个自己没押的,如日中天! 阳城,陆纳带着一支偏师依旧守在这里,阳城不失,北伐大军的退路就在,无论桓温在前方败得多么惨,只要人没死,他就能从这里退回寿春。 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个江左世家的妹子也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写书,当然,她们所写的内容,大概跟后世的文科生与理科生一样大。 这天下午,天气略有一些沉闷,谢道韫心头烦闷,儒家心学写到现在已经进入瓶颈期,苦无思绪。 要知道心学虽然是王守仁创立,然而到后来发扬光大,也是有很多大佬加入,融入了自己的思想。 因为各位大佬思想不同而产生了很多流派,有些主张甚至南辕北辙。 谢道韫只是一个古人,并无后世的见识,她自然也跳不出明清两代学者无法跳出的囚笼。 想得累了,她居然就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谢道韫身处一个恢弘的大殿内,她穿着男人的儒衫,头上扎着青布,女扮男装,一副文人打扮,正在听一个人讲学,讲学的人,正是赵川。 她的身边,还坐着很多头发都已经花白的大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提问。赵川有问必答,从容而大气却不失幽默风趣,大神风范尽显。 当目光与自己相触的时候,对方似乎换了一个人,眼神里却是带着野性的**!谢道韫很熟悉赵川的这种眼神,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小女人而已,他想要自己。 甜蜜,彷徨,受宠若惊,担心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一些夫妻独处才做的亲密事,又盼望和赵川发生点什么,这种小女人的心情,即使知道自己在做梦,谢道韫仍然乐此不疲的体味着。 然而好梦不长,忽然之间,从大殿外冲进来很多穿着金甲的武士,见人就杀,瞬间之前还气氛活跃和蔼的言谈,变成了人间地狱一样的杀戮。 赵川和梦里那些“大儒”,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自己。 “不要,不要啊!!” 谢道韫一声惊呼,从梦中苏醒,这里依旧是简朴而素净的小屋,院子里阳光斑驳,树枝摇曳,一片静谧。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发现自己后背全都汗湿了,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 “川,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谢道韫一向都是对鬼神之事不屑一顾的,此所谓“敬鬼神而远之”,然而自从认识了赵川之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迷信了。 从前没有在乎,宁可自己去死也要守住的东西,自然可以无所畏惧,就像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一样,不怕,是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 但当他们也找到自己人生的归宿之后,想法又会变得很不一样。 在梦里,前一秒还在跟她眉目传情,后一秒就倒在血泊之中,甚至没能留下一句话。现在谢道韫好担心赵川在洛阳一去不回。 那个家伙,是个喜欢“作死”的人,从来都不会老实安分的呆着。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这个梦之后人非常清醒,但谢道韫一点写书的心情都没有了,在那里患得患失,神情恍惚。 “道韫姐,我来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穿着短衣短袖的王孟姜,端着一个很大的陶碗进来,里面装的全是冰! “川哥哥说硝石可以制冰,而且还可以把冰弄得碎碎的,我在里面加了很多用水果煮出来的水和果肉,你试试看,味道很好的。” 谢道韫小心的将书稿放到一个小箱子里,然后转过身,发现王家小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写字了吗?” 王孟姜走过来用自己略微冰凉的手掌摸了摸谢道韫的额头说道:“道韫姐,你的脸真是白得可怕,看着很吓人,要不要去府衙找个医官来看看?” “我只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罢了。” 谢道韫娓娓道来,将刚才的梦有选择性的讲给王孟姜听,至于那些小女儿家的情怀,自是略去不说。 “这么说来,你是担心川哥哥有危险咯?”王孟姜往嘴里塞了一口带着果汁和果肉的碎冰,陶醉的点点头问道,似乎一点都没把谢道韫的话放在心上。 接着,王家小妹拍了拍谢道韫的肩膀说道:“放心啦,这天下就没人能杀得了他的,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洛阳跟他长久厮守了。” “你啊你啊,你的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谢道韫失笑着摇了摇头,将王孟姜递给她的陶碗里装的碎冰吃了一勺子,果然是透心的凉爽,在这炎热的午后,没有比吃一碗酸甜的碎冰更让人舒心的了。 “你看,大户家里年年都有冰,但硝石制冰却谁都没能发现,要是建康城里有铺子夏日里能卖这种东西,养家糊口绰绰有余啦。” 对啊! 听了王孟姜的话,谢道韫恍然大悟。 赵川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啊,他身上的神奇,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谁能杀得了他呢? 第四十五章 暗夜杀机 有时候,王孟姜的思维是很跳脱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很是不拘一格。 不过她倒是没想错,赵川确实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要是像他这么玩,估计早就把自己玩死了,而赵大官人却活到今天都无比滋润。 夏天入夜时间晚,白天温度也高,赵川一直等到差不多子时(午夜零点)才悄悄从苏家堡出来,今夜,他要以自己为诱饵,反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卢偃,范阳卢氏的家主,今天白天才从薛家堡离开。 如果对方不是个饭桶的话,那么此时,这个人一定会在自己去苻坚麾下龙骧军大营的路上埋伏着,哦,当然,对方肯定也不会是一个人。 卢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习武之人,至少拳脚功夫不咋地,赵川不认为他打得过自己。 正如自己觉得卢偃此人威胁很大一样,卢偃也一定对自己早就不耐烦想要除之而后快了。白天的时候在薛家祠堂,两人都从对方的神态当中明白各自的打算。 这是赵大官人在长安风里来雨里去,用血水和汗水得到的经验教训。 有威胁而且不能和解的对手,越早除掉越好,正应了那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小秘书,你确定,这个卢偃很想杀我对吗?” “是的,宿主请谨慎行事,卢偃杀意很浓。”脑中的小秘书不痛不痒的来了一句。 “我知道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早点解决也好。卢偃的打算很好猜,先假装愤然离去,随后在薛家堡附近埋伏着,等着自己出来,然后无论能不能杀掉自己,卢偃都会在事后迅速远遁。 如果想杀一个人,赵川自己也会这么玩。 风险小,收益大,甚至事后还能嫁祸给河东薛氏。被这样一个毒蛇盯着,难保以后不会被对方咬一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趁现在自己还记得这个人是个重大威胁。 晚上从系统兑换出了能持续一个晚上的隐身衣,正好今天用掉。 夏蝉的名叫让人心烦意乱,赵川一边小心的往前走,一边努力用耳朵去分辨周围异常的声音。 之前为了给郗道茂治病,赵川得到了一种能短时间让人耳聪目明的药。 吃了“聪明药”,视力和听力在天亮之前,至少是普通人的十倍,赵川并不害怕卢偃的暗算,因为他是开挂的男人!如果这样都不能赢的话,那活着也太丢穿越者的脸了,不如去死算了。 一路走来居然都没什么异常情况,赵川心中一沉,这个卢偃,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狡猾。 前面是一处浮桥,浮桥过去之后,是一条砍柴人走出来的小路,一边是树林,一边是灌木丛生的山丘,穿过那条小路,就是大片的平地,苻坚大军帅帐就在那里驻扎! 这地方后世具体在哪里不知道,大概靠近瑶台山风景区吧。赵川想了想,发现居然是他后世旅游过的一个地方。 这是条小路,也是条近路。至于大军能走的路,那便是要绕好大一个弯,那里的河面很窄,苻坚大军的前锋部队,就在河对岸扎营,跟苻坚大营互为犄角,便于互相支援。 难怪薛家人会那么急,苻坚确实都打到家门口了,再往西走就是安邑,薛家堡所在的位置,所以自然就让他赵大官人去试一试了。 成的话,省下很多麻烦,没成的话,也无伤大雅,反正也没做指望。 赵川不确定卢偃是否知道自己要去苻坚大营,但他估计,卢偃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算很稀奇,因为薛家有人跟这个危险的男人通风报信。 乱世人品不可靠,人性才是出门在外的指导方针,赵川宁愿相信人性本恶,至少在这个时代,走到街上,遇到的绝对是坏人居多。 一样米养百样人,薛家出几个心思怪异的人也是常事,不能上位,希望借助外力上位的人亦不算什么稀奇。 卢偃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自己到薛家堡的前一天来河东,难道是巧合么?赵川不这么认为,在没有手机,没有电子地图,没有即时通信的年代,这样的巧合,发生的可能比出门就遇流星雨还小。 要知道,卢偃即使是从邺城出发,到安邑的距离也不算近,没个几天时间不可能到。 很显然,这个阴险的男人早有谋划,至于在谋划什么,不得而知。 赵川觉得,卢偃一定会算准自己走小路,一来离苻坚大营更近,二来则是穿过两军交战的正面防线,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事。 小路方便渗透,却也方便杀人,杀人者人杀之,人算虎,虎亦算人。 或许,卢偃是跟赵川打的一个主意,要么除掉威胁,要么去西方极乐享福。 安然无恙的渡过浮桥,赵川轻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大概,卢偃是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了,那条没有岔路的小路,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或者是他卢偃的埋骨之地。 行百里者半九十,一条路的最后几步,路人往往是意志最薄弱,最松懈的,路也是最难走,最容易出事的。 银色的月亮挂在天空,时而被乌云遮住,时而又露在外面,导致视野忽明忽暗的,路边的灌木丛,似乎隐藏着毒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总之,虽然提心吊胆,但终究是什么坏事也没发生! 很快,赵川看到这条半边是山的小路,前面隐隐约约被挡住,有一个很突兀的拐角,没人能把路修成这样,只能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伸出来的巨石,恰好挡住了眼前的视线,根本看不到拐弯的地方究竟有没有人在埋伏着。 无心之人,自然是什么也察觉不到,而赵川这样一路防备着的,只觉得巨石背后,藏着一只洪荒巨兽,它的名字叫做未知。 尼玛,如果这里不是卢偃埋伏的地方,那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傻蛋! 跟聪明人斗智很有意思,特别是你也是老江湖的情况下。 赵川把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弓着腰像一头猎豹准备捕食,他已经不打算一直被动了。 “朋友,出来吧,今晚月色这么美,不如出来聊聊天如何?” 当年丁胜亲传的江湖秘籍第一准则,兵不厌诈! 即使没看见敌人,只要怀疑对方在,诈一诈唬无妨的。 如果没有人在,自然不会有人笑你傻哔,如果有人埋伏着,他这时只会心惊肉跳,哪里还有心情来吐槽你! 喊了一声,没有人答应,树枝上的知了声,青蛙的呱呱声,似乎在嘲笑着赵大官人故弄玄虚。 风一吹,皮肤上因为汗珠的蒸发感觉到一丝冰凉,赵川屏住呼吸,月色下晃动的树枝在干扰他的视野。 起风了,有树叶落地的声音,还有蚊虫堆积在一起产生的杂乱无章的噪音,因为听力敏锐而被放大,弄得内心焦躁不堪。 “朋友,你再不出来,那就是敌非友了,江湖险恶,到时候别怪我赵某人心狠手辣啊!” 还是没有明显区别于背景噪音的声音,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和第六感,赵川觉得有人就在附近观察着自己。 中国古代农耕文明的人,普遍有程度不一的夜盲症,这么远的距离,对方估计能听得见自己说话,却不一定看得见自己的身形。 赵川轻轻的靠在一棵树下,拿出那件隐身斗篷,将自己裹住,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抛出! 叮! 一支很短的弩箭插到自己刚才丢石头的地方!这种箭头赵川没见过,也许是某个北方世家私造的,比如,范阳卢氏!(江左环境比较稳定,世家私军所用兵器也多半是官方制造。) 和之前系统奖励的隐身衣相比,这件衣服仅仅只能让别人看不见自己,却完全无法隐藏人的气息。总之,他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远远算不上高枕无忧,更别说反杀了。 赵川紧紧的贴着一根树干,手握着短剑。兵器是不能伸出斗篷的,伸出去就会显形,剑身在月色下会反光,敌人也就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他的背后全是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不敢动。 对手也没有动,射出刚才那一箭之后,如同毒蛇出击失败,迅速的缩回了蛇洞。 一动不如一静,现在就是看谁能忍得住! 有点月光,大概能看个轮廓,这种情况,对敌人的位置和具体状态非常难以把握。对赵川,对那个神秘人,都是一样。 对手有可能没有动,还在原地蹲守,只是你没看见他,当然,这是一种情况。 还有种情况,对手也许跑了,而你在这里等只是白等,因为你无法确定他究竟在还是不在,光线太暗了。 一分钟你能等,那一个小时呢?一晚上呢?谁有那么大的定力? 即使最坚韧的心智,最刻意的忍耐,也总有一个极限,不可能无限制的等下去,至少天亮以前,赵川和疑似卢偃派来的杀手,都没有留在这里的可能性。 天亮就是明火执仗的互砍,还暗杀个什么劲啊。 所以今夜他们要么脱离接触,要么等着杀死对手或者被对手杀死,没有中间选项。 赵川选择留下,因为他没有路可以退,他到这里不是来旅游的。 地上不远处有沙沙的声音,赵川估计,那可能是一条没事出来闲逛的蛇,或许是毒蛇。 对手并没有朝着那个沙沙的声音射箭,这让赵川很怀疑,卢偃或者卢偃的手下是不是已经走了。 也许对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走了吧? 赵川不敢动,现在这个时刻,谁动谁先死。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过去了,赵川因为吃了药,听觉特别灵敏,这让他陷入了无聊的恐慌之中。 背景杂音太多了,青蛙吃蚊子的声音,毒蛇咬青蛙吞咽的声音,老鼠的吱吱声不一而足。 忽然,赵川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可以肯定,是人,而不是什么小动物。 那是鞋子踩在泥土里的声音,抬起来的时候,还带着尴尬的吧嗒声! 赵川握着短剑的掌心都渗出汗来,被剑柄上的布吸干,他今夜出来杀人,做足了准备。他相信在前面一定有一个陷阱等着自己,卢偃和自己一样,绝对是有备而来。 赵川心中突然有个感觉,其实卢偃对于暗杀这种事情,应该也不是很在行吧? 只不过是怀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思,实际上属于菜鸡互啄的水准! 刺客家族公孙家,随便找个人来,估计此刻都能把自己做掉。但正如自己回洛阳以后卢偃找不到机会一样,卢偃回了邺城,赵大官人也没机会下手啊! 人家毕竟是范阳卢氏的当代家主,又岂会被随便杀死? 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了,赵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不敢眨眼,似乎不是卢偃的身形,那个家伙看起来有点猥琐。 从这个魁梧的影子看,很像是卢偃的随从,那个绰号“血剑”江湖人士。 慢慢的靠近,赵川甚至能感觉出来,对方的身体在慢慢的放松,大概是因为看不见自己的缘故吧。 丁胜教的逆水剑,有一个大招,就上善若水任方圆!简称上善若水。 这一剑,要隐藏自己的杀气,不求招式,甚至不求速度,只是要求静悄悄的将人杀死。 拿剑要稳,不要带着恨意,不要带着情绪,不要刻意造作。 赵川一直不知道这一招怎么玩,但他今天打算试试,吃了“聪明药”,感官也更敏锐一些,赵川在脑中想象毒蛇致命一击时的状态。 血剑,想来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赵川不觉得送这样的人上路是一种罪过。 杀手,或者护卫,是一张牌的两面,或者,他们都可以成为门客!既然是门客,那自然没什么好讲的,主辱臣死,卢偃受到威胁,自然是血剑站出来挡枪。 这个人也可能有自己的故事,或者有自己的亲人之类的,但来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退路。 想明白这些以后,赵川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血剑,短剑如同长虹贯日,直扑对方的脖子! 隐身斗篷掉到地上,赵川的剑在“血剑”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对方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这一剑是如此干净利落,乃至于“血剑”根本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第四十六章 再聚首往事如烟(上) 深夜,谢道韫将紧紧抱着她的王孟姜推到一边,换掉了沾满对方口水的衣服之后,点燃桌案上的油灯,静静跪坐着,一脸沉静。 王家妹子现在还像个孩子一样没长大,然而她对某些事情看得却又是格外通透,自己都比不上。她对赵川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就好像世间就那一个人是男人,其他人都是老鼠一样。 不知为何,谢道韫现在感觉竟然有些看不透从小就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王孟姜。 下午一直压在心头的那种窒息感,似乎消失不见,午夜的凉风吹来,只觉得头脑都清醒了几分,让她从焦躁中安静了下来。 “虽然孟姜那样说,她的语气那么自信,但我总觉得你是遇到了危险,现在,你是没事了吗?” 谢道韫有种预感,赵川应该是遇到麻烦,现在处理掉了。以对方那种喜欢作死的性格来说,遇到麻烦和危险简直用脚趾都能想到。 但也可能只是自己疑神疑鬼。 情投意合的男女在一起,即使分开了,彼此之间也许都会带着一丝冥冥之中的感应,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全看你是否坚信。 谢道韫猜的没错,赵川确实没事了。 在安邑东北那条又窄又荒凉的小路上,他盯着月色下的一具尸体发呆。 这个绰号叫“血剑”的,估计名声很大,而且不止会用剑,估计手弩也玩得很溜,跟自己差不多。 卢偃出门就带着他一人,足以说明此人的身手了。 但他还是死了!死在自己不公平的开挂上!人生就像是彩蛋巧克力,你不打开永远不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 是鲜花,是甜美,又或者只是冷冰冰的死亡。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只要是做这一行的,谁敢说自己不失手呢?我不会跟你说抱歉,想来如果死的人是我,你也不会说抱歉的吧?” 赵川在对方身上搜到了一个小包袱,还有一块玉牌,一个铜制印信,再没有其他东西了,穷逼一个。 你身上都没两小钱,为对方卖命是因为什么呢?是无知还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自信?或者是不得已要养家糊口? 赵川有些感慨,淹死的多半是会游泳的,善水者溺于水,古人诚不我欺。 “你这把剑不错,但我不会拿,拿了你的冤魂不会安息。不如陪着这把剑长眠在这里吧。” 赵川转过身去,对着灌木丛喊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今天的比试就到这一步吧,咱们以后在战场上见分晓,那才是男人处事的方式。你有种放马过来,我接着便是!” 灌木丛里没有回答,也不可能有回答,无论那里有没有人。 赵川从袖子里掏出手弩,嗖嗖嗖的射了几箭,直到将弩箭暗格里的存货射完,并没有中箭的惨叫声。这种事情跟六合彩一样,除非卢偃倒霉到了极点才会在黑夜中被看不见他的赵川被射中。 “哈哈,你运气不错,算是刚才那一下还给你的,那么我走了,后会有期,卢偃!下次见面别手下留情啊。” 赵川用短剑干净利落的将“血剑”的头颅斩断,他相信,头断了的人,无论修炼过哪一种秘术,都绝无存活的可能。 江湖险恶,不小心不行。像心脏长在右边,龟息大法什么的梗,已经烂大街了,赵大官人又岂会妇人之仁? 清扫完尾巴,赵川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整个身体松弛下来,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其实严格说来,他并不呢排除卢偃在前面埋伏着,但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一波已经结束了。 卢偃不出现,大概也是出于谨慎小心,此外,或许卢偃也知道他自己身手不行,想让这个“血剑”来试试赵川的身手。 什么样性格的对手,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赵川觉得这个卢偃狡诈自私,胸怀大志,如果在一起活和一起死两个选项中选一个,他一定会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 也是,真正那种坚贞不屈的人,又怎么会主动投靠慕容燕国呢? 想明白这些之后,赵大官人心中略微有些后悔,他还是太高估了对方的节操,毒蛇拼不过刺猬,难道还会硬上,非得咬一口才甘心? 这次不仅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也没有除掉如此阴险狡诈的敌人,只杀掉了他的一个随从,这波到底是吃亏了还是赚了,当真很难说。 赵川离开了,死了人的地方,依旧没什么动静,那一滩血泊,似乎在诉说着某人能有今天的成就,并非依靠的运气和外挂。 惨白的月儿爬上天空,光芒挥洒在那个死去的倒霉蛋身上,悄悄的为刚刚死去的唱着一曲悲伤的葬魂歌。 四周静悄悄,直到天亮之后,一个浑身是草的男人,才从灌木丛里爬出来,大口的呼吸着凌晨清冷的空气,此人正是范阳卢氏的当代家主卢偃。 对于他来说,昨夜当真是险象环生,若是赵川走进灌木丛,到底谁杀谁还不一定,但从对方的身手看,死的很可能是他卢偃。 浑身冰凉,有一半是因为地面潮湿,另一半却是因为吓的。 卢偃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血剑”,叹了口气说道:“你啊,技不如人,也就别怨我了,如果有下辈子,记得找一户好人家吧。” 尸首分离,这个人当真是行事严密,心狠手辣! 卢偃暗暗后怕,这次他对于随从太过于自信,多亏平日里的谨慎小心救了自己一命。 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让“血剑”一个人埋伏,等着赵川的,现在看来,当时的不光彩,并没有什么坏处,血剑当时或许心中暗笑自己这个主人胆小如鼠,然而所有的事情,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是赢家。 不然现在地上躺着的就是两个死人了。 幸亏他目睹了这一切,幸亏他决定了以后再也没想过改变计划,幸亏……还活着,真好。 从“血剑”被杀,到赵川扬长而去,卢偃全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对方都走远了,他还不敢出来,一直到天亮。 这一夜,他体会到了普通流民的那种悲哀,说死就死,身不由己,活下来完全要靠老天眷顾的无力感。 乱世里,根本就没什么天之骄子,你这样觉得,是因为你只是投胎水平比较高而已。 “雨儿,你看上的人,果然是……深不可测啊!”卢偃苦笑了一阵,赵川对他感到忌惮,他又何尝不害怕赵川这样的家伙呢。 不仅仅是情敌,这个人,处处都挡了自己的道。 他也是没料到,慕容雨倾慕的男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对方是这样的年轻,如果无病无灾,一定能死在自己后面,那么,跟这个人结仇,就是跟自己的下半辈子结仇,甚至是给家族带来祸患。 就算不怕赵川,然而自己是英雄,就能保证自己的儿子是英雄么?自己的羽翼,护得住卢家一时,护得住卢家一辈子么? 那是长达几十年的提心吊胆!死了都不得安息。 “罢了,我终究是不精于暗杀这样的小道,那么,还是将来战场上见真章吧,我就看你打不打得过鲜卑铁骑。 我可以借力,就不知道你能从哪里借到力,是河东薛氏,还是关中苻家?别怪我卑鄙,若你是个庸才,我又何苦要跟你斗?” 卢偃沉吟了一阵,这事办得不利索,但也就那样了,回邺城复命就行了。剩下的,让慕容家的人操心吧。 慕容俊已死,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利洗牌的机会来了,自己上位的机会也来了,为了获得将来把赵川按在地上摩擦的能力,他必须要深入参与燕国的朝政,摄取权力了。 说实话,若不是遇上(刻意找的机会),卢偃现在真没功夫去找赵川的不痛快。 没有力量就借力,卢偃并不觉得羞耻。你没大象的力气大,如果要捕猎大象,难道还不能叫小伙伴?不能借助工具?非得把自己的肌肉练得能打得过大象么? “雨儿……罢了,反正他也没得到你,我心里还是平衡的。” 一想到慕容雨那妙曼的身体赵川也没有一亲芳泽,卢偃心里还是挺舒服的。他没想到,当初赵川跟慕容雨也就是差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偷尝禁果的任务。 他自我解嘲的讪笑一声,就把“血剑”的尸体扔在路边,连埋都不埋,就直接离开了,如同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窝囊死去的人,不值得尊重。 世家中人,多是心性凉薄之辈,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弃之如敝履,卢偃的做法,是这个时代的“国情”,像赵川那样“惺惺作态”的,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顺利解除危机的赵川翻过一道山丘,看到有个形貌猥琐的中年大叔在山腰上打五禽戏。 对方也看到他,也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的招招手。 脸上沉静,心中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深吸一口气,赵川对着中年大叔拱拱手说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离开的时间,其实连一年都不到,他却觉得沧海桑田,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长安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嘿,听说你泡了好几个江左的妹子,果然没丢师父的脸,不错不错!现在你的故事,传的到处都是。” 王猛亲热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冲淡了两人见面的惆怅。 这一下差点让赵川栽倒在地,他前几个时辰才刚刚去杀了个人,现在居然有人这样跟他聊起妹子,车开得太急,又拐了个大弯,赵大官人险些把持不住。 “师父我为你做了些准备,这次让苻坚罢兵不是难事,等咱们夺了长安,把苻坚扶上那个位子以后,师父就跟着去洛阳享清福了,哈哈哈哈哈。” 说是享清福,实际上胸中有豪情万丈,企图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样嘴里说是一,心里想着一百的做法,还真是让赵川有些措手不及。 “那个,师父啊,你说回长安夺权……这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啊?”赵大官人觉得猥琐大叔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无妨的,尽人事,知天命而已,不过这种话就不要到处乱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看着赵川又长高了一截,身体也更壮实,王猛欣慰的点点头。 “为师只能在你背后帮帮忙,一切还是要靠自己,而且,你现在还很弱小,洛阳这个地方,是个很好的开始,但正因为如此,你不得不寄人篱下,等待时机。” 欢乐的气氛是短暂的,目光聚焦到事业上的男人,自然无法像东晋世家子弟那么悠闲。 “师父,你刚才说夺取长安?”赵川又想起王猛说的那句很是吓人的话,他现在这么细胳膊细腿的,长安城的皮毛都摸不到,能镇住洛阳就已经要偷笑了。 “对,但是你不需要派兵去打长安,虽然走河东可以,但路线太长,没有可行性。” 王猛遗憾的摇摇头,如果赵川能够横扫关中,那当然好,但这样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你的任务,就是买通梁安,在潼关起事!对于别人来说这或许很难,但对于你来说,比吃顿好吃的还容易。” 不能见光的岳父大人,收买起来却是毫无压力,赵川点点头,他相信梁安很愿意跟他一起走,总比苻生算总账要强吧? “一旦潼关失守,苻健一定会大发雷霆,派兵围剿,那时候,长安的防务就自然而然的空虚,目前长安城各方努力维系的脆弱平衡,也就彻底被打破了。” 赵川轻轻点头,为什么说文人坏呢?就是因为这些人肚子里花花肠子太多了。王猛的策略简单粗暴,你们不是喜欢维持平衡吗?那我就爆一个无法回避的突发事件,看你们还怎么维护平衡! “走,我带你去见苻坚。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反正,你只要姿态放低点就行。 你难的是将来怎么在洛阳立足,到底是成为下一个周公旦,还是下一个周成,全在你怎么做,现在别多想,入主洛阳已经板上钉钉,先解决关中的威胁再说!” 王猛不由分说的拉着赵川的袖子,朝着远处的秦军大营走去。 第四十七章 再聚首往事如烟(下) 历史上苻坚这个人,有很多瑕疵,也做了很多惹人争议的事情,特别是王猛死后,他的私生活也很成问题,男女通吃,混乱不堪。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说冉闵(且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给了当时不可一世的胡人一个深刻教训的话,那么苻坚则是为胡人的君主树立了一个榜样。 后来的羌族姚兴,鲜卑拓跋氏的魏文帝拓跋宏,建立北周的宇文泰及他的几个儿子,无一不是以苻坚为最大榜样,努力改善胡人统治阶层的形象,企图一统天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以前的胡人领袖,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杀杀杀,与其说是他们喜欢,倒不如说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当天下之主。 苻坚为结束五胡乱华的世道,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他虽然是个胡人,对儒学的推崇,却超过了这个时代绝大部分汉人,包括东晋的那些世家。(东晋流行的是玄学) 对于这样一个人,赵川的感官是复杂的,胡人里有太多苻生这样该死的人,远远轮不到苻坚先死。 然而因为利益,赵川现在需要依附于苻坚,将来,也会亲手埋葬氐族的秦国,他不会手软更不会妇人之仁。 所以当赵川毫无阻碍地进入苻坚帅帐,见到这位被晒得黑红,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天王”时,百般思虑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年时间不到,却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一年前,赵川对于苻坚的“折节下交”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而现在,他已经可以跟苻坚这样的大佬谈笑风生。 “来,贤弟,过来坐!” 苻坚大步朝着赵川走来,面露喜色,抓起他的衣袖,架起他的胳膊,就往帅帐中央的榻上走去。 王猛很厉害,但是跟自己始终隔着一层东西,只有赵川,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理想。赵川在苻坚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人是很不一样的。 将赵川按在榻上,苻坚盯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道:“我知道你志不在小,现在你只需要说实话,你愿不愿意来帮我,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这么大度?赵川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你的氐人我是汉人,就算是普通君臣,也不至于这样坦诚的。 “为什么,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无功不受禄,我岂能放心?” 赵川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苻坚,历史上,苻坚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现在居然能让自己主动提条件?你这简直就是大度到没有原则了。 亏之前我还觉得你会杀我呢?赵川松了口气,这一趟,他大概是性命无忧了。 “没有人愿意甘居人下,你想要独霸一方,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想法。” 苻坚眼睛里带着渴望,还有极为强烈的占有欲,把赵大官人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苻大天王在未来,灭了燕国以后,可是很宠爱慕容冲的(但奇怪的是,赵川从长安君那里打听到,慕容伟是她姐姐最小的儿子,并没有一个叫慕容冲的孩子)。 所谓宠爱,就是搞基啦!这让玉树临风的赵大官人如何不害怕?他可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男人了! “天下那么大,就算给一块地方让你当个草头王又如何?难道我不给你,那些地方现在就能属于我么?” 呃……这倒也是啊。 古代封王什么的,相当普遍。 赵川明白了,苻家占着关中,而天下还有大片的地方被慕容家,东晋豪强这些人占着,他苻坚也没机会染指。 某些想要洛阳,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实在话,这是赵川对历史的误解,他又在以现代的思维去思考古人的行为方式了。 唐代以前没有府兵制,豪强势力(并非世家)极为强大,河东薛氏,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豪强势力,他们进不了中枢,但在地方上,却是一言九鼎。 后来唐代的府兵制极大的压制和瓦解了豪强势力,使得这些人不得不依附于世家,最后随着土地兼并的延续,府兵制被瓦解,豪强又活过来了。 直到宋代市井文化的兴起,城市生活的极大繁荣,以及造纸术印刷术的出现,才使得世家失去人才优势,从此一蹶不振,豪强也没从前那样活得滋润了,收敛了不少。 而现在这年头,没有豪强的地方是不正常的! 历史上,王猛辅佐苻坚,横扫北方,羌族,鲜卑慕容,丁零族,乃至汉人豪强,依附于强大的前秦,都是以部族的形式存在,中枢权利根本不能直接体现自己的意志。 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苻坚很难在短期内一统北方。 这几乎是一种完美的妥协与联合,关中强,则豪强弱,听命于中枢,一旦中枢衰弱(比如苻坚淝水之战大败),那些豪强就会蠢蠢欲动了。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要得到就会有失去,要想压得住手下,自身就必须要强大,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赵川的担心完全不是问题,反而苻坚的大度,才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 “我想要洛阳,还有汜水关,还有荥阳,我要洛水和鸿沟的水道!当然,现在我只要洛阳!” 水道?以后? 苻坚愣住了,他原以为赵川的胃口很大,没想到对方要价……居然这么低! “洛阳在汉人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你可能永远都无法入主洛阳,我是说,作为洛阳的主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苻坚当然明白,他想起长安城里,那些包括汉人在内的居民,大声而亲昵的叫他坚头儿,汇聚出一条欢乐的海洋,那是他的人望,那是他一统天下的力量来源。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雄心,他能够成为天下的主人! 而在洛阳,苻坚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群众基础。长安,关中,一直都有羌人和氐人居住,或者和汉人杂居,自秦汉以来就是如此。 这里接受他的可能性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这是他苻坚的基本盘,这里无论汉人还是氐人,都是他的支持者,这也是秦国君主苻健忌惮他的原因。 “可以,还有没有?”苻坚欣然允诺。 “第二,我会帮你守住关中的门户,但是,不要指望我会去袭击晋国,我的女人,有好几个是江左世家的女人,我不能做对不起她们的事情。这是原则,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川盯着苻坚的眼睛说道:“我不会做对不起她们的事,当然,我也不会做背叛你的事情,我也永远不会对你举起屠刀,可以在这里立誓!” 赵川举起右手,庄重的说了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誓言,诅咒自己一旦违背誓言不得好死云云。 赵川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会对苻坚动手,相反,他会勾引苻坚去咬东晋,到时候自然有人愿意收拾他。 不亲自动手,不代表老老实实的给苻坚当手下。他还可以担负起关中拯救者的职责。 “好!就等你这句话,咱们做一辈子相得的君臣!好兄弟!”苻坚哗啦一下站起来,激动的难以自控。 “好,好!有你帮我,何愁天下不平!好!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苻坚一扫身上的颓丧,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赵川有多大能耐,他是知道的。 得到长安城,也比不上赵川这家伙来给自己帮忙,城池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坚头儿,我看现在可以说一说河东薛氏的问题了。” 看到苻坚又是有点头脑发热,王猛淡淡的说道,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 其实赵川只身前来,已经表明了立场和诚意,不过对方的表态,还是让苻坚异常满意,他并没有仔细思索赵川言语中的文字游戏。 一个找了东晋世家女人的家伙,却不愿意在东晋生活,那他的志向,至少不会是跟桓温一样想北伐。想北伐的人,也不敢单枪匹马来见他。 至于野心,谁没有野心呢?没有野心的,那是庸才。 “我去过河东薛氏那里了,他们对你,没有敌意。河东这个地方也太敏感了点,能攻下来,并不意味着能守得住。” 赵川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他说的只是一个基本事实。 历史上,直到苻坚死去的那一天,他都没有为难河东薛氏,当然,薛氏也没有来找苻坚的不痛快,应该说双方一直是相安无事。 河东这地方太过于要害,在薛氏手里,鲜卑慕容可能还不当回事,一旦落入苻坚手上,对方可不会这么老实的,一定会主动进攻。 “你误会我了啊,给你看个东西吧。” 苻坚走到到角落里,拿出一个盖着印信的帛书递给赵川。 “苻健这是……脑袋进水了啊!” 赵川一声叹息,现在桓温北伐风起云涌,这是对付河东薛氏的时候么?恐怕要对付的,只怕是苻坚本人吧? “你还是想想吧,怎么跟强太后合作稳定局势。” 赵川不阴不阳的说道,他放下帛书,似笑非笑的看着苻坚。 “景略(王猛表字)?你都跟他说了?”苻坚一脸疑惑的看着王猛。 这位猥琐大叔只是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说什么,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王猛对着苻坚摇摇头,他也确实没有跟赵川说什么,赵川是他看中的人,又岂会没有这点眼力呢? 赵川跟王猛之前说的一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苻健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为何还要这样优柔寡断? 王猛觉得苻坚这个人做事,有点感情用事,不够果决。 “所以呢,苻健跟你挖了一个坑,你就急匆匆的往里面跳?”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 “苻生一定会等不及,在长安发动政变的,我不需要去当那个恶人,我若是亲手杀了苻健,其他的人会怎么看我?” 赵川点点头,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不过爱惜羽毛没什么错。 “你知道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儿是什么样的感情么?哪怕是一个不肖子。” 赵川没有跟苻坚讨论苻健这个有些神经质的人怎么样,而是说起了母亲和孩子的问题。 “你知道吗?或许你跟强太后已经商量好了,但你没有想过母亲对儿子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毕竟,你现在连孩子都没有。强太后虽然喜欢小儿子苻柳,但苻生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 苻坚猛然一惊,他觉得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赵川也没有子女,但他知道,当初在建康城,紫韵夫人给郗道茂下药下得是多么坚决啊,就是为了让赵川能睡了对方。 让自己的儿子玩别人家的女儿,其中黑暗的私心,赵川深有体会。亲情完全可以战胜良知和理智。 人无完人,就算苻坚是圣人,就算苻生是恶棍,若是让其中一个人去死,强太后一定会选苻坚。 “你有办法吗?”大概也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苻坚沉声问道。 “首先,攻打河东薛氏,会让你的大军被拖在河东,无法进军长安控制局势。 那么一旦长安有事,苻生就会掌控局面,到时候一纸调令下来,你不遵从的话就是谋反,不占据大义,遵从的话,那就是任由苻生揉捏,你觉得会有好果子吃么?” 赵川说得有理有据,容不得苻坚不信!真到那时候,强太后估计也不会帮他,苻健的连环计,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让他攻打河东薛氏绝对是一个妙招。 尽管不太看得起自己的叔父,苻坚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多地方是需要向那个男人学习的。 “还有呢,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么。那更简单了,说服梁安,我跟他去演双簧,我就不信,潼关丢了,长安的苻健会无动于衷!” “你让我考虑下,考虑下……” 苻坚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赵川这是要搞大事情,他可以肯定,苻健不会信任自己,因为自己跟赵川的关系,长安城里不少人都知道。 若是要“平叛”,苻健一定会派苻生或者其他的什么,那时候,只怕长安城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 “你详细说说看!”王猛早已退出帅帐,随从亲卫什么的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苻坚面色坚定,深沉的问道:“怎么样才能让我入主长安!” 第四十八章 厉害的枕头风 王猛也好,赵川也好,对于苻坚来说,他们是自己手中的另一股力量,能够压制氐族从枋头起家的时候所追随的那些贵族的力量,简单的说,就是以雷弱儿为首的那些人。 而氐族苻家一脉保守势力,以强太后母家为主,向来跟东海王府(苻坚老爹一脉)不对付,当然,这也是苻健的权力布局。 左右手互搏,一向是政治人物平衡御下的王道手段。 对于苻坚来说,以赵川为核心,一个新的关中寒门汉人集团正在形成当中,王猛也好,邓羌也好,徐成也好,梁安也好,甚至近期的降将张蚝都是汉人。 这已经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而且这些人里面除了邓羌的立场稍微中立一点外,其余的人,跟赵川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苻坚有些妇人之仁,但却不傻,稳住赵川,也就稳住了新形成的关中汉人集团! 只要这些人支持自己,那么他就有跟太后强家叫板的实力! 一向骑墙的雷弱儿更不敢造次! 赵川投效所带来的政治上的好处,简直多不胜数,最大的好处是,像赵川这样有本事的人,都不是世家出身,就算谢道韫什么的是江左顶级豪门出身,但她们的家族在关中没有根基。 这种婚姻,更像是个人行为。赵川如果在东晋做官,那么谢家可以提供的帮助,就很难估量了,可惜在关中,谢家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投射进来。 所以苻坚对赵川很放心,无论这个人的野心有多大,现实都会教育他,成为自己帝国的一根柱子,就是最好的归宿,其余的,全都是“此路不通”的瞎折腾。 苻坚还没有大婚,他希望找一个像是何法倪一样深明大义,善于管理内宅的女人,作为他的终身伴侣,很显然,婚姻由不得自己,氐族豪强,苻健的夫人强太后,对此有着决定性影响。 简单的说就是赵川可以找他喜欢的妹子当正妻,而苻坚不可以,必须听从强太后安排。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找个女人提前开开荤! 这个女人叫张芸,汉人小门小户出身,不过很让人意外的是,见识居然很广博,苻坚感觉自己遇到了“简单版”的何法倪,于是带在身边,一路宠幸。 漂亮的女人,对于有志于天下的男人来说,仅仅是在床上有用,一旦对女色毫无兴趣的时候,再美的皮囊也变的毫无意义。 苻坚就是这样的人。 白天解决了赵川的去留问题,苻坚心情大好,夜晚自然是跟张芸做一些很羞羞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帐外有个家伙已经悄悄的偷听了很久。 完事之后,从激情中恢复了理智的张芸,却跟苻坚说起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典故! “当年周公旦就是以洛阳为中心,平定了各路叛乱,洛阳对于汉人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这个赵川,还是要多留心才行。” 张芸说得很含蓄,不过也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就差没指着赵川的鼻子说他脑后有反骨了。 “但你也说了,他只是周公旦,却不是周武王,不是么?” 周公旦确实牛B,但却并没有做一个取而代之的叛臣。相反,他对哥哥的儿子周成王十分尊敬,堪称古代臣子的楷模。 苻坚对于这点根本就不在意,他有信心能压得住赵川,事实上,对方在关中毫无根基,没有取代他的可能,反而是苻家的一些亲族,需要严密防备。 亲族里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仅有嫡亲弟弟苻融一人而已。 对于苻坚的盲目自信,张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说“此子绝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化蛟龙”吧? 聪明的张芸不再纠缠这些事,而是说着一些小女人的体己话,最后和苻坚相拥而眠,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完全被某人听了个十成十。 “这个张芸,当真是有几分政治嗅觉,不能小看啊。” 很久之后,赵川一边叹息,一边悄然离开了苻坚的帅帐周围,来到自己的睡觉的帐篷里。 天可怜见,他就是看到这个叫张芸的女子,鬼鬼祟祟的进了苻坚的帐篷,估计是要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赵大官人纯粹是去凑热闹听墙根的! 没想到却结结实实的体会到了枕头风的厉害,当真是教训深刻! 男人怎么抵挡枕头风,怎么不被身边的女人反过来控制,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果不其然,苻坚第二天提出,希望能让苻融继续跟着赵川学习,枕头风的威力显现,然而表面上,赵川还是欣然允诺,表示他与苻融有师徒情意,早就有这个打算。 双方皆大欢喜,苻坚承诺退兵,而赵川则是返回河东薛家堡跟薛强复命,以免对方胡思乱想,夜长梦多。 临走的时候,王猛一人送赵川走了很远,这次他不走小路,而是走当年曹丕修的官道,高调出现,以安苻坚的心。 贞娘肚子大了,在长安养胎,王猛也是心忧长安局势,却是没有跟赵川提这件事。 还有苻融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已经将东海王府上上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让王猛有些心惊。 “听说桓温要去洛阳祭天?” 到没人的地方时,王猛拉着赵川席地而坐,忽然问起桓温的事情来。 “祭天也好,迁移晋国先帝陵墓也好,都是做戏而已。 世界上最长的路,就是桓温的套路。” 赵川感慨的摇摇头,跟桓温相比,苻坚无疑是个君子,后世汉人修的史书,都对他颇有褒奖,可见他做事至少大义上是没问题的。 “套路这个词,真不错,我很喜欢这个词。” 王猛对着赵川嘿嘿一笑,猥琐大叔也是个套路颇深的人,自然明白赵川是什么意思。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桓温是人生赢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力与演技成就了影帝。 “差不多快十年了,他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打仗的风格也好,惺惺作态的姿势也好,跟当年如出一辙。”对于桓温这个人,王猛百感交集。 但语气颇为轻蔑。 “你没被桓温收买,我很欣慰,别搞错了,这不是在说你很忠贞,而是你对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桓温这个人不可靠,也绝不可能篡位成功!” 猥琐大叔言之凿凿的说道。 赵川意外的看着王猛,对方没说桓温心狠手辣,这很让他不解。 “桓温若是心狠,直接杀了司马家的族人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啊,其实只是犹豫看不透,冉闵都不如!” 王猛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站起身看着远处的青山。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嫌弃桓温既想当“小姐”,又要立牌坊? “师父,你...很看不起桓温?” 赵川真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王猛现在身家也仅仅是富家翁而已,然而桓温已经是东晋雄霸荆州,掌控朝局的第一大佬,二人的地位相比如同云泥之别。 桓温可以说是当今权势最大的人了! 就像后世一个小屌丝嘲笑看不起世界首富一样,哦,老屌丝,猥琐大叔也是奔三的人了。 呵呵,在朋友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拍个视频发网上,最少能引来十几万吐槽的。 “你还看不透?还是那个建康明珠谢道韫把你迷住了? 走过去的老路,依然是死路一条,桓温看得到这一切,却没有勇气终结这一切,你觉得我应该看得起他么?” 这话说得霸气侧漏,赵川真是无话可说。 如果赵川不是来自后世,一定会认为王猛狂得没边了。 可惜某人知道,王猛确实有狂的资格。 就凭他说的那句“天下恶人千千万,我才杀一个,还有无数的人排着队等我去杀!” 就足够彪炳万世了! 更何况这厮说了那句话之后,依然吃香喝辣,该杀的人依旧不手软,杀出关中大治。 某个氐族豪强事后悻悻的说了句“时至今日,乃知有法。” 王猛很狂,但活得很潇洒!而且,他得罪的人无数,最后却还能活几十年直到老死,光这份处世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有的。 赵川半天不说话,王猛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在吹牛?” “没有没有,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是觉得你的话很有说服力。” 赵大官人一脸讪笑的讨好道。 “呵呵,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老夫将来到了洛阳,定会让后世之人记住我的名字,我们名为师徒,实为好友,你给我舞台,我当然会好好卖唱!” 为什么肝胆相照的话从你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赵川感动的点点头说道:“师父,现在不太方便等到了洛阳,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 王猛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你当初是怎么做掉可足浑常的五千轻骑的?” 王猛疑惑的问道,这件事是赵川做的没什么异议,关键在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赵川轻轻在王猛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对方一脸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可足浑常那个家伙,就这么迷信所谓的传说?” 王猛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信了五分。 后世历史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苻坚天王为了给自己找合法性,也是找了很多“证据”,比如出生有金光啊,五彩云霞啊什么的。 可足浑常也是人,而且还是个没什么素质的胡人,赵大官人表示忽悠这个人,就像是身为“长安食神”的自己做盘小菜一样容易。 “那姚苌呢?你又是怎么收拾姚苌的?” 姚苌打仗喜欢用奇兵,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赵川给王猛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想法。 “嗯,不错,不过也怪你没名气,这些招数,可一不可再,你以后打仗还是要稳一点。” 王猛指出赵川最大的问题,实力偏弱,不能正面对敌,要使用计策。 “我已经有想法,当然,以后再请师父参详一下。” 赵川十分谦虚的说道。 “回去吧,何法倪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你要留意一下。” 何止是有意思啊,那简直是头凶狠的母狼! 赵川摇摇头,生怕王猛看出端倪来。 当初他可是没留手,结结实实的跟对方来了几发,给苻融戴原谅帽不是他本意,但做了终究是做了。 他当时也很享受何法倪年轻靓丽的身体,渣男一枚没资格哔哔。 “罢了,走吧。我们洛阳再见。” 赵川挥挥手,看着王猛的背影,心中感慨。 儒分很多种,有大儒,有酸儒,有鸿儒! 王猛无疑是这个时代的大儒,不善于玄谈,他的思想,和东晋那帮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跟赵川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 王猛会悉心辅佐他,但是,两人未来理念是否合拍,还真不好说。 赵川不再看王猛离去的身影,转身就走。 一切顺利,离入主洛阳又近了一步!他要主导的那个世界,又近了一步。 邺城,皇宫,慕容伟独自一人坐在人工湖中心的凉亭,似乎在等一个人。 俊郎不凡,身穿禁军将领铠甲的高玉,悄然出现在慕容伟身边。 “殿下,这药,还是慎一点比较好,在下略通医术,是药三分毒...” 高玉的话被慕容伟无理的打断,呵斥他说道:“你也来管我,药给我,记得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要告诉皇后,听到没有!” 高玉无奈的摆摆手说道:“在下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最不希望您出事的就是我,这药是养身子的,若是房事太频繁....只怕后果难料。” 冷哼一声,慕容伟转身就走,高玉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 很快,慕容伟出了邺城,来到一处安静的小庙。 “你守在这里,我不呼喊就不要进来,明白了吗?” 高玉点头苦笑,慕容伟脸上的神色也缓下来,十分悲哀的说道:“我只能跟你说,不在庙里人伦,我就一点兴致都没有,那个红衣妖孽找到了吗?” “殿下,你的信息太模糊,犹如大海捞针,在下手里无兵无将,要找人只能靠运气啊!” 看着高玉大倒苦水,慕容伟不耐烦的摆摆手就进了庙里。 这里有他搜罗来的美人,只有在这种地方,前一天吃了高玉的药,他才能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四十九章 “改邪归正”的慕容伟 邺城郊外的那座无名小寺庙,一身便装的高玉正在马车旁边耐心等待着。他警觉的查看四周,防止有人在周围埋伏。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出身采花贼的高玉,却总是怀着怜悯的心情,他相信世间总是会有一些冥冥之中的因果,如果可以不造孽的话,他自然不会去做那些没必要的事情。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从大门走出来一个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正是燕国皇帝慕容伟。 高玉细心的将对方扶上马车,递给对方一个水囊。 “陛下,喝一点吧,你会感觉好一些。”高玉温和的说道,慕容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猛喝了一大口。 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慕容伟舒服的靠在马车的坐垫上,幽幽的说道:“高玉,你很好。你现在给我喝的东西,我让太医查过了,乃是温补的方子,没问题。 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慕容伟生性多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健康寄托在人性上? “微臣惶恐,陛下乃是明君,未来将会横扫寰宇,还请多保重身体,那个妖女,在下一定会追查的!”高玉斩钉截铁的说道。 慕容伟点点头,拍了拍高玉的肩膀说道:“尽快吧,也小心点,那妖女会魅惑人心的邪术,害我不能人道,你一定要弄到解除邪术的方法。” 自从上次跟那个谁都不承认见过的妖女ooxx过后(他自认为的),慕容伟就惊奇的发现,自己不能当男人了,那活不行了,无论他有多么想要女人都一样。 身体没有一点虚弱的感觉,感觉就像是那方面功能被禁止一样。慕容伟很肯定,他大概是被什么邪物下了禁制,或许是妖人,或许是女鬼也不一定,总之,除了那个以外,他的身体一切正常。 不过还是有缓解的办法。 高玉找到一种古方,可以激发男人的“能力”,然后必须在特定的寺庙里,平心静气之下,他才能恢复正常……最多一个时辰! 每次虽然都很尽兴,但事后他就像是被妖女吸干阳气一样。 据高玉说,这种邪术叫“催眠”,只有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刺激,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随后便会回复到之前的状态,而且药效会越来越差。 于是自从当了皇帝以后,慕容伟就一心将精力投入到燕国的宏图大业上,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不近女色,如果不是他每天都忙到很晚,众人们估计他都已经出家了! 他现在甚至都不会去看已经有孕在身的皇后小可足浑氏,彻底成为了一个工作狂。 并不是因为他变得不好色了,而是因为他没办法好色,为了掩饰这些尴尬,也为了让将来有更好的基础来荒淫无耻,慕容伟决定当一个明君。 皇帝不能人道,不仅是个笑话,更是严重的政治危机。 当然,这一切只是暂时。 慕容伟的振作,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邺城之前经历过慕郁根的叛乱,很是动荡,人心惶惶。 而慕容伟入主邺城之后,对从犯都是采取了既往不咎的宽大政策,使得动荡的人心迅速平复下来。 他暂时放下跟慕容垂之间的梁子,让对方带着一支主力队伍北上辽东,与鲜卑拓跋氏争夺慕容家起家的老巢龙城(今辽宁朝阳)。 同时派出丞相慕容恪,将荥阳还给东晋,与桓温苟合。 一系列组合拳,慕容伟迅速稳定了燕国的局势。同时,他还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狗腿子高玉! 这家伙很会揣摩人心,而且做事有分寸,做人懂进退,很好用。 武艺还很好,江湖经验也丰富,慕容伟只要带着这个人,就可以玩“微服私访”,在这座小寺庙里面“解渴”了。 高玉以惊人的速度,直接进入了燕国的中枢,成为离皇帝最近的人,几乎寸步不离慕容伟。 “邺宫寺来了位年青的得道高僧,在下想去会一会,说不定会有办法解除陛下身上的邪术。” 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赶马车的高玉回头对一脸舒爽的慕容伟说道。 “嘿,我现在已经不做指望啦,你看着办吧,能成自然好。” 邺宫寺的来历并不久远。 石虎在曹魏王都的旧址建都,在邺城的中心兴建了邺中寺,又称邺宫寺,拜西域高僧浮图澄为国师,学习佛经,传播佛经,依照佛经教化官员和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道安也是出自邺宫寺,乃是浮图澄关门弟子,只是目前他人在长安,主持邺宫寺的,乃是道安的徒弟法首。 高玉送慕容伟来到寝宫,就恭敬的退下,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 “切,那些秃驴要是能解决这问题,我还费那么大劲吃药干嘛? 哼,等我恢复了,高玉啊,我会让你死得没有痛苦的,毕竟这些事情就你一人知道,不如就把秘密带到地下去吧。” 慕容伟嘴角带着冷笑,英俊而苍白的脸上带着阴狠。 他不知道那个“红衣妖女”是高玉的师妹,也不知道高玉给他戴了原谅帽,但他想杀高玉的心,从对方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就没有停歇过。 “陛下,丞相(慕容恪)回来了,就在邺城外十里扎营。” 一个老太监走进来轻轻在慕容伟耳边嘀咕着。 “去书房,让他来我的书房,对了,我母后呢?算了,我去请吧。” 这种大事,慕容伟还是得把太后大可足浑氏叫来,毕竟对方身后可是可足浑家族,皇后太后都是这一脉的人,他们现在已经混出头了,包括可足浑常在内,都已经是身居要职。 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慕容伟居然感觉有些扎手。 舅舅党啊,有时候也是很坑人的! “陛下……有件事一直没机会跟您说。”这位宫廷的总管太监有些不爽高玉总是跟着慕容伟,尼玛的,你又不是阉人,怎么总是混在皇帝身边,他喵的还长那么帅! 此时他一脸平静,掩藏了眼中的恨意。 “精神不振?做噩梦?梦到我小姨?” 慕容伟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难道是长安君死了化为冤魂,闹得宫中不得安宁? “算了,我乃是一国之君,你让我四叔,哦,就是丞相慕容恪,来书房吧。” 慕容伟摆摆手,自顾自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那里,他常常呆到深夜,除了看奏本,就是思考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苦难让人成长,失去了XX的冲动后,慕容伟反而能够静下心来,想一些事业上的事情,比如怎么当好燕国的皇帝。 一个时辰以后,一身戎装的慕容恪,来到皇宫,来到慕容伟的书房,今天他想说一下在枋头以南屯田,跟晋国维持一段比较长时间的和平,来发展自身,修生养息的事情。 鲜卑贵族们,自然会反对这份计划,但慕容恪知道,由于慕容俊死前两年的胡乱折腾,慕容燕国其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然鲜卑拓跋氏,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攻下自己的大后方龙城。 扩张太快,根基不稳,领土得不到有效治理,这些问题正在慢慢发酵!慕容恪打算仿照晋国的官职,重新给政坛洗牌,大肆提拔一些汉人世家子弟,依靠那些人,去处理日益尖锐的矛盾。 这些矛盾主要来自于被征服土地上的汉人豪强! 处理这些事务,他需要慕容伟的背书和支持。也许五年之后,鲜卑慕容就有了可以和东晋正面较量的力量了,慕容恪就是这么想的。 而此时此刻,太后寝宫内,大可足浑太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喃喃自语,额头全是冷汗。 “不是我!你别找我!对,是慕容垂,是慕容垂害死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慕容垂便是了!” 这位尊贵的燕国太后脸上的表情扭曲,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不要啊!” 她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 大可足浑氏,梦见自己的嫡亲妹妹长安君,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手握长剑,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甲大军! 这些大军谁也挡不住,邺城的城墙失守,宫廷的宫墙失守,这些军队见人就杀,梦中,大可足浑氏看到长安君一剑斩下儿子慕容伟的头颅! 慕容垂,慕容恪,慕容德,所有慕容家的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最后只剩下自己。 她来了,她是来报仇的! 可足浑太后感到恐惧,因为长安君的死,她至少要付一半的责任,剩下那一半是慕容垂的。 她也曾后悔,当初是慕容俊想非礼长安君,顺水推舟,也就那样了,至于把自己的亲妹妹推入火坑吗? 难道慕容俊吃不到长安君,他就不会想别的办法?他就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可足浑太后像是身体的力气被抽干一样,躺在床上如同一条死鱼…… 汜水关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传来长安君略有些尴尬的声音。 “那个……听说你有孕在身,我熬了一些家乡祖传的安胎药,你趁热喝了吧,真的很有效的,我姐姐生了那么多孩子,就是靠的这个。” 她看到了郗道茂那张苍老而优雅的脸,很奇怪一个老婆婆,居然会有这样一种气质,不过世间的秘术太多,长安君知道郗道茂只是得了病,她比自己也就大个两岁而已。 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人心,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郗道茂接过长安君的碗,一饮而尽,喝完还对她说了声谢谢。 “那个,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川哥哥的吧,有一次我从背后看到他搂着你的肩膀。” 这话问得实在是多此一举,赵川手下人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不然人家郗昙凭什么守着你的后路?活雷锋后世可能有,但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 “嗯,他就快要出来了呢。”郗道茂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这一刻母性光辉让长安君羡慕到要爆炸。 “那个,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长安君疑惑的问道。 郗道茂不动声色的撇撇嘴,你这么耿直的坏人,早被人打死了。 她从前喜欢交际,长期跟世家的千金小姐打交道,自然知道什么是嘴上喊姐姐,背后捅刀子。 郗道茂甚至怀疑自己当初被绑架,是有所谓的“好姐妹”妒忌她长得漂亮,人又清高,所以残害她。 “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郗道茂自然不会情商低到说出“你这种智商,骗人只怕早就被卖”这样的话来。 “怎么样?我说吧,只要诚恳待人,就一定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对不对,你输了,小苏蕙!快点,把川哥哥送给你的好东西给我。” 长安君一脸得意的叫嚣道。 面色通红,带着羞愤的苏蕙,怒气冲冲进了小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皮套,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转身欲走,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 赵川当初在黑蟒蛇身上得到一枚带精美铅盒的放射珠,送给了长安君,这家伙闲不住就经常拿出来献宝。 今天,她第一次拿出来在苏蕙面前显摆,对方就掏出赵川送的那把小手枪,同样秀给长安君看,双方都是看对方手里的东西眼热,想要据为己有。 于是对赌开始了,赌的就是这位中了邪术,老态龙钟的“前任美女”,现在的怀孕老太婆郗道茂,赌的就是看她会不会喝下来历不明的安胎药。 很显然,安胎药是真的,对赌也是真的,郗道茂喝下药还是真的,苏蕙输得很彻底,没一点话说。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小气,来来来。” 长安君热情的搂住苏蕙的肩膀,将她按在坐垫上跪坐好。 “好了,看一下就好,要了你的东西,你以后还不得杀了我啊,真是的,小孩子不经逗。” 苏蕙心中大喜,也顾不得长安君的恶意吐槽了。 “我也算见多识广,从未见过这等精密之物,哪怕是建康城最大最完善的作坊,也无力为之,哪怕差一些的都很难找,你们说,赵川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黑蟒蛇的肚子里!”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却是不同的回答,长安君,苏蕙,郗道茂三人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第五十章 歃血为盟 当长安君等人在猜测赵川来历的时候,这个家伙正在薛家堡内享受贵宾的待遇。 现在的他,大概可以用炙手可热来形容了吧! 同样一个人,只是去了一趟苻坚的军营,回来的时候,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世道就是这么现实,赵川虽然心里不感冒薛家人,却也赞同这样的处事原则。 还是当初那座山,还是当初的薛家祠堂,还是那个宽敞而宏大的祭堂,一张香案,摆着一个装了半盆泥土的香坛。 薛强端着一个满是腥气的陶碗,里面装满了鸡,狗,马的血(鸡为长鸣不懈,狗为忠贞不二,马为劳苦不辞,这三种血乃是结盟所必须的,可用一种或几种),走到赵川面前。 古代歃血定盟所用牲血因等级而不同,帝王用牛、马,诸侯用狗、猪,大夫以下用鸡。薛强知道赵川素有大志,只好将三种血都混合在一起用。 他先是将血抹到自己的嘴巴两边,又将碗递给赵川说道:“大当家,请吧,君子重诺,一言九鼎,歃血为盟之后,洛阳与河东一体,互为守望,永不相背。” 薛强的话严肃而庄重,赵川相信,至少在现在这一刻,薛家结盟的心思是真诚的,虽然以后可能会因为岁月的侵蚀而作废,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盟约是有效的。 他赵大官人年轻而有活力,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和积累,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撬动这个时代。 赵川也将血抹到自己嘴唇两边,这个动作意味着信守承诺。 薛强又割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到一个酒壶里,将小刀递给赵川说道:“喝下这壶酒,就是自己人了!” 唉,又是人血酒,古人啊,真是的! 赵川心中无奈,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小心的割破手指,将血滴到酒壶里,随即倒了两碗出来,将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尼玛,低度浊酒,酸涩得很,还带着一股血腥,那种味道简直无法描述,赵川强忍着要呕吐的冲动,将酒喝完了。不过薛强倒是没什么不适应,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毫无压力的喝酒。 他心中略微奇怪,从赵川的经历看,此人童年吃尽人家苦楚,少年老成,精于算计。 按道理说,这个人应该是对衣食住行这一类的东西不挑剔,能屈能伸很适应才对。但据他的观察,这个人,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就不会站着,在有限的条件下,都会想着法子养尊处优。 只有出身高贵,长期锦衣玉食的人,才会这样“矫情”。罢了,他现在一堆头疼的事情,也顾不上赵川身上的那些内外失调的怪异了。 薛家好不容易才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放弃了投靠桓温,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有这个店了。他们以后将在秦国苻家和鲜卑慕容燕国的夹缝下生存,跟赵川所在的洛阳抱团取暖,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这个决定甚至能影响薛家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状态! 骰子已经掷出,现在犹豫后悔已经晚了。 “大当家,你来一下,有件事情。” 结盟完之后,薛强并未提醒赵川赶快回洛阳,而是带他来到了薛家堡的地牢!当然,每个山寨都会有的地方,作为百年豪强屹立不倒的薛家,自然也是有的,而且刑具还很齐全呢! 一个被固定在石墙上,四肢都被铁镣铐拴着的人,披头散发,有气无力的“挂”在墙上。 赵川看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也没有伤痕,应该是没动过刑。 “我看他好像不肯说,又不太想死的样子,就觉得审问一下,或许并不能审出想要的东西,因为他可能会用一些假消息来糊弄我们。” 你他喵的连这个人是怎么来的都不告诉说,说这些有意思么? “大当家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么?”薛强饶有兴致的看着赵川问道。 “不用了,我猜,大概是慕容家的人吧,最有可能的是慕容垂。”赵川看了下那人的发辫,心中摇头,尼玛这绝对是个小鱼小虾,甚至对方目不识丁也是有可能的。 “此人我估计也是来自慕容燕国,但燕国的情况和晋国不同,势力纷繁复杂,比如你之前对付的可足浑常,跟燕国丞相慕容恪并不是一路人,他们的诉求也颇为不同。” 历史上能捏合燕国各方势力的慕容恪死后没几年,这个国家就被王猛带着五万兵马给灭了,惊掉了世人眼球,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慕容恪手段过于仁慈,为了团结大多数,而忽视了法度的建设。 眼前这个人还留着鲜卑人的发辫,显然来自底层,没读书自然是无法汉化的(鲜卑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或者说没发展出文字就被同化了)。 赵川听长安君说过,慕容垂当初被解除了兵权,手下私军被遣散,后来他从奴隶当中提拔了一大批死士,作风狠辣,这些人,当初顺利做掉了苻苌,俘虏了长安君,然后才有后面结识梁影的故事。 见微知著,他很容易判断得出来,此人很可能是慕容垂发掘的鲜卑奴隶。 “大当家,听说你当年在长安对于三教九流很有一手,不如你来审?”薛强眯着眼睛,样子如同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大叔,只有赵川知道这个人有多厉害! 能跟王猛这样的人交朋友,会是酒囊饭袋么?猥琐大叔虽然不修边幅,眼睛却是长头顶上的,连桓温都看不上。 “我这人最怕见血,也听不得人惨叫,要不这样吧,你叫人去弄盆水来,再准备点纸,等会他应该会说吧。” 赵川看着墙上的倒霉蛋,脸上冷笑不止! 贴加官也叫开加官,是中国古代刑侦官员进行刑讯逼供的主要手段之一,简单有效,而且不会留下“罪证”。不象打人会留痕迹。 首先,审讯人员将预备好的桑皮纸(或者别的什么纸,气密性不好就行)揭起一张,盖在犯人脸上,审讯人员嘴里早含着一口水,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 这时,犯人依然可以说话,招供,同时呼吸受阻,内心恐惧加深。 审讯人员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犯人在这个过程中,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挣扎,内心的恐惧会放大,求生的欲望会越来越强烈! 等用到第五张,第六张……多少因人而异,反正总有一张会彻底封住呼吸,人就会窒息而死。 最后,审讯人员走上前去,细细检视,那N张叠在一起,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这就是贴加官这个名称的由来。 残忍而有效的审讯和谋杀手段。 赵川向薛强展示了自己的技巧,既可以残忍的杀人,也可以留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样的美丽诗句,薛家堡的家主,此刻居然有些看不懂赵川这个人了。 几千年的历史证明,人的求生欲望,才是最强大的本能,无论孔孟之道怎么洗脑,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少之又少。 特别是知道自己会在一段时间内死去,这个时间又很多,内心越来越恐惧的情况下! 才用了第二层纸,这个人就招了,让薛强有些不敢相信,他还想看看赵川的笑话呢,没想到这个自己手下抓到的斥候,居然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招了。 慕容垂私军,侦查地形,收集领地信息……赵川跟薛强两人面面相觑,这只怕不是慕容恪的“燕国官方态度”,而是属于慕容垂本人的“私人意志”。 “这位燕国的吴王,似乎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啊!”赵川感慨了一声,他跟慕容垂已经是无法调和的矛盾,无论是出身,阵营,还是因为女人都是这样。 “听说现在燕军主力已经北上幽州,打算夺回龙城(今辽宁朝阳),慕容垂把斥候放我这里干嘛?” 薛强有点懵逼,弄不明白慕容垂在想什么。 “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罢了,燕国若是入侵中原,河东首当其冲,慕容垂是想打河东的主意,情报需要做到前面,等真打起来的时候,反而不好下手了。” “想不想跟着我混?看你也是个胆子大的。” 赵川如同一头饿狼,盯着这位刚刚招供,还未平复心情的家里。 原以为会纳头就拜,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咬舌自尽了! 赵川跟薛强二人都是面色阴沉,慕容垂的御下手段,未免有些厉害了,对方宁可自尽也不愿投降,多半还是有很多原因的吧,比如家眷什么的。 逐渐汉化的燕国政权跟东晋没什么两样,底层的佃农和家奴生不如死,上层的贵族穷奢极欲,后者对前者有直接的控制权。 汉人和鲜卑人各行各的路,各走各的道,最后殊途同归。 “你要小心些,一定还有没抓到的探子,将来等慕容家缓过劲来,绝对会第一时间出兵河东,向南可以夹击洛阳,向西亦可威胁长安。” 薛强点点头,他也知道,现在只是中场休息,因为燕国伤了元气,桓温又忙着“刷声望”准备篡位,局势还算是平静,但水下的暗流,却是在慢慢聚集。 “据说桓温将要搬迁先帝的陵寝,这件事你怎么看?”两人走出空气沉闷腐臭的地牢,来到薛强的书房,这位薛家一把手就迫不及待的问赵川。 “还行吧,如果他能把淮北淮南的运河什么的疏通一下就更好了。不然啊,都是表面功夫。” 赵川摇摇头,不以为然。 中国统一战争,自古以来,都是由南向北,由西向东,这跟河流走向和地势是密切相关的。晋国如果想北伐成功,唯一要做的,就是修运河,在淮南淮北两地屯田,逐步推进。 一年打下一块地方,屯田,巩固,然后再继续推进。东晋客观上没有这个条件,桓温自然也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更何况桓温还要篡位呢。 “我这里多年聚集的流民颇多,本来这次还想让他们跟着桓温一起南迁,现在看来,桓温只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信,唉!” 薛强叹息了一声,薛家堡人口压力颇大,一到冬天就要实行粮食配给制度,其中酸楚,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赵川看着这位快四十的中年汉子,两鬓都开始斑白,不由得有些同情他起来。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等桓温带着北伐大军离开洛阳,我这里可以再接纳一万户左右,相信到时候你那里就不会有问题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薛强便派专人将赵川送到黄河岸边,那里早有薛家技术最好的船家在等候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改日我让犬子带着那五千户来洛阳,他就在你身边给你帮忙吧。” 薛强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方的话有些意思,赵川却不想说破,点点头道:“没问题的,那我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了。” 赵川这一趟似乎只是被卢偃阴了一把,而且还没有阴到,但路上所蕴含的凶险,旁人察觉不到。 恰逢乱世,人心不古,出卖和被出卖,每天都在上演。 薛家也好,苻坚也好,都有改变立场的可能,赵川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有,一个人也无法跟军队抗衡,这次单枪匹马,颇有些楚怀王入秦的悲壮,还好没事。 大概是这个时机比较好吧,或许早一年或者晚一年,情况就会大有不同。 荥阳郊外,谢玄带着一员小将,几个亲兵,在凉亭里等人。 “无忌,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最近有人在盯着我呢?后背凉飕飕的。” 谢玄给何无忌到了杯凉茶,疑惑的问道。 何无忌乃是谢府大将刘牢之的侄子,而刘牢之则是谢家外系里面最能打的将军。 “那个,少将军说笑了,大概是最近忙着震天雷的事情有点累了。”何无忌面色不好看,倒不是因为谢玄刻薄对待他,而是震天雷这东西给他们这样的武将,带来的震撼太大了。 以前武勋世家不可替代,首先穷人就很难有练武的资源,但现在不一样了,管你是不是武林高手,一颗震天雷下去,内脏都被震碎了,还装什么高手啊,死手还差不多。 第五十一章 这坑够大的 谢玄在等的人,是他的五叔谢石,也就是谢家私军精锐的掌门人,何无忌亦是其帐下校尉。 “少将军,末将前段时间在许都郊外抓到两个鲜卑斥候,他们招认,是燕国吴王慕容垂的私军。” 慕容垂?关慕容垂什么事? 谢玄觉得这件事颇为古怪,跟他们打交道的,一直都是慕容恪,而且说实话,现在燕国还轮不到慕容垂来发话,他这样上蹿下跳的,是为了什么呢? “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谢玄摆摆手,他打算先把这件事放一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的五叔谢石谈。 谢家私军的装备,要换了!以前制作的铠甲,不能说没有用,但作用已经大大下降,面对有火药武器的新式军队,那些玩意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 谢石特地从许昌赶来,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自制“震天雷”威力。 还有新式武器应该怎么运用,需要写一套“兵法”出来,不然的话,搞不好弄巧成拙,敌人没吓到,把自己人吓到了。 “你不是来打前站的么?为何我叔父到现在还没到?”谢玄看了何无忌一眼,语气已经颇为不耐。 这话问得何无忌这名小将一脸尴尬,他脾气也不好,只是没办法对着谢玄发火,毕竟身份不一样。 人小时候会有一种错觉,似乎拳头大就是老大,当个孩子王就行了。 长大以后,才知道这个世道并不是想象得那样,有的人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但投胎投得好,比如王国宝之流,他何无忌就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甚至极端情况下,如果结下生死大仇,对方可以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弄得他家破人亡。 心中不服不要紧,看不惯这个世道也没关系,反正,事实摆在眼前,相信或者不相信,认命或者不认命,一切都不会有大的改变。 “少爷!少爷!不好了,五爷被人打伤了,还被人挟持了,那个……该怎么办啊!”谢石的贴身小厮急匆匆的跑来,一开口就让人大吃一惊。 哈? 谢玄跟何无忌两人面面相觑,脑中一个大写的问好。 这荥阳已经是他们谢家的地盘,鲜卑慕容不出动的话,谁敢在他们地头撒野?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谢玄沉声问道,谢石的贴身小厮不敢欺瞒,只好将事情的始末交待给谢玄听。 事情并不复杂,但谢玄惊讶的发现,自己一方居然是理亏的!! 今天何无忌被谢石派来荥阳打前站,实际上是谢石这个叔叔喜欢排场,让侄子提前等着,把东西都准备好,这也算是种长辈的架子了。 谢玄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以为意。 大家族里,话语权和身份地位,跟能力是息息相关的,谢石作为谢家私军的掌门人,他就算狂一点,那也有轻狂的资本,更别说他是自己的叔父了。 对此虽然心中不快,但谢玄也只能忍着,这也是他刚才情绪不高的原因之一,毕竟,现在自己也在掌军,在谢家的地位也不低啊。 谢家励精图治,到今天发迹不过三代人而已,叔父谢安,谢石,谢万是第二代,自己和谢道韫,谢韶等人是第三代,崛起的速度可以说是光速,而且是全面开花。 然而在谢石身上,谢玄看到了谢家衰败的征兆。 谢家第二代,谢道韫的父亲老大谢奕是个会打仗的大老粗,老二死得早,老三就是未来的东晋宰辅谢安,老四乃是风流名士谢万,老五就是谢石。 从走的路线看,谢家也是文武两条腿走路,老大老五从戎,老三老四从文,这种策略现在已经全面开花,并且硕果累累。 老三老四老五都精通音律,都是东晋圈子里的“文化人”,歌舞不分家,谢石自然是喜好舞蹈的,尤其喜好美女跳舞! 以前也出过事,不过都被谢家摆平了,只是夜路走多了,终究会碰见鬼,这次谢石就是碰见“鬼”了! 在离荥阳城不远的官道上,谢石在路边看到一位穿着红衣的美女,体态婀娜,腰肢细软,走路宛若扶风杨柳摇曳,至于脸他倒是没怎么注意,光这身材就让人受不了了。 于是猴急的谢石,就匆匆的跑过去问了一句:“宁可共载不?” 这是汉乐府《陌上桑》中的一句,是那位想调戏罗敷的官员问的,谢石问出这句话,一来是看不起一介妇人的学识,二来也是为了显摆他作为“骚人”的高逼格。 没想到换来的是一个白眼! 还有一句:“你的脸像是被刷过,一片白一片黄的,我看了都想吐,请离我远一点!” 谢石的脸,有一次睡觉的时候被有毒的蟾蜍什么的舔过,有一大片惨白,乃是他心中的逆鳞! 本来谢石也只是想调戏一下对方,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强抢民女什么的,他们谢家还不屑于做那样的事情。 美女勾勾手就能自己脱衣服躺床上等着宠幸,还需要自己像个色狼一样抢女人么?谢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欺男霸女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真正的世家,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摆平,不需要折腾了。 然而这个女人说谢石丑,还说他最不能容忍的脸部缺陷,彻底激怒了谢家老五! 他今天就要强行玩弄这个女人,玩腻了以后,然后将她的脸划花,再扔给谢家家奴们享用!他要让这个无知的女人付出代价! 一个人激动之下头脑就会发热,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谢石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朝着那个女人扑过去……然后,全部被对方一剑撂倒了! 确切的说是剑鞘。 谢石也不想想,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个敢在外面行走的女子,独自一人没男人保护,她能是良善之辈么?她会没几把刷子么? 亲兵被撂倒之后,那女子就似笑非笑的挟持了谢石,然后让谢石的仆人去搬救兵,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五叔这是……在搞什么呢?” 听到谢石的贴身小厮讲述完今天发生的事情,谢玄简直无语凝噎,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他喵的都是什么事啊!你谢石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谢玄这才想起姐姐谢道韫的好来,一切顾全大局,处事稳重,干活靠谱,有大家风范,除了在赵川面前有点……冲动以外,几乎可以把任何事情交给她处理。 “你们留在这里,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人多了反而坏事。无忌,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快点,带路!” 何无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石平日里荒唐事不少,为人又有点贪婪,这次真是出了个大丑。 不到十里地,谢玄发现自己的叔父谢石被捆在一棵树下,鞋子没有了,嘴巴里塞着袜子,脸皮白色的部分,写着娟秀的三个大字“丑八怪”。 至于贴身小厮所描述的那个女人,毛都看不到一根,早就逃之夭夭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亲兵,只是晕了过去,整个场地都无人受伤,没有血腥味。 至于自己的叔父谢石,也是晕了过去,鼻息悠长,看上去并无大碍。 “少将军,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这件事不如就此打住吧。” 何无忌此行有护送谢石的职责在身,虽然他是被支开,但谢石清醒之后,会不会迁怒于他,还真不好说,要知道这位上级,可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辈。 MMP,这次真是无妄之灾,何无忌简直是欲哭无泪,谢石做事未免也太不靠谱了!更何况一堆人居然被个女人收拾了,这也好意思么? “无忌,你来驾车,让叔父回荥阳城好好休息下,对方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罪魁祸首。” 哈? 何无忌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谢玄这也太坑他了,万一路上谢万醒来,火气估计全部会发泄到他身上。 “还不去?”谢玄虽然年轻,但也是威严日重,何无忌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命令,很快,此地就变得空无一人,谢玄跟何无忌他们背道而驰,去追踪那个“女贼人”去了。 桓温北伐成功,收复洛阳,“击退”鲜卑慕容氏的消息,早已传到建康城,普天同庆,万民欢呼,朝廷气象为之一新。 然而,对于桓温提出的一项要求,显阳宫这边,却是犹疑不定。 无论是皇叔兼司徒的司马昱,还是司空孙绰,还是右军长史王羲之,全都是犹豫不决! 桓温提出在洛阳城外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需要朝廷重臣参加!最好皇帝司马聃也一起来!毕竟迁移祖坟的,是他的祖辈。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而且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 去,好说,只不过有风险,搞不好被胡人一锅端了,在江左享福,大家没事斗个地主,打打麻将不好么,非要去作死? 不去,那乐子可就大啦!桓温早就看中枢的这些人不爽,正好借机收拾! 桓温会在士族的圈子里,大肆宣扬这些被邀请的人,胆小如鼠,居然都不参加先帝陵寝的搬迁仪式!不忠不孝! 这是很厉害的一招道德绑架。 桓温是怎么崛起的?靠的拼杀么? 其实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完全是这样。 说到底,还是个民心向背的问题。 西晋作死,政权南迁,在建康建立了东晋,虽然保存了汉人文化的火种,然而实际上,则是让当时的汉人失望透顶。 从文到武,自上而下,心情都是压抑的,一方面担心胡人继续攻城略地,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自己这边有一个强人能站出来。 这种感觉跟前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人迫切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抗衡西方国家,是一个道理。 这时候,大家把目光聚集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叫桓温!南康公主的老公,一个热血青年! 第一次出兵,收复了蜀地。扭转了东晋不断丢失国土的颓丧局势。 第二次出兵,差点收复了关中,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秦国苻家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一直到苻坚灭鲜卑慕容以前,两边都相安无事。 第三次出兵,也就是这次,收复了洛阳,当然,没打什么硬仗,既然是宣传,就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啦! 你让东晋那些普通的黎明百姓怎么想? 桓温占据了舆论的大义,这时候他在洛阳搞大典,你能不去么?你敢不去么? 司马昱不敢说不,孙绰等人也不敢,于是,他们来到了鸡鸣寺跟前,向已经出家的太后褚蒜子问计。 皇帝司马聃已经说了,他是不会去的。自从被桓温废掉男人根以后,司马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听不进劝告,反正他无所谓的。 就算皇帝当得再好,也不能传给后代,那为谁辛苦为谁忙?再说这些大臣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能保护自己,让司马聃很失望。 司马聃更担心自己见到桓温以后,忍不住要刺杀他! 新仇旧恨,他现在还不得不把王穆之这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当做宝,还不得不把那个肚子里的野种当做自己亲生的,这种苦,都是拜桓温所赐! 然而司马聃没资本翻脸!他只能忍。 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既然惹不起,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其实桓温也知道司马聃不会去的,如果去的话,正好让这家伙“坐船死”(反正一路上都是水路)。 两边的态度,让夹在中间的司马昱等人左右为难。 鸡鸣寺已经重建,看上去比从前精致了许多,周边的泼皮已经被收拾,这里现在是一个真正的清净之地。 当朝皇帝的母亲,曾经晋国的定海神针,褚蒜子褚太后,此时正在念佛经。 “太后说了,她今日心烦意乱,不方便见客,诸位请回吧。” 鸡鸣寺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尼姑,她正是褚蒜子寝宫的一个宫女,没想到居然也剃度了。 司马昱心中一惊,看来褚太后现在真的心灰意冷,打算不问世事了。 她的儿子成为世家斗争的牺牲品,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桓温现在是把褚蒜子弄出了真怒! 第五十二章 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褚太后的不合作态度,让司马昱在失望之余,又是无可奈何。 他和孙绰商量了一下,两人一致认为,这次自己绝对是不能去的,必须要推辞,这次去的皇族,会带来威望上的极大提升,等于是蹭了桓温的热度,你让这位枭雄怎么想? 莫非你对皇帝坐的这个位子有兴趣? 司马昱不是没想法,而是安全第一,内有权臣的情况下,争皇位就是个大写的死字。 然而皇族不能去,朝臣却不能不去,而且必须是要镇得住场子的大佬才行,王羲之,孙绰,周闵等中枢核心,都是非去不可的! 不去的话,就是贪生怕死,会被舆论诟病。将来很容易被别人当做替罪羊。 王羲之是琅琊王家的嫡系,却不是主支,有名声,有身份,他去很合适。 更何况,他女儿王孟姜身份很特殊,于公于私,他都有去的理由。 周闵乃是朝廷重臣,而且为人正直,爱惜羽毛,他想来是会去的。 孙绰乃是文坛领袖人物,他代表了另外一批人,嗯,一批东晋很闲很没事的人,他去也合适。 至于其他的,凑数就行,反正只是走过场而已,这次的主角,还是桓温。 所有的拼图,都差不多是齐全的,还差一块! 也是最关键的一块! 司马家先帝的陵寝搬迁仪式,居然司马家不来人!要么不能来(司马昱),该来的又不想来,这让人情何以堪? “褚太后多次摄政,救社稷于水火之中,她去洛阳,合情合理。毕竟,她也是司马家的儿媳妇不是么?” 最后还是孙绰一锤定音,褚太后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兴公(孙绰表字)啊,我们明日再来吧,当年刘玄德还有三顾草庐呢,我们明天再来请褚太后出山吧。” 皇叔司马昱脸色不好看,如果不是因为有皇叔这个身份,他喵的,他早就不想当这个司徒了! 是桓温的好友又怎么样?关键时刻,桓温这个人会跟你讲交情么?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鸡鸣寺。 这次洛阳祭祀完毕之后,桓温的个人威望将会达到一个新的巅峰,作为司马家的人,这日子可不好过啊。 司马聃的事情,让司马昱噤若寒蝉,而且他还知道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司马聃的,很多秘密他都知道。 现在每天睡不好觉,司马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一般的规律,就是知道的事情越多,就死得越快,他发现,他似乎要死了,因为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密辛,一旦有点风头…… 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夜,司马昱失眠了。 荥阳郊外,天色渐晚,因为耽误了时间,当谢玄等人找到叔父谢石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又去追那个女子,走了几里路没追上,返回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 下午就没有太阳,有些阴沉,此刻天黑得特别快,远处已经只能看到黑影。 “跟了我这么久,你就不累么?”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谢玄背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正是当日匆匆离去的邹媚儿! 美人依旧身姿摇曳,体态婀娜,那张妩媚的脸上带着笑意,谢玄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紧握剑柄的手,慢慢松开,身体也放松下来。 “我猜到那个人是你,所以让手下先回去了,没想到……” “没想到真是我,对吗?”邹媚儿顽皮一笑,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谢家的人,还真是有意思呢,见面就问人家要不要上车,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邹媚儿的语气带着揶揄,让谢玄无地自容。 他还能说什么?叔父谢石被人家抓现行了!关键是调戏不成,还恼羞成怒要动粗,动粗也就罢了,反而被对方胖揍一顿……这当个笑话能笑十年啊。 “那个,我替叔父给你道歉,这块玉赔给你,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拿着玉来找我,我叫谢玄。” 谢玄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邹媚儿,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我说,这该不会是你们家祖传的那种吧?我拿了,你夫人会怎么想呢?” 邹媚儿语气迟疑,手可是一点都不迟疑,干脆利落的将玉佩抢过来,放到手里把玩。 听到这话,谢玄连忙抬起头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在下并未娶妻,家里安排的婚事,女方都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邹媚儿的小嘴变成O型,像谢玄这样一表人才,又是手握兵权的人物,女方得多混蛋才会毁亲啊! 她心中一喜,拉起谢玄的袖子就往前面的河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来来来,跟我说说你的光辉事迹,反正今晚没时间赶路了。” 邹媚儿将谢玄拉到一条无名小河边,两人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那日,你救的那个人,叫赵川,是我姐夫,嗯,嫡亲姐夫。” 谢玄原原本本将赵川跟谢道韫之间的坎坷情事说了出来,邹媚儿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么说,你们谢家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姐姐本来要死,还硬把婚书塞给人家,其实是想坑赵川一把吧?” 邹媚儿目光如炬,一下子指出谢玄语焉不详,不愿意多提的事情。那就是当初谢道韫跟赵川的相识,其实谢家包藏祸心,摆明了欺负人家老实。 “呃,算是吧,当时我四叔做得确实不地道,谁也没想到赵川能治好我姐姐的病啊。” 谢玄有些感慨的说道。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若不是姐姐生病,无论赵川这个人怎么勾引,认死理的谢道韫,也会执行跟王家之间的婚约,嫁给王凝之。 正是谢万的那张婚书,才让姐姐泥足深陷,再也没办法爬出来。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赵川还挺不错的。我要是他,你们当初敢这么耍我,我绝对让你姐姐先生几个孩子再说,嘿嘿。” 邹媚儿这女孩说话直率,带着坦诚,有什么说什么,竟让人有些意气相投的感觉。谢玄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正好邹媚儿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像是被吸住一样,彼此间凝视了好久。 “咳咳,那个,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你的……嗯,订婚对象。” “嗯,第一个么?第一个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孩,然后……”谢玄说了王孟姜跟赵川之间的事情,邹媚儿托起下巴,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挺有想法的么?” “我觉得吧,这个女孩很不一般,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是想得很明白才会不履行婚约的,或许她比你姐姐还了解赵川。” 邹媚儿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让谢玄刮目相看。 他叹了口气说道:“很多事情我是到最近才想通的,没想到当局者迷,你对这些早就是洞若观火了。” 邹媚儿对谢玄一笑,爽朗的说道:“那是啊,我师父就是教我如何洞察人心的。那个王孟姜,很显然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想得十分透彻了,她甚至是在很冷静的情况下抛弃你的。 或者说抛弃谢家的婚约。” 谢玄一脸苦笑,突然感觉邹媚儿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可怜的娃,要不要到我怀里哭一下?” “去你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哈哈哈哈!” 被调戏了,不过心里舒服多了,谢玄突然觉得似乎这一切也没什么,他跟王孟姜是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对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自己更要加油不被看轻了才是。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一样。 “那个,还有么?你应该不止被耍一次吧?” “唉,剩下的就别提了,一地鸡毛。” 谢玄竹筒倒豆子的把桓婧逃婚的事情跟邹媚儿说了,对方趴在他身上笑得前仰后合,肌肉抽搐停不下来。 很久之后,邹媚儿才恢复正常。 她面色变得很严肃,盯着谢玄的眼睛说道:“我的真名叫邹丽芳,但是,你以后还是要叫我邹媚儿,除非我让你叫真名你才可以叫,记住了吗?” 这很重要么?邹媚儿明显是个假名字好吧! 谢玄木然点头,算是允诺了。 邹媚儿递给他一颗夜明珠说道:“拿着这个,你走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不过距离也别太远呢。” 她把珠子放到鼻子边上仔细的闻了半天,才递给谢玄说道:“这个味道我记住了,你千万别洗掉。” 谢玄拿到珠子,也闻了半天,却毫无结果,夜明珠没有一点气味。 “看你身手不凡,可能也身怀异术,你是从哪里来的?” 犹豫了半天,谢玄才问起目前他最关心的问题。 “人总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无非是经历有些特殊罢了。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我要走了。” 邹媚儿在自己的掌心亲了一下,然后把手掌贴到谢玄的嘴唇上,对着他妩媚一笑,轻声说道:“我走啦,希望我们还会见面。” 谢玄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邹媚儿的手不让她走。 “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喜欢得寸进尺呢。”邹媚儿凑过来,在谢玄脸颊上轻轻一吻,她面色有些羞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真的要走了,去长安找人,你多保重。” 说完,那滑嫩的小手如同泥鳅一样,轻松摆脱了谢玄的手,人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谢玄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卧槽,我该不会是遇到女鬼了吧!!” 回去的路上,谢玄在心里暗自嘀咕,却是感觉自己脚步的轻浮了几分,心中被莫名的甜蜜装满。 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姐姐的心情了。 谢玄回去之后,只是说把人跟丢了,并没有提起邹媚儿这个人,更没有说对方还亲了他一下,好像有点郎情妾意的味道,又好像若即若离没点着落。 谢石被邹媚儿羞辱,心绪难平,也懒得搭理谢玄,更没有提起火药武器的事情,等第二天两人相见,都刻意回避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去提起,而将注意力放在“震天雷”上。 浓烟大于爆炸,看似有用,实际效果要打折扣,谢石皱着眉头看完谢玄麾下新组建的“掷弹兵”这个兵种演练,心里不是滋味。 “赵川能做到,为什么我们有配方却做不到呢?”谢石本来就长得很吓人的脸,此时更是阴云密布。 “叔父,我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看,攻克震天雷的配方,实际上是可以期待的,就是需要时间,只不过,我们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做事很被动,只能一点点去试验。” 到底是能上后人编制的名将排行榜的人物,谢玄一句话就说到了最核心的地方。 谢石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赵川应该不止留了一手,我们去求他,他也许手会松一点,放点东西出来,但后面可能他还会弄出更厉害的东西……可惜了。” 谢玄不知道谢石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是赵川这个人可惜了,还是技术不能得到可惜了,或者是谢家得到技术也没有用可惜了? 他这位叔叔为人贪婪,心思却不够细密,人也冲动,谢玄很怕谢石将来给谢家带来祸事。 “罢了,我们不是还有你姐姐这张王牌吗?留着关键点时刻打吧。对了,你这次想说什么来着?” 被邹媚儿戏耍,让谢石差点忘记此行的目的。 “那个,私军精锐的盔甲,要不要更换,要不要增加火器的数量?” 谢玄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那就不必了,以免造成军队的混乱。不过可以新成立一支私军,就挂靠在你麾下吧,专门装备火药武器,附属的装备你看着办吧。” 诶?这个主意不错啊! 谢玄大喜! 他就是害怕自己动私军精锐的刀子,引得叔父谢石不快。要知道,这支私军,历史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府兵”的精华种子,不仅悍不畏死,而且做得到令行禁止。 谢家不知道投注了多少资源在里面。贸然改革,会引起家族内部的很多不和谐声音。 “叔父认为叫什么名字比较好?”谢玄小心翼翼的问道。 “叫什么都不好,我想不到,这个跟其他军队要区别开,不如写信给你姐姐,她反正跟那家伙要睡一张床的,她起名字应该是合适的。” 谢道韫文采斐然,赵川知道火药的秘密和应用,谢石的主意很好。 “我知道了,叔父,那我修书一封,看姐姐怎么说,反正军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组建起来的。” 第五十三章 紧锣密鼓 司马昱真的很有行动力,第二天,就来到鸡鸣寺找褚太后。 这次褚蒜子没有继续拿捏,而是在鸡鸣寺一间朴素的小厢房内,跟司马昱密谈。 褚蒜子虽然被谢家卖过一次,但怎么说也是从谢家走出来的女人,她怎么做,谢家的态度很关键。而这次北伐,谢家参与的程度很深,于公于私,褚蒜子都应该站出来摇旗呐喊。 司马昱是这样劝说的。 然并卵,褚蒜子根本不鸟他,以一句“哀家已经还政,不便干预。”顶了回去,牛不想喝水,难道你还能按着牛头喝水不成? 妇人干政,本就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大忌,司马昱如此哀求,褚蒜子却坚定拒绝,这剧本似乎是拿反了。 阴盛阳衰,东晋这鸟样,司马家这怂样,也真怪不得赵川嗤之以鼻。 第三天,司马昱继续“攻坚”,这次居然连褚太后的人都没见到,直接吃了闭门羹。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很多事情讲究潜规则,不比胡人做事随性,凡事也看重人望,资历等“隐性要素”。 褚蒜子当初挺身而出,稳定了东晋朝廷的大局,以二十多岁的年纪,跟桓温这样的老狐狸周旋而不失体统,殊为可贵,中枢朝臣里面,嘴上虽然不说,但心服口服的不在少数。 现在褚蒜子心灰意冷,不愿意“出山”,她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凭借司马昱的地位,要逼迫她去一趟洛阳,难如登天! 此次北伐,谢家出力极大,谢安,谢玄,谢万,谢石等重量级人物,全都在淮河以北之地,远的更是到了荥阳。 更别说谢道韫的老爹谢奕,和桓冲一起守着晋国的东线,防备鲜卑慕容卷土重来,谢家在建康连个话事人都没有,司马昱想搬救兵的念头,自然是无从谈起。 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 司马聃这个儿皇帝,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桓温废了他的命根,断子绝孙什么仇什么恨,司马昱心里当然有逼数。 司马晞这个二货要是还在就好了,可以让他跳坑,司马昱心中黯然,废物有时候也是有他的利用价值的啊,可惜那厮……算了,这种智商的货色不提也罢了。 正当江左的司马昱左右为难的时候,长安的天王苻健,也遇到了一件让他很为难的事情。 那是他最有本事的侄子苻坚搞出来的事情。 早上收到苻坚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上面写了很多废话,也写了很多恭维自己的话,不过总结一下,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马上秋收,我很忙,要打薛家,你自己去玩吧,哥恕不奉陪了。 苻坚不仅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探子回报,苻坚手下五万龙骧军精锐野战军,已经连夜撤出河东,之前所占领的白马城,也放弃了。 简单的说,就是苻坚带着人去河东旅游了一圈,而且吃的用的都是苻健送去的,这让人情何以堪? “府兵制?这是什么东西?”苻健一脸古怪的拿着密谍所刺探到的情报,完全不明所以。 龙骧军的家眷,很多都在长安,苻坚要想如臂指使这支军队,那可不是靠着威望就能做到的,为什么自己的军令根本不起作用了呢? 苻健托起下巴,心里盘算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肥胖的身躯看上去也有那么几分睿智的模样。 如果苻坚能拿出更诱人的东西来,那么可以肯定他就能从上到下的控制龙骧军,甚至让这些人抛妻弃子的跟随,难道秘密就在这“府兵制”上面吗? 这他喵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苻坚和那个叫王猛的谋士,天天都在商议这个,到底什么是府兵制? 书到用时方恨少,苻健这时候才明白,他看上去政治手腕高超,其实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胡人罢了,最多把“不学无术”换成“不学有术”。 真的很让人懊恼啊,手下能人太少,似乎连基本统治都越来越难得维持了。 罢了,苻坚这厮不上套,那就想办法让他上套! 苻健觉得,当初真不该让苻坚当个雄霸一方的诸侯,如果在长安眼皮底下,他还能翻出浪来吗?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离得近了,你觉得他会造反,离得远了,你担心对方失去控制而做大,怎么都是个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苻坚是个人才。 斗而不破这种艺术,怎么说呢,苻健还是有些自得,他认为自己是高手。 一封诏书,打破了目前长安平静的局势。 册立苻生为秦国太子,封六岁的苻柳为晋王,封自己的侄子苻菁为河间王,苻坚为太原王,苻黄眉为庸城王。 苻家子侄一辈,各有封赏,不一而足,就连苻健年幼的庶出,苻双、苻廋、苻武都没放过。 一时间长安城内,大公不如狗,亲王满街走,那些平日里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的苻家庶出,也算是过足了瘾,这个叫什么王,那个叫“XX公”啊,这个叫“某某君”的,让人审美疲劳。 长安君本来还有些分量的称号,如果现在拿到秦国来,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抽风的苻健,再次让向世人展示了他的风采,你看不透他! 每当你认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慵懒无为的肥猫时,这个家伙就会让你知道,哥是那样的拉风,搅动一池春水毫无压力。 苻健这一手,没有跟雷弱儿等朝臣商量,快刀斩乱麻,不亚于在长安引爆了一枚政治核弹。 他那眼花缭乱的封赏背后,隐藏着一个最根本的目的,那便是为苻生站台。 太子之位,在这长达数十页的封赏当中最引人注目,靴子举起好久,第一只早已落地,而第二只,现在也落地了。 部落传统和汉人礼法之间,苻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一场看不见的竞争,落下帷幕,苻坚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他原本还是“东海王”,现在算是“太原王”,可以说是平调。 原本在下一辈子侄当中,苻坚的爵位是很拔尖的,这代表着江湖地位。 而现在呢,苻坚还是王,但跟他平起平坐,有名无实的各种大王小王,则已经是多不胜数。 是得是失,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不费一兵一卒,苻健就连消带打的让苻坚跟其他的苻家人,处于同一起跑线,未来夺取苻坚的兵权,然后再让一个现在封的王去领兵,甚至将龙骧军拆分,然后……如法炮制。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苻健不把苻坚拉回来,而是把现在处于落后的人顶上去,让他们跟苻坚互咬,这样,苻生就有时间和精力,去坐稳太子的位置。 麻烦缠身的苻坚,也没那个闲工夫找自己的麻烦。他若是那时候想造反,嘿嘿,不等自己动手,现在一堆有名无实的“狗狗”,等着去将他撕碎呢! 苻健的命令,如同长了翅膀,传到远方,自然也传到东海王府,确切的说,是当天就已经送到苻融和苻法的案头。 一个是苻坚的嫡亲弟弟,一个是苻坚同父异母的大哥,两人也都被苻健封了个有名无实的王,看到了诏书以后,还真是心情微妙得很。 苻法被封为清河王,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但是,这给了他和苻坚一样的名分。 有时候不能小看小看名分这种东西,苻坚是东海王这个爵位的继承人,苻法不是,现在苻健胡搞乱搞了一阵,无数人隐藏在心底的欲望被泛起,再也回不到原来的那种状态。 “博休(苻融表字),这件事你怎么看?我总觉得(那位)有些不怀好意呢!” 东海王府,苻融的书房里,苻法随意翻看着一本《论语》,苻融在练字,何法倪在一旁看着他写字,看上去很悠闲。 苻法的问话却并不显得突兀,事实上,他和苻融现在都有点紧张,唯独身怀六甲的何法倪镇定自若。 “兄长,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苻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苻生已经被立为太子,新一轮的洗牌开始了,咱们先不要惊慌,有一些人应该比咱们更慌。” 何法倪小心翼翼的给苻融磨墨,动作极为优雅娴熟。 尽管她已经在东海王府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将王府原来一些随意,散漫的氛围彻底清除,显示出自己的能力,但苻法还是觉得,何法倪可能打理家宅有一套,但外面的事情,比家里的事情要复杂多了。 心里看不起,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不屑,当然,苻法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也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苻坚走的时候,让苻法当家,他自然要有这个担当。 “以后确实会变得不一样。”苻法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他额前的头发,居然都已经出现了白丝,何法倪心中暗笑,苻法看似沉稳,其实他心里也很担心吧。 还有作为庶出的自卑,他跟苻坚和苻融之间,总是会有一些大家不愿意开口,却又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隔阂。 “兄长这是不相信我的判断呢。要我说啊,咱们家,多少还有五万龙骧军可以依仗,但是,很多人身居要职,手里却没多少本钱,你说他现在怕不怕呢?” 何法倪按住苻融正在写字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她说这话的时候,需要一个人来给他帮腔,不然会显得这个女人太过于“精通政务”! 这在古代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武媚娘若不是利用了李唐内部的重重矛盾,她要掌握权力,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那个,兄长啊,我觉得,现在处境最不妙的,应该是苻菁吧,这次封王本身就没他的份,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是平昌王了,现在还是一个王,名字不同而已。” 苻融放下笔,慢悠悠的说道,这些事情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跟何法倪睡觉之前,对方告诉他的,现在正好用上。 “苻菁么?确实。这次出潼关,就属苻菁麾下的嫡系损失最大,他原本想占据洛阳以后,就不走了,找一块地盘自己发展,没想到洛阳那么难啃。” 苻法像是想通了什么重要关节一样,他继续点头,这样看来,苻菁在长安搞事的可能更大。 其实现在除了苻健自己以外,谁不想搞点事情出来啊!就算是当了太子的苻生,恐怕也很想把老爹干掉,自己当皇帝,就更别说一直都对皇位耿耿于怀的苻菁了。 就算是苻坚,现在恐怕也不是什么忠臣吧?他也想卯足劲坐上那个位置,只不过不想吃相那么难看罢了。 苻法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兄长是在担心,万一苻菁铤而走险成功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苻融觉得苻法应该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五万龙骧军,而且都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你想想,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心里会不忌惮。” 推己及人,苻法觉得无论是苻生也好,还是苻菁,事成之后,都不会放过东海王府。 他的预测是准确的,因为历史上,苻坚继位之后,就开始大肆清洗苻家非东海王府这一脉的人,你不想造反,就把你逼反,然后王猛出马善后剿灭。 相对的,苻坚对于来投靠他的人,却异常的宽容,汉人里面有朱序(被俘的),胡人里面有慕容垂,羌人里面有姚苌。 如果让历史拐个弯,苻坚没有上位成功,那么无论是苻家那一脉继位,一样会清洗其他人,因为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大势。 同样的戏码,在鲜卑慕容那里,也一直上演着,慕容恪死后,燕国大乱,慕容氏之间互相倾轧,毫无怜悯。 “兄长,我觉得,如果苻菁上位,他名不正言不顺,势必不会对东海王府动手,而是会跟对他威胁最大的太子苻生下死手,相反,我们可能会是处境最好的一个。” 何法倪仔细的给苻法分析了长安城博弈的后果,其实对于苻坚来说,只要苻生没有继位,只要牢牢把龙骧军控制在手中,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苻法这才好好打量起眼前的大肚子美人起来。 他心中突然一惊! 苻坚自幼聪慧,饱读诗书,苻融现在也是勤奋好学,连他娶的老婆都是不输男儿的厉害角色,更不要说苻坚手下的那些谋士了! 秦国的智慧,似乎都集中在了这里!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能得到九五之尊的位子,那还有天理吗? 第五十四章 等你很久了 长安城因为苻健所颁布的“封王令”,陷入一片欢呼之中,其中不少苻家庶出,以为封个王翅膀就硬了,开始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里并不是一方净土,水很深,泥也很深,稍有不慎就会溺水。 势力范围的划分,早有定数,就算赵川当年,也是“挂靠”在苻坚这里的,不然人家凭什么跑出来帮你赵大官人摆平苻生的挑衅? 苻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命令,就不经意间激化了各方矛盾,梁安已经式微,举家迁移去了潼关暂且不提,像是董龙一家啊,雷弱儿什么的,这些新老豪强,也多多少少受到波及。 对于苻健的任性胡为,怎么说呢,雷弱儿丞相也算是氐族里读过书的人,他觉得,假如以后苻健死了,给他上个谥号,一定要起名叫“灵”。 谥号“灵”是什么意思呢? 不勤成名曰灵;乱而不损曰灵;不遵上命曰灵……总之,是个神经病又没搞出大事,按差不多的意思理解就行了。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君主,这位胡子拉碴宰相也是颇为无奈,只得严格约束家里人,能忍就忍。 政治嗅觉敏锐的雷弱儿已经看明白了,苻健已经蹦跶不了多久! 他那些“神经刀”的政策,有一定的连续性,看上去杂乱不堪,其实最真实的目的,就是想偷懒惰政又保住自己的权威。 苻健不断的让有可能继位的几个人打擂台,苻生,苻坚,苻菁,现在几乎把苻家所有人都拉下水,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斗起来,不能捏合成一股力。 这样的做法,在雷弱儿看来,实际上属于慢性自杀,暴露了苻健这个人最大的弱点,那便是没有治国之才! 没错,他或许不算是心狠手辣的那一类人,然而基本上,这个人也是个庸庸碌碌不能干大事的,某种程度上说,连石虎都不如。 雷弱儿在准备押宝,“名正言顺”的苻生,实力强悍的苻坚,便于操纵的苻柳……有太多的选择,但仔细想想,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 选择之所以会成为选择,那是因为每一个选项都是有利有弊的。政治的赌博,没有中间状态,也没有全身而退。 要么从龙之功,要么全家完蛋。 长安城里能做选择的人,又何止雷弱儿一人,心神不宁,彻夜难眠的,又何止雷弱儿一人。 几天以后,赵川回到了汜水关,第一件事,就是……审犯人。 长安君带着一张狰狞的魔鬼面具,只露出小巧而红润的嘴唇,窈窕的身材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下,除了那张嘴,咋一看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 只不过那细长而白皙的脖子,就已经让人想入非非了。 一间普通的厢房里,被苏蕙手下斥候逮住的鲜卑探子,服下了软筋散,瘫软无力的靠在墙角,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这家伙不会说汉话,只会说鲜卑话,我也觉得甚为奇怪。”苏蕙盯着鲜卑探子那略有些涣散的眼睛说道。 “可儿,你去问下,慕容垂派他来做什么的。今天他应该会说了。” 赵川用刑的方法很特别,用强光照射,用针和冷水保持对方的清醒状态,什么也不问。 看到长安君还有些害怕,赵川鼓励她说道:“你别把自己当做花瓶,你虽然漂亮,但人不单单是长这样一张皮,你能做更多的事情,你也不是附属于男人的物品,自信点,万事有我呢。” 他悄悄在长安君的掌心划了个圈,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女孩的嘴角已经带着微微勾起,带着笑容。 鲜卑是部落联盟,不同部族,说的语言差异也很大,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文字,这也是为什么鲜卑人能很快接受汉化的原因之一。 这个探子很奇怪,他不懂汉语,只会说鲜卑语,或许慕容垂对此有自己的考量,赵川不敢小看这个两晋名将排的上前三的人物。 长安君恰好是这个圈子里面曾经的核心之一。 长安君叽里呱啦的跟对方聊了几句,随后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如释重负,拉着赵川就出了房间。 “他说他们是来偷会爆炸的石头的,还说让我们杀了他。确实是慕容垂的人。选上他是因为即使被汉人抓到,也弄不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 长安君摘下面具,脸色有点不好看。她现在害怕听到慕容垂三个字,有心理阴影。 “别怕,你是我的女人,还担心我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么?” “嗯,郎君,你真好。”长安君轻轻吻了下赵川的嘴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被满满的幸福充满。 “喂,你们能不能不要当我不存在,要亲晚上回房间亲好不好,大不了我晚上不跟这家伙一起睡了成全你们行不行?” 苏蕙叉着腰,嘟着嘴,心里酸酸的。 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你当着我的面献吻算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废话,走了,去书房,有件要紧的事。” 三人来到临时安排的书房,赵川念,苏蕙磨墨,长安君写字。 “姐姐在上,我已经是洛阳赵川的女人,身怀六甲。”赵川第一句话就吓得长安君手一抖。 两人还没真刀真枪玩耍过呢,怎么叫身怀六甲,处女也能生孩子么? 苏蕙和长安君两人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赵川要做什么。苏蕙疑惑的问道:“这是跟大可足浑氏写信?” “别废话,快写。”赵川不耐烦的催促道。 长安君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在白纸上书写。 “我家郎君占据洛阳,虎踞天下,更有能人无数,胸怀九州。妹妹我常以此为傲,幸甚幸甚。” 长安君瞥了赵川一眼,这话说的有点不要脸啊,往自己脸上贴金也要有点限度。 “可足浑氏乃是鲜卑大族,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未来若有不协,可来投我家郎君,共享康庄岂不美哉,妹自当扫榻相迎。” “妹可足浑岚敬上。” 一封信写完,傻子也明白过来,赵川这厮是要劝降。 “蕙儿,找个可靠的人,送到邺城可足浑太后那里,可足浑家女人很多,记得是长安君的姐姐,大可足浑氏,别弄错了。” 苏蕙翻翻白眼,她觉得赵川完全是在把对方当傻子。大可足浑氏是什么人,她也有所耳闻,怎么说呢,性格大概就是长安君的反面吧,一个极为功于心计的女人! 长安君这家伙大概是把自己的智商全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了。 “赵川,不是我说,可足浑太后看了你这封信,绝对会笑这家伙瞎了眼看上你这种人。” 苏蕙一脸冷笑的指着长安君说道,这位鲜卑妹子也不说话,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二人,摇摇头说道:“我又不是要劝降,就是要让对方轻视我们。” “那你也不该暴露长安君在我们这里啊!”苏蕙不耐烦地打断赵川的解释。 “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在我这里。毕竟,这个可以激怒慕容垂啊。” 赵川一脸坏笑的说道。 他还不知道,长安君那一记断子绝孙脚,就是慕容垂的噩梦,已经把他踢伤了。 现在虽然肉体上的创伤好了,心理的创伤却依旧存在,弄得这位鲜卑名将的私生活很不愉快。 “你想找死随便,到时候看你怎么保护这个倒霉蛋。”苏蕙嘴巴不饶人,却也没说把长安君送出去,她也就嘴巴厉害罢了。 “好了,苏蕙,现在你来写。具体的你自己编,反正就是告诉慕容垂,长安君在我这里,她受了气,我作为她的男人,要给他出气,迟早会去邺城找他慕容垂的麻烦,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郎君,我知道你疼我,我知道了,你别这样,你对我的好我心里很明白,不需要再跟别人证明。” 长安君激动的拉着赵川的手,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严重。 谁对她好,难道心里没点哔数么?只不过赵川这样做却是会激怒慕容垂,长安君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她害怕失去赵川。 那是未来孩子他爹,疼自己的丈夫,哄自己的情人,保护自己的卫士,陪自己娱乐的玩伴,教导自己的老师,这样很多重的角色,如果失去了,长安君觉得自己会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所以说啊,你们平时多读点书,有好处,就算是看看地图也好吧?” 书房里有一个巨大的挂架,那是赵川走到哪里都不会丢弃的东西,绳子一拉,架子上就摊开了一张精致的羊皮地图,写着“洛阳”的地方,用炭笔划了一个大圈。 赵川指着汜水关以东的一片地方说道:“我们和鲜卑慕容之间,隔着晋国的一块地盘,你越是刺激慕容垂,燕国就会更早更快的跟晋国交手,那样的话……” 他又指着河东这块地方说道:“那样的话,从这里出兵,就能很快插入到兵力空虚的燕国腹地。相信苻坚会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 这怎么又跟苻坚联系起来了?长安君被赵川糊弄得晕头转向的,却发现不经意间,细腰已经被搂住,赵川将她抱在怀里。 “傻丫头,谁欺负你了,我当然会打回去啊,这还用说么。” 他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鲜卑慕容啊,后劲很大,还是先灭了比较好。慕容恪慕容垂这样的人在,赵川觉得自己在洛阳都会睡不好觉。 搞不好将来他搂着怀孕了的长安君在床边说话,洛阳就被慕容垂攻破,然后对方拿着刀放他脖子上问:“你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赵川觉得不是没这种可能。历史上苻坚天王就是轻信慕容垂,他淝水之战失败后,这条毒蛇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哼,你这种男人,就会花言巧语的哄骗女人,也就你怀里的那种傻子才会信。” 看到赵川跟长安君两人当众撒狗粮,苏蕙冷哼一声,心中却是在想,将来若是遇到麻烦,赵川会为自己出头吗?应该会的吧?毕竟这个男人是如此“冤大头”好欺负。 心里想着,手却是没停,很快,信就写好了,苏蕙气鼓鼓的交到长安君手上,就出了书房。 “走,我们一起去把信交给那个探子,让他带回去给慕容垂吧。” 不久之后,赵川送走了慕容垂派来的密探,心中一片冰冷,却是不好将某些事情告诉容易担惊受怕的长安君。 晋国被鲜卑慕容的燕国渗透得像是筛子一样,到处是孔。 火药武器这才多久前的事情,慕容垂居然就已经知道了,很显然,秘密不是从他赵大官人这里泄露出来的,而是火药扩散以后,晋国的世家那边出的状况。 所以慕容垂才派去很多人,多点开花的收集情报,而不是派专门的队伍到自己这里抢夺火药成品和配方了。 限于知识结构,鲜卑慕容那边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过这种情形会在下一次大战中改变。自己“作死”的后遗症,终于还是慢慢显露出来了。 火药来了,医疗条件没跟上,呵呵,但愿不要死太多人啊,这些杀孽,赵大官人表示自己背不起。 “郎君,你是在担心慕容垂窃取火药的事情吗?” 看到赵川脸色不好看,长安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啊,在我面前说话不用那么谨慎。不是说了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你猜对了,以后不知道会多死多少人,吃一百年的斋,念一千年的佛都无法赎罪。” 对于赵川的话,两人都是默然。火药的威力他们都知道,实验都在场,这种东西上了战场,战斗会更加惨烈。 “赵川,有重量级人物来了。” 陆长生看到赵川跟长安君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不过还是插嘴进来说了一句。 “桓温?还是郗超?”赵川对着长安君摆摆手,对方听话的朝苏蕙的房间去了,现在两个女孩是住一起的。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么? “是郗超。他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陆长生心情也挺不错的,毕竟马上入主洛阳,他脸上也有光啊。 “当然心情不错,他的主公马上就要篡位了,心情能差么?走,去会会吧。” 陆长生惊讶于赵川的“口没遮拦”,却也没有多话,跟着赵川一起来到了城楼上的签押房。 登楼而望远,这里就是会客的最好地点。 第五十五章 新时代在等着你 “其实并没有分开多久,但这次见到你,却有沧海桑田之感。话说我比你大几岁?大几岁来着?” 郗超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看着赵川,倒是真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比王猛小一些,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赵川十八岁不到,叫他大哥也行,叫大叔也不是不可以。 每一次见面,赵川都会让郗超觉得,自己又老了十岁,这个年轻人,往上爬的速度实在是有些让人害怕。 “你没有去洛阳,这让我觉得很欣慰,毕竟你惹桓公不快,还得我来擦屁股,谁叫我们是亲戚呢?” 郗超的话半真半假。 赵川如果现在出现在洛阳,桓温确实会很不高兴,也会找赵川的麻烦,郗超也不得不站出来灭火,这是事实。 不过说是因为他们是亲戚就这么做,那也太扯淡了一点! 淑文是郗超的庶出妹妹,郗道茂是郗超的堂妹,这关系怎么说呢,说远也还有点远。 更何况,郗超是个连亲爹都能坑死的人物,公私分明,为了公事,亲情是不会顾忌的。刚才那话说得可真够虚伪的。 “我对桓公一向都是很尊敬的。”赵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郗超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相互利用嘛,不就那么回事么? 桓温篡位,需要赵川在洛阳这个地方拖住胡人,等晋国资源整合完毕之后,他就没有用了,这就好比是历史上几十年后的刘裕北伐一样。 而现在,哪怕知道赵川这厮不是什么好鸟,好色(其实赵大官人性情还好,只不过女人很多让人误解)不说,野心还颇大,脑子里离经叛道的思想藏了很多,不好驾驭,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利益联合的盟友,比靠着友谊联系的朋友,关系要稳固得多。 “呃,其实今天来呢,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晋国中枢的朝臣,要来参加洛阳的祭祀大典,所以这些事情就麻烦你安排一下了。” 尼玛,原来是搞接待啊,真是他喵的混账,东晋的朝臣,凭什么要自己去接待呢?这难道不是桓温该做的么? “赵川,你从秦国来,故乡算是长安,桓公很担心你跟苻家的人沆瀣一气,所以接待晋国朝臣的工作,必须你来做,而且要大张旗鼓明白吗? 你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桓公麾下的人,以后出手对付桓公,就会被人唾弃,明白吗?” 郗超的语气已经转向严厉,说得很明白,这就是投名状,没有让他当众屠杀胡人,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赵川心中暗想,其实桓温还不算特别卑鄙。比起他的小儿子桓玄,桓温还是个有操守的人,甚至比晋国大多数世家中人有操守。 篡位啊,夺权啊什么的,都是无解的,换谁都会这样。 “我明白了,那么两天后,我和桓公会一起过来,到时候,你带着大军移防洛阳吧,到了那里就别走了。 汜水关以西,潼关以东,都是你的地盘,当然,你守不住的话,神也救不了。” 这算是最官方的承诺了吧,赵川暗想,桓温其实也是包藏祸心,快点把苻坚送上长安那个位置,减轻西线的压力,已经是当务之急的事情了。 郗超公事公办,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桓温麾下第一谋士,显然肚子里的货比他展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两人来到汜水关城墙,郗超似乎是酝酿了很久,看着城关外一片荒芜的景色问道:“桓公回归建康之后,一个新时代就要开启,你准备好了吗?” 郗超说得不错,南北对立的时代就要来临了,从此以后,自战国以来东西(东边六国VS西边秦国)对立的局面,再也不复存在,而南北对立,则成为历史周期律的一部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才打破这个怪圈。 可能时代车轮的路径,郗超还没有完全看透,但也敏锐意识到了变局。 “我会好好过完每一天,不会虚度光阴的,你放心吧。” 很多话赵川不能说,不过,也是该勤奋一点了。 郗超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赵川一眼,这位桓温手下第一谋士,策划了历史上桓温中期后期几乎所有的大小行动,无论内外,无论是检地还是北伐。 最后一次桓温北伐,也是因为膨胀的桓温没有听取郗超的意见,才会导致失败。但回来以后,郗超连续用计谋夺取了几大世家的兵权,桓温的统治力度反而增强了。 “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相见,就像我以后不想在战场上遇到谢玄一样。” 看着郗超离去的背影,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话是这么讲,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是难免的,如果以后谢玄被自己杀死,那谢道韫会不会悲痛欲绝? 乱世的规矩……真的让人很无奈。 郗超走后,赵川去看望了一下去薛家之前跟自己疯狂造小人的淑文和萧家妹子萧文寿,很可惜,两人都没有怀上,不过赵大官人也平安返回,只能说无悲无喜。 深夜和这两女一番“激战”之后,三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爬起来坐床上聊天。 “小妹,你们萧家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萧文寿没想到赵川会问她这个,不过还是想了想说道:“我不太管家里的事情,不过以前淮南的地多,又没有人,萧家寨的人其实并不缺粮食,只是战乱很危险罢了。” 这年头北方土地矛盾并不突出,因为,这块地是你的,或许明年就是别人的了,流民居无定所,没有什么地方能一直待下去的。总体而言,还是不断向江左迁徙。 按萧文寿的说法,萧家寨也是迁徙过好几次,每次都跟当时的战局息息相关。 “淑文,你呢?” 淑文乖巧的在给赵川揉肩膀,像个温柔的小妻子一样,她在赵川的诸多女人中年龄最大,比谢道韫年龄都大,还是个寡妇,所要求的也最少,最体贴赵川。 “我先夫,是谢家的庶出,也是庄园的管事,我生活中有段时间就是过那样的日子。江左田地归属都很固定,除非向南开荒。有时候庄园周边的土地收成很差,我先夫还会去接济一下。” 听淑文的语气,江左绝非王道乐土。 赵川点点头。 这年月,人口资源和土地资源分配极为悬殊,东晋人多地少,黑户口还多,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隐匿户口,人民生活相当困苦。 而北方土地大片荒芜,流民居无定所,自然也懒得打理田地,纯粹看天收。 “我想给你们找一点事情做,听我慢慢讲来。” 赵川跟淑文和萧家小妹讲述了自己的设想,淑文一脸古怪的问道:“你是想让我们当书记?专门给你记录法令?” 赵川的想法太大胆,其实淑文只是想负责家里的杂务,她要得不多,竞争对手也太强悍,属于无欲无求的类型。 “你们都读书识字过,比很多人都要强,就当是为天下人做点事情了,可以吗?” 萧家妹子点点头,她也不想太无聊,希望能发挥自己的作用。按这年头的观点,女人就是为了生孩子而存在,历史上的谢道韫都不能免俗,这样看来,赵川对她们真的很不错。 “我的一些想法,属下人可能无法接受,所以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等以后发展壮大了,这样的状况才能改变。” 赵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要教王孟姜数理化呢?因为那是他的女人,两人会组成家庭,睡一张床,生儿育女,以赵川跟王家小妹的感情来说,大概要等其中一人死去,他们才会分开。 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纽带更牢固? 换成属下的话,那人知道知识无价,将来大有可为,说不定学到了以后转身就去投桓温去了,他赵大官人找谁哭去? 政权草创就不能没有法度,法令在酝酿的过程中,不能泄密,有谁是绝对可靠的? 只有将来建立起一个牢固的利益共同体,这些事情才能交给手下做,而且得严密监视,丝毫不能懈怠。 “这个是……《婚姻法》?”淑文看着赵川在白纸上写的三个字,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赵川女人这么多,居然要颁布《婚姻法》,这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男女人伦,乃是最正统,最需要约束的事情,一夫一妻制,不可更改,当然,想当皇帝的除外,比如我。” 赵川的无耻,让淑文和萧家妹子哈哈大笑。 比起世家里的阴暗内幕,赵川的作风只能说直率,更何况,他还是讲规矩的,谢道韫被竖起来了,其他女人都是略低一等的存在。 “《专利法》?这是什么?”比起那个通俗易懂的《婚姻法》,现在这个就有些难懂了。 “简单的说,就是奖励工匠的制度。” “那这个《土改法案》呢?” “分田地的。” “《商业法案》呢?《税收法》呢?” “累了,不解释了,快睡。” 一问一答,赵川已经在桌案上写了十几张纸,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涵盖的范围很广。 他打了个哈欠,刚才跟淑文她们在床上折腾很消耗体力,现在又从事了脑力劳动,赵大官人不出意外的困了,这么玩,铁人也扛不住。 而淑文和萧家妹子反而兴致盎然!她们感觉触摸到了中枢的核心,天下政令出于此的感觉,怎会让人不兴奋呢? 于是她们来到萧家妹子的房间,彻夜长谈,把赵川一个人晾在一边,几乎到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她们睡过头了没有起床,赵川却是把长安君,苏蕙,郗道茂等人都召集在一起商议《府兵法》! 果不其然,不学无术的长安君没话好说,身怀六甲的郗道茂心思不在法令上,而小苏蕙,却是和赵川意见相左! “世道崩坏,人心不古,你把土地跟士兵联系上,完全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做法!据我所知,这年头无论是鲜卑慕容,还是晋国世家,都是采用的募兵制,你这个什么府兵,完全就是…… 对,借用你常说的话,就是在作死!” 没有性格温和的“人妻”淑文打圆场,赵川跟苏蕙果然吵起来了。 “你不懂,有恒产者有恒心,府兵的忠诚度和韧性,不是那些招募来的士兵可以比的,这是以后的家底。 首先,我们要建立的,是洛阳军府,军府下先设立四个鹰扬府,汜水一个,弘农一个,北洛河一个,南洛河一个。 将来还要建立河东,潼关,荥阳等鹰扬府,由军府分配土地。” 看到赵川说得头头是道的,苏蕙气也消了大半,很明显,赵川是成竹在胸。 这时,长安君小声在苏蕙耳边说道:“川哥哥人很好的,你以后要跟他睡一张床,天天吵架,那还不得烦死?” 苏蕙被说得小脸一红,假意咳嗽了一番说道:“好吧,你说说看,府兵有什么不一样的。” “府兵制的特点可以简单概括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 “还有呢?”苏蕙听出了点意思,她没想到赵川这么早就开始谋划那么远的事情了。 “将土地和兵员绑定,一片土地就要出一个兵或者几个兵,无论所有者是谁,具体的我还在想。” 历史上的府兵制,害处也很多,赵川并不打算照单全收,他有自己的想法。 “咳咳咳!”郗道茂咳嗽了一声,大家这才注意到,大世家的女子就是不同,赵川和苏蕙争吵的时候,郗道茂已经把两人争论的观点记录下来了。 “今天先别争论了,你们帮忙记录吧,我说,你们写。对了,长安君,你还有别的事情。” 为了从文化上“消灭”鲜卑族,赵大官人可是包藏祸心的。 长安君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川,不明白对方要玩什么游戏。 “你们那边,应该有不少鲜卑贵族会说汉话了对吗?” 针对赵川的问题,长安君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过很多一线的骑兵还是不会。” “这样,你和苏蕙两人,编一本鲜卑语和汉字的对照吧,这样会便于将来学习汉语。” 哈? 长安君,也就是可足浑岚,跟苏蕙都愣住了。很快,聪慧的苏蕙就明白赵川想做什么。 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孔子在《春秋》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赵川希望以长安君为纽带,“消灭”鲜卑慕容! 他果然不是个只看脸的好色之徒!苏蕙暗想,长安君如果长得极丑,说不定赵川都会捏着鼻子跟她睡,谁让人家来头大呢。 第五十六章 石崇与绿珠 夜深了,赵川没有睡觉,而是站在汜水关城楼上远眺。 今夜没有月光,远方漆黑如墨,如同吞噬人的深渊,只有身边的火光能带来一些安全感,实在不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许多年,早已适应没有电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汽车的日子,没什么不自然的,逝去的早已逝去,需要面对的也无法逃避,这就是生活。 赵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就是一个人静静的那种感觉,可以从各种杂事中解脱。 “怎么了,你赵大当家也是紧张得睡不着觉吗?” 赵川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女声,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也是?那就是说你同样紧张咯? “小时候不睡好觉,以后会长不高的。”赵川在苏蕙头顶比划了一下,被对方粗暴的用手掌拍开。 苏蕙不是没长高,而是长高的同时,变得更瘦了,像是竹竿一样。赵川觉得除非基因突变,否则苏蕙长大以后估计身材比王孟姜还纤弱。 “看到你搂着长安君的时候,我就想起石崇与绿珠的旧事来,让人唏嘘感慨。”苏蕙叹了口气,跟赵川并排而立,眺望远方。 石崇,西晋,乃至中国古代富人中最彪悍的战斗机,没有之一! 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商人和富人,向来地位不高,且有“为富不仁”之说,正因为如此,他们平日里的作风异常低调。 但西晋的石崇,元末明初的沈万三,都是富出了格调,富出了个性,富出了舍我其谁的风范。当然,人家沈万三将商人富人的影响力发挥到了极致,而石崇则是炫富。 说到炫富,思葱什么的,跟石崇比起来,简直弱爆,提鞋都不配。 石崇乃是西晋开国元勋的儿子,却是白手起家,没有继承家业,这跟赵川的身世有些类似。 他当过几年荆州刺史,在这期间,他除了加紧搜刮民脂民膏之外,还干过肮脏的抢劫勾当,乃是道上吃得开的人物。石崇深信,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他坚信,钱能通神!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原始积累都是满满的血泪史。 上取七十老叟棺材本,下抢三岁小儿棒棒糖,没什么事情是石崇不敢做的。 有些外国的使臣或商人经过荆州地面,石崇就派部下敲诈勒索,甚至像那些山大王一样,公开杀人劫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堪称是雁过拔毛,铁公鸡都别想全身而退,石头里都要榨油出来。 呵呵,除开官方的身份,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主,是不是跟赵大官人的江湖地位很像? 难怪苏蕙会有感而发。赵川若是接受桓温的诏安,然后再贪婪点,再荒淫无耻点,就是活脱脱的第二个石崇。 赵川的特点是抵挡不住美女的要求。他是个上半身的动物,见不得自己的女人皱眉,所以美女不牺牲色相就能搞定他。 他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头脑异常清醒,杀伐果断,有雄主的气息。 然而跟美女在一起的时候,心肠就会变得特别软,苏蕙这种没大没小的,换别人早就打板子了,赵川这厮还被欺负得没话说,简直是男人之耻。 而石崇的特点就是喜欢用钱装逼,网上流行的那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就是石崇的座右铭。 当初石崇从荆州到了洛阳,一听说王恺的豪富很出名,就有心跟他比一比。 王恺,字君夫,西晋时期外戚、大富豪,曹魏司徒王朗之孙,名儒王肃第四子。 同时也是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简单的说,这个人既有钱,还有权,高端大气吊炸天。按道理,石崇是不该跟这样的大拿斗富的。 但石崇表示那些只是洒洒水,论有钱,哥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在他的世界里,才学,涵养,武艺那些都是浮云一样,唯独钱才能代表一个人的成功。 石崇听说王恺家里洗锅子用饴糖水(当时没有蔗糖,糖属于奢侈品),就命令他家厨房用蜡烛当柴火烧。 不要弄错了,古代蜡烛是生物蜡,烧起来还有淡淡清香,很贵的,绝对是高级货。 于是洛阳城的人都说石崇家比王恺家阔气,第一回合石崇完胜。 王恺为了压过石崇,炫耀自己豪富,又在他家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谁要上王恺家,都要经过这四十里紫丝屏障。这个奢华的装饰,把洛阳城轰动了。 不过这跟石崇比还是弱爆了。 石崇用比紫丝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比王恺的屏障更长,更豪华。 你无我有,你有我炫,第二回合,还是石崇胜! 石崇坚信,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不就是比有钱么,尽管放马过来便是。一时间,石崇和王恺斗富成为帝都洛阳的坊间笑谈。 后来晋武帝为了给舅舅王恺撑腰,就从宫里拿了一株珊瑚。 那株珊瑚有两尺高,长得枝条匀称,色泽粉红鲜艳,堪称极品,在一次宴会上王恺请各位大官捧场,然后拿出珊瑚趁机羞辱参加宴会的石崇。 没想到石崇干净利落的当场将珊瑚毁掉,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这弱爆了,我家里有几十株,每一株都能将你这株碾压得体无完肤,等会我让人搬来,你随便挑选便是。” 然后他让随从搬来家里的几十株珊瑚,每一株都完爆晋武帝的那一株,在场宾客无不目瞪口呆。 石崇的彪悍让王恺自愧不如,从此以后,王恺偃旗息鼓,认怂了。石崇斗富的彪炳事迹,震铄古今,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比他富的有,但像他这样炫富作死的,再也找不到了) 石崇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跟赵川比起来,更加传奇,也更加简单粗暴。 这是一个在作死路上亡命奔走的男人!苏蕙用石崇来嘲讽赵川,还真是太看得起某人了。 “石崇脑子有点不清醒,该争的时候不争,不该争的时候拼命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赵川无语的摊摊手,看到苏蕙嘴角带笑,知道对方是在跟他开玩笑。 “你是石崇,长安君是绿珠,慕容垂就是那个孙秀,他迟早要来杀你的。”苏蕙忧心忡忡的说道。 其实有一点苏蕙说错了,长安君跟慕容垂之间是有口头婚约的,而绿珠从进石崇家门,到自尽,从来都是石崇的女人,无论身心还是名分都是。 比起见色起意,让人唾弃的孙秀,慕容垂更有理由找赵川的麻烦。 绿珠,石崇宠妾,没有之一,号称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姿色震惊洛阳,堪称是旷古烁今,历史美女排行榜都能排的上号的人物。 那时候西晋如果选美,绿珠绝对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哪个女人都比不上。 谢道韫这样的美女加才女,如果只看外貌,跟绿珠比,估计还是差了许多。 赵川都不敢想象这个绿珠会美到什么程度,能让石崇这个心狠手辣,又富可敌国的男人独宠她一人。 孙秀爱慕绿珠已久,但她是石崇的心头肉,于是当石崇失势的时候,孙秀找石崇索要绿珠,被石崇拒绝,最后石崇被孙秀所杀,绿珠跳楼自尽。 虽然石崇身上全是毛病,堪称是个没品位,没教养,没良心的浪子,一个精神上穷得只剩下钱的败类,但他对自己的女人当真很硬气,不会为了活命抛弃爱人,值得称道。 别的女人你随便挑,唯独绿珠不行。 苏蕙这样说赵川,还是带着别样的少女心思。她其实挺羡慕绿珠的,也挺信任赵川在某些方面的人品。 “如果我是石崇,孙秀派人来索要绿珠的话,我会假意答应,然后当天晚上就带着私军血洗孙秀一家,这才是真男人! 就算失败了,也是轰轰烈烈! 石崇有保护绿珠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决断,可悲可叹。 大丈夫固然不能送自己的女人给其他人,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吗?” 不知为何,苏蕙小脸一红,转过身背对着赵川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太过自信了,慕容垂可比那个孙秀厉害太多了。而且,他师出有名。” “是啊,有钱有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正因为这样,才不能胡作非为,不能做无意义的事情啊。 站在高处,可以看到更好的风景,却也有着平地上没有的高风险。” 赵川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石崇,因为他从来没有心态膨胀过。 苏蕙心中暗赞,赵川果然没有失去理智,给慕容垂和可足浑太后写信,绝对大有深意,只是他不肯说实话。 “桓温要来了,所以你担心得睡不着么?” “桓温又不是来跟我抢女人的,我担心什么?”赵川随口打哈哈,却发现苏蕙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要看透人心,无法回避。 “你是不是怕了,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苏蕙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几乎是要碰到一起,只可惜苏蕙小萝莉实在太矮,仰着头看着赵川,眼神带着温柔,还有一丝彷徨。 “没有的事,你看,虽然没有月亮,不过星星出来了。” 赵川把手搭在苏蕙的肩膀上,两人看着天边的启明星,似乎前方也不那么黑暗了。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人活一世,最后都要闭眼,也许还会再睁开,也许不会,下辈子有没有,谁也说不清,你说人活着这么累是为了什么呢? 你忙碌一生,看上去心满意足什么都得到,闭眼的时候,会不会还想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赵川的问题让人如坠迷雾,苏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只能从对方的话语里面,感受到那种寒冷彻骨的寂寞,她把自己的身体依靠在赵川身上,不知道是想温暖对方,还是希望互相取暖。 是的,桓温明天就会到这里,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去洛阳,那里会成为命运的新起点。 或者是一个庞大而无处可逃的牢笼。 苏蕙很担心,也很害怕和迷惘。 她有时候觉得长安君就是个不祥之人,希望赵川不要那么“好色”,让这个可能给自己带来祸端的人留在身边。 但她又很心安,不抛弃不放弃,苏蕙觉得跟赵川在一起,更像是一个家。 “回去睡吧,万事有我呢。”赵川摸摸苏蕙的头发,对方反射性的躲开,半路又把头凑过来让他摸。 “我想看一会星星再回去。” 苏蕙是这么说的。 赵川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人生的十字路口,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犹豫,很慎重,当那个关口来历的时候,往往觉得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很像第一个和妹子OOXX,还没明白过来,一切已经结束。 前世的时候,他也并不是一个处男,曾经有个高年级的学姐,在对方的家中,跟他有过一次超友谊的接触。 事后,对方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为什么会这样,至今是个迷。 今夜他的感觉,就如同前世那个迷乱之夜,入主洛阳的兴奋和害怕充实着大脑。 很久之后,赵川背着已经熟睡的苏蕙,朝着她和长安君一起居住的屋子走去。 点燃油灯,长安君睡得依然很死,她甚至不一定知道苏蕙出去了一趟。 “你比绿珠走运,因为我不是石崇。” 赵川握着长安君的手掌,对方似乎苏醒了,迷蒙的眼睛看了赵川一眼,又轻轻闭上,将脑袋靠在对方身边。她“翻译”了两天的鲜卑语,当真是累坏了。 “绿珠明白,石崇死了,很多人都愿意在她身上找一下失去的自尊,比如王恺,或者司马家的什么人,那样,还不如直接自尽,至少能留下千古美名。 绿珠很聪明,她无法反抗心狠手辣的石崇,她也抵抗不了那些觊觎她身体的男人。这就是江湖啊,属于女人的无奈,与男人相比,其实并无二致。” 赵川像是在跟长安君说话,其实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从石崇与绿珠刻骨铭心的爱情中,他看到了无奈和世俗。 人们总是愿意记住一些美好的东西,哪怕是有瑕疵的美好。 吹灭油灯,赵川端坐于书案前,宛如雕塑。 第五十七章 杀机若现 人有精神气,三个字三个意思,说的三样东西,分别是指精、气、神,乃是道教内丹学术语,引申开来,含义颇多,但大多说的是一个人的精神状态。 精、气、神三者之间是相互滋生、相互助长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从中医学讲,人的生命起源是“精”,维持生命的动力是“气”,而生命的体现就是“神”的活动。 三位一体,看人的状态,只需看精气神即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川这次见到桓温,发现对方的精气神,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状态! 就像是村里很多年的那种大白鹅,养出人性来,雄赳赳的样子,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斗志昂扬的偏执,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成为王者。 至于是不是当王者的料,那只是一种能力而非姿态。非洲平头哥一生都在打架中,但他的死敌天敌太多了。 桓温看上去气势内敛,含而不露,但不怒自威! 龙行虎步,似乎有王者之姿。不禁让赵川想起当初凯撒大帝说的那句名言:我来,我见,我征服。 气场,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吼出来的,有的人往那里一站,身边的人就会不自觉的矮一头,桓温就是这样的人,至少此时此刻,毫无夸张。 洛阳之行完结,按当今东晋的游戏规则,此后桓温入江左,再无一合之敌。 他已经可以随意废立司马家的皇帝,而不会受到世家和民众的反弹。 至于要不要改朝换代,只看心情和机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一到,事半功倍,一场普通的哗变就能成事。 桓温花费了家族中的无数资源,才有了今日的洛阳之行,这也是他今后用于立身立命的基础。 千般作为,万般无奈,只为人心二字。 司马家丧尽人心,才有今日权臣当道,桓温自然是明白这两个字的威力。 “赵川,你,很好。” 汜水关内四处走动的桓温,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川脸上带着微笑,不卑不亢的答道:“在下惶恐,当不得桓公谬赞。” “很多人平日里口若悬河,但关键时刻,他们要么胆子太小,裹足不前,要么得意忘形,妄想着不能得到的东西。你不一样,所以我没看错你。” 桓温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隐隐还带着威胁。 “如果我胆子再大一点会怎么样?”赵川看了桓温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话吓了站在他身边的苏蕙一大跳,小萝莉拼命的用尖锐的指甲掐赵川小胳膊上的肉,差点就要用脚踢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蛋了。 桓温都没找茬,你自己反而提起,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据说,王国宝就对洛阳太守一职颇有兴趣,对谢道韫也是念念不忘啊,他爹王坦之已经跟我求官了好几回,要不,我让他来洛阳跟你比划比划?” 桓温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赵川,某人连连摆手道:“桓公说笑了,在下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桓温点点头不再说话,该透露的信息已经透露出来了。事实上,王国宝这厮就是个祸害,桓温是不会让这个人入主洛阳的,倒是自己麾下的另一个人,是镇守洛阳的好人选,但这个地方,是用来牺牲的…… 是自己手下的人才,桓温舍不得,一般的酒囊饭袋,又镇不住场子,这样看来,赵川几乎是唯一的人选,他喵的,这块滚刀肉还真是不好打发。 桓温暗自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风光。 洛阳这块肥肉,能争取到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一旦洛阳失陷,自己又会再次北伐,那时候,就是自己一举定下乾坤的时候。 还是不能开开心心的躺着睡觉啊,晋国国内,还是有很多难缠的问题,比如屯田,比如检地,比如土断之类的。 说实话,赵川是个大威胁,不过也就那样了,对于桓温来说,夺权才是第一位的,先江左称王,随后席卷天下,这个顺序一定不能乱。 在控制江左的前提下,其他的利益,都是可以放弃的。 “咦,这畜生长得挺快的呀!” 褚蒜子送给赵川一个“祥瑞”,是头吊睛小白虎,当时还是小猫大小,现在已经在一棵树下吃熟肉了。 桓温摇头失笑道:“你看,岁月催人老,实在是时不我待啊,当年的幼虎,现在可是能伤人的猛兽呢。” 想到这里,他看了赵川一眼,又看了看正在吃肉的白虎,心中有一些很不好的直觉。 仿佛暗示着什么显而易见又不愿启齿的东西。 赵川现在或许就像当初的小白虎,只能欺负一些白兔之流的货色,但你看,现在老虎的身体也长起来了。 以后会怎么样,难道人的身体能长得比老虎还快,长得比老虎还大么? 桓温停下脚步,暗自揣摩着。 正在这时,苏蕙突然跑过去踢了吃肉吃得正欢的小白虎几脚,吼道:“你这个不长眼的,还不快滚,堵在这里碍眼!” 谁知道那白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肚皮朝上,在地上翻滚起来,脖子不停的在苏蕙的小腿上摩擦,跟后世家养的喵星人撒娇别无二致。 桓温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之前还夸耀这白虎是能伤人的猛兽,对方转眼就卖萌,实在是太“不给面子”。 这种货色真能称霸丛林?此情此景,让他心中的不安稍减。 在他心目中,赵川就是这卓尔不凡,又凶猛异常的老虎,只不过因为年纪小,又没什么根基和积累,所以现在根本没办法伤到他。 桓温对赵川的忌惮是埋在内心深处的,也许他自己都未察觉,被苏蕙这么一打岔,才醒悟过来。 尼玛,不过是只家养的老虎罢了,看这白虎是什么怂样,将来赵川就算占据洛阳,难道他还能飞天不成? “桓公,汜水关乃是洛阳屏障,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明日就启程去洛阳吧,朱序将军现在守城守得很惶恐呢。” 郗超不动声色的帮赵川解围,顺便揶揄了朱序一句,刚才诡异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赵川感激的对郗超一笑,这个“大舅哥”,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识大体,不会被私人感情左右局势。 “行了,你忙你的吧,我四处随便走走好了。”桓温可能也觉得刚才自己心中的杀机差点就显露出来。 赵川跟苏蕙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 “真是的,看你以后还宠不宠那个蠢女人,她都不把老虎看管好,明知道桓温今天要来。刚才差点闯祸。” 苏蕙气鼓鼓的狠狠的踢了路边的野草一下,她嘴里埋怨的人,正是鲜卑美女长安君。 “刚才幸亏你机灵,不过问题倒也不是很大,郗超会出来打圆场的,你看他最后不是站出来了吗?” 赵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桓温真要杀你,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来,只要他喜欢,只要他有这个需求,无论你怎么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 看到赵川又是这样袒护长安君,苏蕙翻翻白眼,无奈的说道:“长得漂亮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希望谢道韫她们到洛阳以后,你也能这么护着那个傻女人。” 正因为傻,所以才没人愿意出手对付她啊,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呢? 赵川觉得苏蕙确实是小孩子,情商未必比她一直瞧不起的长安君高。 长安君将来只要不去给自己的孩子争嫡出庶出,那么以后家里所有的人都会是她的朋友,她鲜卑女子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只能在赵川身边本分的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 “桓温对我还是不放心,不过么,也无关大局了,刚才我故意试探了他一下,大小和轻重,这位北伐主帅还是拎得清楚的,你也少操心点。” 这时那只白虎跑过来亲热的蹭苏蕙的脚,苏蕙又不耐烦的将其赶走。 “走走走,你今天差点坏了大事,平日里都白疼你了。” 白老虎呜呜的走开了,苏蕙见赵川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了?没见过我这么凶?我一直是这么凶的啊?” 傻子也看得出来,苏蕙最近脾气很暴躁,很容易生气。 “跟着我,害你没有了童年,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十岁大的孩子,特别是女孩,除了玩以外,还需要做别的事情吗? 可苏蕙早熟,接触的又都是阴谋诡计这样的事情,心思变得无比复杂,哪里有什么纯真的童年啊! “哼,别以外我跟那个傻女人一样,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 赵川的温柔让苏蕙很不习惯,却也不讨厌。她假装生气的自顾自的走了,赵川连忙追上去,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啦好啦,难得今天高兴,我下厨做点好吃的,淑文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 “呵呵,你是看到桓温来了吧,某人为了生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呢。”苏蕙心里暗爽,赵川做菜确实超一流,不愧是当年长安响当当的……厨子。 果不其然,赵川没有食言,不仅亲自下厨,还把搜罗到的陈酿美酒开了许多,宴请桓温郗超一行人。 正席之上,除了桓温和郗超外,就剩下赵川跟陆长生,外加一个苏蕙。众人都是吃菜,暂时没有喝酒,气氛有些沉默。 桓温心中暗自揣摩,赵川这厮对这个十岁小女孩挺重视的,连这样的场合都带她上席,要知道,赵川麾下大将可都没资格坐这里。 他突然觉得,当初苏道质无耻向自己求亲,就算答应下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蕙眉清目秀,算不得绝色,身材也有些干瘪,但这些都不重要。 从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看,此女颇有心计,而且善于察言观色,只怕在赵川身边的位置并不普通。 想想也是,赵大官人身边美女如云,不乏让男人见到就会神魂颠倒的绝色,他至于把魔爪伸向一个十岁的女孩么? “长生,这次多亏你父亲镇守阳城,保护北伐军后路,回建康之后,我将会向朝廷为你父亲表功。” 桓温端起酒杯,居然先敬了陆长生一杯。 看到桓温神色不太对,脸上隐隐有黑气,赵川对苏蕙说道:“你长生哥有暗疾,我正在给他医治,不能饮酒。你先带他去吃药,我等会去给他针灸,错过时辰可就不好了。” 赵川对着苏蕙使眼色,陆长生先是不明所以,随即装模作样的摸摸自己的头说道:“啊,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对不住了桓公,在下有恙在身,实在是不能饮酒,那先告辞了。” 两人如同田间的土拨鼠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厢房内就剩下桓温,赵川,郗超三人。 “赵川,你知情识趣,当真是个妙人。” 桓温轻轻的摸着自己的美须,面带微笑,脸上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赵川是如此体贴,他竟然起了爱才之心。 “我知道你是好男儿,不愿意低头。不过无妨,将来很多事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你可以让妻女到我桓家来避难。” 尼玛,你丫的会不会说话,这不就是“汝妻女吾养之”的另一种说法么? 你真当自己是曹丞相了? 对于桓温的无心之语,赵川也真是没话好说了,他知道对方是好意,但这个flag真的很挫啊! “桓公,在下女人不少,不过从来都没有用引诱,胁迫,欺瞒的方式对待她们。 我是什么人,会遇到什么事,当初已经跟她们说好,所以只能谢谢桓公的美意了。 倾覆之下,安有完卵,既然是死,那不如大家一起死得轰轰烈烈,没什么可惜的。” 赵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这大大的出乎桓温意料。 在他印象中,赵川是个小狐狸,却绝对不是什么忠贞之士。有便宜要占,没便宜也要想办法占便宜的货色,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洛阳真是一块聚气养气的好地方啊!”桓温感慨的说道,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里居然能把你这种小混蛋也变成坚贞不屈的英雄了,真是难得。 赵川鼻子都要气歪了。 第五十八章 胳膊细就看脸色 “赵川,你知道吗,我非常想杀你,有时候根本忍不住,只是心中总有个声音让我不要杀你。” 桓温敬陆长生的酒,赵川喝了,气氛一片死沉。 桓温没有说谎,赵川也知道他没有说谎。两人一直都在无声的较量。 理智和直觉,究竟该相信哪一个,赵川很慎重,桓温也很慎重。 桓温当然可以轻易碾死赵川,但赵川也留了杀手锏,你杀我,我就把“秘密武器”和金手指告诉谢家,让你跟实力膨胀的谢家互相咬吧,看谁能撑到最后。 很多人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 到时候桓温篡位的梦想,就只能成为泡影了。 赵大官人早就留了一手。他赌桓温不会那么蠢,桓温在赌赵川不会那么狂。所以暂时还能保证和睦。 “那些火药有关的东西,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想如果杀了你,或许以后会少了许多锦绣文章,少了许多能用好用的东西。 毕竟,你不是胡人,虽然不能为我所用,但只要你不犯浑,我还是能容得下你。 或者说我容得下像你一样的人。” 桓温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他是个复杂的人,能杀人,却也不会轻易杀人,更不会以杀人为乐。 这已经算是最后的招揽,只要赵川点个头,相信桓温一定会给他满意的条件。 金钱,权利,美女,还是一方诸侯?只要赵川愿意喊价,他桓温都开得起价钱。 “谢桓公厚爱,小子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有还是没有?桓温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赵川又拒绝了他,最后一次。 他以后不会再招揽,赵川就算再来投靠,他也不会真心接纳了,考试的机会,不会一直都有,没通过,或者弃权,结局都是一样。 位面之子刘秀手下的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就说过,良禽择木而栖,不仅仅是主公在选择臣子,其实臣子也是一直在挑选主公。 桓温对此看得很透彻。 “罢了,夜已深,你下去休息吧。”桓温摆摆手,态度稍显冷淡。 这里本来是赵川说了算的地方,桓温一来就鸠占鹊巢,发号施令,某人也是不以为意。 以后现实会打脸,谁才会是主人,谁又是匆匆过客,耍那些小手腕毫无意义,赵川拱手告辞。 又只剩下桓温和郗超这对好基友了,两人和往常一样,相视一笑,浅酌一杯。 “你觉得如何?此人可否驾驭?”桓温语气很随意,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过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郗超收起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严肃,他给桓温倒了杯酒,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啊,别想太多了,本来就是只野狗,想着看家护院什么的,那真是自找苦吃,何必呢?” 说难听点,郗超的意思就是你丫的吃饱撑的对赵川这样的混蛋做指望,原先一开始不就想着让这厮去搅乱北方的局势吗? 历史上,桓温北伐收复洛阳,但回师建康后,第二年,就彻底丢掉汜水关以东的国土,洛阳城与南边的联系被切断。 随后没多久,洛阳城陷落,在慕容恪的强大攻势下,晋国北方局势一直处于持续崩坏之中,战线一退再退。 逼得桓温不得不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进行第三次北伐。 在这个时空,赵川当着桓温的面,痛陈利害,才使得这位晋国北伐大都督,允许赵大官人染指洛阳,不然他现在还混个屁啊,回建康跟谢道韫生孩子入赘去吧。 然而当初桓温虽然答应,但因为赵川崛起太快,手段又太过妖孽,于是内心反复犹豫,几度对某人产生杀意。 “元子(桓温表字),恕我直言,建康情况可能有所变化,北方局势也不是那么乐观。昨日传来探子密报,鲜卑拓跋氏在龙城与慕容垂恶战一番,没有占到便宜,两军还在持续对垒之中。 依我看,这次燕国可能会顺势夺回龙城,然后反过手向南发展,有赵川这厮在洛阳,我们的压力总会小些,他就算再能蹦跶,难道还能打回建康么?” 郗超说得有理有据,桓温拍拍脑袋,他真是被自己的心魔弄得神经过敏了。 赵川这厮就算是天纵奇才,要能威胁到自己,那少说也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而鲜卑慕容正处于上升期,随时都能威胁自己。 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么? 再说了,赵川也不可能投降燕国,桓温自己手里还有朱序这道保险,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罢,明日就启程去洛阳,甚至我们还可以去弘农那边看看。” 一说到这里,桓温也兴奋起来了,却发现郗超有话,欲言又止。 “嘉宾(郗超小字),有话不妨直言,咱们名为君臣,实为生死之交,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郗超顿了顿,四周张望了一下,凑过来在桓温耳边悄声说到:“洛阳宝藏,元子你有没有兴趣分一杯羹呢?” 谢家因为某些原因,将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儿卖掉,尽管世家中人很多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很显然,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谢家,并非是因为看重赵川这个人,才将建康明珠谢道韫嫁给他的。 谢家因为这件事,名声受损,但是他们不在乎。 任何东西,都没有手里的私军重要,世道越来越乱,谢家是江左世家当中,少数能重视军备,重视武力的世家。 如果桓温也想要宝藏,势必会跟谢家直接冲突,而赵川的身份,乃是谢家的东床快婿,异常敏感,桓温不想节外生枝。 “罢了,众目睽睽,我的目的,就是要把先帝的陵寝搬迁回建康。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难免被人诟病,殊为不智。” 桓温不是没对宝藏动心,但他知道,自己的财富,乃是人心!江左的人心,会因为他这次北伐搬迁司马家的陵寝而汇聚在他身边,至此以后,他就是晋国的功臣,忠臣,中流砥柱! 无论谁攻击他,诋毁他,都是无效的,他已经拥有了不败金身! 这些东西强过金山银山,桓温觉得,任何威胁到这一点的东西,都应该剔除。 郗超对着桓温深深一拜,嬉皮笑脸的说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刚才只是试探而已。 谢家打什么心思我知道,他们想要宝藏,那就给他们呗。我们只要人心。” “来,走一个。” “走一个。” 一杯酒下肚,桓温看着郗超的脸,发现对方在用唇语跟他无声说话,那唇语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回洛阳XX!”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看郗超,发现对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隔墙有耳,举头三尺有神明,能不说的话,尽量不要说,特别是这样的事情。 桓温郗超共识多年,又是生死之交,早已明白一切。 说的未必做,做的未必说,很辩证也很实在。 长安君和苏蕙的厢房内,两人刚刚弄完今天的《鲜卑语通译》,这两人却发现赵川像是呆子一样,跪坐于书案前发呆,像是不知道她们已经做完事情。 “呵呵,今天在桓温的刀口下走了一遭啊,真刺激!” 赵川像是魂魄回到体内一样,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发现长安君和苏蕙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你们不知道吧,桓温在洛阳软禁了我的嫡系,连我的小弟孟昶都不能来汜水关。这里的将领,都是陆家出来的,极端情况下,他们也许会听命与陆纳。你们是不知道现在的凶险啊。” 长安君点点头,心中黯然,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梁影了,不是对方心里有心结,而是她根本出不了洛阳城。 这个鲜卑妹子没有想到,赵川对这些事情一直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他总不说而已。 “刚才桓温又招揽你了?”苏蕙小心翼翼将手稿放到专用的小木箱里,坐到赵川身边问道。 “对啊,招揽了呢,不过我还是拒绝了。” 苏蕙点点头,她已然明白了赵川的选择,很多话不必总是挂在嘴上说,不必逢人便说“我想当皇帝”,那不是直率,那是傻逼。 接着,赵川又把刚才桓温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长安君和苏蕙两人都是唏嘘感慨。 桓温也真是枭雄之姿了,赵川这样的“反骨仔”都能忍,难怪能创出现在这么大的基业。 “明日,启程去洛阳,到了洛阳以后,专门安排你们的住处,务必让你们住的安心舒适,咱们以后,就在洛阳安家,这片地方,我说了算!” 长安君几乎是要欢呼雀跃,若是苏蕙不在,她要把赵川的嘴唇亲肿,而小萝莉苏蕙则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鲜卑妹子的脸,心中暗自叹息。 人没脑子的活着真好,不需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长安君这样子,没赵川罩着,出门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来劫色。 赵川能罩着这个傻妞,那谁来罩着赵川呢? 苏蕙瞥了赵川一眼,这个傻蛋,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莫非以为到了洛阳,就会天下太平么? 难道他不知道,洛阳这块地方,是天下人最喜欢争的地方吗? “唉,就你们心大,傻女人,你今天陪他睡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咱们都会死呢,你把他睡了,也算没有遗憾了吧。” 苏蕙起身便走,被赵川一把拉住。 “你啊,真是没有童年了。” 他把苏蕙按在床上坐好,跟长安君两人并排。 “其实呢,欢乐的大日子,就应该要笑,要大笑。以后没有人对我们发号施令,谁打我们,我们就打回去,不必看谁的脸色,这样不好吗?” 听了赵川的话,苏蕙本来想说这洛阳周边全是胡人的饿狼,又不想赵川嘲讽她想太多没有童年,只好沉默不语,那态度摆明了,就算我无法反驳你,至少也不会附和你的话。 “好了,你们累了一天,现在是娱乐时间,我来问问题,你们回答,答出来呢,你们就在我脸上画乌龟,答不出呢,哼哼,你们怎么惩罚我,我就怎么惩罚你们。” “好啊好啊,苏蕙在这里,我们才不怕你呢!” 长安君搂着苏蕙的肩膀,很快就进了圈套,让苏蕙无语凝噎。 你这些年的智商都长到哪里去了啊,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唉。 “出题吧,大当家。”苏蕙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一题,听好了,沙漏什么时候不会走?” 赵川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入套的妹子,心想今夜就能将你们画成乌龟王了! “沙漏?沙子漏到下面就不会走了啊,这还用问?”苏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长安君殷勤的将一个精巧的陶制小沙漏放到书案上。 “你看,沙漏在这里,你让它走两步看看,要是它能走,我叫你姑奶奶叫一辈子行不?”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蕙,长安君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沙漏自己不会走路啊!” 赵大官人用之前写《鲜卑语通译》还未干的毛笔,在长安君白皙的脸上画了个×,在苏蕙脸上画的时候,小萝莉本来想躲,却又愿赌服输的把脸凑过来让赵川画。 “听好了,第二题,有一棵树,在距树两丈远的地方有一堆草,一头牛用一根一丈长的绳子栓着,但是这头牛把这堆草全吃光了,为什么?” 哈?这他喵可能吗? 长安君和苏蕙比划了半天,都快疯掉了!赵川笑呵呵的在两人脸上又画了一朵花。 “哼,这种题目,根本没有答案。”苏蕙觉得赵川根本就是在耍诈。 “图样图森破了吧,骚年,这头牛又没有拴在树上,别说一丈远,就算是十丈远,也能吃得到啊。” 这样也行? 苏蕙都要给某人跪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个妹子的手臂,小腿,脖子,脸,凡是能露在外面的地方,全部都画上了各种图案。 “就到这里吧,我去给你们打盆水洗脸。”赵川伸了个懒腰,走出了房间,他想睡觉了,今天接待桓温这尊大神,真是太累了。 “看到你现在也这么丑,我心里就平衡了,但我现在和你一样笨,又让我不高兴,怎么办?”苏蕙无奈的问道。 长安君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比她满是墨汁的脸,格外醒目。 她指了指自己胸前优美的曲线,得意的说道:“谁说我现在跟你一样丑了?这里差得远呢!” 第五十九章 看他盖高楼 阳城,谢道韫所居住的临时小院里,这位名满建康的美女加才女,正在整理书稿,她和王孟姜两人的书稿。 知识有没有价值,全在于有没有人欣赏,有没有人愿意传播和推广,它可能一文不值,却也可以千金不换。 谢道韫觉得很多东西还是需要赵川来最终拍板,她和王孟姜两人,总觉得雾里看花,不甚明了。特别是王孟姜,脑袋已经快要扛不住她那些离经叛道的念头,需要有个强力人物来“镇压”了。 前两天做“试验”,差点把屋子烧了,王家小妹反而兴奋得不行,对于这些,谢道韫无法理解。 “咳咳咳,我可以进来吗?” 正当谢道韫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敦厚的声音。 完了!这里乱七八糟,丢人丢大了! 谢道韫大脑一片空白。 陆纳来了,据说,这位就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当然,私生子的事情嘛,弄得挺尴尬的,身为朝廷重臣的陆纳也没有公开承认赵川是他儿子。 作为“明媒正娶”的正房,见到未来公公是什么礼数,谢道韫一直很犹豫,还好对方也不太计较这些。 “道韫姐,快开门啊。” 谢道韫打开门,发现王孟姜居然也在,心中有点吃味。 她看得出来,王孟姜似乎格外得陆纳和紫韵夫人喜爱,尤其是紫韵夫人,跟这位简直无话不谈。 还好那位夫人现在出远门了,不然这尴尬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去洛阳,参加祭祀大典!” 陆纳没有废话,而是直入主题,王孟姜脸上全是兴奋,身体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知道了,孟姜,快点,快来帮忙,我们马上就走。” 看到屋子里正在收拾,陆纳点点头说道:“等会马车会停在院子门口,你们上车就行了,此番去洛阳,你们就不必再跟着我,以后再见面,不知是何年月,你们都多多保重啊。” 陆纳递给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一人一个玉佩,形状如同蝴蝶的翅膀,拼起来正好是一个蝴蝶。 “不要客套了,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反正,享福受罪都是那小子,我也管不了,祝福你们吧,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陆纳走得很是潇洒,只剩下二女面面相觑。 “别傻站着,快来收拾东西吧。” “来了来了,我说道韫姐,刚才那个……为什么我觉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呢?” “没什么,快点收拾东西。” 谢道韫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实际上她心里很害怕。 通过种种迹象分析,一波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家里派人来提醒,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回江左了,更不要去建康。 哪怕是谢家人死绝了,也别回来收尸,等家里派人传消息便是。 随着北伐的进行,乃至收尾,似乎,要发生大事的是在……建康城? 脑子里出现迤逦的画面,当初赵川一边将她抱在怀里揩油,一边说着建康城的政局,以及谢家在晋国朝局中所扮演的角色,很多原来想不通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桓温异军突起,老牌豪门琅琊王氏力有不逮,缺乏军方的强力人物撑腰,所以才有谢家掌握军权的契机,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北伐,出力最多当然是桓温,但第二位就是谢家。 其他世家害怕桓温,需要一个桓家以外的势力,来充当保护伞,这就是谢家的作用。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可怕的念头,想起陆纳之前那难看的脸色,谢道韫有些明白将来要发生什么了。 “知道桓温为什么要北伐吗?” “为了汉人?收复河山?” “嘿嘿,不对,他是为了让人心在他这边,将来行霍尹之事的时候,让世家们拿他没办法罢了。 朝廷看起来很大,却也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你知道有多少人暗地站在他那边吗?” “那他将来不是会篡位?” “道韫,你真美……” 那个混蛋,关键时刻不说了,又切换成了情话模式,然后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他轻薄。 谢道韫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发现王孟姜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道韫姐,你不舒服吗?你额头上全是冷汗。” “哦,没事,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出去看看。” 谢道韫发现自己都有些腿软,果然是被吓的吗? 桓温要篡位!北伐回去就会篡位!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 谢玄会不会有危险?他会不会被桓温秘密抓捕?该如何是好?谢家会不会有灭顶之灾? 很快,马车就来了,二女上了车,随即马车驶往城外,陆纳带着大军,早已恭候多时。 阳城城内,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没大军入驻,这里也不过是晋国淮河以北的一座城池罢了,还是沦陷过的城池,原住民早已搬迁去了江左。 后面的时间,谢道韫一直都是情绪低落,王孟姜问一句,她就随便答一句,有口无心。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赵川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是潇洒睿智,谢道韫觉得自己当时是犯了花痴,只觉得他文采斐然,却没有仔细思索他话语里暗示的意思。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 谢道韫喃喃自语的说道。赵川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很“好色”,但他心里装着的却是天下,跟王国宝这样的色中饿鬼有着本质的区别。 “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王孟姜把头从窗外缩回来,疑惑不解的问道。 “没事,我靠着你睡一下,有点累了。”谢道韫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抱着王家小妹的胳膊,她什么都不打算想了,到了洛阳再说吧。 赵川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主动点,牺牲一下,把丁胜给自己的那个什么图上的姿势都试一遍,赵川那家伙心肠软又喜欢自己,肯定会想办法的,嗯,他最受不了自己勾引了。 谢道韫对这点还是相当自信的。 至于宝藏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她觉得那些都不是事。 不过谢道韫想不到的是,一直担忧的那个桓温,其实在汜水关也是坐立不安的。 这位晋国的顶梁柱,深夜来到汜水关城头,吟诵赵川的那首“山河表里潼关路”。 潼关是关中入口,地位比汜水关重要。 两个关口把洛阳夹在中间,让这片地方成为了一个极小的封闭地带,南面是洛河,北面是黄河,号称是“小四塞”了。 他曾经想过,将晋国朝臣“哄骗”到洛阳,迁都到洛阳,然后,自己再慢慢的恢复北方的河山,那时候朝廷肯定跟现在不一样。 现在没有他桓温,胡人也很难打过淮河。如果当初迁都洛阳,没有了他桓温,无论是王家还是谢家或者司马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朝廷也不傻,能在江左安心斗地主,没事调戏下美女,下个棋跳个舞什么的,谁愿意去北方跟胡人打死打活啊! 除了赵川这个人以外,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朝局都是按自己的思路在走,退而求其次的思路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也许我会被人唾骂,但百年之后,史书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桓温望着北方的山峦,心潮起伏。 正如洛阳是赵川的新起点一样,洛阳亦是自己的新起点。 “过来吧,有什么事情?” 他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城墙的阴影处徘徊。 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斥候,来到桓温身边,悄悄在他耳边说着话。 “谢家做的?为什么?难道他们当初也想跟司马家联姻,想再出皇后?” 桓温一脸古怪,做任何事情都有动机,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去干。谢家吃饱撑的去动太原王氏为司马聃精心准备的皇后,莫非是想取而代之? “主公,这想来不太可能。 嫁到皇家的必是嫡系。 谢家嫡系,成年女子有四位,都是谢奕所生。 22岁的谢道韫,20岁的谢道荣,18岁的谢道粲,16岁的谢道辉。 谢道韫不说了,什么状况您也知道。 谢道荣已经出嫁,夫君范少连且不说为人如何,其家族乃是荆州名门望族,先祖范增。 谢道粲新嫁郗家郗恢,据说在夫家被捧若珍宝。 小女谢道辉与桓石民……” 还没说话,桓温不耐烦的打断说道:“是的,这女子马上就要进桓家家门,成为我侄媳妇了,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莫非我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桓家与谢家,终究还是联姻了,并不因为桓婧的任性而阻断。谢家谢奕小女谢道辉与桓温弟弟桓豁之子桓石民定亲。 桓石民堪称是桓家下一辈当中人品与能力最为出类拔萃之人,桓温在松口气的同时,也是感慨谢家眼光老辣。 桓家的桓石民,就等同于谢家的谢玄。谢安出手,向来都不肯吃亏。 “他们不是为了破坏婚约,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桓温霸气外露,气场让这位亲信斥候忍不住浑身颤抖,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驽钝,不知原因。” “罢了,谢家定然是为了宝藏之事,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对了,那个贱女人肚子里的野种查清楚是谁的么?别告诉我一个废男人也能搞大王穆之的肚皮!那件事你办得真是窝囊!” 那件事,大概就是指废掉司马聃男根的事情,想不到这位斥候竟然是桓温最亲信最私密之人。 馊点子是郗超出的,但不是郗超指示人去办的。 “属下估计……很可能是赵川,时间地点都对的上。从他一贯的作为看,也不稀奇。” “这件事我会去查证的,你不要管了,洛阳大典你也不必去了,免得被人认出来,去吧,回寿春等着我。” 桓温不耐烦的挥挥手,自从这个人上次背着他的意思伏击赵川之后,就已经失去桓温的信任。 穿着黑衣皮甲的斥候咬咬牙,脸上出现狰狞的神色,不甘心的说道:“赵川此子,乃是狼子野心,为人颇有手段,善于操弄人心,不如杀之!!” “放肆!我杀什么人,什么时候杀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滚,回寿春好好反省一下!” 那位穿着黑色皮甲的斥候走了,如果赵川在此地,一定认得出来,此人就是前荆州水军大都督,竺瑶! “真是的,没一个省心的,我岂能看不出赵川是个祸害?但你眼里只有妒忌的人,我心中却是装着天下啊,跟天下人相比,赵川这家伙又能算哪个葱?你就是格局太小了,所以才难当大任!” 看着竺瑶离去的背影,桓温失望的喃喃自语道。 且不说赵川是不是狼子野心,就算是谢家,也是小九九颇多,包藏祸心,难道谢家也要一起灭了吗? 见一个灭一个,谁来帮你治理天下? 被人这么一闹腾,桓温的思绪全部被打乱。竺瑶没有胸怀天下的大格局,但赵川有。 对于竺瑶这样的人,好控制,也翻不出浪花来,但赵川不一样,他有搅动风云的能力,只要有时机。 项羽当年想杀刘邦的时候,或许并非如同史书上说的智慧不足,他或许是想杀而不能杀呢? 桓温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挺能理解项羽的。 走下城楼,桓温的脚步似乎都沉重了几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要选择就会有放弃,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他虽然不信佛,但对佛家里的“舍得”之说,还是相当推崇。 舍得舍得,没有舍哪里有得? 这一夜桓温睡得很不好,不是因为蚊子多,而是他心里装的事情太多。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李白的诗,很贴和桓温的心境。 然而准备开拔去洛阳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不止是他自己,郗超,赵川等,也都是顶着熊猫眼,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赵川,让人把我的旗号打出来。” 桓温的声音带着威严,这个时候,你只能按照他的命令来,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很“不好说话”。 “得令!” 赵川让自己手下的亲兵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硕大旗帜,红边黑底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尺寸很是惊人的“温”字。 这时,桓温脸上才面露得意的笑骂道:“就你这小滑头最会猜我的心思,去吧,你的人为先锋,咱们出发去洛阳!” 第六十章 各忙各的事 汜水关离洛阳不远,但桓温走得很慢,以至于朱序前来接应的人都到了,队伍离汜水关却没走多远。 盔明甲亮,声势浩大,旗帜鲜明,这是东晋的武装力量,几十年来头一次堂堂正正的出现了黄河南岸,洛水北岸。 桓温没有看到当地人“赢粮而影从”,也没看到“夹道欢迎”的盛况。 北方汉人的血,早就冷了,他们认为,冉闵走不通的路,桓温依然也走不通。 这些人或许不会转过身就投靠鲜卑慕容,但他们可以原地站着观望,直到桓温这样的人,打过黄河,打进关中,占据幽燕。 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吃饱穿暖,永远会排在所谓“大义”的前面。 “哈,咱们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呢。” 桓温自嘲的来了一句,看了赵川一眼,只见这少年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呵呵,以后,这里的人都会归你管,好好努力吧。” 桓温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刚才路过的村落,家家户户都是紧闭着门,郗超叫了几个亲兵去叫门,说明了他们的身份,结果根本没有人买账。 “你迁走了洛阳的富户,这些人可都看着在呢?不要小看农民的智慧啊。” 赵川刚才一直在低头沉思,听到桓温在揶揄他,忍不住怼了一句。 这话让桓温和郗超无言以对,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目的本来也是为了削弱赵川。 带走了富户,赵川这厮就收不到钱了。 没钱的话,就无法实现经济上的内循环,赵川能守住洛阳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别想有什么发展,这,就是当初郗超给桓温的计划。 所以他不赞成桓温对赵川下杀手,因为对方翻不出什么浪来。有得必有失,桓温迁走了富人去江左,留下的穷人们,对他自然只剩下猜疑和愤恨。 你认为只有富户才有钱,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理解什么是钱。 劳动创造价值,除了生产资料(土地)以外,人才是最值钱的东西,你把富人带回江左,只会推高那里的隐性通货膨胀。 赵川心中冷笑,这些他当然不会跟桓温废话,现在对方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自己还是在一边看着比较好。 这只是一路上的小插曲,朱序接应的人马和他们会合后,桓温和赵川等人抛下队伍,直奔洛阳去了,而郗超留下来压阵,依旧进行着虚伪而毫无意义的宣传。 邺城,邺中寺。 法显小和尚老神在在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玉低眉顺眼的坐在慕容伟旁边,这位燕国的年轻皇帝,眼神中带着期盼的看着法显,嘴唇微张却是欲言又止,脸上布满了纠结。 “陛下有话不妨直言。中枢伟岸,则万民齐福,贫僧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法显的话,让慕容伟心中大喜,他对着高玉使了个眼色,随即一声不吭的出了厢房。 让慕容伟自己亲口跟法显说,现在他已经不能玩女人了,不是因为身体不行,而是被人下了“邪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厢房里只剩下法显和高玉两人。 “终于找到你了……这一路可真是一波三折。”法显脸上少了庄严肃穆,却是嘴角勾起,面带笑容。 混进邺城真不容易,还好北方缺和尚,鲜卑慕容对于佛教,采取的也是宽容甚至鼓励的态度,法显随便跟城门官说了几个佛家的典故,就顺利入城了。 至于邺中寺,法显进来就更容易了,他是鸡鸣寺的高僧,在这里挂单易如反掌。 邺中寺周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法显很快打听到最近慕容伟身边有个叫高玉的家伙蹿红得很快,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会面。 “我在这里也是如履薄冰,你是来通知我回去的吗?”高玉沉声问道。 他想了下,小可足浑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个极为致命的定时炸弹。吃干抹净搞出人命来了,现在想脱身就难了! “赵川那家伙说,你如果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回洛阳,如果混得好,那就继续潜伏,什么都不要做。” 哈?还要继续潜伏?有木有搞错啊? 高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了,慕容伟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法显凑到高玉身边,低声问道。 高玉不得不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法显,当然,那些风流韵事就没必要让这个和尚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把慕容伟叫进来吧,我知道应该这么说了。” 法显自信满满,这让高玉心中涌起一股不靠谱的感觉,但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只得无奈点头,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尽量不让慕容伟看出自己的失落。 很快,慕容伟重新回到厢房内,法显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不急不缓的对他说道:“施主,贫僧跟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小秃驴你讲什么鬼话,快点把解决办法告诉我就好了! 慕容伟心中不耐,脸上却依旧客气的说道:“大师直说就行,不必有所顾忌。” 皇家出身的子弟,生来就是演员,如果不知道慕容伟的为人,还真容易被这家伙骗过。 “从前有个贼人,从一户人家家里偷了东西,他担心主人家报复,就趁着主人睡觉,将对方反锁在门内,拿走钥匙。又把窗户钉死。 后来,有个和尚路过听到了主人家的呼救,就跑来,问那个主人要怎么才能救他。” 法显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那个“红衣妖女”就是贼人,慕容伟是主人,至于偷东西这一类的比喻,不是慕容伟关心的重点。 他最想知道的是,怎么开门!而不是佛教那些得失啊,因果啊什么的废话! “那和尚就说,我没有钥匙,打不开你的门,也没有工具能撬开封住的窗户。 如果叫几个人强行踹门来救你,只怕动静太大,你这屋子要塌。 不如你跟我描述下那贼人模样,我抓到贼人,用她的钥匙,自然能开你的门了。” 法显绕来绕去,其实想说的无非是四个字:爱莫能助。 “大师,我专程来找你,结果你就这么糊弄我,似乎有点不地道吧?” 慕容伟一脸黑气,处于爆发的边缘。法显看对方可能下一秒就会“炸了”,连忙圆场说道:“施主误会了,贫僧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除施主的禁制,却知道一定不能随便找人胡搞乱搞一气。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人,这些问题自然就不再是什么难题了。” 慕容伟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的问道:“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实没什么办法,而且劝施主别再瞎折腾,也许会越弄越糟糕。 贫僧认为,此人既然花了这么大心机,自然不会无所求的戏弄施主,那么等着便是,机缘一到,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的。” 佛家说话,就是不喜欢把话说死,怎么样都可以圆回来。慕容伟想了想法显所说的,感觉对方还算是个实诚的人,一个人要算计他,大可不必这样。 只不过……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真的让人很不爽啊! 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特别是在命运面前,慕容伟认怂了,带着高玉离开了中邺寺。 太原城,一片繁忙景象! 春麦熟了! 当初苻坚攻略太原的时候,张平并没有采取残酷的坚壁清野政策,烧掉还未成熟的春麦。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靠山,如果这样做,无论输赢,最后只能是大家一起活不下去吧。 张平的节操赢得了苻坚的尊重,现在他依然是太原城的城守,组织人手进行春麦抢收。 今年收成很不错,各地都是。 或者说历史上的这几年,北方都获得了难得的好气候,证据就是鲜卑慕容这几年不断攻伐东晋,却依旧没有断粮。 “景略啊,长安传来消息,现在混乱又加剧了,苻家内部依旧乱作一团,苻健却当做没看见一样,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苻坚和王猛站在太原城城门口,看着一车车的麦子运到城内,脸上有笑容,但苻坚的语气却十分不满! “赵川那家伙说过一句话,叫做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这话说得不是很有意思么?” 无论追求什么,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活着。 死人不会被记住,也无法享受曾经拥有的一起,地位,财富,美人等等,所以赵川的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很狂,但说的毕竟也是事实。 并没有什么夸大其词的地方。 “还要等多久?我还需要一直等着么?” 苻健已经出招两次,都被王猛以静制动的化解,仅仅化解还是不行的,久守必失的道理,苻坚很清楚。 自己的叔父,鸡毛令箭的把戏玩得很是熟练,你反抗迟早会被他玩死。 “你叔父没有治国之才,苻生也是志大才疏,这一点,他们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能打一些歪心思。” 苻坚的担忧,王猛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仿佛那些根本不是事。 “长安的乱局啊,就要开始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你叔父的消息就行,走,去看看麦子的收成怎么样。” 王猛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长衫,看上去朴素,甚至有些邋遢。 但苻坚不敢小看这个人,又不敢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个人,却又很是依赖这个人。 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说到底,还是秦国底子太薄,文臣里面能排的上号的人不多,会打仗有什么用?后赵石虎打仗一流,最后还不是完蛋了么? 苻坚心中总是会有些不安,总觉得长安会在一夜之间变天,让他赶回去都来不及,只能接受胜利者的处置。 暴雨前的黑云压城,心中压着石头,那种滋味不疼不痒,却让人无法呼吸。 建康城,鸡鸣寺的一间厢房内,褚太后像个小女人一样嘟着嘴怄气,丁胜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已经是深夜,按道理太后的房间里,是不该出现男人的。 “谢安的意思,是让你这次务必去洛阳一趟。你应该去,也最有资格去。” 两人的关系,谢安非常清楚,所以丁胜总是作为谢家跟褚太后之间的联络人。 不过这次情况似乎有些变化,褚蒜子非常倔强,一点点都不愿意让步。 “这个局,我已经不想维持下去了。让司马昱明日就出发吧,他不去,别怪我让禁军押送他去,其他人早就出发了吧,再不赶路,时间来不及了,桓温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呢。” 褚蒜子一脸冷笑,完全把丁胜的话当耳旁风。 司马聃的事情,对她刺激太大,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在乎子女的。 从怀孕开始,孩子就是母亲的生死之交!这是后世常说的一句话。 “能不能让我知道原因。” 丁胜没有继续劝解,他很了解褚蒜子,毕竟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 当然,对方也很了解他。 “我累了,当初,是别人让我走上这条路,和谁成亲,和谁一起睡,给谁生孩子,站出来当太后摄政,这些都不是我选的,也不是我能拒绝的。” 她眼神哀怨的看了丁胜一眼,柔声说道:“就像当初我即使没选择你,结果还是让你脸上多了几道伤疤一样。” “身不由己的那种痛,我已经受够了!” 褚蒜子蜻蜓点水一样抚摸了丁胜脸上的刀疤一下,随即两人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她不是谢道韫,冲动之下,可以肆无忌惮,侥幸冲破枷锁,追求幸福。 她现在就是中枢的一件神器,政治上的定海神针,任何私人的感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褚蒜子打算任性一回,不再让人摆布来摆布去的。 “你回去跟谢安说,建康城变局已定,让谢家早做准备,我已经指望不上,他应该明白的。” 这位传奇太后把袖子一甩,转过身不去看自己的青梅竹马。 “你多保重……我能帮你的不多,现在是,以后……也是。” 丁胜这话让褚蒜子心如刀割。 哪怕这个男人现在强迫自己跟他上床,也比这句话强了千倍万倍! 丁胜那健壮而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鸡鸣寺,褚蒜子无力的趴在床上,随即放声痛哭! 她变了,他没变,命运转了个圈,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 第六十一章 宝藏的消息 知了知了的声音不绝于耳,凉风吹过早已被汗湿的后背,炽烈的阳光穿过手指的缝隙,让人无法直视。 赵川看着远方城门上方硕大的“洛阳”二字,心潮澎湃,脑子里却冷静得让人不敢相信。 原来,这就是洛阳!还真……他喵的有点小啊! 失望,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失望!原来西晋那奢华的顶端,也不过如此! 原来,洛阳和此时的建康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建康城此时并没有城墙,而是由很多“卫城”(比如石头城,东府城)环绕台城,组成的众星捧月的城市结构。 随着人口大量迁徙,这些“卫城”,早已不具备当初的防御功能,城内城外,有各个阶层的人口居住,将那些空隙连成一片,形成了独具特色又充满活力的大城。 石头城当初是要塞,乌衣巷当初是士兵驻地……这几十年来,东晋将首都发展成了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天下第一大城! 而洛阳呢?发展停滞了,一直处于胡人的包围之中,人口流散,城池破败。 就像现在赵川看到的那样。 洛水以北的传统城池,还是颇具规模,至少以百尺楼为主体的防御体系都比较完备,只不过……洛水南岸的平民区,早已毁于战火。 洛阳就像是一个被摘除了半边肝脏的病人,失去了洛水南岸的造血功能,只能靠着外部输血,来维持城市的日常需求。 白天,城内的人去南岸种地,日落再返回城内,这是条件好一点的人。 依然还有一些“放弃治疗”的农户,在南岸搭棚子,搭茅草屋种地,企图在那里生根。 但这些人的结果都不会太好,因为胡人偶尔会到这里抢人,城里没有根基,到时候你躲进来,失去了一切,只能成为富人家的佃户。 世道的艰难,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异常的公正和残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你的样子,好像很失望?” 桓温一脸古怪的看着赵川,他并不知道对方乃是“见过世面”的人物,那些几十层楼高的建筑,在对方眼里就跟天上的浮云一样。 人口几百万,那是二线城市,就是省会,也大多超过了一千万人,更别提还出现了几千万人的巨无霸。 “桓公说笑了,在下并无此意。” 赵川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却也明白了东晋的那帮人,为什么打死都不迁都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在的洛阳,都比建康城差了十万八千里! 直到鲜卑北魏南下,迁都洛阳,这座古都,才换发了第二春,乃至隋唐时成为“东都”,连贯东西,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这并不是洛阳这座古城的巅峰! “你啊,看不出来心还挺大的,连洛阳都看不上了呢。”桓温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赵川的肩膀,翻身下马。 他这次到洛阳,是为了“作秀”的,是为了让天下人看看自己的姿态,是为了将司马家祖辈的陵寝迁徙回建康城的。 骑着马进城,太过于飞扬跋扈,会破坏自己的形象,虽然桓温也很想在洛阳呈呈威风,但目前很显然并不合适做那样的事情。 桓温已经下马,赵川自然也不能不下马,他走到一辆马车旁边,轻轻的敲了敲马车的木质窗户,里面伸出一只干柴一样的手臂,用带着清香的手帕胡乱在他脸上擦了一下。 “快了,我们马上就进洛阳城了。”赵川看了端坐于马车里的郗道茂一眼,发现对方居然异常平静。 “对我来说,只有两种地方,一种是有你在的,一种是没有你在的。” 好吧,你这也太会撩了!赵川敏锐的发现对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藏在那张老迈脸庞之下的,是一颗快要跳出来的跃动之心。 毕竟,这里将是他们的家,将是他们的新起点,就算不把欢呼雀跃挂在嘴边,心中的欢愉又岂能掩盖? 郗道茂侧过头顽皮的对赵川眨了眨眼,随即关上马车的窗户。 正在此时,赵川发现从洛阳城的东门,也就是面朝他们的那扇门中,出来了几个盔明甲亮的骑士,两手空空不带兵刃,径直朝着他们走过来。 “桓公,祭祀大典所用器物,都已准备妥当,请入城核验!” 一身戎装的朱序,翻身下马,对着桓温拱手说道。 “嗯,进城再说。”桓温不耐烦的摆摆手,虽然对朱序的工作很满意,脸上却不太好看。 呵呵,每个岳父,看到自己如花似玉,捧在手心的女儿被一个小白脸勾搭走,心情都会跟现在的桓温比较类似吧。 朱序看到赵川,投来感激的目光,若不是赵川谋划,朱序这次死定了,别说抱得美人归,能保住小命就要偷笑。 “大当家,大恩……”赵川摆摆手打断朱序的道谢,双眼紧盯着对方的脸。 “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吧,所有的东西。” 朱序来不及反应,赵川就已经擦身而过,很多事情,根本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没必要说透,以免伤感情。 这让朱序有些羞愧。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对某个人有所亏欠。 于是众人入城,小小的一步,却是赵川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步,他终于不肯再寄人篱下,终于要直面这个时代站在最高峰的英雄,奸雄,枭雄们。 入夜,洛阳城北防卫中枢百尺楼的密室里,赵川和一个黑衣劲装的女人抱在一起。 “川,我好想你,又不能去找你,真的好痛苦。” “敛秋,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不知道宝藏的地点很危险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去?” 赵川拍打着敛秋的背,这位冉闵家的女儿,行事的作风当真跟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出身让人唾弃,也没读过什么书,没有梁影的静雅贤淑,甚至也远远比不上长安君的相貌,如果我还不能为你做什么,以后怎么能在你身边呆得下去呢?” 你这么说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 赵川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说服这个偏执而要强的女孩。 “我和董润叔叔,由于有经验,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不解决的话,还真是有些棘手。” 敛秋详细的跟赵川讲述了她和董润在陵墓里的发现。 “你是说陷阱什么的,根本消耗不完么?”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敛秋,没想到对方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也许可以消耗完,但需要填的人命,也会多到你难以想象。”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敛秋和董润这样的武艺,然而宝藏即使开启,也需要很多很多人去搬运,那些人,怎么躲过陵墓里的机关,还真是个大问题。 “董润叔叔说,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如何关闭这个机关。他画了一张图,将每个机关的位置都标出来了。” 敛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摊开放在石质的桌案上,上面画的东西,似乎是一张平面图。 只不过极为潦草! “上面标注的,是暗箭的位置图,以石柱为计量单位,暗箭射击是杂乱的,一次十支,上面涂有剧毒,非常危险。” 敛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闪着蓝色幽光的铁质箭头。赵川点点头,这玩意只要刺破皮,就能带走一条人命,更别说箭头上的倒刺了。 真他喵的阴险啊! “两侧的柱子是一齐射击的,难以躲避。我和董润叔叔,都是用包裹铁皮的大号木盾,才能堪堪防住。” 敛秋说得轻松,赵川却也能语焉不详之中,感受到那份玩命的刺激。他怜爱的捋了捋对方额前的长发,两人四目相对,情不自禁的吻在了一起。 “别,别在这里……现在说正事。” 敛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挣脱了赵川的怀抱。 不是她不想跟对方一夜春风,而是她害怕自己忘记说什么,而导致赵川惨死在藏着宝藏的森森墓穴之中。 “滚球?隔断?水淹?” 赵川盯着桌案上的那块布,若有所思。 “机关肯定是用水来推进,也许是地下水,也许是洛水,不过应该不会是黄河吧。” 他一下子就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利用杠杆的原理,利用齿轮传动的原理,用水驱动机关,非常可行,而且早有先例,比如,秦始皇陵就是水力机关的集大成者! 水力将机关的势能推高,触发后,利用另一端的重力复原,可以运行一万年不停歇,只要机关经得起磨损就行! 赵川在石桌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还真是很可行的一项技术,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藏着宝藏的陵墓,杀人的机关就是靠着这种原理周而复始的运作着。洛水排到更深的地下河里面。 这想法,挺天才的嘛!不愧是上一个穿越者啊! 看到赵川露出阴险的笑容,敛秋拉了拉他的袖口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确实想到了些东西,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恐怕有点麻烦。” 首先,陵墓在外,肯定会有一个机关,通过往复运动,来保证陵墓里的机关开动和闭合,不然无法保证内循环。也就是说,也许是一块巨石,里面机关一旦触动,它就会被拉起。 触动机关是侵入者,维持机关运作的是靠着洛水或者地下水的水力。 然后,通过重力作用,巨石向下,机关复位,完成了一次对入侵者的猎杀。 破坏陵墓外的机关,乃是停止内部机关的最核心步骤! 除此以外,工匠们为了逃生,除了盗洞以外,也一定会留着特别手段,内部有暂停机关的手段! 这种临时手段,极有可能有时间的制约,只能暂停一段时间。 弄到宝藏,还真他喵的是件麻烦事情! 赵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着敛秋,发现对方一脸关切的看着他,眼中全是柔情蜜意。 “夜深了,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几天你不要露面,等桓温走了,我们再去找破解的办法。” 话说了半天,却没有看到敛秋移动步子,赵川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川,我有点不明白,为了谢道韫这个女人,就拿可以让你如虎添翼的宝藏去换,值得么?” 这话敛秋在心中已经憋了很久很久,已经让她很不爽!以至于到了不吐不快的时刻。 “唉,说了你也很难明白的,或许以后时间会证明一切吧。我们将来相处的日子还长,什么伪装都是藏不住的。” 赵川很隐晦的告诉敛秋,自己交给谢家宝藏另有目的,只是这种伤谢道韫的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看着敛秋失落离开的背影,赵川知道今天看来是没有艳福跟对方发生点什么了。 密室内的油灯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的,要骗过外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谢家几十年后才掌管北府兵,天道补不足而损有余,我这么做,无非是替天行道罢了,这种话又怎么能说出口。” 赵川身体松弛下来,无力的靠在石墙上,房顶天花板上挂着一直小壁虎看上去似乎有些诡异。 东晋,毫无疑问在五胡时期是活得最长的,它和它衣钵的继承者,一直活到了隋朝初年。这样一个巨无霸,赵川觉得即使自己一统北方,也是很难将其一口吞下的! 秦国苻家也好,鲜卑慕容氏也好,都有他们先天不足的地方,唯独东晋,虽然要死不活,但还真没什么空子可钻。 桓温死后,谢家夺权,跟没有桓温的桓家明争暗斗。 由于谢安和桓冲的大局为重,两家的斗争还处于斗而不破的阶段,这个时期,以谢玄为主攻,桓冲为侧翼,东晋大片的收服国土,很是打了一波小高/潮。 但谢家人才凋零过快,两边平衡就被打破,桓玄上位,攻破建康,建立桓楚! 赵川把自己的暗棋,压在谢家身上,希望助推谢家,能早点拥有跟桓家抗衡的实力! 这样一来,谢家才会对自己倚重,才能在东晋的朝局中获胜! 娶谢道韫,送出宝藏,这些都是这个战略的一环,不可或缺。 没有谢道韫,也会有谢道粲!无非是政治婚姻不让他心里舒服罢了。 第六十二章 寝食难安 龙城(今辽宁朝阳)的东面,是渝水,后来改名叫大凌河。 渝水是龙城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也是中国东北独流入海的较大河流之一这条河,后来又称为“白狼水”。 唐朝时改称“白狼河”,辽时称“灵河”,金、元时改“灵”为“凌”,称“凌河”,也有记载称“凌江”。 总之,这是龙城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慕容垂现在站在渝水对岸,望着龙城东面的城墙发呆。 龙城倚河而建,取水方便,渝水亦是龙城护城河的源头,这里处于一个河面宽阔的地带,根本没办法截断。 有时候地理上的优势,是没办法用谋略替代的。韩信水淹废丘,那也是个特例,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使用的。 更何况跟晋国不同,鲜卑慕容的燕国马匹虽然很多,却并没有水军。 就算是去秋名山当车神,先不说能不能取胜,要参加比赛至少要弄辆车吧? 连水军都没有,想利用水军来封锁和攻打龙城,似乎只是一个比较勉强的梦! 之前和鲜卑拓跋家的拓跋寔进行了一场野战,对方战力十分强悍,败而不退,退而不乱,从容的返回了龙城。 战术角度上看,并没有什么破绽,这也是让慕容垂寝食难安的一件事。 鲜卑拓跋已经慢慢成长起来,他们除了领导层还缺点智商以外,其他该有的也差不多都有了。 而自己的队伍,因为慕舆根叛乱的缘故,军心不稳,暂时还打不了硬仗,只能暂时退兵,驻扎在渝水对岸。 这里安全,而且可以从容预警。若是不知死活,在龙城南面扎营,被人家夜袭那就丢人丢大了! “拓跋氏,也变得这么会打仗了?” 慕容垂心中一沉,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心中一直盘横着一个疑问。 鲜卑拓跋氏,以前都是被他们慕容家按在地上摩擦的货色,现在也能雄起,代郡(现在鲜卑拓跋氏所控制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拓跋寔么? 这个人慕容垂知道,但怎么说呢,他觉得此人还提不上号。 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换句话说,就是脑子里全是肌肉,不足为惧。 “皇甫真,传令下去,大军围困龙城,在西面,北面,南面挖掘壕沟!” 看了半天,慕容垂也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好办法。 所以,只能用笨办法。 有时候笨办法就是好办法。 壕沟的好处,就是抵消防守一方的先天优势,可以从容的在敌人弓箭的射程内行进,搬运物资,甚至进行土工作业,用泥土垒砌一个斜坡,然后从斜坡攻上城头。 当然,有利有弊,坏处就是,耽误时间,耗费人力,而且对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挖坑,到时候伤亡肯定是难免的。 拓跋寔或许不足为惧,但龙城的先天条件,足以抵御智商的缺陷,只要对方坚守不出,他慕容垂也只能看着徒之奈何,挖掘壕沟,困住敌人,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天时地利人和,地利被拓跋家占了。 天时的话,冬季,渝水会结冰,上面能跑马,所以那时候才是攻打龙城的好时节。 上次之所以龙城会丢,是因为兵力实在是过于悬殊,即使占据了地利,也需要人去守城。 这次拓跋氏有所准备,看来必须要等到冬天才能进行决战了! 他喵的龙城东面是渝水,无法封锁,真是让慕容垂心中无名火起!但那能怨得了谁呢?这里本身不就是慕容家曾经的老巢么?用自作孽不可活来形容还差不多。 看到皇甫真半天不说话,慕容垂温言问道:“楚季(皇甫真表字),你是三朝元老,在龙城呆的时间也很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唉,当年我跟你四哥玄恭(慕容恪表字)说,慕舆根这家伙该杀,迟早是个祸害。 只是玄恭有些妇人之仁,我们才会有今天的窘况。杀一人而救一国,这才是大仁大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皇甫真对于慕容恪的优柔寡断,说实话,并不是很理解。仁义没有错,但没有原则的仁义,则是姑息养奸。 用现在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听了皇甫真的话,慕容垂失笑着摇头,慕容恪并不是不讲原则,而是这个原则实在是太大太高。 用一个词来说就是“拨乱反正”! 或者说是“矫枉过正”。 团结,是慕容恪追求的东西,他在努力改变因为慕容俊锐意进取而导致鲜卑慕容内部分崩离析的趋势。 目前来看,还是卓有成效的。 对于这些,慕容垂不想评价,他虽然不能认同慕容恪的理念,不过对方的作为和心性,还威胁不到他。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刚才你似乎对我的命令很怀疑?” 陡然间,慕容垂身上有一股极强的气势爆发,让人不敢直视! 皇甫真这才醒悟,现在这位吴王,已经不是当初的闲散王爷了。 慕容俊不在了,这次站队慕容垂又是站的稳稳的,平定慕郁根叛乱功劳很大,已经掌控了一部分军队,更一批军中后起之秀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一次新皇登基,军制改革,有几个最大的受益人。 慕容恪就不说了,基本上处于摄政王的地位,在燕国有着最高的调兵权限(部落制度还未完全根除,鲜卑贵族对本部族的部落军有着绝对的控制,只要不怕秋后算账,就可以听调不听宣)。 可足浑皇后,给慕容伟出了个点子,仿照晋国的军制,设立幕府,以大都督为最高指挥。 将燕国分为南北两个区域,每个区域设立一个幕府,负责调动军队,指挥军队出击,但不负责日常训练,也不管将领级别和晋升。 北幕府设立在龙城,负责防备鲜卑拓跋,以及北方的丁零族。 南幕府设立在枋头,负责对晋国和秦国苻家的攻略。 基本上,这个布局属于南攻北守的格局,重心在南边。 暂时失去男性功能,无法享用后宫佳丽的慕容伟,将精力都放在国事上,从善如流,颁布了这项改革令。 因为这对于分化军队内部的抱团,将日常训练和出兵作战分割开来,有利于巩固皇权,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件事慕容垂可以算得上是个很大的受益人,只不过,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事情需要清理和收拾,不然他就是燕国的大笑话了。 龙城,也就是北幕府的所在地,现在居然还在拓跋家手中。这让人情何以堪? 慕容垂有心将北幕府经营成自己的老巢,总不能说老巢被人家占着吧? 有时候,慕容垂甚至在想,关于幕府的出台,这他喵的怎么看怎么像二桃杀三士的把戏呢? 自己明显不想去趟龙城这浑水,最后却不得不亲自带着麾下嫡系和亲近部落的军力出兵龙城。 可足浑家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了? 慕容垂陷入了沉思,等待着皇甫真的回答。 “吴王,你想想,龙城这里是活水,我们本来就没办法封锁渝水,就算挖掘壕沟,那也只能等到冬天,再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白白的浪费军粮而已。” 皇甫真这个人认死理,说的话也很不好听。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龙城我志在必得,这也是燕国起家的地方,用汉人的说法,这里就是龙脉所在。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 皇甫真有公心不假,所站的角度却是以燕国为主,而不是站在他慕容垂的角度看问题,所以有时候会得出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结论。 燕国没有龙城真的可以,但他慕容垂没有龙城,就只能一直玩“潜龙勿用”的把戏,他也想有一天能飞龙在天啊! “吴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困难,其实拓跋寔也很困难,他们只是骑虎难下而已。在下认为,可以跟他们讲和,让他们退出龙城。” 皇甫真一脸自信,没想到慕容垂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鲜卑拓跋氏,并未彻底开化,陋习不少,这且不说了。 就算是开化了,莫非人家是开善堂的,你让他们退他们就会退么?开什么玩笑! 慕容垂差点对皇甫真说要对方女儿陪他睡几天,看这位三朝元老愿意不愿意。 “吴王,先礼后兵,在下去一趟龙城,谈谈也好啊。” 皇甫真根本不愿意放弃,而且似乎有所凭借,不像是“试试看”的态度,倒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让别人去不行么?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斩使以示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皇甫真明显是跟着慕容家打天下的“忠义之士”,慕容垂还是舍不得对方冒险的,虽然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嫡系。 没想到一副文士打扮,颇有些书卷气息的皇甫真拍拍胸脯保证道:“如果我不去,难以表示诚意,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们短时间拿对方没办法,对方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跟我们耗到冬天。 这正是应了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这句话。所以在下必须去一趟。”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慕容垂点点头,不得不承认皇甫真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随便嘱咐了几句,这位副手就轻装上阵的来到龙城南门。 城楼上的士卒放下来一个篮子,皇甫真就坐进去被吊上城头,随即五花大绑的送到拓跋寔的面前…… 寝食难安的并不止燕国的吴王慕容垂,有个在潼关的沙场宿将,此时比他更加焦躁,几乎可以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了。 深夜,潼关东面的城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两个黑影,几乎是一骨碌的闪进大门,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人进城后,扯掉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里面的服饰,居然和潼关士卒的一模一样。这两人低着头,被梁安的一个亲兵领到梁安在城楼上的签押房内。 两人一进签押房,关上房门,其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就扑向正在案头看书的梁安,紧紧抱着不放,低声抽泣。 “影儿,好,好,再看到你,爹就放心了!” 梁安几乎是要老泪纵横,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跟女儿温馨的时候。他板着脸看了那家伙一眼,不悦的说道:“臭小子还不过来坐?你以为老夫近期坐立不安都是为了什么?” “那个,你们父女两人肯定还有很多话说,要不我先回避下?”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大言不惭的坐到梁影和梁安之间,此人正是现在洛阳扛把子的赵大官人。 “你们冒了这么大危险来潼关,不会是来看我这个老家伙的吧?外孙呢?”梁安对着梁影挤眉弄眼的,弄得一向落落大方的梁影都羞红了脸。 如果真有“外孙”,那哥就是喜当爹了,可能么? 赵川不屑的撇撇嘴,然而有些话却不能说出来,谁让自己以后会睡人家女儿呢,还不许别人调侃你几句么? “不说笑了,赵川,你究竟是为何而来?” 梁安终于肯进入主题了,赵川拿出一块印信,乃是东海王府的虎符,可以调动私军的信物。 “长安城可能有剧变,到时候潼关首当其冲,依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当然,先下手不是说现在就动手。” 说完这话,赵川发现梁安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爹,苻生不会放过你的,一旦他继位,梁家就会遭受灭顶之灾!现在是因为桓温还没有退兵,苻健不敢拿你怎么样。 一旦桓温退出汜水关,甚至返回建康,那苻健会在第一时间将你调走,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即使不收拾梁家,苻生以后也会动手的。” 梁影说得有理有据,这话是赵川告诉她,让她亲口说出来的。 同样的话,自己说和对方的亲生嫡女说,那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果然不出所料,梁影这话一说,就见梁安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我最近正是犹豫不决,听你们这一说,苻坚那里,似乎可以指望一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以中国古代的价值观,现在梁安终于苻家,这才是忠,他若是终于东晋,那叫卑鄙小人。 梁安从苻健这里跳槽到苻坚这里,比他跳槽到东晋,心理压力和负罪感,都要小得多。 “苻健的儿子,都没有人君之像,看来我是可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 第六十三章 媾和 梁影乖巧的退到一边,赵川和梁安端坐于书案两侧,上面放了一张简陋的关中地图。 中国古代绘制地图没有比例尺的概念,地图上离得很近的两个城池,所间隔的距离可能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不过即便如此,大致位置还是没有错的,潼关在西边的长安与东边的洛阳之间,画图的人绝不会把潼关画到洛阳东边去。 古人对“量变”不怎么感冒,对“质变”倒是异常执着。 “一旦长安有事,苻坚就会在并州起兵,数万人马直扑长安,在那之前,你就必须有所决断,最好,能把长安的兵力吸引到潼关一线,那样将来也有立足的资本。” 梁影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却也为赵川所说的话感到心惊肉跳。千军万马扑过来,如同黑云压城,那种阵势,她可是见过的。 房间内的空气变得压抑,摇曳的烛火,也被外面透进来的风吹得乱舞。 赵大官人说得有理有据,不过梁安好歹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被赵川三言两语就忽悠进角斗场。 他指着地图上潼关的位置问道:“我若是早发动,只怕挡不住苻生的大军,到时候,潼关必然陷落,如果那样,该怎么办?” 梁安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虽然先出头就能抢占先机,但也有先出头的先死一说,到时候若是长安的内乱没有起来,或者说很快就平定,苻生腾出手来收拾“叛乱”的自己,那么……结果也许会很不妙!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梁家拖家带口的,全部都在潼关呢。 “洛阳那么大的地方,难道还容不下你么?”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梁安,话说这位“隐形岳父”大人吧,还真有点干大事惜身的味道。 你若是起兵失败,最少还有个地方可以退,究竟是在担心什么东西啊? 赵大官人都有些不理解混了几十年的梁安为何还会前怕狼后怕虎的,做事一点都不干脆。还好这次带梁影来了,不然梁安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范。 “你宣布易帜以后,苻健如果还健在,那么他一定会派苻生来平叛,然后让你成为这位新太子的垫脚石,算是杀鸡给猴看吧。 这种情况其实对你最有利,因为苻坚会趁着长安空虚,控制秦国的中枢,苻生就算再厉害,也不得不回长安争权,你的态度,对于想站队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那时候如果你倒向苻坚,他一定会特别优待你,这就是所谓的站队要趁早,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苻健已死,而苻生夺得了皇位,那么他才没时间去收拾你,长安城那时候肯定乱成一锅粥。 还有苻坚,苻菁等人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你不必担心,只需要按兵不动,守好潼关就行。 再不济的话,我手下还有五千常备精锐,极端情况能动员一万人帮你守潼关,退也能退到洛阳。 可进可退,能攻能守。怎么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赵川打开折扇,悠哉悠哉的给自己扇风,梁影在一旁面露微笑却不做声,只剩下梁安一人低头沉默不语。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但又说不出来! 一时间梁安觉得自己智商好像有些欠费。 “苻坚估计等抢收完春麦就会准备妥当,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易帜,时间绝对不能太迟。我可以打包票,苻生必败无疑,早点站队,就是早点抢一个好位置。” 梁安还想说话,却赵大官人粗暴的打断说道:“桓温的北伐军要回归了,苻健要死了,长安要乱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机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就算走错,那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时代的大变局之下,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你和我都一样。” 掷地有声!连梁影都被赵川震撼到了,话语里头似乎带着对时局的预测。 天才和庸才相比,其实往往只是提前多走了几步。 “这样吧,我听你号令,你什么时候需要潼关这边作出动作,就派人来通知一声,这样总可以了吧?” 软磨硬泡之下,梁安终于妥协了,或者说,是赵川帮他说服了自己。 一个人在矛盾难以抉择的时候,他向别人询问,并非是问那个人该选什么,而是希望别人能认同自己的选择,帮助说服自己罢了。 “你们走吧,事不宜迟,潼关并不安全。姚绪的羌人,就被安置在潼关以西不远的地方。他们姚家几乎被你灭族,若是你落到他们手上,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对于赵川的狠辣,梁安也觉得非常意外。好在这个人算是自己的“女婿”,不然这样一个人盘踞了洛阳,只怕他梁安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影儿,你去外面候着,我有话跟赵川说。” 梁安摆摆手,随即梁影给某人一个关切的眼神,退出了房间。 “我有点后悔,没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果然是古人诚不我欺也。” 梁安感慨的叹了口气,看到赵川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心中暗暗点头。 有些人,现在即使并不算特别显山露水,但已经有了所谓“上位者的气息”,也就是说,这种人天生就是“肉食者”。 当年自己要是有眼光的话,只怕梁影已经是赵川的正妻了,哪里轮得到谢道韫那个女人?一步错,步步错,即使补救,也无法恢复到当初的模样。 梁安心中悔恨,但因为面子,却永远不会去提这件事。 “岳父大人有话不妨直言。以后我的家事,也会尽量一碗水端平,断然不会让影儿吃苦的。” 相逢于微末,总是会有一些别样的情愫,就像是网游里第一件趁手的装备,总会让人印象深刻。梁影对于赵川,有着特别的意义。 “我明白了,那影儿我就交给你了,对了,还有敛秋,她实际上是……” 梁安把当年怎么遇到冉闵的副将董润,对方又是怎么将敛秋,也就是冉秋交给他,他又是因为自己的夫人当时也怀了梁影,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敛秋。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告诉了赵川。 “敛秋知道洛阳宝藏的事情,但我一直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就没动宝藏的心思,看来,各方都盯上了,你也要小心些。” 原来是安全第一么? 赵川点点头,梁安很谨慎信奉“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信条,锐意进取比不上赵川,但明哲保身不是说说而已。 “去吧,呃,如果你时间还够的话,可以去弘农看看,毕竟,这也是洛阳咫尺间的地方,弘农杨氏当初更是名门望族,我跟他们还有些交情,你不妨去探探口风吧。” 说完,梁安摊开一张纸到桌案上,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介绍信”,墨迹干了以后递给赵川说道:“好了,你跟影儿快去吧,潼关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说了句保重,赵川就走出房间,随即两人披上了黑夜中不甚显眼的灰色斗篷,消失在关隘的重重夜幕之中。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思,一直到弘农县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梁影才停下来,驻足了许久。 “弘农杨氏不在县城里,他们聚居在一个村落,当初,我跟长安君,就住在那里。” 梁影幽幽的说道,语气看不出喜怒。 赵川记得,他好像并没有跟梁影提过弘农杨氏的事情吧?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一切有我呢,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赵川搂住梁影的肩膀,两人来到一棵树下,这里是大路上的视野死角。 “我只是想帮你,当初收留长安君,也是希望她能助你一臂之力,现在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你和她相处得很好。我很害怕自己什么都做不来,而你的局面,一直都是那样凶险。 不对,是越来越凶险。就像你扛着千斤重的东西,我有心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啊,想太多了。女人能顶半边天,战乱稍平,你估计会忙得脚尖转地,到时候可别骂我就好了。” 赵川捏了捏梁影的鼻子,两人四目相对,露出微笑,那是当初在一起的熟悉感觉,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冲刷而变淡。 “你介意跟别人一起办婚礼吗?” 赵川把头侧过去,一脸尴尬的问道。他和梁影之间,已经水到渠成,不需要再去撩,也不需要再去肯定两人是否相爱,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唉,我就知道。”梁影叹了一口气,在赵川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 “诶?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其实赵川是想说会不会太爽了。 “你就得意吧,我同意了,正妻的位置,我可以不计较。不过将来,你也要一碗水端平哦。” 梁影在赵川腰上狠狠的扭了一下,如同偷鸡成功的小狐狸,得意的看着赵川。 “其他的男人,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女人哪里能够反抗?只有你傻乎乎的跑来问可不可以。” 梁影拉着赵川的手,轻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自己眼光不差的吧,只不过,天下的女人也不是瞎子而已……真是,无可奈何。 “你知道路吗?带我去弘农杨氏的祖宅吧。” 两人热吻了一番之后,赵川看着星眸半闭的梁影说道。 这话很是煞风景,不过知情识趣的梁影还是点点头说道:“那行,我这就带你去吧,杨家的老爷子可是个厉害角色呢。对了,你师父当初跟他打过招呼的。” 噢?王猛的提前手?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梁影给赵川指路,两人朝着弘农县城东郊的一处村落走去。 龙城,拓跋寔的日子也不好过,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过。 现在慕容燕国的地盘,大概包括后来北宋的北部边界(包括大名府在内),燕云十六州和辽国的一部分基本盘国土。 这片地方,产物丰饶,基本上属于农耕地区。慕容家在这里经营了多年,经济实力雄厚,至少不是现在的拓跋家可以比的。 拼耐力,拓跋寔比慕容垂差远了,他能挨饿,马可不能挨饿,麾下将士也不能挨饿,不然就会哗变,当兵吃粮,不外如是。 燕国的内乱,结束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来不及收割龙城地区的军粮! 现在是骑虎难下,虽然慕容垂一时间还难以攻下龙城,但拓跋寔知道,只要到了冬天,渝水就会结冰,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末日。 因为龙城被封锁那时候估计自己也被饿得差不多了。 拓跋家,现在也不算是铁板一块,如果元气大伤的退出龙城,损失了这么多嫡系人马,自己的首领之位能不能坐的住,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又不能出去投降! 一旦出去,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界,大写的一个死字。 “大帅,慕容家有使者来了!” 一个亲兵走进拓跋寔的书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现在人在那里?” “就在府衙外等着在。” “给他松绑……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拓跋寔简直要高兴得引吭高歌! 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世上当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等等,你去给人松绑,然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要不出房间,什么要求都答应他,就是他要女人,你也给我找几个过来,明白了吗?” 这样也可以吗? 这位跟着拓跋寔十几年的老亲兵,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别多想,就这么办,三天,把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三天,去吧。” 拓跋寔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不去执行,只怕要讨得一顿好打。 亲兵出去以后,拓跋寔托起下巴,凝视着桌案上的烛台出神。 “慕容垂,有点意思啊,他也是不想打么?” 拓跋寔觉得时局的转机已经到了,只不过,该怎么处理,还需要想想。 诈降? 或者杀个回马枪? 或者干脆的退出龙城? 既然要谈,怎么谈,谈到什么样的局面,谈完以后做什么,这些都必须事先想好。 拓跋寔沮丧的发现,对方似乎还占据心理优势,或者说,双方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要是小妹在这里就好了,或者她夫君在也行啊,我这木鱼脑袋真是……” 第六十四章 所图甚大 皇甫真觉得很困惑,他已经被关了三天时间。 在龙城的一间小院子里,他活动自如,可以随意行动,被伺候得很好,只不过不能出院门。 谈又不谈,杀又不杀,放又不放,说实话,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啊。 拓跋寔这家伙,不是传说中的有勇无谋么?为什么会这样心思难测呢? 果然传言就是传言啊,拓跋寔低调,说明也是有野心的吧? 还是自己想太多? 皇甫真觉得自己看人不会看错。 比如他早就预料慕舆根不得好死,果不其然,他最终死在女人身上了。 皇甫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是纹路,带着枯黄,手指和虎口留下了因为练剑留下的老茧,心中感慨。 岁月不饶人,当初他辅佐慕容家第一代慕容廆(慕容俊等人的爷爷)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文武双全,风华正茂。 文能出谋划策,武能骑马打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现在,他早已不冲杀在第一线,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对岁月低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新的俊杰,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他老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已经老了。 现在居然连拓跋寔这个“蛮人”(鲜卑慕容,此时已然瞧不起更土鳖的鲜卑拓跋氏),都已经看不透了,这让皇甫真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此次议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皇甫先生,这边请!” 正当皇甫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拓跋寔的亲兵来了。 看样子还挺客气的,这下彻底让皇甫真放下心来。 如果真要杀人,没必要这么折腾,皇甫真不是三岁小儿,闻琴弦而知雅意,自然是知道拓跋寔的意思。 很快,皇甫真来到龙城的府衙,在书房内,拓跋寔穿着便装,一副汉人文士打扮,和他那魁梧的身材比起来,格外不相称。 而且更为古怪的是,按道理拓跋寔攻占龙城时间也不算很长,书房的书架上,居然摆满了来竹简! 造纸术乃是东汉蔡伦发明,到今天仍然是世家专属的高级货,很多古书,很多寒门家抄写的书籍,还是用的竹简。 皇甫真心中一沉,没有人比他更懂得知识的力量! 知识的力量,是无可替代的,并非蛮力可以解决。慕容家之所以能横扫黄河以北,靠的绝不是蛮力。 现在拓跋家的领导人居然也开始学会读书,这如何不是件可怕的事情? 看到皇甫真似乎有些震惊,拓跋寔居然洒脱一笑说道:“都是写装点门面的东西,先生见笑了,鄙人斗大的字可能认识几个,不过嘛,那些书读起来就头疼,我至今还未碰过。” 哈?这是虾米意思? 皇甫真被弄的一脸懵逼。 “说吧,你们肯定是要让我们让出龙城,我们当初攻打城池,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说你让退就退吧,我也要给下面的人一点交代啊。” 有戏! 皇甫真心中暗喜。 他所预料的果然没错,拓跋家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若是在龙城把主力拼光了,他回代郡以后,可镇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鲜卑贵族。 皇甫真相信对方也是骑虎难下,现在的情形,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拓跋寔果然有退兵的想法。 “只要你们能退出龙城,其他的条件,都可以谈嘛!” 皇甫真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跟拓跋寔对视,随即两人开始哈哈大笑。 郎情妾意,剩下的,就只剩下“办事”了。 至于要怎么办,办得舒不舒服,那纯粹看二人的技巧和心智如何。 拓跋寔心中感慨,妹妹拓跋雪猜的真是不错,不愧是跟那个老奸巨猾的陆纳睡一张床的,早就猜到这次拓跋家守不住龙城。 之前自己还心存侥幸,没想到真正事到临头,才发现对方当初预计的事情,都一件件变为现实。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拓跋寔觉得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我有几个条件,你们若是能答应,三天之内,我必定带着大军退出龙城,绝无二话。” 拓跋寔大腹便便的坐到皇甫真对面,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正式进入谈判的角色。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大王你但说无妨。” “落地还钱?不不不,我就喜欢一口价,一个唾沫一个钉。” “哈哈,随你怎么说,不如爽快点直接说条件吧。” 皇甫真心中一沉,看来这个拓跋寔不像看上去那么“豪爽”,不过想想也是,真正“憨厚”的人,又怎么能统领鲜卑拓跋部落呢? “第一个条件,龙城的居民,一个不留,我全部要迁走。” “这一点恕我无法答应!” 听到拓跋寔的条件,皇甫真断然拒绝,他没办法同意,一个政权的壮大,依赖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慕容垂是希望把龙城这一代经营成自己的大本营,一旦有变,马上就能起事! 你把人都迁走了,那我还混个屁? 皇甫真觉得不光是自己,恐怕慕容垂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条件吧? 谈判很不顺利,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僵局。 “嗯,如果你们不同意也没关系,可以听我说下第二个条件嘛。”拓跋寔笑眯眯的说道。 他不怕慕容家不就范,因为这次攻占龙城,原本的计划,也就是用来敲竹杠的。 龙城于鲜卑慕容,就等同于洛阳于汉人!意义重大! 更何况,鲜卑拓跋部,还没有做好跟慕容氏正面交锋的准备。 必要的妥协是为了以后能往前走得更多。 这就是所谓的退一步走十步,暂时把龙城还给慕容垂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些,拓跋寔是觉得无所谓的。 “你知道的,草原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啊,马上夏粮要抢收了,你们把龙城附近的夏粮收了给我们带走,这点没有商量。” 人口是长期的,粮食则是短期的,两手都要抓。 “这点我需要回去跟吴王商议,现在还不能答应你。”皇甫真沉声说道。 他觉得有戏,拓跋寔不是在漫天要价,他所提的条件,都在情理之中。 人家娶媳妇还要聘礼呢!更何况是出让一座城池。 “行啊,那我们继续说第三点。”拓跋寔看到皇甫真没有发怒,轻轻点头。 看上去你来我往,实际上谈得很顺利。 前面的是铺垫,后面的,才是他真正的要求。 “那你说。” “就是……”拓跋寔在皇甫真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让这位慕容家的三朝元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没错,我也有我的难处,所以这一点,是我们退兵的条件,而且是不能否决的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没得谈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们固然不好受,你们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拓跋寔的要求,有些难以理解。 而且事关重大,皇甫真不能答应。 “行了,看你也不能做主,不如回去吧。” 拓跋寔摆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皇甫真慢慢的走出书房,随后,拓跋寔的亲兵带着他来到龙城的城墙,放入吊篮,放下城头,最后这位三朝元老,安然无恙的回到河对岸的慕容垂大营之中。 不说别的,看到皇甫真归来,慕容垂简直要喜极而泣! 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慕容垂也在反复思量,皇甫真会不会背叛燕国。 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很小,因为皇甫真的家眷都在邺城呢,但生性多疑的慕容垂还是怀疑起对方来。 “楚季(皇甫真表字),这几天我真是寝食难安,还好你回来了。”慕容垂热情的拉着皇甫真的手说道,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极度怀疑对方背叛鲜卑慕容。 他的城府,早已跟当初不同了。 “拓跋寔很有诚意,不过,他提了一个让人想不透的要求。”皇甫真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凑到慕容垂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要人口,要粮草,其实都可以谈,只是最后这个嘛……” 对于拓跋寔的要求,慕容垂懂了,当然,出于皇甫真的立场,他不可能告诉对方。 “容我考虑一天,明日,你就再进龙城一趟,替我回复吧。” 慕容垂说完之后,就低着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甫真见对方在考虑拓跋寔的要求,自然也不好继续呆在帅帐内,他告辞了一声,走了出去,此时若大的帅帐里就只剩下慕容垂一个人。 “拓跋寔么?还真是有意思呢,是他自己想的,还是……背后有高人谋划呢?” 慕容垂用手指在桌案上比划着,迷雾渐渐散开,对方的意图也渐渐明朗起来…… “哈秋!” 紫韵夫人打了个喷嚏,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的看了慕容雨一眼。 “近日天气变化比较剧烈,偶感风寒啊,哈哈哈哈哈。” 慕容雨尴尬一笑,紫韵夫人其实带着鲜卑少女的率真,只要不提她儿子,这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只要不提离开就行。 “前面就是阳城了,到了那里,我会让我夫君见一见你,毕竟,你也要进我们家门呢。” 紫韵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气得慕容雨青筋暴起! 又提那一茬,又提那一茬。 一路上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慕容雨真想跟紫韵夫人说,贞操我不要了,我让你儿子睡一次,你放我走好不好?不要像个婆婆一样不断在耳边重复再重复,让人不胜其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生完孩子你是不能走的。不过生了以后估计你就不想走了。” 看到慕容雨气急败坏的样子,紫韵夫人淡淡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快带我去阳城吧。” 慕容雨快烦死了。 “阳城就在前面,绕过这片湖就是了。” “我……”慕容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好跟着紫韵往前走。 “别臭着脸,我儿子很帅的,能被他睡是你的福气,说不定你以后还会感谢我呢。当然,名分什么的,就别想啦。 其实你身份尊贵,也未必过得好。毕竟我曾经的身份并不比你差,那种滋味我明白。 平淡一点,或许对你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紫韵说得很诚恳,慕容雨沉默了。 不可否认,紫韵话语里有她自私的一面,那就是她的儿子。 但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慕容雨觉得紫韵不是个坏人,至少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好像……没有退路了。 紫韵大概是挑中了一件漂亮的首饰,然后带回去给她丈夫看看,然后将这件首饰作为给儿子的传家宝。 那件首饰就是自己! 紫韵和慕容雨,带着两个随从,一行人两个时辰以后就到达了阳城。 和紫韵想象的不同,阳城的城门大开,里面百业萧条,城外没有之前的粮草基地,也没有军营。 低矮的城墙上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老卒。 “喂,陆条,你怎么会在城门?我夫君呢?” 阳城的城门官,居然是陆家的一员小家将。 “啊,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家主和两位…少夫人,已经去了洛阳,走了好几天了,家主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让你回阳城以后,无论手里有什么事,都要去洛阳一趟。这是信物。” 陆条递给紫韵一个铜质的印信,这是陆纳的私人印章,并非是陆家家主的。 他跟紫韵早有约定,旁人不知道,只要是这个印信,就代表陆纳去做的是家事而非国事。 “噢?我知道了。”紫韵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雨一眼,嘴角慢慢勾起,这笑容让慕容雨不寒而栗! 很像是猛兽看猎物的眼神! “洛阳啊,要是我不去的话,那还像话吗?必须要去啊。” 紫韵夫人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说道。 “行了,去城里安排一下,晚上我和这位……嗯,雨姑娘住阳城了。” “进城吧。” 紫韵夫人带着慕容雨踏入破败不堪的阳城,脚步十分轻快,似乎是遇到了让她很开心的事情, 慕容雨感觉更不好了,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啊!慕容雨在心中暗叹,没办法了,命该如此吧。 慕容雨往下拉了下自己的帽檐。 太阳光还真有些炽烈呢! 一个陌生的帅哥,将来会反反复复的玩弄自己的身体,想想,还真有些不爽呢! 第六十五章 妙手回春 “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呢。” 慕容雨躺在床上,这间屋子,有女人的气息。 她也是女孩,自然知道闺房大致是会有什么特点。 今天夜里她一直眼皮狂跳,按道理说,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啊,那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一直安静不下来呢。 慕容雨从床上爬起来,院子外面,是陆家家将守着,紫韵夫人就在隔壁的厢房,逃跑的话,现在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要顺利解决门外两个人就行。 看上去问题并不大,虽然不能百分百成功。 只不过,跑了以后该怎么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到处乱跑,最后结果会怎么样,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而且,自己的父亲,慕容俊已经死了,弟弟慕容伟的话……不是个靠得住的人呢。 他会不会用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用来拉拢某些人,比如那些蠢蠢欲动的鲜卑贵族,或者是卢偃这样的汉人世家新贵,还真说不好。 在这里呆着,结果就是自己被紫韵夫人的儿子睡了,看对方的长相,她儿子应该不会太丑吧。 回邺城,等着自己的,也是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很大可能,比紫韵夫人的儿子还丑,还老。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然后不久以后被一个陌生帅哥睡。 还是费尽千辛万苦回邺城,被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的家伙睡。 这两条路,应该走哪一条?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算了,别瞎折腾了。” 几乎是一瞬间,慕容雨就得到结论,还是不要妄动比较好,毕竟这是风险极大,收益又极小的选择,根本不值得自己去做。 “咦,这是什么?” 慕容雨拿着油灯,她注意到床头好像有个暗格。 “嘿嘿,没想到也会有奇遇呢,这里会有什么呢?真的很好奇啊。” 她像是得到父母允诺的小女孩一样,盼望着父母也好,圣诞老人也好,无聊的神仙也好,会把礼物放在她的枕头下。 那种难以言喻的期盼心情。 咔嚓一声,暗格被打开,里面是一个竹筒,这年头,竹筒一般是用来装画,或者密信的。 “诶?好像是一幅画呢。” 慕容雨兴奋的将竹筒里装的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了。 “呀!居然!居然是……” 画的是一个美女,气质知性而高雅,关键是她的脸上一脸妩媚陶醉,妖艳不可方物。 更重要的是,这是用炭笔所画,极为写实,而且……这个女子没有穿衣服,坐姿又恰好掩盖住关键部位。 美,美得烫手,妖,妖得断气! 慕容雨倒吸一口凉气,这绘画手段且不说,就说这画的意境,当真是所画之人和画师的心意相通,可以推断,一个女人能不穿衣服让画师画画,而且还是那种表情。 两人即使不是夫妻,也是情意深深的爱侣。 慕容雨甚至脑子里出现一幅迤逦的画面,那位画师画完以后,慢慢走近画中的女子,然后他们就…… 慕容雨摇摇头,她都有点激动了,这幅画她决定好好收藏着,有时间的话,她想研究下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画技。 还有,画中年轻的女孩,真让人羡慕啊,她喜欢的人,应该对她很好才对吧。 慕容雨哀叹一声,不知道那个赵川,会不会画这种画呢,想来是不会的吧,毕竟一个人不能全知全能。 “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这东西可能对你也很重要,但我不可能把画还给你了,对不住了。” 慕容雨将竹筒放进自己的包袱里,困意袭来,她吹灭了油灯…… “道韫姐,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脸色就不怎么好呢,川哥哥的画画的很好的,我们把长安君也叫上,一起画一幅画吧。我想这幅画应该可以流传后世的。” 王孟姜递给谢道韫一只烤鱼,她们现在在陆纳的队伍里,离许昌已经很近了。 在许昌,陆纳他们会在这里等待东晋来的中枢朝臣,然后等这些人来了以后,再一起去洛阳参加祭祀大典。 “那个,我们住的房间,还会有人再去吗?”谢道韫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哈?那我不知道呢,你有东西忘那里了吗?要不现在让陆伯伯派人去拿?” 王孟姜无所谓的说道,这在她看来,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几天她一直没事就抛石头,赵川跟她说的什么“抛物线”,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等到洛阳了一定要好好问一下。 “没什么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啦。” 谢道韫咬了一口烤鱼,心里想着事情,嘴里也吃不出味道来。 罢了,也就那样了,反正赵川还年轻呢,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赵川临走的那半个晚上,自己的衣服被他褪去了,不是要做那种事,而是为了留一幅画。 不知为何,自己当时极为配合,堪称是不知廉耻了。 虽然两人肌肤都没有触碰到,但谢道韫仍然觉得自己的底线在被赵川不断拉低,已经跟“下贱的妇人”咫尺之遥了。 “为什么我当时不反抗,就让他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呢!” 谢道韫用自己的油手抚摸着额头,让王家小妹目瞪口呆。 “啊?没事,我去那边洗洗脸。” 谢道韫的脸有点红,她冒冒失失的站起身,朝着营地旁边的小溪走去。 “那幅画,真应该烧掉,我又不舍得,唉,你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赵川给她画的那幅艳画,谢道韫最终还是没有带着,因为羞耻。 “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我这脑袋昏昏的,你以后要疼我知不知道。” 谢道韫洗干净脸,看着溪水中的月影,嘴角也像这弯弯的月牙一样…… 深夜,杨家大宅门前,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下人来来往往的,一个个都急匆匆的。 “这位……小哥,请问杨家是出了什么事情?” 梁影带着斗笠,看不出虚实,而跟她并排的赵川走到杨府门前,拉着看门的家丁,语气温和的问道。 “那个,你们没事就快走吧,少夫人难产,临近的好多稳婆都来了,到现在依旧是束手无策。你们就别凑热闹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老爷心情不好,很容易迁怒他人的。” 咦,这位家丁倒是个好人啊,看来杨家内部调教下人的功夫不错呢! 赵川看了梁影一眼,对方点点头,于是他跟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家丁说道:“那个,在下乃是葛洪仙师的关门弟子,少夫人难产,在下或许有点办法。” 你一个男人接生,这不太合适吧? 家丁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 “快去吧,你只管通报就是,若是耽误了时间,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难道你家杨老爷还不会去查吗?” 赵川拍拍家丁的肩膀,顺手就将一把铜钱送到对方手上。 硬的软的都送到了,哪里有搞不定的事情?家丁连忙点头哈腰的进了杨府。 很快,一个修着长胡须的矍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站到赵川对面。 “在下杨隆,请问这位仙师怎么称呼?” 老人很客气,眉宇间也带着焦急。 这位老人是现在弘农杨氏的家主杨隆。 杨隆字允高,在西晋的时候,被封王南公,当然,那是沾了鼎盛时代弘农杨氏的光。原配刘氏,有四个儿子,杨结、杨衍、杨律、杨宏。 现在难产的,是小儿子杨宏的夫人张氏。 之前弘农杨氏经历了“泰康三杨”的眩目巅峰,被“史上最傻皇帝”晋惠帝(就是不食肉糜那个)和“史上最丑皇后”贾南风一折腾,杨氏家族核心成员大量被杀,元气大伤,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了。 “鄙人赵川,乃是葛洪仙师的关门弟子,少夫人难产,请务必让在下尽一分力。” 赵川恭敬的对杨隆说道。 “赵……川么?” 杨隆突然想起,赵川这家伙,好像是那个王猛的徒弟吧! “杨老爷子,是我啊,梁影啊。” 梁影摘下斗笠,兴冲冲的跑过来对杨隆说道:“快点吧,救人如救火呢!” 以往,杨家就是这位少夫人张氏对梁影最为友善,赵川出手,也算是帮自己还了人情了。 杨隆点点头,现在小儿子的夫人张氏情况已经是相当不妙,肚子里的孩子体位不正,脚朝下头朝上,根本就出不来。 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搞不好一尸两命! “赵仙师,这边请。”杨隆客气的在前面引路,语调都柔和了几分。 赵川跟梁影进了杨府,这里虽然很大,但看得出来,经济状况并不算很好,至少比吃穿用度都很讲究的谢家差远了。 “喂,郎君,你有没有把握啊?要是医死人的话,就算不结成死仇,以后想合作,完全没可能了呢。” 梁影是梁安的嫡女,对政治上的事情,不可能一点嗅觉都没有,她看得出来,这是赵川在争取弘农杨氏,力争控制弘农地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放心吧,万无一失,不过你现在别多嘴。” 正在这时,赵川和杨隆等人,看到一个满头大汗,手上全是鲜血的稳婆,摇着头走过来,悲戚的对走在前面的杨隆说道:“杨老爷子,大大已经不行了,您要救小的吗?如果您要救小的,那我马婆子拼命试一试了。” 嗯?已经这么严重了? 杨隆心中一紧,沉声说道:“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吗?” “杨老爷子啊,我马婆子酒直接说了吧,接生几十年,见过许多难产死去的妇人。少夫人这种情况,已经没办法了,倒是动作快的话,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救。” 杨隆身上的气势,似乎一瞬间就矮了几分。 封建社会,女人的权益根本得不到保障,经常会在特定的情况下被夫家放弃。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就……” “慢着!我想去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救。” 杨隆的话还未说完,赵川伸出手,拦住准备行动的麻婆子。 “赵仙师,这……” 杨隆活了一辈子,情商高超,岂不知这时说错话,搞不好就会害了一条命甚至两条命! 他应该相信一个年轻男子么?在给女人接生这种事情上? “杨老先生,我再说一遍,救人如救火。” 赵川不客气的低声喝道。 “那……这边请吧。” “等下,让人去多烧热水,记得多准备一些煮过的纱布,快去。” 赵川对那位马婆子发号施令,杨隆挥挥手,对方心中虽然十分不满,但还是下去了。 到了门口,就能听到难产女人那绝望的呻吟声。 在古代,没有剖腹产,婴儿只要是体位不正,就等于判了产妇的死刑。 关好门,赵川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正是当初系统奖励的妇产器械包,里面连消炎药都有。 “成败在此一举,我今天救了一母一子,将来的话,希望这点阴德,能保佑道韫和她将来的孩子,正妻对正妻,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对不对。” 赵川轻轻的自言自语一番,看了看床上的产妇,已经痛得昏过去了。 看来,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么,开始吧。 赵川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装满一次**械的盒子…… 很久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赵川抱着婴儿走出屋子,门外已经站满了杨家人,当然,孩子他爹杨宏,和杨家长子杨结不在。 “杨老爷子,幸不辱命,母子平安,只是,母亲好好照顾着才是,让马婆子来善后吧,我的事情忙完了。” 赵川将孩子递给杨隆老爷子,满脸疲惫……还有尴尬。 “那个……”杨隆抱着婴儿,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做出选择的庆幸,有之前结下善缘的庆幸,反而忘记道谢了。 “在下好歹是客吧?远来不易,就不招待我睡一觉么?” 赵川带着揶揄的对杨隆眨眨眼。 “啊!罪过罪过,赵仙师这边请。还愣着干什么,准备最好的厢房,招待贵客,没眼色,真是的!” 杨隆对着家仆呼喝了一句,赵川拱手告辞。 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睡一觉头脑清醒去谈条件,应该会取得比较好的结局吧。 来到厢房,外人都出去了,赵川和梁影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变得暧昧。 “我想你了。”赵川轻轻咬着梁影的耳朵,顺手熄灭了油灯…… 第六十六章 虚弱的繁华(夜话) 梁影在赵川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两人和衣而卧抱着睡在一起。 不敢脱外衣,许久不见,郎情妾意,干柴烈火的怕出事。 把第一次交代在这里,无论是赵川还是梁影都难以接受。人家洞房都还要把听墙根的赶走呢,这里是杨氏的祖宅,还是人家媳妇生孩子的日子,作为客人,哪怕是恩人,做那种事情都是很不尊重的行为。 “当初苻生那么强大,为什么你就敢对我下手呢,还那么色,我是很久以后才明白你当初是多么大胆,为了美色简直不要命了。” 梁影幽幽的问道,手指拂过赵川的胡渣子,有些扎手,她喜欢这种刺而不痛的感觉。语气带着埋怨,心里却充满了得意之情。 毕竟,她的魅力大到一个帅哥冒着生命危险去勾搭。 想当初认识一天,赵川就敢吻她,就敢进木桶和她一起洗鸳鸯浴,而且知道她是苻生的未婚妻,这种豹子胆也是没谁了。这让梁影感动,并且认为赵川值得以身相许。 年轻的女子,初恋就是会这样不顾一切。 “还好吧,那个苻生,当时我不能把他怎么样,抢了他的未婚妻也不错呢,谁让你那么漂亮呢,我是男人又不是太监。” 赵川无所谓的说道,却在轻轻抚摸梁影的秀发,指尖传递着内心的爱意。 “死鬼,就是喜欢你这种坏坏的感觉。” “坏吗?今晚不能坏,过段时间等洞房了,你才会知道我有多么坏。” 赵川嘿嘿嘿的笑道,亲吻着梁影的脸,没想到他却感觉到了对脸上湿湿的,咸咸的。 “你哭了?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么?” “没有,只是想谢谢你当初对我下手,如果嫁给苻生,可能我现在会生不如死。在弘农这里,都能听到苻生虐杀仕女的传闻。更何况你还对我这么好。 不是不开心,而是你回来,我觉得太好了。” “大恩不言谢,你拿什么谢我?” “以身相许啰。” “你本来就是我的,不行,换一个。” “帮你生个儿子。” “女人结婚,多半要生孩子的啊,这个也不算。” “我身无长物,不知道了。”梁影捶打着赵川的胸膛,这家伙明摆着就是在调侃她。 “帮我处理一下政务吧。”赵川这话在现在的年代当真是惊世骇俗。 “处理政务?你还真敢说呢。”梁影一边情不自禁吻着赵川的脸,一边不自信的呢喃道:“我给你在家带带孩子说不定还行,处理政务,那还不把洛阳弄得一团糟。 还是算了。” “现在住在洛阳的人里面,十个人有一个人识字,我就要偷笑了。你读过那么多书,琴棋书画都会,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吗?”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看吧。”梁影一脸苦笑,双手捧着赵川的脸颊,注视着他。 月色下的那双眼睛,柔媚清澈,静水流深。 “本来还有点生气,你去了趟江左就带女人回来。现在想起来,我聪明,人家也不傻啊。 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到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好男人呢。” 梁影幽幽一叹,很多事情是明摆着的。她给长安君和赵川制造机会,结果这位鲜卑傻妞分分钟就深陷情网,赵川现在的条件,就跟他那次讲的“唐僧”一样。 很多女妖怪都盯着呢! 当年在长安赵川就是许多贵妇和深闺小姐的梦中情人,当然,她们未必看得起他,地位类似于后世的舞男牛郎罢了。 “其实呢,我觉得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需要勇气和毅力。我浑浑噩噩的过一世,当然很容易,甚至可以过得很滋润。 但上天给了你各种好条件,比其他人起点高,就是为了让你能够站出来,为天下人做更多的事情。 这就是儒家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你有这个条件,就不应该躲起来只顾自己。 现在万事俱备,是我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赵川这话说得很是振振有词。 没想到梁影在他的腰间捏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你再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那是圣人,不是我的男人。”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是圣人,相反我很好色呢。” 赵川并没有告诉梁影他为什么要野心这么大,自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现在的世界,真的很无趣啊! “唉,我宁愿你是色鬼,也不愿你是那种人人都要仰望的圣人,色鬼至少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我还会觉得自己的姿色可以迷惑吸引你。 而圣人距离好遥远,触摸不到,让人害怕,让我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赵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历史上梁影嫁给苻生,初期生活还算和睦。一日梁影在楼台上看到一位大臣长得很帅,就跟苻生夸耀对方貌美,结果苻生事后就砍下那位大臣的头送给梁影……苻生就是这样霸气的汉子。 梁影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帅哥呢,难怪当时那么容易就掉入爱情陷阱,如果换了谢道韫,赵川觉得自己肯定很难得手,那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长安君啊,是我给你找的一个缓冲人物,她没有心机,每个人都不会讨厌她,而这个人的身份,又足够自保。 有这个人在,以后家里就算吵翻天,也能有人居中调和,缓解矛盾,江左来的那几位,应该都很喜欢她吧。” “嗯,谢谢你。”赵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美人恩重,不外如是。 长安君确实很讨喜,因为她没有威胁。世家当道的今天,赵川不可能让长安君这种鲜卑出身的女人当正室,她的子女,也不可能“继位”。 不过从更深一层说,梁影此举只怕也是希望为自己找盟友吧。 就像谢道韫和王孟姜出自江左大世家名门,从小就在一起玩,到时候彼此亲近是必然的,毕竟她们之间很熟,而且她们的父母兄弟跟对方的父母兄弟之间也很熟呢。 “王猛跟我说,当年商鞅立木立信,长安君就是你在鲜卑人那里树的一根木头,将来对于瓦解鲜卑慕容的统治,有着莫大的好处,你要善待她才是。” “放心吧,我会善待她的,当然,我也会善待你,善待你们所有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你们之中任何一个。” “行啦行啦,我虽然心里希望你把谢道韫她们赶走,但如果真那样,你也就不是赵川,不是我所爱的人,还真是矛盾呢。 因为你会善待她们,所以我相信你也会善待我,人生还真是很矛盾呢。” 赵川轻轻将梁影推开,下床点燃油灯。 厢房里有纸笔等用具,杨家毕竟是诗书传家的大世家,就算是落魄了,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看了赵川写的诗,梁影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被无名的风吹得生疼,泪水止不住脚步的往下,顺着脸颊一路朝下,直到最后落到纸上。 “别哭了,再哭我把纸烧了啊。”赵川小心的吹干纸上的墨迹,最后将其一卷,递给梁影说道:“送给你了。” “老天怎么让你这种家伙到人间的,专门来祸害我。”梁影一把抢过写着诗句的纸卷,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幽怨的说道:“看到我哭,也不知道拿个手绢过来。” 呃,淑文的手绢,还是不给比较好,不然又是一堆事情呢。 赵川在迟疑之中,梁影早已自己拿手绢擦干了眼泪,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会没那种东西呢,只不过小性子使然。 “很多事情就像是梦一样,看上去越美丽,破灭的时候,就会越发让人痛不欲生。” 梁影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好想和你就这样靠着,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就好了。知道吗?我爹说你这个人,是他见过最离经叛道,无法无天,至今都看不透的人。 我真怕你把天捅破了。” 这不是第一个对赵川说类似话语的人,谢道韫也说过。至于王孟姜,还是别管她了,那家伙希望赵川走得越远越好,她好期待赵川所描述的“新世界”。 “世道艰难,但总需要有人去做。我今夜救了杨家的一位产妇,实际上,对于这个世道没有任何影响,将来我们一起努力,可以救更多的人,对世道有更大的影响。 就从洛阳开始。” 此时的梁影,只觉得自己的男人雄心万丈,却并没有想过他会遭遇什么,他的敌人到底是谁。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明白赵川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无法劝阻。 你不能在道理上说服他的话,那便毫无意义。赵川就是这样开明而固执的人。 “选择了我,就等于选择了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你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一辈子都没办法下船了。” 赵川吹灭油灯,和梁影十指紧扣,两人就这样坐在床头,看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 梁影不动声色的轻叹一声,现在感觉太好了,要是能和赵川巫山云雨,水乳交融,那就完美了。 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美丽夜晚。此情此景,值得永生回忆。 赵川他们休息了,杨家老爷子杨隆可没休息。古代孕妇生了孩子,可不算脱离危险期,直到过了午时,才算忙完。 杨府大厅内,杨隆端坐于书案前,一个下人小心翼翼的回复道:“马婆子回去了,她说少夫人的情况好得不能再好,这里不需要她盯着了,只要不走动,不会有大碍的。” 这位杨府的家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今天的事情,还真是一波三折,折腾得人够呛啊。 赵川……何许人也? 杨隆想问题想得出神,一时间居然忘记回话。 “老爷……”这位家丁简直无语,半天不说话,到底要怎么样嘛! “小少爷情况怎么样?”杨隆沉声问道。 那位下人带着喜悦说道:“挺好的,听奶娘说,吃了少夫人的奶,睡着了已经。” 如果赵川再此,肯定会嘲讽一句:愚蠢的人类,不要小看抗生素和先进医疗器械啊魂淡,后世国内产妇大于95%的成功率,你以为是开玩笑? “那就好,你下去吧。”杨隆挥挥手,淡淡的说道。一个家丁,他自然不需要对其和颜悦色。 但那个赵川就不一样了。 他做完事情,就去休息,恐怕是有备而来,留时间给自己和杨家思考,消化,揣摩。 结交这样一位“奇人”,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的大军,已经控制汜水关和洛阳。 和他一起的梁影,明显是那种关系,而梁影的父亲梁安,现在是秦国潼关守将! 乖乖啊,此人军队不算多,人脉不算广,却都是要害之处! 两关一川一山,形成了一个以洛阳为中心的小王国,弘农被夹在中间。前前后后,都是赵川的势力范围。 人家现在过来给你的儿媳妇接生,救了两条命,明天跟你谈合作条件,你能说不?你敢说不? 杨隆发现,吃不了兜着走这句话,好像挺适合自己的,如果杨家拒绝的话。 情感上,道义上,利益上,好像都没有拒绝的空间,被吃的死死的,偏偏这厮没说半句威胁的话。 “自古英雄出少年,厉害,真是厉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难怪王猛老弟对此人如此推崇,收其为徒。” 杨隆心想,先不说别的,就说这难产。 以后难保杨家的嫡系生孩子不出问题的,和此人交好,怎么说也算留个保险吧。 大家族当中,嫡系子弟的性命最为重要。 为什么呢,因为嫡系乃是正妻所出,而正妻的娘家,也多半是门当户对,各种资源丰厚的主,这样嫡系子弟就能得到两家的助力。 而庶出的话,女方家里多半不咋地,生来就“缺条腿”,在拼爹的古代,如果爹一样的话,那就得“拼舅舅”才行。 “来人啊,杨结去了许都,派人去叫他回来,或者让他直接去洛阳。” 一声令下,杨老爷子已经有了决断。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杨家已经沉默了很久,赵川此次前来,一出手就救了两人,用句迷信的话说,这叫“天送贵人”。 如果不知好歹,必遭天谴。 第六十七章 虚弱的繁华(世家作风) 贵客自然有贵客的待遇,一大清早,赵川和梁影就被弘农杨氏的大阵仗惊骇到了。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灵魂穿越,赵川还以为自己到了前世黑涩会的堂口。 堂屋内,杨家老少,全都是穿着正装,衣衫一尘不染,神情肃穆。远远看去极有气势。 难道今天自己又要进祠堂?赵川心中暗暗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当赵川跟梁影一脸懵逼的时候,杨家老爷子杨隆,大声喊道:“杨家子弟,给恩公鞠三个躬。我们杨家,有恩必报,礼数不能丢!” 说完,他恭恭敬敬的给赵川鞠躬三次,每一次都是同一个角度,一丝不苟。 随即,杨家老少十几人,包括少年在内,全都给赵川鞠了三个躬。 卧槽,这看来没好事啊! 赵川回想当初救活王孟姜的大哥王玄之的状况,人家没那么大的礼,但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后来把人家女儿攻略了,王家人也没说什么。 唉,难怪你们老杨家能出隋文帝杨坚那种人,难怪杨坚的父亲杨忠作为一个北人能被白袍战神陈庆之看中,这些都是家教啊,不过这也是会装。 隋文帝杨坚会装,隋炀帝没继位的时候也是很会装的。 赵川觉得世家制度很反动,但他不能否认世家人才济济,就连他老婆谢道韫也是大世家的嫡女。 仓禀实则知礼节,魏晋时期,世家总体而言还是有风骨和家教的,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劣币淘汰良币,最后都成为“朱门酒肉臭”的货色。 赵川站着不动,硬生生的受了杨家的大礼。 他不能客套,一客套,会被杨家人认为别有所图。虽然赵川这次来确实是有事,不过昨天的事情,也真的是巧合而已。 这年头,会装的人太多,人的眼睛也太毒,还是坦诚点比较好。别人的感谢,接受便是。 “杨老爷子承让了,在下愧不敢当。” 赵川淡淡的拱手还礼,一点也没看出什么“愧疚”来。 “来,恩公,这边请……”杨隆走过来企图拉着赵川的衣袖,被某人不动声色的避开。 “不好意思,杨老爷子,在下军务紧急,需要早点赶回洛阳,昨日借宿已经麻烦不少,在下和内人要启程了。” 赵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是不容拒绝,这是上位者的气息! 我不是在跟你们打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们一声,我要走了。 杨隆心中一紧,随意略显僵硬的脸庞松弛下来,随即对下人说道:“去,准备两头毛驴还有三天干粮,梁姑娘可能不便骑马。赵将军,你看这样可好?” 虽然有些惊诧于杨隆的快速反应,赵川还是尽量保持平静的说道:“如此有劳了。” 谁也没有再提昨日救人的事情。 大恩不言谢,母子两命,还是嫡出,按道理,杨家不该这么平静,赵川也不该这么平静。 杨隆看着赵川,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随即他叹息了一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赵将军,在下真是觉得自己老了没用了。” “不会不会,老马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杨老爷子正是春秋鼎盛,让杨家重获辉煌的时候,怎么会老呢。” 这下,不仅是杨老爷子的几个叔伯,就连梁影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然而偶然露出的锋芒,转瞬即逝,随即,赵川跟杨隆两人就开始聊起黄河来。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她和别的河流不同,这是一位慷慨而脾气暴躁的母亲。 她在带来丰饶沙土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无穷的苦难。 赵川没有问杨隆的四个儿子去了哪里,杨隆也没问赵川跟桓温究竟是什么关系,除了表面上的上下级以外。 “老爷,毛驴和干粮已经准备好了。”杨家办事的速度很快,杨隆吩咐的东西,管家很快就备齐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个,在下这就告辞了。”赵川打蛇随棍上的说道。 “一路小心,有空来弘农做客,我杨家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杨隆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失落。 从杨家人出现,到被赵川拉着到门口,梁影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川,怎么……”梁影欲言又止,她似乎觉得自己被上天抛弃了,赵川跟杨隆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结合那个场景,她却不懂了。 “路上说,这里人多眼杂。”赵川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梁影的手心,沉声说道。 一直到两人出了弘农杨家所在的村落,或者说庄园,赵川才叹了口气说道:“杨老爷子厉害啊,幸好没吃这顿鸿门宴。” 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影还是有点弄不清状况。 “没事,这位杨老爷子,不想欠人情,又不想就范,估计啊,是想往我身边塞女人呢,这顿饭吃不得。” 哈?你会不会太自信了? “那刚才……”梁影有些迟疑的问道。 “假如,你家里有良田千亩,过得很滋润,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权倾一方,但也算得上是前簇后拥,生活无忧,站着收租,坐着吃肉,躺着享福的一类,能理解么?” 赵川的话换来梁影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她一个千金小姐出身的官宦家庭(不算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又有什么不理解的。 “有一天,有两家人在他家附近打架,他加入其中一个,赢了,就能去城里当官,当然,当不了大官,输了,全家都要死,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选?” 赵川这个问题,可算问到了人性。 什么都不做的话,他还是可以过得很滋润,但当官了,好处虽然看得到,坏处也可以预见。 几十年的弘农杨氏,莫非不够炫酷? 杨氏三公,莫非是白给的? 三个大官,一个贵妃,还不够嘚瑟的? 结果怎么样? 全族惨死,成为当年名噪一时的灭门惨案,杨隆一脉,算是劫后余生,他们有怎么会轻易进场。 “如果是我,肯定是看谁赢了,然后就跟赢了的交好,我有良田千亩,想来佃农家奴也不少,那个获胜的人脑袋被门夹了跟我作对?” 梁影骑在毛驴上,想了半天,终于悟出关键来。 “所以咯,如果两个打架的人,一个是你的女婿,你会不会帮忙呢?” 赵川笑眯眯的问道。 “这不废话么,女婿等于半个儿啊,当然是要帮忙,如果赢了,想来好处不少吧,甚至操纵女婿,也不是不可能呀!” 想通了最关键的地方,剩下的思路就很顺畅了,梁影很轻松的推测杨老爷子杨隆的打算。 “刚才我若是跟着去了,想来,杨隆定会问我是否成亲,我说已经定亲,他一定会追着说可以先纳妾,杨家嫡女贤良淑德,貌美如花之类的。 然后,你如果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昨夜救人的人情,杨家就不会去还了,如果答应了,后面估计就热闹了呢。 所以呢,你懂的。” 赵川可以想象,杨家这么精于算计,谢安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自家后院估计会热闹成菜市场,估计够拍几部《甄嬛传》了。 谢家子弟多,而且有出息的也多。 杨家子弟多,有没有出息不知道,但从后来杨坚一脉的情况看,人才肯定是不少的。 杨家送的妾和谢道韫在自己的后院斗,然后谢家人和杨家人在朝堂斗,如果发展下去,这就…… 一时间,赵川脑补了许多东西,都在想自己当皇帝以后的事情了,很久才注意到梁影那疑惑的目光。 “然后呢?你刚才跟杨隆暗地里交锋了?” “是啊,我猜这个干粮包袱里肯定有书信,打个赌如何?” 赵川一脸坏笑的看着梁影。 “随意啦,我猜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梁影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袱,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确实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赵川亲启”四个大字。 赵川给了梁影一个“小样,跟我都还嫩着呢”的眼神,随手抓过信,看完后撕碎,洒落在路边。 “上面写了什么?”梁影好奇的问道。 既然是留了信,自然是有话说。 “废话一堆,大概是说种善因,结善果吧。杨隆说他小儿子,嗯,就是昨天生孩子那位的夫君,会来洛阳城给我帮忙,当然,以他自己的名义报恩。” 梁影本来想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之人”,琢磨了一下,感觉又挺正常的。 “杨隆说他家里数百口,多有不便什么的,真是个老狐狸。” 可不是老狐狸么?不过赵川自己也是个小狐狸,乌鸦笑猪黑罢了。 “你好像挺高兴的?”梁影有些不明白,这次来,不是跟杨隆谈合作的么? “以前啊,都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后来东汉出了个叫马援的将军,他对刘秀说过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从此进入双向选择时代,主子选择臣子,臣子亦是选择主公。” 这个道理梁影还是明白的,毕竟马援的时代,过去也不过三百余年罢了。 “杨隆啊,还是看好我这个人,不过他觉得把杨家全部压上,好像有点赌太大,毕竟我不是桓温,现在的桓温也看不上他。 不进场的话,将来分不到一杯羹不说,还很可能被清算,或者当肥羊被杀掉。 所以借着我拯救他小儿子媳妇和孙子的机会,顺手牵羊的把他小儿子搭上我的这条线。如果将来我发达了,小儿子就会集成杨家,成为主家。” 啊?这样也可以啊? 梁影被杨隆这一波的骚操纵弄得晕头转向。汉人的花花肠子,确实太多了。 所以为什么说苻生残暴又无能呢?因为无能,所以常常失败,失败了以后,又只能用暴力发泄,或者用暴力解决其他方法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一来二去,自然只能残暴了,因为满是肌肉的脑子,想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这一刻,梁影才真正明白当初赵川说自己跟着苻生不得好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丢了洛阳,落魄甚至被人追杀呢?” 梁影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真有那一天,杨家幼子一脉,就会被逐出杨家,不得进入族谱。同时对外宣传他是因为要报恩才跟着我混的,仅此而已,这就是世家的规矩。”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梁影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见自己的男人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是在说笑。 “你没有在开玩笑?” “你觉得呢?我将来若是丢了洛阳有什么好笑的?” 梁影沉默了,心里堵得慌,她挣扎着问道:“那杨隆的幼子就心甘情愿被摆布吗?” “如果赌博百分百会赢,那还叫赌吗?既然是赌,自然有赢有输,你怎么不想,我若是发达了,这家伙就会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业,成为杨家的主家。 而这个位子,本来应该由杨家老大杨结来坐。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要想发横财,就必须要冒险! 当初我不冒险,能从苻生的嘴里把你抢到手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是,让人很难接受,这种算计,这种赌博。 “这只是世家的生存手段罢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各有各的活法罢了。” 赵川无所谓的摆摆手,他不打算当圣母,把这个凶险的世界给梁影描述的满是鲜花和掌声。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其实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郎君,你是觉得我有些不知民间疾苦吗?”梁影在毛驴上低着头问道。 “我见过最底层的人,也曾经有过最开心和真挚的笑容,各有各的活法,当然分好坏,但人不能选择自己生在哪一家,只能尽量选择自己走哪一条路,当然,是尽量选择。” “我懂了。那以后,让我来跟你帮忙吧。你看,你都不被人家看好呢。我总不能等大厦将倾的时候,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在一瞬间,赵川觉得梁影好像想通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比如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骑着毛驴,我们天黑之前就能到洛阳呢。” 第六十八章 虚弱的繁华(司马孚旧事) 江左中枢的朝臣代表,以皇叔司马昱为首,文坛领袖孙绰,吏部尚书周闵,右将军王羲之等人,先是坐船从扬州出发,到达寿春。 寿春乃是两淮重镇,城高水深,经营多年,很是坚固。 这道防线,不仅是江左政权的依靠,更是当权者的心理支柱。寿春不丢,建康就稳如泰山,除非北方政权能攻破襄阳,然后途遥路远的一路从襄阳向东沿着长江杀到建康。 那样的话,是头大象估计都会被拖成老鼠。 五胡十六国时期,北方政权无论多嚣张的,打到寿春,就没办法再前进哪怕一步了。 淝水之战的前两年,东晋连西部重镇,也是桓温起家的老巢襄阳都丢了,也没有看见谢家北府兵出手,直到苻坚打到寿春,谢安才看准时机,一击必杀。 可以说,寿春就像是一道闸门,出了门,再也没什么岁月静好,安全再也无法保证,就算带了几百甚至几千侍卫也无济于事。 “今年这水位好像挺高的呀?” 寿春城北就是淝水,王羲之拿着一根竹竿伸到水里,发现水很深。 他可是在军队里面做过事的人(虽然是文职工作),江左政权的重心在长江以南,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水军的重要性? “今年河道淤塞的状况应该会有所缓解,难怪桓温敢出兵北伐。” 王羲之把竹竿扔到一边,站在淝水边若有所思。 那一次在朱雀大街的旧宅里,他偷看到王孟姜坐在赵川的腿上,两人说的却不是情话。 赵川那时候斩钉截铁跟王家小妹说,桓温将来必然会政变,至于能不能成功不好说,就算不成功,桓家的后人,估计也会前赴后继,改朝换代。 如果晋国司马家的朝堂还是这鸟样的话。 要知道,以前王羲之都觉得桓温最多当曹操就了不得了,毕竟军队可是司马家的,而曹操当年的军队是自己的。而听赵川这么说,又结合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这位书法圣手改变了看法。 赵川的预测,是很有前瞻性的,别看桓温平日跟自己关系好,经常在一起喝酒,若是闹起来,还真不太好说。 褚蒜子离开了朝堂,谢家对桓温妥协了,并且还联姻了,郗超是郗家在桓温身边的人……一道道封印,被桓温解开,这次回来,他带着巨大的威望,谁能阻止他? 就算不能篡位,废帝绝对不是难事! 王羲之看了看被朝阳映衬得红彤彤的淝水,心思已经飞到了洛阳。 水位高,冬天枯水期的时候,说不定也能进军,如果再疏通一下河道的话,也许可以继续进军,一鼓作气拿下枋头甚至邺城。 桓温,他究竟会怎么想呢?他究竟会怎么做? 晋国朝堂现在也渐渐乱起来了,褚蒜子退位,停止辅政,废帝的风声时有耳闻,结合这次桓温北伐,迁回洛阳先帝陵寝,那一位到底想做什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废掉司马聃,继续削弱朝堂的掌控力!同时趁着机会,大肆安插自己人! 对内,对外,其实是一盘棋,这些都是跟北伐一个步调的,相信背后操盘的人,就是那位“盛德绝伦”的郗超。 孟姜在赵川那里,总算是给王家这一脉留了点血脉吧! 王羲之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插手两人的私情,建康的局面已经越来越凶险,七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是最小的女儿,当爹的自然是最为疼爱。 “逸少(王羲之表字),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正当王羲之愣神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来跟他并排站立,看着淝水中央倒影的那一轮红日。 王羲之没回头,来的人他熟得不能再熟,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道万(司马昱表字),如果,我是说如果桓温北伐归来以后会废帝,你认为谁是最好的接任者?” 哈?这种问题,以我的身份来说,适合回答么?我也是姓司马的,莫非你是把我当成了司马烯那个蠢货? 司马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作死的事情。 “那个,天子乃是……”司马昱还没说完,就见王羲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废话。 “法不传六耳,等会说完,我们就当都不知道这些事。” 王羲之表情平淡的看着司马昱,让后者心里发毛,因为他跟王羲之认识十几年,从未见过对方有这样的表情。 “伦理纲常,不可废止。当年,成帝(司马衍)临终时让嫡亲弟弟康帝(司马岳,即褚蒜子的夫君)继位,兄终弟及也不悖伦常。 而当今圣上司马聃乃是康帝唯一子嗣,如果废帝……那让成帝子嗣继位比较合适。” 司马昱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没有一点毛病。 普通人家继承家业,没有子嗣的,应该最优先让同父同母的兄弟继承,如果兄弟不在了,那就让那一脉的后人继承,司马昱的回答几乎是符合这个时代道德伦理的最优选项。 不过么,那只是常规情况,而现实却是,只要是司马家的人,一切皆有可能,不然被废为庶人的司马烯当初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道万说得有理,成帝长子司马丕,次子司马奕,都是合适的人选呢,道万作为宗亲,要早作准备啊。你与桓温交好,他肯定会来询问你的建议。” 王羲之意味深长的说道,随即闭口不言,也不多作解释。 有谣言称现在皇后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司马聃的,因为司马聃被刺客废了男根,乃是桓温指使,这些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不是事实,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流言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有人希望它们存在,这人是谁,似乎根本就无需思索。 “逸少,我知道了。走,准备上船吧,这一趟我们先去许都。” 司马昱心情沉重的往前走,却看不见王羲之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孟姜,爹平日里最疼你,不是心甘情愿你做小,而是庆幸你终于可以逃出这个漩涡。你在赵川身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自由得很。 相反你那几个哥哥,若是不谨言慎行,反而会有杀身之祸啊。” 趁着司马昱不注意,王羲之一声叹息,这次本来他是可去可不去的,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还有桓温与郗超的布局,他决定亲自到洛阳去看一看。 琅琊王家子弟甚多,但王羲之跟桓温谢安等人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 在历史上,王献之甚至还当了驸马,他的女儿王神爱还当了皇后。这一世很多事情改变了,很多人却依旧沿着固定的轨迹前进。 王羲之和司马昱上了楼船,根据水位的深浅,这一路他们在中途可能还会换船。 古代漕运是最省时省力的搬运方式,坐船也是最快旅行方式,没有之一,甚至比跑马还快。船不需要吃草,不需要睡觉,比马的持久力强不知道哪里去了。 王羲之这一路,按道理,应该是沿着运河,先到宿州,然后继续北上到开封县。 这是一条黄金水道,也是后来开封县变成汴梁,继而成为北宋首都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条捷径,一路走水路,轻松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开封县现在在鲜卑慕容手里,并不在东晋的控制之下。 荥阳以东,都是鲜卑慕容的地盘!他们到开封县,那不是自投罗网么?难道去慕容恪那里吃饭? 所以他们必须半路下船,走陆路去许昌,然后再走颖水到荥阳,从荥阳出发,很快就能穿过汜水关到达洛阳。 这样规划路线的好处是,安全有保证。 “逸少啊,你脸色不怎么好,是想闺女了么,现在还早着呢。” 孙绰嬉皮笑脸的走出船舱,拿着一个小酒壶,看到王羲之一人站在船头,身边是船夫在划桨。 “没呢,我在想炼丹的事情。”王羲之淡淡的回了一句。 坐船上,还是旅途当中,你练个鬼的丹啊!你这是哄谁呢! 孙绰懒得揭穿王羲之的谎言,也许对方根本就没心情说话,随口一说罢了。 “等桓温回来,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啊。你可曾记得当年的司马孚?” 孙绰有些随意的问王羲之。 司马孚,司马懿的三弟,此人在才人才辈出的三国时期,算不上一流人才,不过名士倒是实至名归,手里也有几把刷子。 司马孚虽然比他哥哥司马懿差远了,但有件事,让司马孚出名了,甚至后世的房玄龄给了他“疾风彰劲草”的评价。 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魏国第四代皇帝曹髦,不满司马昭专权,想除掉司马昭,没想到被轻易反杀(诱杀),当时朝堂内外没有一个大臣敢来哭旧帝,唯独司马昭的叔叔司马孚来了。 不仅如此,而且还痛斥司马昭,直到死都认为自己是魏臣。 然而另一方面,他还是接受了司马炎安平王的封号,并且食邑四万户,进拜太宰、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设置官属。 司马炎给的面子不止于此,每次元会时,司马炎下令让司马孚乘车上殿,司马炎则降阶相迎,以示尊荣。等到就座后,司马炎亲自献酒祝寿,以长辈之礼对待。 司马炎每次下拜,司马孚都下跪来制止,司马炎又赐予他云母辇、青盖车,真可以算是尊宠到了极点。 死的时候,司马孚留下了这样的遗令:“有魏贞士河内温县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以素棺单椁,敛以时服。” 也就是说,棺盖定论,他始终认为自己的魏臣,而非晋国的臣子。 朝堂中枢的,没有一个蠢人。孙绰这么跟王羲之说,当真是意味深长。 将来,若是桓温行霍尹之事,那么他孙绰和王羲之,作为朝廷中枢的大员,应该何去何从,当真不太好说。 “为亲而出,为亲而处。出不负君,移孝作忠。处不负亲,忠籍孝崇,这就是我们臣子应该做的本分啊。” 王羲之叹了口气,这话不是他的原话,而是赵川那时候跟王孟姜说的。 赵川对这句话的解释就是,晋国没有忠臣! 晋国是一个不敢提“忠”,只能说“孝”的国家,所以他不想留在这里。当然,这是不是借口之一,不太好说,不过这句话让王羲之很认同。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下决心不干涉女儿和赵川之间的“奸情”。 一个人能把“忠”和“孝”的关系理顺,并且有机结合起来,说明白了小家和国家的关系,这样的男人,有想法有深度,值得托付。 “逸少看来已经想明白了啊,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得国不正,难抵悠悠众口啊。一日不爆发,不代表永远不爆发。” 孙绰看来也不是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很正常,中枢朝堂的大员,又怎么会没有耳目,而对即将要到来的风暴没有任何察觉呢? 他说得含蓄,其实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司马家怎么夺得的天下,自有后人有样学样,这就是榜样的力量。问题是,他们这些当官吃俸禄的朝臣怎么办? 他们不是地方大员,不在乎谁当道。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来保证他们的利益?将来的风暴来临,他们应该作何选择? “眼见为实吧,不去洛阳看一看,不去淮河以北的地方走一走。我也不知道答案。” 王羲之的底线,是允许桓温废帝,因为他们家又没有人嫁给司马聃,根本不怕。 但他不能允许桓温篡位,如果站在篡位之人一边,千百年后,人们将会怎么看待他王羲之? 噢,你说王羲之啊,这个人字写得不错,不过不是个忠臣,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大概,一般人都会这么说吧。 这正是王羲之此时忧心忡忡的原因。他作为一家之主,女儿不必担心了,但还是要为几个儿子的前途操心,一有不慎,这一脉就真只能指望王孟姜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赵川那首诗写绝了啊。” 孙绰似乎也看透了王羲之的心思,猛喝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的看着船下的流水。 “逸少,我进去睡一会,你自己慢慢看啊,很多大势啊,不是我们这种细胳膊细腿能抵抗的。” 孙绰摆摆手,一走三晃的进了船舱。 第六十九章 虚弱的繁华(沐猴而冠) “咦?桓温不在?郗超也不在?那他们去哪里了?” 赵川和梁影两人回到洛阳,就在城门口遇见了正在巡视的朱序。 “桓公去弘农和潼关附近巡视了,昨天刚走的。”朱序很奇怪,赵川他们来的方向,似乎就是潼关那边,难道他们没有遇上? 大概,还是心有不甘吧? 赵川满怀恶意的揣测。 毕竟,当年桓温第一次北伐,几乎是把苻健打得哭爹喊娘,若是没有那次北伐,天知道神经刀的苻健会不会派兵骚扰四川,湖广等地,就像历史上王猛死后,苻坚发动的一系列攻势一样。 很神奇的是,因为赵川的乱入,苻坚,王猛,朱序等人依旧出现了,但命运早已大不相同。 “行了,你辛苦了,这次回来给你夫人带了点野味,我等会跟长安君一起送过去。” 一提到桓婧,朱序脸上立刻不自然起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其间的过程,当真是惊心动魄。 他听长安君说,赵川在不知名山洞跟一条黑色巨蟒搏斗,骁勇异常。还拿到了一个“战利品”,当时就让朱序想起刘邦斩白蛇轶事,感觉似乎更牛一些,毕竟斩了白蛇,可没取出“神珠”。 “诶?那边那个营地,就是安置羌人俘虏和家眷的么?”赵川指着挨着洛阳西城门而建的一个“违章建筑”。那是在石头城墙外又建了一层木质山寨。 现在已经快要完工了。 “这个是谁的主意?还挺不错的呢。”赵川由衷赞叹道。 朱序摸摸脑袋,面带微笑说道:“这乃是长安君的主意,当年她救了一位来自西方大秦(罗马)的使节,那位使节教了她一些筑城的方法,此法名为石城木寨,她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罢了。” 赵川点点头说道:“羌人新附,修筑木寨没问题,这地方却不能给他们住,需要重新安置。” 羌人住在外城,汉人住在内城,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那还需要说么?这种制度,最后毁灭了历史上的前秦,导致最后站在苻坚身后的,只有汉族的寒门。 很是荒谬可笑,因为部族碎片化,部落化,最后连本族的氐族都不站他这边。赵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梁影姐,真的是你啊,太好了!” 正在这时,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长安君已经冲过来将梁影抱起!她身后是臭着脸的小萝莉苏蕙。 “这都是她的功劳,你不好好奖励下?”苏蕙忍住心中的喜悦,嘴上依旧和以前一样,习惯性的带着冷嘲热讽的语气。 “造城的方法或许她出了点子,不过城池的规划,肯定是出自你的手笔,毕竟苏家堡的千金小姐,不会对建寨子感觉陌生吧?” 赵川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蕙,小萝莉昂着头,一副快点夸我的傲娇模样。 城墙上架起一个滑轮,绳子上吊着木板,两个匠人们正在用铁凿子将破败不堪的字迹凿去,准备在城墙上阴刻新的字。 到时候究竟是哪位书法名家亲手操刀,呵呵,赵川觉得王羲之就挺合适的,如果他这次会来洛阳的话。 虽然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赵川这次回来,却是感觉洛阳已经焕发了生机,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城池,它的光环,让每个能在这里定居的人感觉骄傲自豪。 包括那些羌人奴隶。 “主公,昨日来了几位客人,现在正在洛阳城内等着在呢,你要不要先去见一下。”朱序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客人?赵川有点懵逼,现在会有客人来看他?看样子好像还是朱序不认识的客人,不然就不会是现在这种表情了。 “那行,我去看看吧。”赵川让朱序继续巡视,一回头,发现状况有些不对劲。 苏蕙在一边跟长安君斗嘴,这都是日常节目了,不过他却看到梁影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蕙发呆,似乎对这位小萝莉的聪明干练很是惊讶。 “别吵架了,你们三个今天都不许做事,去洛水边钓鱼也好在家斗地主也好随意,对了,出门让孟昶那个傻大个跟着,洛阳周边还不那么太平,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别被人家劫色了。 你也不想我杀人家三族吧?” 赵川这马屁拍得,朱序不得不服,难怪人家能左拥右抱呢。 果不其然,别说是梁影和长安君,就连苏蕙都眉开眼笑的。 “我们把赵家娘子叫着,让孟昶送我们去洛水边钓鱼吧。”长安君给梁影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就走。 “你啊,我当时在洛阳看到梁影,就猜到她是你的女人,果不其然。我看谢道韫到洛阳来了你怎么解释。” 苏蕙幽幽叹了口气,跟着长安君的步子去了。 来了怎么办,凉拌呗,自己欠下的情债,总不能让别人去还吧? 赵川觉得这点觉悟自己还是有的。 很快,在洛阳宫附近的一处大院落里,赵川见到了来的那位比他稍大的青年,薛广。 河东薛氏家主薛强的侄子,也是比较能干的侄子。当然,这位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很深的足迹,至少正史是没有提及的。 为什么赵川不住洛阳宫呢?因为桓温就在这里,桓温也没有住洛阳宫,那里破败年久失修不说,而且住进去还会让人产生很不好的联想。 赵川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进驻的念头。 如果当皇帝也就罢了,现在没那个打算,却要受到那种非议,去那里住,莫非是门把头夹了? 于是赵川选了一户官宦人家的宅院,作为自己的老巢,洛阳宫,大概他永远也不会到那里去住。 “在下薛广,受叔父薛强之命,前来交接。” 交接?赵川想起来了,他到河东薛氏那里要人,薛氏答应给他五千户家庭,整体迁徙到洛阳地区。 一户一丁的话,这就是五千青壮了,说少,也真不能算少。 虽然有王猛在其中穿针引线,但薛氏认同赵川这个人,才是让对方真诚合作的主要原因。 “你叔父应该是让你在我麾下效力,顺便作为联络人,对吧?” 赵川漫不经心的问道,开始翻阅书房内的密匣子,苏蕙把收到了信息汇总,全部都保存在这个密匣子里,只有赵川有钥匙。 “是,叔父确实是这么说的,如果没问题,在下这就返回河东,请大当家尽快准备好船只,三日后我会带着人在黄河对岸集结。” 似乎是个很干练的家伙啊。赵川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事不宜迟,你先回去,船只的问题不必担忧,我会让人来处理的。” “那在下告辞!”薛广一拱手,随即赵川的亲兵将其送出府邸。 “紧锣密鼓啊,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四周安静下来,赵川叹息一声,跟桓温的合作,大概也就到这里了,他返回建康以后,再见面,就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杀了。 自己当初拒绝了桓温的招安,已经注定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后悔,该面对的事,一样也无法逃避。 鲜卑慕容和秦国苻家那边,也是迟早的事。 金角银边草肚皮,自己选的,就是草肚皮。 咦?陆长生呢? 这家伙该不会生病了躺着在吧? “你有没有看见陆长生?”赵川问自己的亲兵道。 “陆先生带着人去抢收春麦了,大概很晚才能回来。” 陆长生这位便宜大哥还真是勤奋啊,赵川这时都感觉羞愧了。 “行了,你去军营里把沈劲他们都叫来,今天我在府里请他们吃饭,亲自下厨。我现在有事出去一下,有人来了,让他在会客厅里等着我。” 夏粮啊,明年有没有吃的,就指望这一波了。周成还算厚道人,走的时候没把未熟的麦子割掉,不然他赵大官人现在真要像条狗在桓温面前摇尾乞怜了。 随意吩咐了几句,赵川便出洛阳找陆长生去了。 长安城,天王宫,气氛相当尴尬而凝重。 苻健要封韩氏为贵妃!!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包括雷弱儿在内,所有秦国中枢朝臣都惊呆了! 之前没有任何讯息,然后突然给你来那么一下,苻健的执政风格,依旧是那么潇洒写意。 张遇是一个汉人,也是苻健朝廷里的大臣,而这位韩氏,则是张遇的……后妈。 古代的刚理伦常,并不是以血脉为绝对要求的。 比如谢道韫家里子弟甚多,而他的叔叔们,有些则没有那么多儿子,有些甚至绝后,于是谢道韫就有弟弟过继给她的叔叔,那么这个弟弟见了亲爹谢奕,可不能叫爹! 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至于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跟后妈如果发生了苟且之事,那是家门不幸,家族无法被抹去的污点。 陆长生为什么选择远走洛阳,就是因为他暗恋自己的后妈紫韵夫人,为伦理所不容,所以才不得不逃避离开。 所以从古代伦理上说,张遇的后妈被苻健纳为后妃,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政治事件。 据后人史料研究发现,两晋南北朝时期,世家大多不愿意与鲜卑等胡人通婚,主要原因,却不仅仅是人们想象的歧视胡人,不愿意与胡人为伍。 胡人对伦理的不讲究,才是汉人世家不愿意通婚的主要原因,哪怕对方汉化极深。脱胎于鲜卑政权的北周,隋朝,唐朝,皇族成员私生活都比较混乱,也是因为沾染了胡人习气。 从这里就能看出,苻健这次折腾出来的大动静,有多么恐怖了。 “朕要封一个贵妃,你们都要站出来阻止么?雷弱儿,你说,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肥硕的身躯气得发抖,一股冰冷的气息在天王宫内弥漫,雷弱儿出列,不动声色的说道:“皇家无小事,皇家事皆是天下事。 陛下执意于此,至韩氏之子张遇于何地?” 雷弱儿的话理解起来很简单,你玩也玩了,爽也爽了,那些破烂事我们就当看不见听不到。 现在你要给韩氏名分,纳入后宫,这时我们不能再装聋作哑,难道你要让张遇叫你干爹? 或者亲爹? 你他喵的让苻生这样的人怎么想!!那时候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这才是朝臣们难以接受的最主要原因。 “哦,你说这件事啊,那就让张遇担任黄门侍郎,这样补偿他,可以了吧?” 苻健无所谓的说道,似乎这件事在他心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汉时,宫门多油漆成黄色,故称黄门。 东汉始设为专官,或称之给事黄门侍郎,简称黄门侍郎。 《后汉书·百官志三》当中介绍:“黄门侍郎,六百石,掌侍从左右,给事中,关通中外。及诸王朝见于殿上,引王就座。” 一个例子就是,《后汉书·献帝纪》中介绍:“初令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 也就是说,黄门侍郎是皇帝近侍之臣,可传达诏令,汉代以后沿用此官职,负责协助皇帝处理朝廷事务。 可以说,位不高,但权很重,又靠近中枢,当真是个要害职位! 如果说韩氏的事情,雷弱儿可以捏着鼻子认了的话,那么给张遇黄门侍郎的职位,就是蹬鼻子上脸,完全把他们这些中枢大员当傻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的后妈被封为贵妃,所以自己也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这是怎样的世道,这又会给各阶层的政治动物怎样的暗示? 雷弱儿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完全不能接受苻健的瞎胡闹了。 “老臣无力辅佐陛下,请乞骸骨。”雷弱儿摘下自己的官帽,放在地上,伏地不起。 西汉时期,太子太傅疏广年事已高,就上书皇帝请求与侄儿一起退休,好让一把老骨头能葬在故乡。 皇帝批准了他们的要求,在离京的时候,公卿大夫在城外为他们饯行,因他们知足不辱,功成身退,于是被人们尊为“贤大夫”。 这就是乞骸骨的来历,只不过后面变了味道,成为朝臣与皇帝暗斗时以退为进,辞官的说辞。 “那好吧,雷丞相劳苦功高,也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朕准了。” 苻健大手一挥,居然同意了雷弱儿以退为进的辞官! 这位年过半百的氐人部落首领,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到苻健正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心中不禁冒出四个字来,沐猴而冠! 第七十章 虚弱的繁华(太白入东井) 关中,特别是长安地区,这段时间,就像是装满水,快要沸腾却还未沸腾的锅一样。 按道理,这个地方的掌权者,应该釜底抽薪,把不安要素都消灭在萌芽状态。关中乃是“四塞之地”,关中不自乱,则无人乱关中。 不过风一样的男子,苻健,这位关中的主人,不这么想。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进行一些“非主流”操作,也就是俗称中的“作死”。 “好了,雷弱儿丞相,你劳苦功高,也是该功成身退了,你乞骸骨,我准了。” 卧槽,不是吧? 天王宫内,在场的朝臣全都傻眼了! 换丞相,就跟足球俱乐部换主教练一样,俗话说“换帅如换刀”,可见这操作蕴含了多么大的风险。 中国古代政权结构,就是“皇权”与“相权”相争,期间的凶险,只能用静水流深来形容。苻健这波骚操作,不像是开疆拓土的君主所谓,倒像是那种亡国之君的任性之举。 雷弱儿不过是出来劝阻了一下苻健封那个寡妇韩氏的便宜儿子张遇黄门侍郎,就被这样羞辱,那我们这些官位更低,势力更小的中枢朝臣,应该怎么选择?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打圆场。他们怕成为第二个雷弱儿。 如果一场游戏当中,有人,特别是坐庄的人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场子就有崩溃的危险。 按道理,乞骸骨这种事情,应该有三辞三让才对,结果这厮……雷弱儿以退为进,你想都不想,然后就同样,岂不是在说,看对方已经很不爽,早就期待雷弱儿走人么? “好了,没什么事情,那就退朝吧。” 苻健大手一挥,转身就走,根本就不搭理大厅内的朝臣。雷弱儿跪坐在地上,面若死灰,一言不发。 他何曾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丢人的方式,离开朝廷中枢? 光禄大夫强平,也就是苻生的亲舅舅,强太后的弟弟,在苻健走后,不动声色的拉起跪在地上的雷弱儿,低声说道:“现在没事了,不如晚上我去你那里喝一杯怎么样?” 雷弱儿也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人一起走出天王宫。 一场看上去无关痛痒的闹剧,落下帷幕。它所带来的影响,却是包括苻健在内的各方势力都始料未及的。 本来,作为军事上的支柱,苻坚,苻生,苻菁等人,都已经生了反叛之心,拥兵自重。现在,长安内的建制派,也就是那些原本不在乎谁当关中主人,只要姓苻就行的人,也是人人自危。 氐人苻家的政权构成很是奇特,既不同于汉人的封建政权,亦不是鲜卑慕容的部落制度,比如强太后一家,雷弱儿一脉,都是部落势力,但他们的部落又不那么大,远远少于汉人寒门。 也比苻家势力要弱得多。 它是一种建立在部落制度之上的汉人封建制度。 这些部落,汉化极深,除了保留板房一类的建筑特色外,中心地区(比如长安)穿着打扮与汉人已经没有区别,属于部落制向封建结构转变的末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历史上王猛不可能五六年就帮苻坚统一北方。 苻家没有给汉人世家豪强上升的通道,而自身原本的部落制度又处于解体之中,所以政权注定是不稳定的,哪怕历史上有过昙花一现。 苻健现在的倒行逆施,加速了这一过程。 深夜,原丞相雷弱儿府邸门前漆黑一片,与往日宾客盈门相比,现在简直堪比义庄(古代专门用来收拢客死他乡之人的停尸间)。 而府内的情况,也和外面差不多,除了雷弱儿的书房以外,几乎都没有点灯,完全低调到了极点。 这位原丞相的书房内,情况却是大不一样! 雷弱儿坐于上座,其下是国舅强平,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太傅毛贵,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太史令康权等人! 几乎小半个朝廷的重臣都汇聚于此了。 大概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震撼,这些“政治动物”们,都会心中不安吧。雷弱儿的权势不光是来自苻健的任命,他还是氐族某一部落的首领。 人走茶凉对于他来说,不存在的。 “近日我夜观天象,发现有些异状,还来不及向皇帝禀告,这件事不吐不快,不知诸位能否保密?”一个声音从靠近书房大门的地方响起,想来不是个重要人物,否则又怎么会坐在末座? 哈?有妖气? 本来有些走神的诸位大臣们,神经开始紧绷起来。 刚才说话,坐在末座的太史令康权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最近,我观察到太白犯东井!” 太史令,也称太史,官职名,相传夏代末已有此职。西周、春秋时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为朝廷大臣。秦汉设太史令,职位渐低。 写《史记》的司马迁,就担任过太史令。 而魏晋以后修史的任务划归著作郎,太史仅掌管推算历法。 苻家的秦国,完全照搬了魏晋的官职制度,也就是说,这位叫康权的太史令,本职工作就是看星星的,乃是中枢的芝麻绿豆小官。 东井,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礼记*月令》上面说“仲夏之月,日在东井。”乃是是南方七宿之首,属于今天的双子座。 太白,就是现在的金星,乃是人类肉眼可见最亮的星,比肉眼可见最亮的恒星天狼星,还要亮十四倍,在中国古代天文历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闻清弦而知雅意,康权想说的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太白星主武力,在中国古代象征的动乱,太白星动,犹如宝剑,出鞘就要见血。 只要太白星在特殊时间、区域出现,就是“变天”的象征,是大规模流血事件的前兆,代表要发生大事了。 这不是胡说,《汉书·天文志》说得很明白:“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 东井,此时的天文历法,暗指的就是关中地区,太白犯东井是想说明什么,简直三岁小儿都能明白。 “兹事体大,不可胡说!”国舅强平低声呵斥了一声,康权脸上却并无愧色,他梗着脖子说道:“星星就在天上,诸位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出院子抬头看天即可,又岂是我能胡说八道的?” 这句话,让在场窃窃私语的各位中枢重臣都沉默了,事实上,康权并没有说谎,天象确实如此,不过么,天人感应学说是不是那么灵验,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罢了。 有人并不认为天上的星星就代表地上的人,或者彼此间有什么联系。 “嘿嘿,太白罚星,必有暴兵起于京师,雷丞相,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退一步,有时候未必是坏事啊。” 康权把茶水一饮而尽,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今天的话有点多,他的职位也有点低,这次是硬着头皮来的。 “关中安稳,前段时间,连并州的张平,都已经拿下,京师怎么会有暴兵呢?休得危言耸听。” 雷弱儿瞥了康权一眼,淡淡的回复道,对康权的“星象学说”,并没有赞同,亦是没有反驳。 康权拱手略表歉意,随即低头不语。 “话说,我近期听到一些传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国舅强平的身份显然超然一些,别人不能说的话,他可以说。 “国舅但讲无妨,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大家只当听了个笑话。”雷弱儿轻轻点头。 今天他们这帮人来书房做什么,都是心照不宣的。 说实话,大臣们私下聚会,这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苻健现在实在是太不像话,他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聚会。 “东海有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不知道这三句小儿歌谣,你们有没有听过。” 强平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场的各位中枢大臣全都是勃然变色。 这种惊讶,怎么都掩盖不住,很明显,他们对此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以前当个笑话看罢了。 或者说谁也不敢拿出来说。 东海说的是东海王府,即苻家苻坚一脉,龙是指皇位,却也可以说是龙骧将军,苻坚的封号! 洛门东,长安地名,一直延续了很长时间,甚至唐代都有洛门东的记载。 唐代李白有诗《结客少年场行》这么写的: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騣。 平明相驰逐,结客洛门东。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 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 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 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 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舞阳死灰人,安可与成功。” 关键的是,苻坚的东海王府就在洛门东,赵川当年呆着的“品香居”,亦是在洛门附近,而那个刁难桓婧的守门兵卒老丁,正是在洛门值守。 这则“谣言”,几乎就是指着苻坚的鼻子,暗示他会造反。 “雷丞相不在朝堂,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眼下这局势,当真是……波谲云诡。” 强平叹息了一声,苻生在想什么,苻坚是怎么打算的,甚至那个一直心中不服的苻菁,他们这些人在做什么,在准备什么,瞎子也看得到。 其实苻健也看到了,问题是,苻健自信他能够平衡这些人。 也可以称之为“迷之自信”。 “嘿嘿,你们知道吗?昨天吓了我一跳,我看见了三个月亮!!” 正当大伙保持沉默的时候,又是这个康权,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狠的! 纳尼?三个月亮?你当我们是傻哔吧?还是当我们是瞎子? 这下,连雷弱儿都不能忍了! “康权,你平日里也算谨守本分,为何今日如此口出狂言,胡说八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雷弱儿一拍桌案,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其他人也是用不满的眼光看着这位叫康权的太史令。 “诶?大伙稍安勿躁。三月并出,孛星入太微,光连东井,且自去月上旬,沉阴不雨,直至今日,恐有下人谋上之隐祸,诸位不可不察啊。” 康权的话,每一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卧了个槽,你还真是敢说啊!众人听到康权的话,全都在窃窃私语。 “康权,这里容不得你妖言惑众,给我滚出去!”强国舅指着康权的鼻子大骂,两人目光相触,却不动声色的对他摇了摇头。 “哼,忠言逆耳啊,你们不当回事,大难临头可别来找我就是,告辞。” 康权挥了挥衣袖,好像是害怕沾上雷弱儿府上的“晦气”,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康权走后,太傅毛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星象之说,虚无缥缈,不可尽信。” 毛贵话里有话,既然是不可尽信,那也从侧面说明,“不可不信,不可不察”,其实还是肯定了康权的话。 康权此人,平日里很低调,但据说师承名家,手里很有几把刷子。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调”,毛贵也弄不明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坐着的,没有一个蠢人,他那么说,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今主上昏暗,中枢柱石雷丞相乞骸骨,外有苻坚听调不听宣,内有太子苻生勾连长安八水帮胡作非为,康权的说法,未必是空穴来风。” 中书令王鱼看着雷弱儿,神情很是严肃,并不像在说笑。 如果说康权今天是来捣乱的话,那么他确实达到目的了,因为他的话,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许是所有人,都听进去了。 其实不管是国舅强平也好,前丞相雷弱儿也好,心里都明白,若是天人感应学说是真的,当今长安,已经是动乱的前夕,黎明前的最黑暗! 只不过,他们关心的不是乱不乱,而是哪里乱,什么时候乱,谁会乱,怎么乱。不弄明白这些,那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吓自己,没有丝毫意义。 “我想离开长安一阵子,去外面避祸。朝着诸事,都要仰仗各位了。”雷弱儿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对书房里的各位大臣说道。 第七十一章 虚弱的繁华(冰山一角) 深夜,长安城已经宵禁,时不时有巡视的禁军,三四人一组,在街面上来回走动,遇到普通人出没,马上就会逮捕,轻则打骂,重则有牢狱之灾。 不过康权不怕,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夜观星象,不晚上出门,难道白天也能看见星星? 几波盘查的军士,看他的印信之后,都是毫不意外的轻松放行。 不过,当康权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时,他突然站住不动,背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我是应该叫你康师兄,还是应该叫你沉思罗汉呢?太史令康权大人!江湖人口中的康半仙,想必就是师兄咯?” 沉思罗汉,又叫罗怙罗尊者,罗怙罗多是印度一种星宿的名字,古印度认为日食月宜是由一颗能蔽日月的星所造成。 他师父给他起这个外号,当真是意味深长。 香风渐近,康权却没有回头,更没有否认对方的话,而是沉声问道:“你来长安做什么?师父死前不是让你去淮南,永远都不要踏足关中么?” “哎呀,我想师兄了嘛,和你叙叙旧也不行么?”那声音勾魂夺魄,让男人浮想联翩。 “邹媚儿,你不用在我身上使用秘术,没用的,我不吃这一套。再说我已经娶妻生子,也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也不需要对我用那些情啊爱啊的招数,没用的。” “啧啧啧,师兄还是跟当年一样,是个正人君子呢。那好,你告诉我,道安在不在长安,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康权似乎觉得自己背后有一条毒蛇,脊梁骨凉飕飕的,他低声答道:“道安师兄,确实在长安大兴善寺,不过我们没有联系。师父死后,交代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不要彼此干涉,你不听么?” 没有人回话。 康权一回头,哪里有什么邹媚儿,只有地上那淡淡的月光。 “连她也来了么?邹媚儿一向视礼法为无物,心思缜密又难猜,她来长安,还来找道安,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康权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细细思索却无所得,慢慢的往前走。 穿过这个小巷子,就是他家的宅院。 一路无事,回到家,发妻早已准备好热水和茶点。 “夫人,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洛阳吧。” 正在洗脚的时候,康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他的夫人十分贤惠,容貌倒是很一般,跟丰神俊朗的康权有些不般配。不过娶妻娶贤,康权倒是不介意那些,他亦没有纳妾。 “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离开长安。” 而且你还是个“公务员”呢。 这话她没说,妇道人家若是没有见识,就不要在这样的话题上插嘴。 “昨天我观测到三月并出,孛星入太微,光连东井,长安……” 康权还要继续说,他夫人连忙打断道:“夫君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你直接说会怎么样就行了。” “简单的说,就是长安大乱在即,我们这样的人,朝不保夕,还是远走避祸比较好。”康权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康权的夫人点点头,却依然眉头紧锁的问道:“夫君为何要去洛阳,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知道如今的洛阳是什么情况,为何夫君还要让我们全家都去洛阳呢?”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此所谓否极泰来,时来运转,洛阳啊,要兴要旺了。” 康权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让他的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明白啊,我观星象,不是在意一日一旬的气象,而是在意长时间的趋势。 东边有紫气,常犯东井,也就是关中。离关中最近的啊,乃是洛阳,只怕洛阳会有了不得的大人物,要发迹了!我又岂能在长安这个凶险之地看着对方崛起?” 康权的夫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丈夫是专门看天象的,平日里也时不时的替江湖人士卜卦,作为专业人士,趋吉避凶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吧。 “来,夫人,就寝吧。”康权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孩儿,搂着妻子睡了。 第二天,很多官员递交辞呈,给苻健施压。这位风一样的皇帝倒也硬气,来者不拒,一一批准,其中一个叫康权的太史令的辞呈,也夹杂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过了几天之后,国舅强平派人前来寻找康权议事,却发现此人家里早已人去楼空多时。 除此以外,这个人的离开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没有太多人注意。 长安一阵鸡飞狗跳,不少衙门都缺人,不过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比狗还要多。苻健一声令下,对外招募官员,很快那些缺员的现象就不存在了。 洛阳,宫殿不远的一处大宅院,正在举办晚宴,与其他晚宴不同,现在是府邸的主人亲自下厨。 “来来来,你们能吃到大当家的菜,当真是没白活,我孟昶最佩服大当家两点,一是讲义气够兄弟,第二个嘛,就是这做菜的手艺没得挑,吃了大当家做的菜,我都不明白这几十年我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孟昶猛喝了一口酒,脸颊酡红,把桌案拍得砰砰响。 他认为自己是赵川的最心腹之人,所以在场面上比较活跃。 赵川在做菜,不在会客厅,家宴实际上两拨人泾渭分明。 左边是出身江左的文武,包括沈劲,诸葛侃,刘轨,王谧等人都在这边,坐在上座的是陆长生,赵川同父异母的兄长。 右边的人则是淮南淮北甚至长安关中地区的流民出身,包括窦韬,孟昶,郭敞,赵裔和他的两个儿子赵伦之,赵宣之,坐在上座的是石越。 可谓是天然的就分成了两拨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外如是。 以后这波人随着相互联姻,性格各异,乃至不同分工,而汇聚成新的团体,至于最终会怎么样,恐怕在座的所有人也是,没办法去猜测的。 “来人啊,把这个月的粮票发一下。根据兵册上各位部众的人数发放。” 陆长生大喊了一声,众将的脸色都垮下来了,一脸苦笑。 粮票,赵川用来控制各位将领的杀手锏。 什么级别的人,麾下多少人,就会领取相应的“粮票”,在赵川统治的地方,钱是买不到粮食的,更别说囤积居奇了。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春麦的收成很好,这个月的粮票比以往多一成。”陆长生笑眯眯的环顾四周,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事业草创阶段,是没办法计较那么多的。粮票制度虽然约束颇多,至少现在还算公平合理。 正因为这样,所以赵川麾下因为粮食扯皮的事情几乎没有,而在乱世,粮食几乎是唯一能够扯皮的东西。 厨房里,梁影抱着赵川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语的说道:“我现在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情景,当时真的好饿,就像现在一样。” “回忆,会慢慢变淡,特别是那些幸福而珍贵的回忆,每次拿出来品鉴,都会像是烧香,事后发现香又短了一截。” 梁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这句话里带着淡淡的伤感,她想起赵川在她之前,其实还是有一任“女友”的。 显然,那个人并不是谢道韫这个在江左认识的妹子。 “你……还在想她吗?” “不算是吧,我只是在想,那时候我没办法保护她,至少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们,总算这两年没有白混吧。 当然,力量还是有限,比如桓温现在让你去陪他睡觉,那我也只能跟对方鱼死网破了。” 赵川没心没肺的说道,事实上,桓温是一个相当怕老婆的人,他老婆南康公主,不仅彪悍,还留下了“我见犹怜,何况老奴”的千古名句。 别说桓温见色起意,就算赵川把自己的女人送给桓温睡,对方估计都是不敢要的。 赵川也就这么一说罢了。 “你就贫嘴吧。昨天收到我父亲的消息,他说苻健这家伙又瞎折腾呢,雷弱儿现在都不是丞相了。”梁影有些后怕的说道。 还好她离开长安早,若是今天还在那又没有“假死”,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哈?那个说话声音像拖拉机的胡子老头? 赵川脑子里出现雷弱儿的形象,这老头看上去似乎还挺正直的嘛,应该算是个合格的宰相吧,苻健把这位老成持重的宰相开除了,他是想搞什么呢? 风一样的男子,没人能猜透心里想什么,赵川也懒得搭理那混球作死。 “走了,这是最后的菜肴了。跟我去大厅吧。” 赵川拉着梁影的手,但这个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女孩根本不动。 “怎么了?” “那种场合,我去不合适吧。你这是在把我当山野村妇呢,当我不知道今天的宴席是什么意思么?” 梁影一脸严肃。 她说得不错,今天的宴会,没有女眷,带女眷也不合适。 这是为赵川接风的宴席,也是赵川麾下所有排得上好的人集聚一堂,大家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的盛会,确实不适合女眷出席。 事实上,赵川的女人,包括平日里负责各种机密事物的小萝莉苏蕙,都没有出现在大厅。 连那个傻乎乎的长安君都不去,她梁影会那么笨的跑去么? “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我们认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梁影的身体松弛下来,被赵川半推半拉的扯到了会客厅。 诶?大美女! 又是一个? 本来气氛很是随意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来人,把这道菜分一下,我那份就不要了。” 赵川对着家仆挥挥手,马上有个长眼的把赵川跟前桌案上的一个大盘子拿走。 “现在介绍一下,这位是梁影姑娘,以后也是我内人,她乃是秦国大将,潼关主将梁安的嫡女,我的女人,你们就别那么不开眼去搭讪了,明白么?” 赵川介绍完,梁影就对着众人盈盈一拜,随即从赵川身后的内堂退了出去,让下面出身不同的各位将领面面相觑。 卧了个草,赵川这家伙找女人,当真可以用他写的那句诗来概括啊。 叫什么来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什么燕国太后的妹妹,什么江左大世家的长女,现在又多一个秦国大将的女儿……这,好可怕!吃软饭都够他裂土封王了。 一时间不仅是孟昶,就连陆长生,看赵川的眼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女人多不稀奇,男人皆好色,甚至有些人用女人多寡来衡量成功与否。 但赵川这样,纯粹是好色吗?恐怕不见得吧? 这些女人的娘家,会不会给他带来助力?这谁能说得清楚呢? “苏蕙呢?给我出来!”赵川把头偏到一边,对着后堂的门吼了一句。 果不其然,苏蕙拿着一沓纸,讪讪的从赵川身后走出来,踢了他的背一下,站在某人左边。 “关于洛阳地区的布防,你发给他们看一下。” 众人看到苏蕙的表情,心里大叫一声:妙哉! 赵川麾下的部众,很多都是来自苏家堡,他们只听苏道质的。苏道质不管事,已经去了寿春,轮到苏蕙管事。 赵川现在重用这个十岁的小萝莉,很有“前瞻性”。 至于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众人都是互相交换眼神,露出猥琐的笑容。 “孟昶,你还敢笑,我叫你家赵夫人打死你。” 苏蕙直接把纸按在孟昶脸上,分发完纸张,便气鼓鼓的走了。 内容不复杂,无非是把洛阳地区,包括弘农在内,设立几个鹰扬府,士兵跟土地挂钩,平时为农战时为兵,此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 “沈劲,你把你这张纸拿来我看一下。” 陆长生皱着眉头,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纸上的字,匠气太重,写得毫无灵魂。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书法是必修课,就算苏蕙是十岁小孩,字也比这纸上的要灵动得多。 他喵的找个哪个混球抄的? 等陆长生拿到沈劲那张,却发现了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 两张纸上写的字,从字体,到大小,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赵川,这……”陆长生欲言又止,结果赵川粗暴的打断说道:“大家回去再看吧,先吃东西,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开席开席。” 第七十二章 虚弱的繁华(我的世界) 美酒佳肴,再加上捞到了一个非常出名地盘,赵川麾下的将领,以孟昶为首,大多都喝高了。 没办法不喝高,除了极个别的人,其他的家伙,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郭敞和孟昶,在堂邑苦苦挣扎,因为瘟疫,五千人少说死了一半,不仅如此,他们当初还是桓温手里的诱饵,钓姚襄这条大鱼的诱饵。 石越是羌人麾下的汉人流民帅,不被信任,而且居无定所,一直在流浪,从关中流浪到淮南,又从淮南北上,最后被姚苌当壁虎断尾给抛弃。 沈劲家族因为造反被定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诸葛侃是家奴,说得难听点,就是紫韵夫人麾下一条比较能打的狗。 刘轨是鸡鸣寺附近的黑涩会混混头目,手下几十号泼皮,仅此而已。 赵家父子兄弟,是沾了孟昶的光,也是沾了赵安宗小娘的光,因为要坚决扼杀历史上的刘裕出世,赵川强硬的让赵家接受了孟昶这个女婿。 之前他们在萧家堡的流民队伍里混,不出意外应该南下京口,在那里过贫困的生活。 倒是窦韬,乃是汉朝窦太后一脉的后人,之前乃是一个大流民势力的少爷,混下去如果运气好,估计可以打出一片天。 不过也难说,只能说这个人的命不好不坏吧。 一群失落的人,现在能入主洛阳,怎么说都是时来运转吧? “诶?朱将军不在啊?又在巡视呢?他可有些不厚道呢,我们帮他抢亲,他娘的把咱们软禁了好几天,现在是不是不敢来了?他到底是跟着桓温混,还是跟着大当家混?” 孟昶大着舌头在那里口出狂言,赵川却并没有阻止。 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不然积怨会越来越深。 这件事本身是朱序,或者说桓温做的不厚道,让孟昶等人都有些火大。 果不其然,包括石越在内的“两淮系”,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赵川挥挥手,下面安静下来。老大要发话了,小弟们怎么会继续哔哔,那也太不像话了。 “孟昶,如果现在你家赵娘子要你回去,你去还是不去?” 赵川看着满脸通红,梗着脖子的孟昶,慢悠悠的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一阵窃笑。 果不其然,身材就像大熊一样的孟昶,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子召唤,还是要回去的。” “对啊,所以咯,桓温的命令,朱序也没办法拒绝,至少现在是这样。其他的事情,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你们就别操那份闲心了,明白吗?”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石越那些人也冷静下来,思考赵川说的话。 “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年,苻生骑着马,拿着那么长的一把刀,就站在我面前,他身后至少几百身穿重甲的军士。 别说几百个,就说十个,联手绝对能要了我小命。你们觉得那时候我在想什么?” 狼要吃羊的时候,羊在想什么呢? 赵川手下诸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就连陆长生,都是沉默不语。 “你们啊,在想什么呢!委屈?不甘?无奈?有什么用么? 那时候我怎么想很重要么?谁他喵的在意我会怎么想?苻生只怕也想快点把我做了回家吃饭吧。现在的世道啊,一般人,没个说理的地方,这是不对的。” 陆长生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川,对方这话里包含了多少辛酸无奈,还有刀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甚至都忘记问赵川当年是怎么脱险的。 “好了,都散了吧。都回去想一想,我们到了洛阳,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世界。从以前被人欺压,到变成欺压别人的家伙,是不是你们想要的生活,每个人都想一想,记在心里。” 赵川摆摆手,下面的诸将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样,鱼贯而出,异常有序。 不过坐在离赵川位置最近的陆长生没有走。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陆长生来到赵川身边,将两张写有洛阳地区防务安排的纸放到赵川面前的书案上,上面空空如也,今天都是大伙在吃,他一点东西都没吃。 “这位梁姑娘,身份好像有些敏感呐。” 陆长生没说纸的事情,反倒是提起梁影来。 “确实,苻生未过门的妻子,身份能不敏感吗?”赵川一脸戏谑的对陆长生说道。 原来是这样?你这波操作可以啊! 陆长生一愣,他知道赵川跟苻生的梁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别人威胁你,所以你就抢对方的未婚妻,是这样么? 陆长生觉得这似乎挺像赵川的风格。 “对了,说正事。你这两张纸上写的东西,是什么名堂?” 陆长生指着纸上一模一样的字问道。哪怕是同一个人,书法再高明,恐怕抄书也很难抄到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没人能看出来呢,想不到刚出来就露馅了,跟我来吧。” 大厅后面有扇门,进去就是后堂。 不大的地方堆满了小木块,然后四周都点着油灯,把这里照得透亮。 小萝莉苏蕙在木块上写字,梁影,长安君,萧家小妹,淑文等人都在那里拿着刀将木块上没有墨迹的部分削掉,这种叫“阳刻法”,陆长生见过。 然后她们将这些木块丢到一个很大的木盒子里摆放好。 其实这时候雕版印刷的技术已经出现,只不过造纸术和墨水的制作技术都不发达,无法生产出合格的墨水和纸张,拓印碑文,也叫“阴刻”在两晋时期已经很是流行。 说白了,这就是原始的印刷术。 聪明人一点就通,陆长生先是木然,随即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赵川,半天噎不出一句话来。 “赵川,你这是……” “没什么,看到就好,别说出去,没看到都是我的女人在忙吗?就是为了不让事情泄露出去。” 赵川拍拍陆长生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去洛阳宫转转,说不定能抓到鬼呢。” 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陆长生点点头,现在整个洛阳城,恐怕就只有洛阳宫是个不需要担心被偷听的地方。 赵川现在住的地方,离洛阳宫不远,片刻之后两人就已经站在破败的大殿之中。 夜晚的洛阳宫,阴森恐怖!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枉死之人。 朝代更替,洛阳宫里的人,常常十不存一,时不时听到老鼠的沙沙声。 而夏蝉拼命的嘶叫,享受属于它生命中最后的疯狂。 “世家能垄断朝堂,雄霸一方军政民政,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找了一块断石坐下,赵川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问陆长生道。 “世家诗书传承不断,纵然有落魄,终有崛起的一天。出则为将相,隐则为豪强,不外如是。” 陆长生的答案不错,乃是这个时代的标准答案,但却没说到点子上。 “世家垄断了知识,垄断了知识的传播,垄断了文化和智慧,这才是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黑暗之中,赵川幽幽的说道。 如同惊雷炸响,陆长生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九品中正制,举孝廉制度,都是为世家量身打造的制度,发展到后来,就变成了现在江左那种畸形。不断的刷朋友圈,吃喝享乐,不思进取。” “不得不说,你说的是对的,很多问题,大家都能看到,只不过……”陆长生欲言又止。 “只不过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对吗?”赵川对此嗤之以鼻。 一场比赛,靠裁判就能把那些穷鬼挡住,不让他们进场,这不好么?陆长生作为其中的一员,他又怎么好意思义愤填膺?他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只不过,看上去理所应当的事情,却未必是对的。 历史上,王猛在苻坚的支持下,推行寒门儒学教育,五年,就一统北方!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因素,但却是很重要的因素,当时北方寒门的汉人,是站在苻坚这边的,这很奇怪吧? 这不奇怪,因为他们有机会往上爬! 就算到了后来,他们也没有站到东晋这边,以至于刘裕北伐的时候,启用的都是王猛的孙子王镇恶,打到关中的时候,他被关中百姓夹道欢迎! 很明显吧,关中乃至北方的汉人寒门,根本不吃东晋世家那一套,归根结底,无非是看不到上升空间罢了!他们甚至爱屋及乌,怀念王猛那时候寒门也能读书,连他的孙子都受到爱戴。 说到底,人都是利益的动物罢了,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以为大家都是汉人,别人就会夹道欢迎你们来“解放”,那真是打错了算盘。 “穷人要耕田,你在练字的时候,他们在地里刨食,你读书的时候,他们连书都没见过。不读书,不明理,就算竞争条件一样,那些人又怎么跟世家子弟争锋? 更别说还有举孝廉什么的,大家都比谁会投胎,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打算让穷人读书?”陆长生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是啊,刚才你看到的,是印刷术,当然,还很不完善。我让他们读书,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横扫寰宇!” 此话一出,陆长生感觉面前的这位少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类似桓温和曹操一类的人物,压力山大! 而且毫无违和的感觉!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怎么了?没话说?” “不是,我是觉得……你这印刷,是不是可以印书?”陆长生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其中最关键的地方。 “对啊,以后我会让这书本比纸张都贵不了多少,普通的佃农,有点闲钱都能买得起。到时候,现在的世家,自然就不能跟从前一样了。” 听赵川这么说,陆长生隐隐觉得,赵川心中的那个世界,跟自己想象的,也许会截然不同。 陆长生想过赵川会杀人,或许会杀很多人,但没想到赵川的目标,却是消灭一群人。 消灭不等于杀戮,当然,杀戮也是难免的。他以后势必成为晋国世家的眼中钉。 “我知道世家人才多,但我会给寒门创造最好的条件,而且我给的,晋国给不了。 你,愿不愿意来帮我?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明天就帮你看病,等你病情稳定以后,过段时间就送你回寿春。” 赵川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希望兄弟阋墙,但理念不合的话,迟早会有惨剧发生,所以不妨把丑话说前面比较好。” 摊牌了!陆长生没觉得意外,只是摊牌的内容很意外! 他原以为赵川这个人对陆家的家业或许有点兴趣什么的,他倒是不想跟赵川去争,所以一直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赵川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 夺得天下已经是最狂妄的想法,但赵川的想法比这个还要天马行空。 他要创造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这是陆长生的最直接感受! 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嗯,就是太有想法了一点。 “要我帮你,就因为我是你大哥么?” “不是,我是觉得吧。我们这样一直混下去,也是在走前人的老路,你不觉得很没意思么?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呢?” 没意思?居然是没意思? 陆长生愣住了,他有些理解赵川的意思,却又是似而非。似乎是他看到那些佃农收割春麦时脸上的笑容,又似乎不完全是。 赵川很想跟陆长生解释一下唐宋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不说别的,就说两个朝代的首都吧。 唐代虽然强大,但若是说长安的活力,却远不如北宋的汴梁。 比如说宋代的市井文化,比如说宋代富庶的商品经济,吃喝玩乐,拆掉了唐代的坊(小区),商业空前繁荣。 并且,让寒门真正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虽然和以前比只是一小步,也足以让这个时代的人神往了。 赵川打算先迈一步试试看再说。 可惜,现在既没有唐朝,亦是没有宋朝,自己是走在最前面的先行者。 “我觉得吧,我可以试试来帮你,然后看你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方。” 月色下看不清陆长生的脸,却能感觉出他话语里的真诚来。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我只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光怪陆离的世界哦。”赵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七十三章 虚弱的繁华(脑中的妄想) 之前赵川没吃饭,是因为他想和自己的女人们一起吃一顿清淡的小食,那些武将们的菜肴,不太适合他的口味。 没办法,这是长久以来的“职业病”,厨师闻到的油烟多,从来都不喜欢大鱼大肉。赵川就是这样,每次在品香居外做饭的时候,之前和之后,都不会吃饭。 再说孟昶那帮粗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是赵川的风格,还不如不吃。 “吃完了,今天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想去哪里玩跟我说一下。” 赵川语气温和,颇有暖男的味道。 不过和以往不同,现在饭菜虽然好吃,赵川态度虽然好得不行,但今天的气氛却是很沉闷,连喜欢开玩笑的长安君也没有说话,几个女人鱼贯而出,依次走出房间,只剩下赵川跟苏蕙两人。 “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么?”赵川脸上带着讥诮自言自问道。 苏蕙却用柔和的眼神看着他,点点头答道:“是啊,大家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害怕那是假的。 女人么,不就是希望找个好归宿,谁也不是真想自己的男人是个牺牲小我成就别人的所谓英雄啊。” 苏蕙这话,说得好像她已经成亲一样。 她拿出几个刻好的木字,放到手里把玩,阴阳怪气的说道:“所有人都想不到一向安全第一的赵大当家,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圣人呢。” “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些事情,你不是也认同么?”赵川没好气的揉了揉苏蕙的头发,两人相视一笑,异常默契。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能认同赵川的想法,他也不会把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告诉那个人。 “走不通的路,那就得换个方法试一试,不是么?无论怎么样,你也要给穷人往上爬的机会吧。苦日子看不到头,是个人都会有想法的。到时候就是造反,杀戮,新一轮洗牌。 现在穷人毕竟是大多数,我给他们活路,我给他们上升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混?” 赵川充满自信的问道,整个人都带着强大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这些你可别跟桓温说,不然他必杀你。”小萝莉苏蕙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赵川听到以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弄得苏蕙火大想杀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这些东西不能流传出去,那我跟江左世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很没有意思么?凡事,都要百花齐放,那才够精彩啊。” “你这是在作死。” “算是吧,不过我有我的计划,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再说。” 赵川觉得苏蕙这个人,说话做事太容易叫真,不像王孟姜那样含而不露,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不能告诉她。 “按你的说法,穷人就会有书读咯?”苏蕙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赵川实在是做了件好事。 她在苏家堡长大,看惯了两淮地区的流民颠沛流离,人心的险恶,不读书的人,永远只能在最底层吃土。 “我并不能给他们那些,我只能给他们一个向上的机会,但真正能爬上去的人,还是很少的。” 赵川叹息了一声,跟苏蕙解释了“义务教育”和“精英教育”的区别,跟她解释了把蛋糕做大和分蛋糕的技巧,跟她解释了“全民素质”的概念。 很难想象,一个识字率只有10%不到的民族,怎样才能做到复兴和站立于世界之巅,随着攀科技的进行,甚至文盲已经无法操作那些新式武器。 这些事情还很遥远,赵川即使跟苏蕙说了,对方也未必能理解,说不定还把他赵大官人当疯子看待。 “读过书的人,和没读过的,是截然不同的。我把这些人当做是人力资源,嗯,他们也是财富,供我使用的珍贵财富。所以我才敢要洛阳这片被夹在中间的地方啊。” 赵川觉得自己现在力量虽然弱,但是凝聚人心的本事,他甩了这个时代好几条街。 “人心啊,往往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你想的未必能成为现实啊。”苏蕙叹了口气,别看她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对赵川佩服得五体投地,或者说,她眼中根本瞧不起其他男人。 “读过书,就开启了灵智,就不会甘心继续沉沦。我可以让知识在很短的时间内爆炸,让平日里世家的那些大恩大德,变成小恩小惠,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他们会作出选择的。” 以前手抄书,寒门从世家内弄到一本,或者允许你去抄写,就算是极大的恩惠了,卖女儿人家也未必肯,而现在对赵川来说,已经不是事! 那些读过书的寒门,会站在谁一边,那还用问么? “洛阳宫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把它改建成一个天下最大的学堂,藏书百万卷,教书育人!二十年之后,我要让天下人才皆出于此!”赵川掷地有声的说道。 “你不会是傻了吧?”苏蕙摸了摸赵川的额头,她冰凉的小手略微颤抖,很显然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 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苏蕙忽然觉得赵川身上带着不可捉摸的魅力,来自于灵魂的深度,超越了他那张好看的皮囊。 她也想看看,赵川能把此刻破败的洛阳宫,折腾到什么程度? 在苏蕙心中,赵川是一个,嗯,怎么说呢,一个很能干,脾气不错,又很好欺负的妖孽。 这个妖孽从来不打打杀杀,但一出手就会害死千千万万的人,搅动天下风云。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我脑袋现在像木头一样,你让我想想。”赵川把苏蕙赶到门外,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内。 人生寂寞如雪,可是他却已经说得太多。 苏蕙是无辜的,现在自己羽翼未丰,还是不要让这些无辜的人牵连太深比较好。 比如开科举什么的,他就忍住没说出来。 “有意思的事情啊,以后会很多呢。不说别的,至少也应该达到宋代科举政治的程度吧?毕竟,秦汉已经回不去了。” 人人平等,自然是不存在这种东西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呢?人字两笔,一边踩着另一边,人字两笔,一边挨着另一边,人这种动物,就是互相依靠,互相压制的。 世家那种人吃人的社会固然是需要改变,但乌托邦式的平等社会,也会让普通人失去向上的动力,这一点,赵川看得很明白。 就像如果他赵大官人可以坐家里天天和妹子玩耍无忧无虑,却还能当皇帝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像狗一样努力奋斗呢? 机会啊,都是靠人去争取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赵大官人只想迎接一个新世界,而不是打算……开善堂。 几天之后,桓温已经“侦查”过潼关,考察了当地的地形地貌,然后悠哉悠哉的回到洛阳。 这一路与其说是军事上的考察,倒不如说是一趟情怀之旅。 当年他差一点击破长安,就差一点点,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桓温心里明白,养寇才能自重,若是当年把苻家干掉,他根本没有待在荆州的理由,那时候自己还没有今天的权势,搞不好朝廷会收回兵权,到时候可就抓瞎了。 表面上差的一点点,实际上,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现在,桓温终于获得了攻略关中的力量,但是他的目标,却又换成了鲜卑慕容。 两害相权取其轻,和慕容家比起来,苻健老实了这么多年,他不该是被第一个修理的对象,因为修理这家伙的时候,燕国慕容恪慕容垂什么的,一定不会放过渔翁得利的机会。 他来到潼关跟前,只是缅怀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情怀。然后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一定要攻略关中,饮马渭水。 这种豪言壮语固然是好听,但桓温也知道,在他手上实现的可能,确实不大,只能指望儿子这一辈了。 满心惆怅的桓温,返回洛阳,却被赵川的“大手笔”惊骇到了。 四处都在大兴土木,不过确切的说,赵川的动作主要是在修缮城墙,以及依靠城墙而建设的“木寨”。 桓温不像是北方的那些世家豪强,没见过世面,他一看就知道赵川想做什么。 建木寨,其实就是变相拆掉城墙的一种作为,这些木寨,将来很轻松就能转化为民用建筑,拆掉也不费事。内城空间有限,而且大多是官员的宅院,不好修整,于是赵川把目光投向了外城。 还有洛水南岸。 桓温暗自揣摩,看来赵川真的很欣赏建康的城市结构,没有城墙,居民来去自由,然而,核心地区,世家都在家宅外建立了一定程度的防御工事,比如,石头城。 比如,乌衣巷! 虽然现在都是世家子弟聚集的地方,当年,这里可都是屯兵的场所。 桓温更不解的是,赵川手下哪里有那么多人来建设,似乎除了那些羌人奴隶外,已经没有其他劳动力了。跟赵川一起来的流民,似乎都在陆长生的指挥下收割夏粮。 正当犹疑的时候,桓温在洛阳城东北的郊外,发现这位赵大官人,正在建造……祭坛! 城北是邙山所在地,这里埋了无数的帝王将相,风流人物。 随便挖几下,估计就能挖到哪个显贵的祖坟。 “桓公事物繁忙,在下就替桓公在这里造一座纪念碑,反正,先帝陵寝不就在邙山么?”赵川对着桓温拱拱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邙山又名北芒,横卧于洛阳东北侧,为崤山的支脉,东西绵亘三百多里,邙山北面就是黄河。 “背山襟水,邙山当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山为沉稳渊博,千年不移;而水灵而聚,纳百川,奔流不息。这样磅礴的山水组合,是不是就意味着墓主人可以驾驭天地万物,死后也享受到无限的荣耀呢?” 赵川这个问题,包藏祸心,实在是不好回答。 如果从风水上说,邙山是风水宝地,那么你把司马家先人的陵寝搬迁,是想做什么呢?这里面有什么动机可就值得玩味了。 “既然是动土,少不得图纸,你可否把祭坛的设计图给我看一下。” 桓温没有受赵川的干扰,而是让对方拿出设计图。 祭坛由自己来建,实在是不太合适,因为这毕竟是搬迁陵寝,建得太好,或者太差,都说不过去。 赵川自己站出来,这也是他知情识趣的地方。 “嘿嘿,桓公请看。”赵川拿出好不容易在系统里淘到的东西,那可是他入主洛阳以后才换来的积分兑换的。 “这……你能完的成么?” 桓温看着图纸,一脸古怪望着赵川,不可置信的问道。 “古者祀天于圜丘,祀地于方丘。圜丘者,南郊地上之丘,丘圜而高,以象天也。方丘者,北郊泽中之丘,丘方而下,以象地也。你看这图,符不符合要求?” 赵川心中暗笑,我若是拿明清两代祭祀的天坛都唬不住你,那才是真见鬼了。 桓温急忙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不知道你这图从哪里来的,作为祭坛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我看你平整的土地,似乎……太小了。” 桓温的意思很明白,图纸上占地一看就很有规模,你现在所平整的土地,却只有这么大一点面积,这是准备忽悠谁呢? “桓公,你觉得这个祭坛,是做什么用的?” 赵川没有回答反而有些奇怪的反问桓温道:“你不是要搬迁先帝陵寝么?你又不是为了祭祀?这玩意建好以后,就没有用了,我建那么大做什么?” 哈? 桓温愣住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赵川补充道:“祭坛是要好的,但却不能太大,所以我只能做一个缩水版本的,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付一个祭祀大典还是没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做一个微缩版本的祭坛,仅用于搬迁,对么?”桓温总算明白了赵川的打算。 “你想啊,等你回到建康,然后依照这张图纸建一个大的祭坛,天下人会怎么想呢?” 赵川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桓温松了口气,确实如对方所说,等回到建康,安置先帝陵寝的时候,再把这杀手锏祭出,到时候,又是收割人望的时候了! 第七十四章 虚弱的繁华(劲爆消息) 建立祭坛,是件困难的事情,但如果建立的只是一个木制的,缩小版本的祭坛,那就非常容易了。 跟后世木工活差不多,只是需要布置的方位,一定不能错,古人很讲究这个,陵寝搬迁是一件神圣而庄重的事情。 赵川这么做,除了是给桓温一份“人情”,更主要的是,掩盖他接下来的重大行动。 进入宝藏的“密室”,寻找线索。 寻找宝藏的“龙门”,也就是陷阱机关的源头,并破坏! 最好能一鼓作气的找到宝藏,在谢家来人之前,先挑挑有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先入手的。 这并不算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邙山地形复杂,这年头又没有卫星定位,很难发现所谓“龙门”的位置。 借着“堪舆祭坛方位”的由头,赵川带着敛秋和董润,还有脑袋极为好用的小萝莉苏蕙一行四人,在邙山进行大范围搜寻。 初步勘测了两天,得到的结论,大概只有MMP三个字! 层次,一个被忽略的关键词。赵川觉得之前的计划还是有些托大了,因为“龙门”破坏起来可能难度不大,但找到它的位置,却成为了最大的麻烦事。 赵川他们并不是在一个平面上找东西,而是在一个立体空间。 更何况当初布置机关的人,就不可能不做一点点修饰和隐藏,结束机关的装置,也不可能大鸣大放的布置在一处显眼的地方。 别的不说,只要几个灌木丛,就足以遮盖视线了。而邙山上的灌木丛,赵川觉得比建康城里的狗都还要多。 这就好比坏人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一样,“龙门”也不会在它所在的地方写着“我在这里”。 太难找了,如果没有内部消息,或者相关的知情人,基本不可能找到。 敛秋是冉闵的女儿不假,但当初造这座迷宫的,却不是冉闵,而是那位神秘的“前穿越者”。 以赵川的估计,这厮好像喜欢走偏门,对风水,堪舆,算命,看相等有着很深的造诣。或许武艺也很不错,心智更是老奸巨猾,看他调教出的何法倪,就不是简单人物。 他留下的谜题,而且是针对自己的谜题,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破解。 “迷宫里的机关,当真是厉害,若不是有你们给我提示,画了地图,只怕这次凶多吉少。” 宝藏密室的入口,赵川身上的衣袖都扯破了,看起来十分狼狈,敛秋和苏蕙都松了口气,赵川说一个人进去看一看,结果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出来了。 大概,也就走了一会会的样子。 “敛秋,你说得对,赤手空拳进去,等于是送死,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只走了几十丈远,就没办法再前进了。” 一个人带盾牌,没办法抵挡那些弩箭,至少得两个人一起行动才行,而且还是身手敏捷的两个人,赵川去试水了一下,发现还是先解决掉“龙门”比较好。 一旦“龙门”被破坏,机关也就无法继续运转,到时候怎么窥探迷宫里的秘密,风险都会无限制的降低。 这时董润投来关切的目光,赵川接着解释道:“你们走的是第一层,也就是直来直去的,事实上,我这次观察到,进门第三根柱子旁边就有岔路,左右两边都有,很可能地宫不止一层,我们现在在外面寻找龙门的思路,可能也有问题。” 这是赵川进去利用机关爆发的空档,所观察得出的结论。当初这个迷宫的建立,是利用了冉闵的陵墓,但却又不仅仅是陵墓本身。 打个比方,董事长让总经理考察一个地方,买个厂房生产机器。但是总经理利用对方的信任,不仅买了生产机器的厂房,还连对面一条商业街都买了下来,做什么用,董事长不知道。 后来董事长死了,厂房和商业街,都沦为总经理的囊中之物。 赵川觉得从性格上看,那个“前穿越者”忽悠十个冉闵都绰绰有余。正如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全部说实话,但不告诉你事实的全部。 “当年,(武悼)天王留下的信息,确实是沿着入口直接走,我也就没去搭理那些岔路,因为这很可能是当初设计者留下的死门。” 迷宫中的“死门”,很好理解的概念,那就是正确的只有一条路,但是却有无数岔路,那些岔路就叫做死门,也就是进去之后走两步就会遇到的陷阱。 进去的人多半九死一生或者十死无生。 赵川忽然觉得,宝藏的事情,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秘密,而且谢家未必是没派人进去过,只不过拿到宝藏的难度,让珍惜自家人才的谢家望而却步了。 与其让家里的核心子弟去赌命,不如卖一个女人就行,这样性价比真不知道高哪里去了!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呢?更何况赵川性价比这么高! “这世上没有傻子啊,能身居高位的,没一个简单的。” 赵川对董润意味深长的说道,也包含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世家爱惜羽毛,自然不能派人像民国孙殿英一样公然盗墓,而且汉代刘家,魏国曹家,晋国司马家的很多帝王将相,都埋在邙山,哪个世家敢胡来,简直跟当年的绿林赤眉一样,要臭大街了。 难怪当初郗超跟桓温提出来宝藏的事情,被桓温断然拒绝。 落后就要挨打,就算不挨打,做些脏活累活是免不了的。 想清楚这些关节之后,赵川悠然叹息了一声。 宴席虽好,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进这间“大宅门”,现在看来,似乎还没有摸到头绪。 “为什么,不派人拆了这座迷宫呢?几千人,几万人的话,还对付不了一座没有尸体的空墓么?” 苏蕙一脸古怪的看着赵川,弄不明白这个平日里胆大包天的家伙,现在是在忌讳什么。 苏蕙在流民坞堡长大,心自然比那些世家小姐要野的多,也更能接受赵川的一些“疯狂想法”,比如把洛阳宫当书院什么的。 “邙山,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不能蛮干。现在桓温还能容得下我,是因为我看上去没什么危害,但若是在邙山动土,会触及桓温的逆鳞。” 爱惜羽毛的桓温,又怎么会留下话柄?让赵川这么个喜欢“挖坟”的人守在洛阳? 大动干戈的闹腾一番,确实能够解决机关的问题,但那样也会彻底把桓温得罪死。 “切,胆小鬼。”苏蕙把头偏过去不理赵川,却也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现在的桓温,确实不是赵川可以挑衅的,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估计也很难。 强者主宰命运,弱者被强者主宰,千古不变的道理,天下芸芸众生,无人能逃脱这个规律。 “川,今天又是无功而返,要不最近别找了吧,我担心桓温的人察觉到。” 敛秋在一旁搓手,局促不安。 她和董润,都是不能见光的人,尤其是现在。 桓温最近好像很忙,老实说,心态也有些膨胀大意,毕竟祭祀大典就在眼前,他的心思全部在这方面,自然是没工夫搭理赵川的小心思,也不会在意赵川身边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不过也不能太过分,总是不干正事,跑邙山深处晃悠,桓温也会察觉的,毕竟邙山脚下的那个山寨祭坛,规模和工程量都很有限,他桓温又不是瞎子? 敛秋说得言之有理,就连苏蕙都点头表示认同。赵川从石头上站起来,望着邙山山顶上方的云团,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罢了,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敛秋,你近期不要露面了,有什么事情,让董润来找我便是了。” 宝藏的事情,就像是一座山,压在赵川的心头。这里面有什么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它能够影响晋国世家之间的力量平衡,而且是他赵大官人无法染指的,这就让人很难接受了! 其实这跟洛阳城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洛阳乃是天下之中,乃是一块风水宝地,现在的情况是,晋国没力量保得住,胡人又没胆量要,伸爪子又担心被砍,让他赵大官人捡了便宜,然而这只是暂时的。 等桓温恢复力量,燕国慕容家恢复力量,来找茬是必然。 精疲力尽的回到洛阳城,一路上看到四处都是挑着扁担的农夫。 薛家送来的那五千户流民,比自己从淮南带来的流民,要顺从得多,也吃苦得多,大大加快了夏粮抢收的速度。 这些人基本上是陆长生随意吩咐了一下,他们内部就能将要干的活统筹安排好,薛家的号召力,当真是不一般,这位叫薛广的青年,似乎也不是泛泛之辈啊。 之前狼狈,是因为桓温十分阴险的迁走了洛阳城内的富户,还有他们的家奴,这些人口,基本上能占到洛阳人口的八成以上,堪称是釜底抽薪之计。 而现在,又是河东薛氏按照约定,迁移了五千户多余的流民,反正那些人他们也养不活,每年冬天都会饿死人,还不如给了赵川,算是顺水推舟的买卖。 一来一去,这些都不是赵川能左右的,这就显现出一个人的智慧乃至武力,其实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哪怕像赵川这样开了“作弊器”的人,也没办法变出人来。 赵川一直在反思,自己跟薛家这种豪强相比,到底差在什么地方,能想到的,就是底蕴和传承。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一个家族百年的积累,就算如乌龟一样爬,只怕也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 他赵大官人的底子太差了,没有积累,所以现在只能夹缝中生存,想明白了这些,即使看到堆满了谷子和夏麦的粮仓,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哪怕这些粮食不会被桓温带走,全是属于自己的。 把一个人反锁在书房内,赵川在油灯下苦思良策。 宝藏的事情,民生的事情,军事上的极大压力,长安的混乱局势,这些都让他头大,一有不甚,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咚!咚!咚!” 门敲得很有节奏,不急不缓,赵川心有所感,打开门发现苏蕙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还是长安君打呼噜了?” 赵川强笑道,调侃苏蕙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四处打听桓温的住所,然后将他请到那个地方,结果……你自己看吧。” 赵川看了看周围,没别人,然后迅速将苏蕙拉进房间,关上门。 苏蕙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竹筒,担忧的说道:“人我已经处理了,埋在祭坛下面,若不是邙山脚下动土,还真不好瞒过桓温的耳目。” 赵川打开竹筒,火漆已经开封,苏蕙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了。 里面有一封很短的信,不过内容很劲爆。 第一个是司马聃被桓温派人废了男根,不能生育,估计废帝就在朝夕。 第二个是褚蒜子已经彻底不理政事,此次祭祀大典也不会出席。 第三个是晋国现任皇后(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赵大官人的,信不信由他。反正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除了当事人以外也不是没人猜到。 落款是王穆之。 反复查验之后,赵川将纸条放在油灯下烧掉。他发现苏蕙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还有畏惧。 “以前,不管你多么花心,女人有多少,我都觉得你是性情中人。那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能说你什么。” 苏蕙叹息了一声,赵川女人多,她反倒觉得这个人活得挺真实的。 “那现在呢?有什么不同吗?”赵川疑惑的问道,他还没有弄明白苏蕙的脑回路。 “那个王穆之,我不知道是谁,但想来跟你的关系不深。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能怀你的孩子,将来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晋国的皇帝,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你主导的。你的心思当真是深远的让人害怕。” 其实赵川很想告诉苏蕙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比如当时那个王穆之有多么主动热情和奔放,与其说是他在撩妹,倒不如说是人家在借种。 只不过这些说出来,谁会相信呢?谁会相信那个女人是在绝望的情况下自暴自弃的拖着男人睡她呢。 “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么?”赵川一脸苦笑看着苏蕙。 “你觉得呢?” 第七十五章 虚弱的繁华(风骤起) “总之,事情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骗你一个十岁孩子也没意思啊。” 陆陆续续,赵川跟苏蕙交代了自己和王穆之发生的事情,当真是……一言难尽。 这件事不怎么光彩,但也不是赵川故意要这样的,只能说,这是一份沉重的投名状。 谢家老五谢石心思深沉,而且行事作风颇有些肆无忌惮,赵川那一世的历史书上就有对这个人的评价,反正是一个很乖戾的人,要是得罪了他,呵呵,这家伙可不会管赵川是不是谢道韫的男人。 京口军被屠,王穆之幸免于难难,谢家私军逞威,抢夺神秘地图,苏蕙觉得其中若是没有赵川跟王穆之那一夜风流,这就是标准的政治事件! 世家之间不能公之于众的黑吃黑!太原王家的场子,他们迟早会向谢家讨回来,只不过时间,地点,方式,都不太好说罢了。 而今天,苏蕙抓获的信使,却已经背叛王穆之,打算投靠桓温,或者本来就是桓温的人,是被自己诓骗最后杀掉的。 其间内幕扑朔迷离,水深得让人害怕,而且水下还有暗流,看不见的波涛汹涌,一个不小心,赵川等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谢家难道不会因为你是姑爷而放你一马?非得你去做那样下作的事?”这是苏蕙最想不通的,破坏王穆之的贞洁,甚至杀了那个女人,随便哪个都能做到的吧?又何必把赵川拉下水? 苏蕙觉得某人不会见色起意,主动去做那件事。 赵川讪笑一声,苏蕙还是太嫩,虽然聪明,对人心却不是太懂。或者说,她还不知道世家之间的游戏是多么卑鄙无耻,毫无节操。 “谢家人,应该也怕我脱离掌控吧?如果能拿到我的把柄,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呢? 你想想,以后我如果有什么心思,他们只要抛出这个消息,相信太原王氏的人和桓温,甚至是晋国朝廷,都很想跟我谈谈人生理想。” 赵川无奈的摊摊手,当时跟谢石的聊天,大家都没有撕破脸,因为赵大官人的知情识趣,所以人家还留了几分薄面。 不过嘛,万一赵川“坚贞不屈”,不排除谢石等人先杀王恭然后推到赵川身上。 谢家固然是讨不到好,但也达到了阻止王穆之当皇后的基本目的,就算太原王氏想报复,此时也是力量不足。 赵川想想历史上这个时期正是谢氏风流,光芒璀璨,自己的所谓“气节”,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所以你如果不答应,谢家人会觉得此子难以掌控,痛下杀手也不一定,对吗?” 苏蕙难以置信的问道,她不相信谢家人会那么狠心,但潜意识里却感觉事情到最后确实会发展成为赵川口中的结果。 赵川默默点头,窗外传来夏蝉的疯狂嘶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水,还真是深啊,王国宝,王恭,乃至王穆之,每个人想法都不同,要的也不一样。” 苏蕙感慨道,不过她还有句话没说,这三人都是太原王氏的人,不同分支之间,你死我活毫不留手。 世家之间的倾轧,似乎比胡人入侵还要来得凶险。 “我脸上有花吗?什么形状的?”赵川发现苏蕙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前世那些游客在动物园里看熊猫表演卖萌时的眼神。 “你信命么?我以前是不信的,不过认识你以后就信了。” 苏蕙将桌案上的纸灰吹到地上,看着赵川的眼睛,嘴角慢慢勾起。 本来,赵川的路会很宽,他的本事,在哪个地方都能发挥作用,任何势力都会舍不得杀他,包括已经覆灭的羌人姚襄的势力也是这样。 赵川投靠过去,不说别的,成为麾下独立的势力,就跟石越一个级别,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完成。 更别说鲜卑慕容那边,求才若渴,他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怎么会吃不开? 但……各种事情,各种遭遇,让他的路越走越难。 “看来,你跟桓温,真是天生的对头,上天已经把你所有的屈服之路全部堵死,看来,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吧?” 苏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喜欢女人的,就容易栽在女人上,喜欢美食的,就容易栽在美食上,这就是善水者溺于水的不变真理。苏蕙觉得,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吧。 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是赵川的,这个秘密,不知道能隐藏多久,但是,这让赵川杀桓温,有了很直接的动机。 杀掉权臣,李代桃僵,赵川只需要保住这个孩子,让他顺利掌权,就能不动声色夺取司马家的皇位,桓温又怎么可能看着这一切在眼皮底下发生? 也就是说,桓温目前还容得下赵川,那是因为桓温觉得赵川没有蹦跶的资本以及必须要蹦跶的内在需求,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是可以招揽的,对自己是没有威胁的。 但半年以后,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得知真相的桓温有足够的理由清除掉赵川这个最大威胁! 他甚至会放下手头所有的敌人,全力先把赵川这个不安定因素先扼杀了再说。 “呵,皇帝不能人道,皇后偷男人还怀了孽种,甚至还想暗度陈仓。更可笑的是,司马家的皇族中人乃至褚太后,对此都是知情的,这出戏为什么这么精彩呢?” 智商超人的苏蕙,很快推断出事情的全貌,大概……也差不多就是真相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苏蕙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那意思好像在说,妖孽休走,吃本姑娘一剑!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果断处理那位信使,只怕这次真要坏菜了,毕竟桓温现在就在洛阳城呢。” “其实……这不是我的主意,我也很难下决心杀人。” 苏蕙觉得有件事情还是要跟赵川说说才行。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杀掉信使,毁尸灭迹的事情是苏蕙派人去做的,但这个点子,却是从前姚襄的谋主,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王亮出的。 赵川恍然大悟,难怪这件事被处理得滴水不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亮一看这位信使不怀好意,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将其诱杀,死人,是最能保住秘密的。 这位信使的身份,他们害怕节外生枝,所以没有留活口询问,在赵川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因为只要信使大叫一声,桓温的人,很可能就会听到,随即那封信也无法保密下去了。 这位叫王亮的,当真是手腕灵活,行事果决。 而且心还够狠! “苏蕙,你有没有后悔。现在,或许是你做选择的最后机会了,跟着桓温回寿春找你爹,然后嫁给江左世家子弟,平平安安的过几十年,你现在还有机会做这样的选择。” 赵川的声音很低沉,他不是圣母,但他也不会强迫,或者在对方不知道凶险的情况下故意欺骗。 入主洛阳,处境似乎并没有真正改变,相反,从前那些“不太好”的路线,已经被自己走死,从前可以抱的大腿,现在也没办法再去抱了。 “其实,我也会很害怕,将来的生活很没有意思啊?”苏蕙把赵川送她的那一把手枪拿出来,拉动枪栓,在手里把玩,眼睛里闪动着异彩。 “我有感觉,在你身边,我的生活会非常精彩,当然,也会有点危险。要不,等我玩够了,再找个老实人嫁了?” 苏蕙笑眯眯的看着赵川的眼睛,她的答案已经很明确。 找个老实人嫁了……么?老实人好像很不受待见啊。 赵川感慨的叹息了一声,莫非这就是古代版的男不坏女不爱? “对了,你这个什么印刷术,毛病真是多得受不了,因一份手令都够呛了,你真有那么大野心用这个瓦解世家?” 苏蕙觉得赵川的有些想法,嗯,跟傻子是一个等级的。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对赵川说道:“你看,真的很差劲呢?” 字的大小不是完全一样,而且排版也不那么方正,看上去,完全没有印刷物的“高逼格”。 “而且啊,说实话,我用手抄写,比这个速度快多了,为了弄这份手令出来,长安君连勾搭你的时间都放弃了,我们整整忙碌了三个晚上,我抄这十几份手令才需要多久?” 一说起这个,苏蕙脾气很大,对赵川的主意非常不满。 时间花了,气力花了,没有结果,谁会爽呢? “火车刚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马车快,难道说火车没有马车有前途吗?”赵川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哈?火车?着火的车还是什么?恕我直言,这种东西闻所未闻。”苏蕙不服气的说道,刚才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瞬间消失,又进入“吵架模式”。 呃,好像说漏嘴了。赵川不得不跟苏蕙解释一下什么叫火车,让这位十岁的聪慧少女简直要崩溃。 “我跟你说啊,你刚才讲的那个什么在长安和洛阳之间铺铁轨,对,你说的是铁轨吧?你知道我以前在苏家堡一年下来能积攒多少斤铁吗?你这是……” 苏蕙又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跟赵川说铁路如何如何不现实,赵大官人尽量满足苏蕙的求知欲,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在激烈的争吵中交换着彼此的看法…… 子时已过,赵川抱着小苏蕙,轻轻的推开长安君的卧房,这位鲜卑妹子已经安睡,张着腿,横在大床上,睡姿极为不雅。 “为了你们,将来要更努力一点才行了。谢谢你,苏蕙,一直的操劳,我都记在心里呢。” 在苏蕙额头上轻轻一吻,赵川关好房门,悄悄退出房间,只剩下如水的月色挥洒在床前。 “傻瓜,谁允许你亲我的,你女人那么多了还想拖我下水,羞不羞?” 苏蕙抱着长安君,像是抱着一个大号的娃娃,心中涟漪泛起。 有时候,明明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却拼命去挣扎抗拒,却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旋涡,苏蕙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犯贱的。 她可以跑,却没有跑,反而用心为这个人做事,难道以后真会走到那一步吗? 苏蕙心中也很纠结。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所遇到的事情,也会截然不同。 长安城的一处大宅,高悬的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偌大的一个“张”字,这是张遇的府邸。 自从张遇当了黄门侍郎以后,从前不怎么来往的朋友,现在也经常来串门,可谓是门庭若市。 黄门侍郎汉代设立,起初全部由太监担任,但是结果看到了,东汉中后期,太监势力膨胀,黄门侍郎开始逐步从内廷走向外庭,不再是太监们的禁脔。 苻健经常懒政惰政,故而黄门侍郎的任务虽然重要,却并非一件苦力活,张遇担任黄门侍郎后,也比较低调,出入宫廷的时间和次数都比较少。 深夜,张府大门洞开,一个中年和尚,迈步而出,被张遇亲自送到大门口。 这位和尚双手合十行礼,之后张遇才返回府中,可见其身份特殊,备受府上主人礼遇。 当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巷,这位和尚忽然站定,然后平静的问道:“是哪位施主,找贫僧何事?为何不出来一见?” 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和尚也没有动,一切就像被定住一样。 “道安师兄,我想问你,当年师父说的长生不老药,在什么地方?” 背后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一柄长剑的剑锋,从道安的肩膀穿过,来到他的脖子旁边,皮肤都能感受到那阵阵寒意。 “哟,是邹师妹啊,好久不见啦!” 道安淡淡的说道,并未回头,他不是不敢,而是担心这位喜怒无常的师妹翻脸无情。 “师父当年说把消息留给了我们当中的一个,大师兄你向来是智计无双,师父临终前,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邹媚儿来到道安身前,收回长剑入鞘,面带微笑的问道:“师兄乃是出家人,应该不需要长生不老吧?” 道安数着佛珠,无奈的叹息一声,一脸苦笑的对面前艳若桃李的邹师妹说道:“师父的为人你不知道?这种小儿科的二桃杀三士的计谋,莫非你是真看不出来?” “这个我知道,但是万一呢?” 一道剑光,道安的佛珠散落一地,却未见邹媚儿长剑出窍。 第七十六章 那一刀的风情(本卷完) 深夜,长安,一条狭窄小巷,月色如水,静谧而美丽。 一个中年和尚和一个妙龄少女,两人对峙,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却能感觉出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焦灼气味。 邹媚儿的手握在剑柄上,似乎随时会出窍,带走一条人命,而道安的佛珠洒落一地,站在对面略微有些尴尬。 “师妹,师父并非普通人,或者说,他甚至不能算一个好人。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性子最方正的,当数二师弟康权,心思最为缜密的,当属三师弟高尚,武艺最好的,是你,而肚子里坏水最多的,应该就是师父吧?” 想起过去的一些事,邹媚儿点点头,道安没有说谎,如果说道安此人只是有些偏执的话,那么他们的师父,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坏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说是个坏得大鸣大放的人物。 “那么,你想说什么,我脑子不太好用,万一激动之下,可别伤了大师兄就是?再说了,我虽然蠢,但你时常出入张遇府邸,当真是为了和他研讨佛法么?” 邹媚儿不想再跟道安哔哔,长生不老药,她志在必得。有了这个,她就能跟自己所爱之人双宿双飞,看尽春去秋来,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且还能青春永驻!没有谁能抵挡这种诱惑! “你还是不懂。当初师父传我纵横之术,传二师弟观人占星,传三师弟潜行化妆,传授师妹你绝世武艺,还有那个嫡传的圣女何法倪,她学的是帝王权术,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所托非人么? 师父死后,当然是希望我们互相争斗,那个长生不老药,就是引我们内斗的诱饵,这你也看不出?” “我知道啊,所以只要挨个询问一番,不就知道结果咯?”邹媚儿皱了皱眉,她知道不妥,但道安是已知的唯一突破口,她不找道安找谁呢? 师兄弟当中,就属道安智力超群,行事稳健诡谲,常常留有后手,这种人,知道不死药下落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不死药的下落,康师弟知道,当然,他也是没办法拿到的。 精通于玄学的人,常常看淡生死,师妹,我建议你去找康师弟谈谈。” 康权?之前我还遇到了呢! 邹媚儿此时感觉像是哔了狗,没想到平日里最为慷慨和老实的师兄,居然把自己骗得最惨,他的演技,也当真是天下无双了。 “那你呢?你不在大兴善寺里吃斋念佛,四处晃悠,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邹媚儿一脸戏谑看着道安,俏脸气得发抖,也难怪,知道机会就从自己手底下溜走,难免会有些沮丧的。 即使杀了道安,也无济于事,再说他们师出同门,即使不是亲密无间,也多少有些同门情分,邹媚儿这一趟也没想过真的将道安杀死。 顶多砍一只手,如果他不就范的话。 “其实你问我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当初我跟师父说,我喜好宁静,并不喜好那些朝三暮四的阴阳纵横学说,连横合纵弄得天下纷争不休。 但没办法,我只会这个,也只精通这个。 我现在做的,就跟你吃饭睡觉一样,我喜欢,我乐意,我需要,那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和感慨,像是在叙述一件小事,邹媚儿只能是无言以对。 学以致用,否则岂不是废人一个? 学了屠龙术,天下却无龙,这岂不是最悲哀的一件事? 师父的心思,邹媚儿也能够理解。他就是那种恶趣味的人。 用赵川的话来说,就是在你很渴的时候硬是往你嘴里塞几十个汉堡! 传给那个根本不喜欢或者对他来说很鸡肋一项绝技,然后这个恶毒的人就看着你挣扎,看着你难过,这比杀人有趣多了。 “所以你想证明,你学的很好?难道就是这个荒谬的理由么?” 邹媚儿难以置信的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反正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做,这是我的因,将来会得到我的果,仅此而已,告辞了,师妹。” 道安从邹媚儿身边走过,邹媚儿没有转身,而是开口问道:“你不怕我杀你?” “要杀拔剑便是,无须多言。” 道安的身影越来越远,邹媚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去追赶。 “大概,要去当一回不速之客了。”她转过身,朝着康权的院落走去,虽然会有些不礼貌,不过……谁让他是当事人呢? 不过很快,邹媚儿就陷入风中的凌乱! 康权搬家了,似乎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只带了细软干粮,走得很是匆忙! “气死我了!难道又要大海捞针!” 邹媚儿拔出宝剑,胡乱劈砍着院子里树木,一时间落叶纷飞,配合着乱舞的美人,在月光下如同仙女下凡。 只不过这“仙女”此刻的心情,只怕是糟透了! “嘿嘿,道安师兄啊,你一向鬼点子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二师兄去了哪里,我就去你的大兴善寺住几天,看看风雨中长安的美景吧。” 轻轻一跃,从院落里来到巷子,邹媚儿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只有院子里满地的树叶,证明她曾经在这里出了一口恶气。 三天之后,苻健在宫中宴请宾客,规模庞大,理由是庆祝夏麦的好收成。 他选的时间很好,现在正是长安局势波谲云诡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然而表面上却又看不出来。 苻健办一场大宴会,是为了安群臣的心,至少让所有人看一下,长安城的局势,还在他苻健的控制之下。 原丞相雷弱儿“乞骸骨”,外庭群龙无首,于是,苻健让他的小舅子强平当丞相,他本来也只有“光禄大夫”的闲职而已。这是苻健安定局势的第一步。 然后随着长安城许多官员因为雷弱儿“离职”,苻健又招募了一些人,自然,这宴会,是少不了的,因为联络一下感情嘛!说通俗点,为那些人接风洗尘。 这次许多中级官员,都来到天王宫参加宴会,苻健也是喜欢冲淡一下之前由于各种倒霉事引起的混乱氛围。 宫中的禁军,内卫,全部退出天王宫,在门外戒严,这也是苻健为了安那些大臣们的心,手法细腻,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这禁军就类似于“五百刀斧手”什么的,真的很让人心头发麻,引起一些不好的联想,比如鸿门宴和“摔杯为号”之类的宴无好宴。 新人有点多,苻健自然会注意一些影响,这也是他高超政治手腕的体现。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举手投足间,将矛盾化于无形,那才是真本事,从这方面说,苻健是一位老辣的高手。 张遇作为比较“受宠”的黄门侍郎,则是负责安排大臣们的座次,收礼物啊这一类的事情。 虽然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是说得过去吧。 黄门侍郎,不就是在皇帝面前听用,沟通外庭的么? 自古大臣们都瞧不起阉人,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希望太监出现,张遇被安排这个活,按道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序不混乱,张遇还是有能力的,各位朝臣根据文武不同,官位高低,乃至平日里的相性不一,依次就坐,居然无人提出异议。 只有新任丞相强平心中略有不安。 这个张遇,太安静了一点,甚至安静得让人发毛。 自己的后妈被苻健纳为后妃,虽然父亲早已过世,但这种事情,在古代可不是小事,而是奇耻大辱! 雷弱儿都看不下去的事情,他真能忍得下去? 坐在苻健的正下方,强平悄悄的打量着忙里忙外的张遇,然而……看不出来! 至少他不觉得张遇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至少今天不会。 “哈哈哈哈哈,诸位,今夏粮丰收,让我们干一杯,同贺!” “来,我们敬陛下。”强平笑眯眯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丞相,发号施令,这杯酒喝下去,下面的“小弟”们,就算正是认可他的江湖地位,以后谁如果敢炸毛的话,那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了。 给脸不要脸的人,就应该按在地上摩擦,让他全家死光! 强平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大臣喝酒,祝词,面带红光,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的不安,只是一种错觉吧。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说反了? “来人啊,鼓乐呢?舞女呢?赶紧的,咱们边喝边看,不醉不归啊!” 苻健豪迈的一声吼,底下的气氛彻底火热起来,那些朝臣们也放开自身的拘谨,今天大概不会是“鸿门宴”了,说不定不光能吃,还能拉一个舞女回去睡一睡呢! 强平一杯杯的喝,醉眼迷离的看着那些妖媚的女子舞动着长袖,小腹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 靡靡之音响起,平日里这些衣冠楚楚的朝臣,此时也很是放得开,虽然没有上去将舞女拉过来搂在怀里,但也是袒胸露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尼玛,这些人彻底喝高了,包括在龙椅上坐没坐像的苻健。 “来,我儿,跟为父一起,击鼓助兴!” 突兀的一句话响起,舞女们停止卖弄风情,大臣们不雅的姿态凝固在原地,那些混账而下流的话,也紧紧的锁在嘴里,场面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到! 我儿?哪里来的我儿? 苻家的人,没有一个在这里,这里就一个姓苻的,那就是苻健! “张遇我儿,你是没听见么,快到爹这边来,跟我一起敲鼓助兴!” 风一样的男人,你永远弄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下一步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动静。 “大王,你醉了。”强平不动声色的劝道。 坏菜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不安从何而来,原来他总是认为张遇有问题,其实张遇有什么问题呢?混账的是苻健而不是他啊! 强平看到张遇的脸都绿了,拳头紧握,似乎下一刻就会跑过来将苻健撕碎! “强平,快滚粗,我才没醉。”苻健一把将打圆场的强平推开,指着张遇,挥挥手说道:“我儿,还不过来,为父就等你敲鼓咯?” 张遇紧绷的脸松弛下来,他甚至还答了一句“儿臣明白了”,然后就一步步朝着苻健走来。 不知为何,强平心中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似乎就是从张遇这里传来的。 “张遇,你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强平拦住张遇,不让他靠近身后的苻健,这时,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然后身体被人推开,推他的人,是……苻健! “来,我儿,咱们一起去那边……” 苻健亲热的抓起张遇的一只手,却摸了个空! 随即腹部传来剧痛,只见张遇一脸冷峻,右手,却握着一把切肉的小刀,这把刀的刀刃,在苻健肥硕的肚子上搅动,血流如注! “还等着做什么,杀了这昏君!” 张遇一声怒吼,抽出小刀,对着苻健的胸口又是狠狠一刀!随即,他被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的苻健踢倒在地! 刚才还十分柔弱娇媚的舞女,瞬间变成了可怖的杀人机器,她们从皮靴中摸出短刃,见人就杀,毫无怜悯,似乎也并未挑选对象。 热闹的大殿,变成了人间炼狱,强平高声呼喊:“护驾,快护驾!” 黑甲禁军冲入大殿,跟舞女们战成一团,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长安,变天了…… “道韫姐,洛阳到了呢。还真是……有点破败呢。” 洛阳城东城门外,王孟姜拉着谢道韫的手,两人看着来来往往的民夫在修缮城墙,打造木质的外城,谢道韫摇摇头说道:“洛阳虽然现在破败,但我看到了勃勃生机呢。” “是啊,其实你也很期待吧?”王孟姜一语双关的说道,至于期待什么,那可以有很多事情。甚至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别废话了,我们进城去吧,陆伯父他们都进去了呢。” 两人缓缓走进洛阳城,城内生机盎然,居然都出现了开门的店铺,不过只能用粮食购买一些金银首饰和布匹之类的,估计这些东西,都是洛阳宫里遗留的财物。 “嘿嘿,这是粮票呢?用粮食兑换粮票,川哥哥的手笔。” 王孟姜拿着一张质地有些奇特的布递给谢道韫。 “嗯,郎君做得不错,我有些想念他的饭菜了,你呢?” “我也是啊,走啦走啦。” (本卷完) 第一章 菊花残,满地伤 长安,天王宫内,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是倒在地上的尸体,酒味,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地上躺着很多人,死了的或者快死的,呻/吟和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冲进来的黑甲军精锐,已经将秦国的最高当权者苻健保护了起来。 大门口站着的,是苻健的侄子苻菁,他表情沉静,一言不发,目光穿透大殿,似乎落在苻健脸上,嘴角带着莫名的微笑。 而苻健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宴会上割肉用的小刀,大概是伤到了肺叶,呼吸如同是风箱鼓动一样,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清。 兴奋,恐惧,残忍的厮杀,都已经结束,一切尘埃落定,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老套却常常出现在各种茶前饭后的谈论里。 都说苻坚要造反,苻生要造反,苻菁要造反,似乎大家都想把苻健赶下那个位置,但当这些人都没有动手的时候,一个不是姓“苻”的“义子”造反了。 没错,张遇造反了,一个最不可能,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人,终于不堪忍受屈辱,像个真正的猛士,对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苻健,这个高高在上又没什么素质的胡人,举起了那可怜的切肉刀。 历史上,死于宵小的皇帝不是没有,甚至还不止一个,多苻健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张遇成功了,或者说成功了一半,因为张遇刺苻健腹部的一刀,已经开始鲜血喷涌,必须要及时处理才有活命的希望。 而刺向胸口的那一刀,则是关键的致命伤,药石难救。 他招募训练的那群舞女,刚刚出场的时候,确实有奇效! 那些喝得半醉的大臣们,很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不知眼前那些柔弱的羔羊怎么就变成了母老虎,结果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刀下亡魂。 张遇这一手,很是犀利,如果……他的计划能成功的话。 然而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得好却总会有意外发生。 当苻菁的黑甲禁军冲进大殿的时候,就意味着这场政变,已经失败了。 张遇想得不错,他控制大殿,切断中枢与天王宫外的联系,而自己的好友刘晃,则是控制天王宫,防止节外生枝。事前,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谁也没想到他会来搞事。 只不过,刘晃,没有来!他没有控制天王宫!就像紫霞仙子所说的那样,张遇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 刘晃很早就对苻健不满,他跟张遇相识多年,志同道合,两人一直希望给苻健来一次狠的,特别的张遇的后妈韩氏被苻健霸占以后,这种冲动一天胜过一天。 看到长安城的局势越来越混乱,两人心中窃喜,一切都朝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进行着。 他们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时间。 秦军大半主力在外,不在长安城。 远在太原的苻坚就不说了,就连太子苻生控制的军队,也在长安城郊外驻扎,至于禁军黑甲军,攻打洛阳时被重创,至今没有恢复元气,甚至主将苻菁,也对苻健极为不满。 鞭长莫及,人心思变,各种原因之下,张遇觉得这些人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能到达现场! 这个时机,可能十年难遇。特别是张遇现在是黄门侍郎,而刘晃是中黄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有机会搞事。 什么是中黄门呢,《汉书》里面有介绍,《汉书·百官公卿表》有颜师古的注释: “中黄门,奄人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也。” 据考证,中黄门秩比百石,后增至比三百石,算是宫中的大官。麾下有中黄门冗从,平常担任宿卫,直守门户,皇帝出行时,则骑马随从。 说明白点,这是负责皇宫里宫门开关的官,也负责宫内的一部分守卫(禁军并非全部驻扎在皇宫内)。这是离皇帝最近武装力量。 很显然,刚才来的人,不是刘晃的人,而是苻菁手下的黑甲军。张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要么刘晃已经遇难,要么……他背叛了自己。 张遇训练的舞女,又怎么可能是武装到牙齿的禁军对手?所以现在除了地上躺着呻/吟奄奄一息的朝臣,就是这些舞女,白色衣裙被鲜血染红,或有一两个没断气,但显然张遇已经是彻底没戏。 他躺在地上,怨毒的看着奄奄一息的苻健,一边惨笑一边抽搐,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腹部,将其钉在地上。 “强…强平,传,传……传太医。” 苻健肥硕的身躯被鲜血染红,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不顾身边强平那诧异的目光,用最后的力气,要小舅子帮自己叫太医来。 苻健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只不过,不想死,生活那么美好,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美女和权力,他还没有享受够,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然而直觉敏锐的强平,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或者说是那种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无奈感,让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不过叫太医显然不现实,交代身后事才是真。 太医不会飞,等赶来的时候,已经凉凉了。 “陛下,快下圣旨吧。”强平有些心虚的看了站在门口如同门神的苻菁一眼。 正在这时,一名校尉急急忙忙跑来,在苻菁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就退下了,这一幕过后,强平发现苻菁似乎像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明显比之前强了许多。 “叔父,当年咱们还没入主关中的时候,你说你死关中,我死河东,两不相忘。现在你要死在关中了,那么现在是要我去河东自刎吗?” 苻菁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一脸冷笑的对苻健说道。 当年苻家跟姚襄的姚家争夺关中,苻健让苻菁渡过黄河,攻打河东,从侧翼支援自己,为了忽悠苻菁上路,他曾经暗示,若是自己子孙不肖,苻菁可以取而代之。 现在看来,苻健的后人确实不肖,苻菁却不能当关中之主,心中的怨恨,怕是连傻子都能感觉得到。 “你!你……想做什么!” 苻健睁大眼睛,他已经猜到苻菁的来意,但是!他不甘心! “叔父,这里有一份圣旨,我已经写好了,只需要借你的印信用一用就成!” 苻菁一脸狞笑的看着苻健,他来了,他只是为了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叔父,你在位置上爽了这么多年,把关中弄得乌烟瘴气,也该退下来,换个人坐一坐了吧?” 苻健沉默了,因为无论怎么挣扎,大概,他没办法打得过苻菁和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亲信吧?别说他现在奄奄一息,就算是原地满血大复活,再学一门绝世武功,只怕也很难脱险吧? “苻菁,你想做什么?就算不传位给苻生,那也要苻家的长辈们商量以后再决定,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强平低声呵斥苻菁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苻健的小舅子,可强家跟苻菁没有亲家关系! 若是苻生当皇帝,有强太后当定海神针,强家的权势没什么影响,但换成苻菁就不一样了。 强家会成为普通豪强,甚至还有可能被清算,他强平就算此时有性命之忧,也不能不站出来阻止苻菁。 一人死和一家死,要你选你会怎么选? “对啊,苻菁,就算传位给你,你也没办法稳定局势。” “苻菁,收手吧,按照以前的传统,苻家宗亲商量一下再说吧。”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苻菁,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 看到苻菁一声不吭,受了伤在地上受了伤躺在地上的朝臣,有些开始叫嚣起来,反正受伤了,反正今天是凶多吉少,还不如最后雄起一把,留个好名声。 而那些侥幸没受伤的,则是站在大殿的角落里冷眼旁观,心怀忐忑。 苻菁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大臣,他们都受了伤,样子有些狼狈,一碰触苻菁的眼神,就不自觉的低下头回避。 “哼,一群鼠辈,既然活腻了,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来人啊,刚才说话了的,一个不留,全给我结果了!” 苻菁饶有兴致的看着呼吸困难,奄奄一息的苻健,心中的快意难以表述,只想引吭高歌一曲。 是非善恶终有报,且看苍天饶过谁! “叔父,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啊!” 苻菁将一块黄色的帛捏在手里,递到苻健跟前,笑眯眯的问道:“叔父,不要挣扎了吧,侄儿要借你印信用一用,是你给我呢?还是我在你身上搜?” 这时候,几个手持长剑的黑甲军士卒,将刚才骂苻菁的朝臣按在地上,一人一剑,瞬间结果了那些人,惨叫声在大殿中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麻。 苻健脸上带着愤怒和哀怨,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但他也没有拿出自己的印信,那双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却一直死死的盯着苻菁的眼睛。 完全不屈服! 这一刻,苻菁想起“我死以后,哪怕洪水滔天”这句话,很想把苻健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猛然间却发现,自己的叔父苻健双手垂下,瘫软无力,大概……已经咽气了吧。 棺盖定论,苻健跟苻菁的斗争,有了结果,是苻健赢了,一直到他死,苻菁都没有得到当年苻健所承诺的东西! “你就这么死了?你怎么能死?谁来当秦国的皇帝?告诉我,谁当秦国的皇帝?啊?啊?” 苻菁双手抓起苻健的衣领,来回晃动,但是没有用,死人就是死人,不管你怎么折腾,他也不会再睁开眼睛。 即使他恼怒,他愤恨,他委屈,也于事无补了。 一代枭雄,就此谢幕。死了也要坑苻家人一把,并没有指定谁是继承人。 理论上说,苻生,苻菁,甚至苻坚,都有机会继承皇位。 张遇看着苻健跟苻菁之间的闹剧,紧绷的脸松弛了,他也知道,明天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大概,是没有以后了。 不过倒是没什么可后悔的,自己从来就没能想过当皇帝,现在杀死了苻健,也算达到目的,不枉自己活这么一遭。 家眷早已送到长安周边的乡村,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就靠运气吧,天助自助者,不知道后世的史书上,会不会记录下这一笔。 没错,道安坑了他,苻菁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赶来,就像是专门等着他发难一样,如果没有人泄密,张遇打死都不信。 进一步推理,刘晃为什么没来,也许是道安让他不要来的,但是道安是在帮苻健吗? 脑子最后出现苻健咽气时的表情,张遇觉得,有一出好戏,希望他的魂魄能停留人间,好好看看会发生什么,感觉生命力已经流失殆尽,他要走了。 “道安,你这家伙真不老实啊,不过我不恨你。” 张遇低声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要休息了,要好好的睡一觉了,永远的。 苻菁从苻健腰间找到了印信,然后用地上的血当印泥,在黄色帛书上盖了个印,又用苻健的食指蘸血,在上面印了个手印。 “强丞相,这封遗诏,你应该好好看看再说。” 苻菁将帛书递给强平,后者摊开,看了帛书后倒吸一口凉气! 高手啊!苻菁不简单,这绝对是有高人指点。 帛书很长,内容的也很多,简单的说,有以下几点: 第一个就是收苻菁为儿子,没错,就是将苻菁过继到自己名下,并封苻菁为太子,继位后强皇后为太后,苻健最小的嫡子苻柳为晋王。 第二个就是苻生残忍好杀,怕自己死后无人能制,祸害一方,剥夺太子的一切权利,命苻菁看到诏书后立即处死苻生及其党羽。 第三个就是现在朝堂稳定,局面来之不易,继位后要保持中枢稳定,不要随便替换官员,更不可大开杀戒。 最后一条,就是要善待苻家旁支血脉和庶出。 半个字都没提到苻坚! 即使不同意苻菁的做法,强平也在心中默默为这份“遗诏”点了个赞,出主意的人,真是深谙权谋之道,洞察人心。 所谓政治,就是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然后再无情铲除,这份“遗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还保留了对苻坚处置权,当真老辣,进退从容。 第二章 莫要小觑古人 洛阳东城门外,建起了一个长达几十米的矮石墙,石墙上钉着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张纸,周围全是木质的栅栏和遮雨的长廊,将石墙遮住,一看就是供人驻足围观的。 长廊外已经有周边小贩将自家的农产品,草鞋等物拿来贩卖,为破败的洛阳城增添了许多生气,看上去不像从前那样消沉了。 俊男加美女的一对,远远的看着围观的人群,面带笑意。 “川哥哥,昨晚,你跟道韫姐,有没有?那个?” 王孟姜亲热的挽着赵川的胳膊,秀美的脸上带着揶揄,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对方,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呵呵,没什么啦,你真是想太多了。” 赵川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唉,昨晚还真是很激烈呢。 干柴烈火什么都不能形容,他跟谢道韫彼此间传递的都是“我需要你”的信息,已经超越了情侣,进入了夫妻琴瑟和谐的新阶段。 只是,两人抱在一起意乱情迷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谢安进来了!他就这样进来了!门都不敲就进来了,说好的世家礼仪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大官人被赶走,窃玉偷香失败。以后即使成亲,估计也找不回这次的心跳感觉,太可惜了。 “对了,谢安怎么知道我夜里会去她的房间?”赵川疑惑的看了王孟姜一眼,只见王家小妹心虚的把头偏开,然后指着一边的长廊的问道:“川哥哥,这是你的手笔吧,咱们过去看看?” “不用了,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你看,陆长生就在前面呢!” 赵川指着端坐于一张书案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说道。 “榜上的难题,解决一道题,奖励麦子一百石!解决两道题,直接进以太馆,每月俸禄二十石。” 陆长生不顾形象的扯着喉咙喊了一句,一副看笑话的心态,原因无他,那几十米的石墙上写着一百多个问题,他一个都答不出来。 “石”是在秦朝发明的计量单位,后一直沿用,不过历朝历代的“石”所表示的重量都不太一样。 汉代是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 但那是汉朝时期的度量衡,也就是说虽然在东汉魏晋时期,一石是一百二十斤,换算成现在的秤来秤一下,大约是六十二斤左右。 一百石粮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特别是现在还是乱世,不得不说,赵川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好像进行得不是太顺利的样子。看的人多,答题的一个也没有。 一个高个子,看上去像是世家公子的人在那里大声喊冤。 “你们都来瞧瞧,这是什么题目。来来来,大家都过来看,我给大家念念啊!” 此人一煽动,陆长生的脸瞬间就黑了,不过不好发作,他只能走到对方跟前,先看看此人怎么表演。 “孟姜,走,过去看看,砸场子的来了。”赵川不动声色的拉着王孟姜的手,两人悄悄凑到人群里看热闹。 “你们看这一题啊,路人甲和路人乙从洛阳出发,路人甲向东走了十里,路人乙向北走了十里,请问此时路人甲和路人乙相距多远?啊?谁能答出来?谁?” 赵川捂着嘴偷笑,陆长生抱着胳膊看着对方一脸冷笑,王孟姜嘀嘀咕咕在赵川耳边说悄悄话,三人表情各不相同,倒是围观的人群一片沉静,大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嘿,没人能答出来吧?再看看这一题,怎样把一个圆平均分成三份?这个大家也没办法吧?再看看另外一个,员外甲欠赌坊一千贯钱,每月还四十贯,利息十分,月头还债,月尾又借十贯,请问员外多久可以还清,一共还了多少钱?” 此话一出,在场很多人扳着指头数数,半天也没数明白,只好摇头扼腕叹息。 王家小妹拼命捂着肚子,趴在赵川背后差点没笑岔气。 “我说有些人啊,看似招纳贤才,实际上就是沽名钓誉,我呸!” 那世家子弟打扮的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即大摇大摆的进了洛阳城。长廊边围着的人群瞬间少了一大半,只有一些不信邪的人在那里反复查看。 这些人多半是北方落魄的世家子弟,不甘心迁徙到江左看人脸色,又不愿意寄人篱下跟着胡人混,于是来洛阳碰碰运气。 粮食人人想拿,甚至还能进那个什么馆挂个职务每个月拿到不菲的俸禄,但很显然,这些题目很刁钻,却又贴近生活,总让人使不出力气来。 想来也是,虽然汉代识字率还是很可观,但永嘉之乱以后,北方经济受到极大破坏,偶尔有恢复,人们的重心也在填饱肚子上面。 现在识字率那么低,能在那里读题的人,本身就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人都是有心气的。 “我创立以太馆,就是想给你找些帮手,刚才那家伙估计是郗超派来砸场子的,不过说的话倒不是瞎说,有些问题你如果问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解答才好。 我还准备开一个崇文馆,不过那些人由你道韫姐管,他们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招募。” 无理数,等差数列,微积分,没有点数学基础,等于是鸡同鸭讲。 王孟姜点点头,当进入那个“新世界”,你就会觉得很多东西都特别有趣。 正在这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灰色儒衫,戴着四方巾的青年,从容的将墙上的一张纸撕下来,来到陆长生面前。 “我想答这几道题目,带我去合适的地方答题吧。” 哈? 陆长生已经看到在一边围观的赵川及王孟姜二人,对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赵川轻轻点头,于是陆长生沉声对此人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一次答这么多题,恐非泛泛之辈吧?” “在下康权,贱名不足挂齿。现住在洛阳城内的驿馆。”康权对着陆长生拱拱手,显示出自身的修养,这也侧面说明了他的身份。 反正不会是什么泥腿子就是了。 康权……么? 赵川回想了一下,好像不太出名,至少他前世和今世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赵川在长安开辟了许多场地作为流动人口的居所,只要肯付钱,都可以住,来者不拒,每个驿馆门前都有军士维持治安。 “先生这边请。”陆长生客气的将康权领走,一会儿工夫,长廊上又堆满了人。 “早知道我也撕那一张了,之前我就觉得那个题目我有可能答出来的。看看剩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比基尼的十二种最新款式?当真是闻所未闻!哪个家伙出的题目?” 一个土财主打扮的青年在一旁扼腕叹息,悔不当初。 “川哥哥,这个比基尼是什么东西?没听你提起过啊?” 王孟姜低声询问道。 她的美眸疑惑的在赵川脸上扫来扫去,愣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没什么了,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特产。”赵川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家小妹解释,看了看她略显单薄的身材,似乎,你也用不上吧。 “兄台,我看你似乎挺懂行的,能不能告诉我以太馆怎么走,我来答题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赵川回头一看,王孟姜身后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粗布麻衣,身上很脏却没有务农的人常有的那种土气,尽管面容坚毅,却不难看出其实际年龄或许比预料的还要小。 “小弟弟,这好几道题目,你能答出来吗?” 王孟姜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顿时心生同情,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麻布包着的饼说道:“看你不像是本地人,现在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姐姐你人真好,一饼之恩,他日定有回报。”少年没有矫情,直接从王孟姜手中接过来就大口吃起来。 赵川跟王孟姜对视一眼,面前这少年究竟是赶了多远的路啊。 “我叫何承天,跟我舅舅徐广从郯城来的,离这里只怕有千里路了。” 走了千里?我的天,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难道这个时代就有火车了? 赵川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不过此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而已。 “一个木球,一个铁球,从七层楼的高塔上丢下来,究竟是哪个先落地?” 赵川看到少年手上有个题目是这样写的。嗯,重力加速度,眼光不错,这是目前可以挑战的难度。 长廊上的一百多道题目,很多都是鱼目混珠的,比如试列举十种半导体材料。 再比如,相隔千里的人,怎样实现面对面对话? 赵川选拔人才,也要试一下谁能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假题目”里面找到这个时代的人能回答的。要知道,三国时期,九章算术就已经问世,不要把古人想得那么不堪,高中以下的数学题,未必能难倒高手。 嗯?这个题目?这是凑数的啊? 赵川发现何承天手里有一道题,非常诡异,居然是自己加进去凑数的题目,这是巧合吗? 甲和乙不认识,那么甲最多需要通过几层关系,才能认识乙。 六度空间理论!!这小子居然挑中了六度空间这种拓扑理论,是偶然么? “这道题,你答不出来的,放弃吧。” 赵川身手拦住打算往洛阳城里面走的何承天,只见这位少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赵川,用理所当然的口气问道:“我从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占星,阴阳术数,这题目很有意思,就不能让我试试么? 你就是赵川吧?” 王孟姜掩嘴偷笑道:“好了,走吧,去以太馆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我的新地盘。” 赵川新建的以研究“自然科学”为主的“以太馆”,位于洛阳城东,有旭日东升之意,被赵川寄予厚望。 “走吧骚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既然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也就无需隐藏了,正好让自己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水到底有多深。 三人一行来到以太馆,原本以为冷清的大院,里面却是堆满了人。连赵川麾下一些不当值的将领都在,比如朱序都来了。 谢道韫和谢安都不在,但自己的便宜老爹陆纳却老神在在的坐着看戏。 他看到王孟姜来了,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不过给赵川的只有一句略有嘲讽的话。 “噢?还有一个人啊?我还以为你那些东西只是个笑话呢。” 哼,你这古代文科生,一边凉快去! 赵川懒得搭理陆纳,他让陆长生又搬了一张书案,让何承天跟原本在这里的康权面对面。 “这样吧,把你们两人的题目放在一起,任何人答对了,都有奖励,无论是否重复。”赵川的宽松条件让康权松了口气,不过年轻气盛的何承天却是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先做最简单的吧。路人甲和路人乙从洛阳出发,路人甲向东走了十里,路人乙向北走了十里,请问此时路人甲和路人乙相距多远?” 看到康权跟何承天都已经端坐好,赵川慢悠悠的说出第一道题。 简单的无理数,这个时代的“高手”,应该有人会做了。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懂,反正就是10里再乘以面2!” 康权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他继续补充道:“这个数,写不出来,但是就那么多。” 中国古代很早就发现了无理数,并且欣然接受,以面积表示,比如根号2就是面2,2开方不能得到整数,简称开不尽。 而何承天直接说:“十四里,微数的话就是一四一四一直循环下去。” 卧了个大槽!这是妖怪吧! 答出来不稀奇,稀奇的是已经洞悉期间的原理。很显然,康权和何承天,早就理解无理数的定义了。 “在下乃是秦国原来的太史令,专门观星的,阁下的这道题或许可以难倒普通人,但对我来说如同探囊取物。” 看到赵川脸上带着震惊,康权略有得意的介绍自己的身份。 在场的人都默默点头,自古以来,星象和数学都是不分家的,无论中外,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很多分支,都是脱胎于星相学。 尼玛,好像是小觑天下英雄,看哥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赵川觉得好好震慑下眼前的两位“数理高手”。 第三章 挖墙脚 洛阳城正在大兴土木,很多建筑都是重新修缮了的,包括赵川亲自盯着的“以太馆”。 王孟姜问为什么要起这个奇怪的名字,赵川解释道,这是一种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存在于天地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又真实存在,而且意义重大。 至于意义为何重大,他没有说,王孟姜也没有问,因为她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这是赵川送给她的“礼物”,不是金银珠宝,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一个可以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 此时此刻,王家小妹异彩连连的看着康权和何承天两人答题,心中充满了兴奋。 赵川则是看着手中的题目,想知道这个时代的“高手”,对后世的一些“基本常识”认识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木球,一个铁球,从七层楼的高塔上丢下来,究竟是哪个先落地?” 康权还在思索当中,何承天却想都不想的回答:“两个球应该是同时落地的。” 他的语气不是很肯定,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改答案。 “能不能说一下原因呢?我真的很好奇呢。”赵川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场的人不少都是饱学之士,没有谁贸然站出来说话,都是低头沉思不语。 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在没想明白以前,任何动作都只是在显示自己的浅薄无知。 “假若说两个球重量差别很大,同时抛出来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何承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推论,赵川没有插话,而是看着他推理。 “如果说它们不同时落地,就是速度不一样,那样的话,速度和重量之间就会有一种关系,越重的速度越快。” “那是一种什么关系呢,如果铁球有木球的两倍重,那铁球的速度就应该是木球的两倍。” 想到这里,何承天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顺手将书案上的毛笔扔到地上。 “比这支笔重的东西何止千万,但那些东西落地的速度能有这支笔的千万倍吗?” 想通了最关键的地方,何承天抬起头对赵川说道:“这个很容易验证,咱们爬一次房梁或者去洛阳宫就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能反推出不同时落地一定是错的。” 少年的眼中带着坚定,赵川缓缓点头,果然,就算不知道原理,生活中也不乏观察细致的人。 “舅父给朝廷研究箭弩,我跟在身边,平日里并未见到那些笨重的东西落地快如闪电啊。”何承天低声咕哝了一句。 “好了,这道题算你答对了。你已经被以太馆录用了。”赵川觉得自己找到宝了,这小子潜力无限,一定不能放过,这等人才如今可不太好找。 “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粮食,又不是来这个什么馆的。”对于赵川的好意,何承天不以为然。 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本事的,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证明给那些世家子弟看看,不要总认为自己会的只是“奇淫技巧”。 至于到洛阳生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坐在一旁看戏的陆纳,走到何承天身边,不动声色的说道:“后生,我敢肯定,你平日里所学的东西,一定不受待见,我作为尚书吏部郎,可以肯定,你不是当官的料。” 陆纳的气场,可比赵川这种野路子要强多了,人往那里一站,官气十足,他说的话,也是实话,晋国的官场,容不下何承天这种人。 少年不说话,他不比自己的舅舅,什么都会,为人也圆滑。他关注的只有陆纳口中“不受待见”的东西,也就是类似于阴阳术数这方面的知识。 而且朝廷太腐朽了,以舅舅这等才华的人物,平日里都不得不巴结那些世家子弟,也就是传说中的“卖傻”。 上次自己跟建康来的一位世家子弟争论星象方面的问题,对方满口胡言,结果事后自己被舅舅打了一顿板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今天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呢? “老夫可以作保,你在这里来去自由,不妨先呆一段时间看看,这位姐姐就是以太馆的馆主,她不会限制你的才华。” 陆纳都这么说了,何承天要是再反对,那就是有些不识抬举了,他看到王孟姜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宛若芙蓉出水,小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件事我要回去找舅舅商量一下……” “不必商量了,我修书一封,派人送到你舅舅那里,这样可好?洛阳就在这里,城池又跑不掉?你舅舅现在在哪里啊,应该离洛阳不远吧。” “那个,我舅舅现在荥阳,在建武将军谢玄麾下听用。” 你舅舅是当官的,你还跑这里来消遣我?就为了这些粮食? 赵川真是有点看不懂这位叫何承天的少年了。 “这些你不必担心,我去跟幼度说,你就安心呆在以太馆吧。”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明**人的谢道韫穿着水蓝色的襦裙,身姿摇曳的走到何承天身边,先是狠狠的瞪了赵川一眼,昨夜到自己房间的“偷情”,结果自己被叔父谢安狠狠训斥了一顿。 “我是谢玄的嫡亲姐姐,这事情我可以做主,你就安心呆在以太馆吧,除非是觉得腻烦了,不然的话,不需要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谢玄的姐姐,那不是建康城出名的那位……何承天不敢看谢道韫,他原以为赵川是个草根,没想到后台这么硬。 “那个,惭愧了,这道题在下不会做。” 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何承天身上,完全忽略了康权的感受,这位中年大叔倒也洒脱,其实两球同时落地不难想象,只不过何承天已经先说出来了,他再说,难免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那个,先生大才,刚才多有怠慢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赵川谦虚的给康权道歉,让这位大叔很是受用。 客套了一番,这里在场的人已然是大佬众多。 不仅王孟姜和谢道韫两位世家美女到了,就连朝廷大员陆纳和谢安也在,众人的焦点,早已不是何承天跟康权两人谁能获胜,而是赵川的那些题目! 说不关心,那是假的,这些东西朝廷不重视,不代表那些有识之士看不到。 “三等分圆,说的是不借助任何工具,你违规了。” 下一道题的时候,赵川看到何承天将毛笔上画刻度,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对方“作弊”的妄想。 “这……这该如何是好?”何承天毕竟还是少年,脸涨得通红,却无法指责赵川。规矩说得很明白,不能借助任何工具。 “这个我答不出来。”想了半天,何承天放弃了。 “三等分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半天不说话的康权,很突兀的来了一句,语气肯定。 赵川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先生有什么依据吗?” “这个题目比之前的要深多了,我需要时间推算,好像除了三分以外,还有其他很多分法都无法实现,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缺乏体系的支持,想做出这种题目几乎是不可能的,赵川暗暗点头,这位叫康权的大叔,绝非泛泛之辈,他只是不如何承天那位少年高调罢了。 低调有内涵,不外如是。 赵川看到谢安如同隐形人一样,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康先生,你也被录用了,家眷可在洛阳?我来负责安顿。”赵川热情的对康权说道。 “好说好说,贱内和犬子都在驿馆,就麻烦赵先生多费心了。” 康权没有客气,他知道题目是赵川出的,这位也确实当的起“先生”二字。 “赵川,你还没有说答案呢?” 正当两人准备进行下一题的时候,房间角落里一个带着磁性的中年声音响起,谢安不急不缓的走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川。 “很多东西,如果没有多年的学习,即使我说了答案,他也未必听得懂,还不如不说。不过确实如康先生所说,不借助工具的话,无法三分圆。” 谢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也没有叫谢道韫,就自己一个人走出大院,弄得赵川有些头皮发麻。 赵大官人的手腕跟谢安比起来,那弱得不是一星半点。 “甲和乙不认识,那么甲最多需要通过几层关系,才能认识乙?” 这个题目,比之前的,要“人文”了许多,陆长生当初甚至不认为这是一道数学题,不过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答案。 康权跟何承天,也都是沉默不语,低头思索,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的目光都在赵川身上,很显然,她们很清楚,赵大官人不说答案,这里在场的估计没有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何承天,你跟你舅舅之间是一层关系,你舅舅在谢玄麾下是两层关系,谢玄跟我夫人谢道韫是亲姐弟是三层关系,我跟谢道韫是夫妻乃是四层关系,你看,仅仅四层关系,咱们就联系上了。” 赵川拍了拍何承天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场诸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川。 想想确实是这样! 这番话向何承天跟康权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赵川就是出题的人,而且他知道答案。这位俊朗不凡的青年,藏在这幅好皮囊之下的内涵,更是惊人。 难怪能抱得美人归,不对,是左拥右抱! “赵先生大才,康某服气了,还请解惑。” 康权起身,对着赵川恭敬一拜,这次来洛阳,果然就跟自己占星得到的结论一样,不虚此行! “我们平日里数字是以五为基础的,然而却把身体分为六部(即头、躯干、双臂、双腿),把人的情感分为六种(怒、苦、恨、乐、欲、爱),佛祖讲六道轮回。 所以我认为,最多只需要六层关系,就能把任何两个人联系起来。当然,这不是标准答案,只是我的一种想法。不过刚才试验了,这数字少说也比四大吧?” 赵川侃侃而谈,这里除了赵川麾下几个凑热闹的将领外(比如孟昶),其余的都是饱学之士,都能听出赵川话语里的敷衍塞责之意,不过也能理解。 那家伙的脑袋就是异于常人,可能所学的东西,体系与常人差别太大。 他如果真的一本正经的解释,只怕这里真没人能听得懂,这么胡诌一番,反而是让人能够明白。 这本身就是很值得思索的问题。 “我觉得吧,真理是相对的,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成谬论,以前的道理,说不定以后就是歪理。我们只能专注于现在的正确,这也是我建以太馆的初衷。” “赵先生,我觉得你比我舅舅还要厉害呢!” 何承天兴奋的对着赵川鼓掌,随即这里陆陆续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句“真理是相对的”,解答了多少心中的疑惑! “两位,中午不妨来我府上吃顿便饭,可好?”赵川发出正式的邀请,这也意味着何承天跟康权两人以后都是以太馆的“正式编制”。 “那就麻烦赵先生了。” “打扰了,在下先去驿馆跟贱内说一声。” “好,孟姜,你去给何承天找个裁缝量下尺寸,等会带他到我府上吧。”赵川跟王家小妹吩咐了一声,就跟谢道韫两人出了以太馆。 “阳光的味道,我隔着很远都能闻得到呢。” 谢道韫挽着赵川的胳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是啊,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崇文馆,在洛阳城西,负责撰写文书,研究经义的地方。” “就你最好了,不过为什么不把崇文馆安排在以太馆对面呢?” 谢道韫指着以太馆对面被荒废的宅院,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川。 因为距离产生美嘛,可惜我不敢说。 赵川讪笑一声,没有接话。谢道韫趁周围没人,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说了句悄悄话,就自顾自的走了。只留下赵大官人呆在原地风中凌乱。 正在这时,他看到苏蕙一路狂奔,朝着他迎面扑来。 “我说,你慢点啊,有什么事情这么急么?我还以为有歹人在追你呢。” 苏蕙手撑在赵川身上喘气,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说道:“长…长安,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四章 通天香阵透长安 一辆马车,在长安至潼关的官道上飞驰。马车内,坐着一位绰约多姿,娉婷袅娜的年轻女子,脸上略带些狐媚,宛若那妖艳的曼陀罗花! 她怀里是一位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黄色的锦衣绸缎,一看就是出身显贵。 驾车的是一位中年和尚,面色冷峻,眉头轻皱,目光沉静。 “师兄,师父这龟息丹倒也神奇,现在这孩子连呼吸脉搏都没有了,谁还相信他活着?”美丽女子疑惑的问道。 “嘿嘿,那是啊,说不定师父就是吃了龟息丹,根本就没死呢?”驾车的和尚不以为意的答道,说完两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美丽女子就是邹媚儿,中年和尚乃是道安。 几天以前,苻健大宴宾客,随即被张遇在大殿内杀死,朝臣亦是死伤惨重,最后被苻菁捡了便宜。 不过封锁长安,控制天王宫,都是需要时间和人手的,苻菁的劣势,恰恰是人手不足! 于是他只能用最简单也是最笨的办法,先从控制天王宫大殿附近开始逐步扩张,利用手里那份“圣旨”,渐渐控制长安城内的各个机构。 但这些看似“中立”的机构,很多却是苻生的党羽,还有些押宝押在苻柳身上的,这些人自然不会听从苻菁的摆布,于是冲突开始了,长安城进入了无序状态! 苻菁四处灭火,自然有些地方顾及不到,比如说,强太后。 “师兄,你是怎么让强太后把人交给你的?”邹媚儿有些疑惑,强太后跟着苻健多年,就算是瞎子,至少也能学到点权谋之术,又怎么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和尚呢? “没什么,我只是跟她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正是大厦将倾的时刻,如果你是强太后,你会怎么选?” 典故不是这么用的吧? 邹媚儿在没被师父收养前,乃是书香门第,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呢,你还不如用兄弟阋墙来形容呢。 她在心中吐槽了道安一番,问道:“然后呢?你怎么把人带出来的?” “很简单,穿着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啊?”马车停了,因为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道安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似乎选择走哪条路。 “那些侍卫不拦着你?”邹媚儿觉得要不是道安脑子不正常,要么是整个天王宫的守卫都疯掉了。 “那些人都去天王宫护驾去了,根本没有人拦着我,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大家认为出事的是大殿,谁会把注意力放在后宫中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邹媚儿觉得道安的说法非常有智慧,不愧是师兄弟里面智力最高的人。 “话说,我为什么要陪着你一起杀出长安啊?就算长安乱,也乱不到我头上吧?” 这话邹媚儿一路上都说腻歪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道安忽悠得一起离开长安。 或许,是因为她最终还是个女人吧。 “这个给你,师父快死的时候,我从他那里偷来的,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去洛阳吧,我猜的没错的话,康师弟应该在洛阳,我要带着苻柳去河东了。” 道安递给邹媚儿一个古朴的指环,看上去无甚稀奇,似乎是铁质的扳指,拉弓用的。 “这玩意有什么用?你不需要我护送苻柳了吗?”邹媚儿觉得自己看不懂道安了。 “你不是要长生不老药吗?肯定在师父的墓里面,这枚戒指应该会有点用处,至于是什么用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对那玩意没什么兴趣。” “好了,就此别过了。”道安让邹媚儿退到一边,将马的套索卸下来,只要一掌,就把马车的车架震碎了! 威力恐怖如斯! “师兄的功夫,也没那么不堪嘛。”邹媚儿有些心虚的赞道,论招式,一百个道安也比不上她,但道安这一掌的威力,她这小身板可接不住。 “不是跟师父学的,我也就会这一掌了。”道安难得露出憨厚的笑容。 “看样子,追兵要来了,就此别过。” 道安将假死的苻柳扶上马,自己则坐到他身后,随即骏马飞驰,转瞬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规第一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师兄,你真是师父的好徒弟!” 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似乎是追兵来了,邹媚儿深恨自己穿了件醒目的红衣服,马又被道安骑走了!真是咬牙切齿! 道安故意在这里停留一会,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追兵吸引走! “咦,马车坏了,他们一定是分开走了。” “嘿,我看到前面有个红衣服的娘子,身姿相当绰约啊!我口水都止不住啊!” “没关系,不用分兵去另外一路了,追上去追上去,把小娘子办了再去追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一群穿着皮甲的秦国斥候,一边嘴里喊着污言秽语,一边淫/笑着朝着邹媚儿逃跑的方向追去…… 洛阳,赵川府邸书房内,苏蕙和赵川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收到梁安传来的情报,苻健遇刺,长安被苻菁控制,同时被城外的苻生围困! 苻健终于为自己的轻佻付出代价,而且极为高昂。 “梁安派人来送了一封信,我已经看过了,在这里。” 苏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果然是梁安的笔迹。 在信上,梁安询问赵川有没有做好战争准备,需要他怎么配合,如果苻生派兵到潼关应该要如何应对,如果赵川出兵攻占长安,他可以不动声色的放大军入关。 “嘿,这厮真有吴三桂的潜质。”赵川低声咕哝了一句,引得苏蕙不满的瞪着他。 “有话好好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等着呗,相信我急,有人比我更急,梁安啊,苻坚啊,这些人会坐不住的。” 看到局势跟自己预测的差不多,赵川松了口气。 “今天以太馆招募了两位贤才,等会是家宴,你也一起吧。” 火烧眉毛了你还想着吃?吃吃吃。吃死你这个混蛋! 苏蕙气得跺脚,双手把自己披肩的长发揉得乱糟糟的。 “好了好了,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外面的风雨再大,也不用担心,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你啊,别操那么多心了,我有数的,现在的事情,就是每天多读书,明白吗?” 赵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出书房,就剩下苏蕙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蒲坂(今山西省永济市),雍州重镇。这里离河东不是太远,又挨着黄河,渡河以后,到长安一马平川,苻坚麾下五万龙骧军驻扎在此。 赵川都能知道长安出事了,苻坚自然也知道,而且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更短。 那封“圣旨”,或者说“遗诏”,很是奇怪。 愣是没有说怎么处置他苻坚和东海王府一脉,直接把火力集中在苻生身上了。 是觉得自己没威胁?还是缓兵之计? 苻菁是想先把自己稳住,然后再逐个击破,收拾完苻生再来收拾自己么? 这几天苻坚一直都睡不好觉。 想出击,但心中有个理智的声音一直让他克制。 他麾下军队很多,但现在属于苻家内部争权,军队的凝聚力,很需要打一个问号。而且能不能打恶仗,都是件让人怀疑的事情。 输了又不会被清算,大家改换门庭以后继续当兵吃粮,何苦要你死我活呢? 军队高层会倒血霉,比如邓羌这样的人,现在只能跟着苻坚一条道走到黑,但底层的人,估计没什么战斗意志。 更何况他还缺了个名分,没有圣旨给他背书,就如同苻菁一样。 只不过苻菁占据了长安,就算没人愿意给他背书,相信在屠刀之下,也会有人站出来的,比如强太后。这样,也就占据了所谓的大义。 自己则是东海王府的嫡系一脉,可不是苻健这一脉的人,凭什么继承皇位?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部落的时候,大家都有机会,跟着汉化,照搬汉人的制度,立嫡不立长的制度,已经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除非苻健这一脉的后代死绝,否则他苻坚想安安静静的继位,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生,你有什么想法没?” 帅帐内,苻坚跟王猛两人对坐下棋,王猛从进来到现在,都在低头沉思,一句话都没说。 “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时机未到,硬是要上的话,只怕最后会功败垂成。” 王猛轻轻落子,苻坚的大龙被屠,输的稀里哗啦。 “永固(苻坚表字),你的心思似乎不在棋上啊。”王猛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他的心思也不在棋上,不过本身下棋的本事比苻坚高很多罢了。 “先生看上去胸有成竹呢,可否为我解惑?” “《左传·宣公十二年》中有: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这句话。永固好好想想,苻生兵力雄厚,又有长安八水帮做内应。 但苻菁跟我们不一样,他退无可退,往后一步,就是身死族灭。两边已经是你死我活,如果我们现在贸然下手,必然让苻菁和苻生尽释前嫌,所以不妨等等看。 久守不能持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可知否?” 苻坚默默点头,心中备受煎熬的感觉不好受,但比贸然行动,被敌人灭了要强得多。 正在这时,一名小将没带兵刃,就这样直接冲进来,身上全是早已干涸的血迹,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受重伤,那些血迹很可能是敌人的。 “吕光,你不是在长安城么?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位重瞳子,虽然年轻,但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我偷偷从城里跑出来,在苻生军营里抢了一匹马,一路跑就过来找你们了。” 王猛递给吕光一杯水,他是吕婆楼的嫡子,而吕婆楼是王猛的好友,吕光也算是王猛的后辈了。 “苻生发了疯一样攻打长安城,苻菁则是征发长安城内剩余的轻壮,情况不容乐观,我感觉苻菁可能守不住城池。” 苻坚听了吕光的描述,面色沉重。 看样子,局势变化比自己想得还要快,苻菁仓促起兵,准备不足,又没有八水帮那样的耳目,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苻生虽然坏,名声不好,但他是苻健的嫡子,天然在这场战斗中占有优势。 “对了,还要恭喜王叔父,得了一位公子。”想了想,吕光对着王猛拱手,他出城其实就是为了通知王猛这件事的,再说了,长安现在太不安全,难保东海王府的侍卫不被征发,到时候他要上城墙杀敌,那真是坏菜了。 “啊?你说什么?贞娘生了个儿子?我有儿子了?” 王猛也顾不得吕光身上的血迹,直接把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来回摇晃的问道,很是激动。 “是,母子平安。” “好!好!果然是儿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王震恶吧!将来震慑那些宵小!” 猥琐大叔不顾形象的在那里哈哈大笑! 王震恶?这名字会不会太张扬了一点啊? 苻坚跟吕光两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懂这位才智出众的大叔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待到来年八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通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王猛站起身,吟诵了一首莫名其妙,却又豪气冲天的诗句,让人热血沸腾。 “苻生的斥候,现在一定在密切监视我们,不如给他点压力,明天,咱们就渡过黄河,让苻生芒刺在背,估计他攻打长安也会更积极了。” 苻坚一脸古怪,你儿子也在长安,你就不怕苻生狗急跳墙么? 当然,他一家老小也在,正是因为自己平安,又手握重兵,所以那些人才安全。如果自己死了,家眷也活不下去,这就是时代的悲剧。 马上,苻坚就派人收集船只,还好之前有所准备,弄到不少船,第二天,五万龙骧军分批次渡过黄河,在河对岸扎营,他们前面是一马平川的官道,长安距离虽然不近,却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了。 长安到潼关的官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邹媚儿气喘吁吁的在尸体上擦拭着自己的宝剑。 “真是的,我逃跑难道就是因为我怕你们么?道安带着苻柳你们不去追,非要追我不可!气死我了!被道安那和尚算计得死死的。” 她跺跺脚,骑上一匹秦军斥候的马,消失在官道上,只留下一片狼藉,每个死去的斥候都是一剑封喉。 第五章 蠢蠢欲动 今天刚收到苻健身死的消息,所以赵川原定小规模的家宴,来的人比预计的多了许多。在其位谋其政,伴随着人的成长,其生存嗅觉,也是在不断增强的。 长安的局势,其实跟洛阳密切相关,毕竟两座城池之间,只有潼关天险而已。 这么大的阵势,也吓坏了何承天这位少年郎,他原本以为只是话话家常的便饭,没想到赵川麾下大将都来了。 说实话,他现在不敢回荥阳见舅舅,如果回去,只怕会被打断腿。父亲早死,舅舅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母家徐氏一族家教可不是一般的严厉。 “今天是家宴,大家畅所欲言,不需要顾忌什么。出了正厅,在这里说过的话,我都会当做没听过,你们也一样,来,今天有两位贤士加入,为他们接风洗尘,不醉无归。” 虽然局势紧张,赵川脸上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在场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不过目光都聚焦在康权跟何承天身上。 康权倒也罢了,穿着打扮一般,有些落魄,但也没沦落到流民之列。 毕竟在秦国当过官,身上的“官气”,那是掩藏不住,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而何承天乳臭未干,身上的稚嫩掩盖不住,却能跟他们在这里平起平坐,还真是让人有些好奇。 赵川也是年少有为,但人家的江湖地位摆在那里,还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 不仅如此,今天这两位似乎是文士,以前这种场合,文士似乎只有陆长生一人而已。 难道是入主洛阳以后,主公的思路有变化,会更倚重文人么?这些东西都引人遐想。 在场诸人心思百转千回,各有所得,气氛一时间略带尴尬,赵川也不点破,各大将都只顾着喝酒吃菜,并没有人交头接耳。 何承天看了看坐在赵川身边的小萝莉苏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女眷不上宴席,约定俗成的规矩,事实上,若非是至交好友,熟的不能再熟,女眷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客人面前的。 历史上,谢道韫嫁到王凝之他们家之后,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有恃才傲物,更没有现在在赵川身边的那种自由自在。 有一次来了客人,小叔子王献之跟客人辩论,由于水平太差,被对方批驳得体无完肤。 作为著名的大才女,心思玲珑,那些辩题当然了然于胸,如果她是王献之,早把客人辩驳得找不着北了。 然而因为礼法限制,谢道韫却不能直接出去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驳倒客人,女眷多有不便,这是时代的规则。 她只得让下人传纸条,这才避免了王献之继续出丑。 这年头女人的地位,其实远比想象得要低。谢道韫她们在赵川跟前很随意,不代表在公众场合也能如此。 白天的时候,何承天感觉王孟姜应该是赵川的女人,好像是个贤内助。 她不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却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呢? 为何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何承天实在是不能理解,以他们家的家教,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中国古代正式一点的家宴,女子,尤其是妾室不出席绝对是正常现象,不出现,说明是普通的宴席。 相反,如果某位女眷出席,而且一直坐在客人身边,那就意味深长了,很有些“要不要我小妾(女儿)陪你睡一觉”的意思,比如貂蝉与董卓的往事,司徒王允不就是玩的这一手么? 何承天的舅舅在谢玄麾下当个小官,也是谢家的门客,他本人也是见过世面的。 这位少年郎心中暗自猜测,恐怕这位叫苏蕙的小女孩,在赵川身边的角色并不普通,或者说大家并没有把这个女孩当小孩和女人看。 苏蕙或许很有美女的潜质,但跟王孟姜等人比起来,还是个黄毛丫头而已,赵川不可能因为宠爱她才让她坐在这里。 这位小女孩应该是能在场的大将相提并论的人。 何承天不动声色的揣摩着,大致上看出点名堂来了。 白天的感觉是对的,赵川此人,就不是个走寻常路的人。 正当何承天低头愣神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本热闹的宴会居然安静得能听到针尖落地。 “大家吃啊,我只是路过,不必在意我的。” 大厅门口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白面长须,却又国字大方脸,说不好是“忠臣脸”还是“奸臣脸”,反正这面部看上去挺让人纠结的。 一双灵动的小眼睛如同老鼠,在场上诸人的脸上扫来扫去,让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是嘉宾兄来了,来来来,请上坐。”赵川赶忙起身,只见郗超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不吃了,桓公有事召见,你和我一起去他书房吧,还挺着急的呢。” 赵川心中一沉,郗超话语里透露了许多意思,这位做事一向是不紧不慢的人,居然也会说着急? 赵川对手下诸将吩咐道:“大家吃完自行散了吧,今夜除了当值的,没什么事情都早点睡,我去去就回,你们不用等我。” 老大都这么说了,小弟还能说什么?赵川和郗超走出院子,来到静谧的大街上,微风月色如水,桓温临时行馆就在附近不远,不需要马车,城内有军士巡逻,也比较安全。 “跟我交个底,苻健身死,关中大乱,你怎么想的?” 郗超收起笑脸,沉声问道。这恐怕是他亲自来找赵川的真正原因。 “关中的事情再怎么闹腾,那也跟桓公无关吧。”赵川慢悠悠的说道。 郗超那双小眼睛凝视了他许久,终于露出微笑,讪笑一声道:“我找你真是多此一举,走吧,桓公还在犹豫,你把你心里想的都告诉他就行了。” 郗超话里有话,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挺认同赵川的想法。作为身边的第一谋士,很多话他不方便最先开口说,相反,如果最后说,能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劝是必须的,不过步骤和方法要对路,这也是谋士的基本功。 两人穿过桓温行馆的院落,书房亮着灯,四周也没有随从在附近晃悠或站岗,现在的桓温表现得相当低调。 “等会,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郗超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站立不动,他的语气有点疲惫,桓温的很多谋划,都是出自郗超之手,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北伐,实际上郗超在背后居功至伟。 没有他的努力,桓温早就黯然饮恨退回寿春了。没跟鲜卑人打起来,不代表没有行动,是因为慕容家觉得无没有机会,才没有下手。如果郗超不布置,结果很可能截然不同。 “进去吧!我去外面透透气。”郗超转身就走。 尼玛,我们现在本来就在外面好不好?赵川对于郗超这家伙真是无语了,他还真是会躲呢。 赵川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桓温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己发飙吧。 “桓公,我来了。” 书房里略有些闷热,赵川看到桓温一边低着头看桌案上的纸,叠得乱七八糟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很显然就是关于长安的情报。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似乎没有意识到赵川的到来。 “坐吧,没有茶,怠慢了。”桓温抬头看了赵大官人一眼,随手一指对面的坐垫,某人就这样不客气的坐下来。 “说说看吧,关中的局势,你觉得如何?”桓温把手里的那一叠纸都放下,那镇纸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川。 “其实呢,很多事情,化繁为简,就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了。” “愿闻其详!”桓温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一惊,赵川说话,似乎意有所指。 桓温轻轻摩挲着自己长着老茧,他也是心有所感,才让郗超把赵川“请”来。 因为真的很纠结啊,他想一统天下的梦想。 “桓公大概是在想,关中变乱,北伐大军在荥阳枕戈待旦,潼关守将梁安与我的关系很是特殊,确切的说,他是我女人父亲,由我出面,让梁安归降,让出通道,晋军可以长驱直入,对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要是没这层关系,桓温何必费那么大功夫跟赵川商量啊,严格说来,赵川根本不能算是“自己人”。 “不错,我正有此意,你也别太当真,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既然是不能强求,又何来正有此意呢? 既要做XX,又要立牌坊,赵川大概也弄明白了桓温的顾虑。 “试想一下,梁安若是真让出潼关,他能得到什么好处?晋国真能对这样一位朝秦暮楚的降将委以重任么?这可能么?” 梁安如果不傻的话,这次赵川过去无论怎么劝说,估计都不会放开潼关天险的。 屌丝用玻璃戒指骗拜金女贞操,戒指可以再买,睡过以后莫非还能把贞操睡回来不成? “是有这么个问题,你继续说。” 桓温对赵川的说法不置可否,看样子,也是听进心里去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空口白牙就想入主关中,这年头谁比谁傻? “其次么,别看现在苻家人斗得很厉害,那是因为潼关扼守住了天险,万一潼关失守,苻菁也好,苻生也好,必然会抱团取暖,甚至精诚合作。 再说苻坚的五万龙骧军,亦是在河东以西驻扎,救援长安,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晋军攻城受阻,苻生苻菁在长安死战不降。苻坚从背后袭击晋军粮道,绞杀斥候。不出十天,围攻长安的军队就极有可能军心动摇,最后再让苻坚围三缺一,到时候孤军难以救援,为之奈何?” 赵川的意思很简单,晋军入关中,粮道太长了,最近的都必须走洛阳,夏粮已经收了,你去人家也不需要坚壁清野,因为地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到时候没粮食,后路又被断,长安也打不下来,只怕会全军覆没。 历史上有这样的先例。 长平之战后,秦王不听白起劝阻,执意围攻邯郸,结果因为长平之战而怒气爆表的赵军众志成城,宁可饿死也不投降,秦军攻城受阻以后,又被魏国信陵君所组织的援兵断了后路,遭遇惨败! 桓温若是围攻长安,有极大可能重蹈当年秦昭王覆辙。 这话如同一盆三九天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浇到桓温头上,他甚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魏晋时期,行军打仗,没有所谓的参谋部,而兵棋推演,也基本上没有。这时候,战例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 将领们很容易通过从前的战例,来判断现在的情况,得到是否可信的结论。 赵川用简单易懂的例子,说明了桓温带军入关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这位枭雄要是不傻的话,一定能明白赵川的言外之意。 这次北伐,气势如虹,除了有两次关键战役是赵川取巧以外,还有晋国世家暂时达成一致的因素在里面。 在大势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所以慕容垂最后还是收手了,因为燕国皇帝慕容俊死了,慕容恪也不得不让出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重镇荥阳。 世家之所以会跟着桓温北伐,是因为他们算到这次风险极小,政治上的收益又会极大,所以才能捏着鼻子出钱出人。 然而入关中情况差别太大了,风险也是极大,比如谢家,一定没兴趣经营关中的土地,哪怕桓温送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有效治理。 这样一来,肯跟桓温入关的,那只能是自己的嫡系,而且,数量有限,而且,没办法再得到其他世家的物资支援。 所有的不利因素都爆发,而之前的有利因素消失,桓温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一件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关中若是归晋,那么桓公就没理由呆在荆襄,东移至扬州,势在必行,那时候,是福是祸还真不太好说。” 赵川含而不露的指出桓温目前最大的隐患! 他在的荆州属于“西府”,而扬州属于“北府”,既然长安的威胁不存在,那你还赖在荆州干嘛? “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惜了。”桓温长叹一声,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对于他来说,关中的变乱,好像真的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第六章 月下萤火 一身虚汗,疲惫不堪还要强打精神,赵川走出桓温的书房,夏日夜晚的凉风吹来,让人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看来,你已经说服桓公了。毕竟他对当年关中的事情,一直都是耿耿于怀啊。” 门口站着郗超,他脸上带着几分唏嘘惆怅,赵川帮他说了自己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善莫大焉。 “你贴在洛阳东门外的题目,有些很有意思,发人深省,我已经抄录了一份,回建康以后没事好好研究一下。 快过去吧,谢道韫刚才找来了,她就在前面等你。大概是怕桓公为难你呢。” 白天的时候,谢道韫主动撩赵川,并且约着晚上夜游已经荒废的洛阳宫,她是认真的? 若不是郗超提醒,赵川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那行,我这就去了,你好好劝劝桓公,关中之行,有去无回,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其实风险倒是没有赵川说得那么大,只不过呢,若是桓温现在就进关中,那不是打乱自己全盘计划了么?别说桓温本来就是在犹豫,就算他真的很想入关中,自己也得好好劝阻一番。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前走,谢道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四方巾,看上去别有韵味,俏生生站在街口张望。 穿着暗示行为,谢道韫一副书房打扮,很明显不是去“私会情郎”的。 “晚上去荒废的洛阳宫,你这要求还挺特别的。”赵川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并排而行,谢道韫轻轻依偎在赵川身上,满是柔情蜜意。 谢道韫有一种错觉,呆在赵川身边,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管着的那种感觉真好。比如夜晚去逛洛阳宫这种事情,在谢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有你在嘛,我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想感受下山河表里潼关路的苍凉,从炙手可热的顶端跌落到荒凉落魄,天下虽大,恐怕除了这洛阳宫,我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地方。” 谢道韫幽幽一叹,从建康到洛阳,这一路给她的触动非常大,一股压抑的情绪在心里,让人崩溃。 悲凉而惨烈,永嘉之乱以后,北方大地上的人们,究竟经历了什么?王朝兴衰变幻无常,让人觉得渺小,所作所为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以前在乌衣巷,她写下一句优美的诗句,都会视若珍宝,带着浓浓的自恋。 只是洛阳之行以后,再也不可能找回这种“小而满足”的状态了。 “大当家,你怎么来了?” 孟昶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川跟文士打扮的谢道韫居然晃到洛阳宫门口了,心说这两位真是会玩,难道想在荒废的洛阳宫里来一发?这可真够刺激,够吹一辈子了。 “我进去看看,你也回去歇着吧,怀孕的女人,需要多点关怀,你去陪着赵家娘子吧。” 听了赵川的话,孟昶如蒙大赦,带着看守的侍卫赶紧逃之夭夭。你们自己玩吧,反正用什么姿势都不关我事,以后也别想起我就好。 之前周成占据洛阳的时候,他没有财力也没有心思修缮洛阳宫,只是将洛阳宫东北角的永安宫,太仓,武库等地稍微修复,这里正好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区域,从武库到粮仓,什么都有。 而偌大的东南西北四宫,全都闲置起来了。 此时赵川和谢道韫二人,正穿过开阳门,面前就是东宫,也就是太子曾经居住的地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皇权之下,哪里有苍生的活路。你看这偌大的宫殿,仅仅是为一人服务。” 魏晋时期的洛阳宫,跟著名的隋唐洛阳宫截然不同!或者说,后者体现了时代的进步。 隋唐的洛阳宫,面积比魏晋时期小多了,而洛阳的城市面积却比魏晋大多了,在加上当时运河的疏通,让洛阳搭上“关中经济圈”的末班车,以长安为核心,洛阳为枢纽,北方经济的顶点就这么来了。 “哎呀!”谢道韫不小心被地上的乱石绊了一下,幸亏被赵川扶住。 生命力旺盛的野草,时不时的穿过地上铺着的石板,顽强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四处都是虫子的鸣叫,青蛙的呱呱声,偶尔还传来乌鸦的聒噪。 返璞归真,当人类停止活动时,大自然就会出来接管他们的一切。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虽然还不至于,但也是……”谢道韫指着自己右手边那间摇摇欲坠,已经垮塌了一半的偏殿,语气低沉的说道。 “是啊,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旧的,终究是要去,新的,一定会来,而且,走得更远。” 赵川一语双关的说道。 “我不喜欢这里,宁可住在你那间小院子,也不想在这里被关起来,让人窒息。” 谢道韫像个小女孩一样,双手环抱着赵川的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祈求。 相知的两人,很多话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懂你的人,自然会懂。 “我没打算住这里,我想让千万人在这里读书,学习,让世间的藏书都在这里汇聚,你就算住这里,也不会是这里的主人,而是一位传播知识的老师,看管书籍的管理员。” 说完,赵川看到谢道韫脸颊上带着两行清泪,眼睛却像是那涓涓细流的溪水,化不开的柔情让人沉醉。 “权利让人迷失,我原以为入主洛阳以后,你会盘算着怎么称帝,但现在看来,我真是太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谢道韫比赵川稍微矮一点,她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双手一直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昨天很抱歉,我真的不是好色如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赵川一脸歉意的说道,他总算理解以前大学的室友,异地恋的女友来了,两人硬是在宾馆住了三天没出门是什么感觉了。 “我若是不乐意,你觉得你能摸到我吗?”谢道韫噗嗤一声笑出来,纤纤玉指轻轻触碰着赵川的嘴唇,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郎情妾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昨天赵川是很冲动,对自己各种侵犯,但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吗? 谢道韫也很想自己的男人啊,为什么叔父要那么不解风情的出现呢? “去那边坐一下吧。”两人穿过东宫,前面就是一处无人管理的池塘,这里的景色更荒凉,也更有自然气息,流萤飞舞,月色如水。 月光下的池塘波纹粼粼,风一吹,像是少女的脸上皱起眉头,俏皮可爱。赵川脱下披风,垫在一块干燥的石板上,和谢道韫两人并排而坐。 “萤火与皓月,这里都有了。听说车胤少年时勤奋攻读,博览群书,孜孜不倦。他苦于家贫缺灯油,夏天捕几十只萤火虫,放进手绢里,用萤光照明,夜以继日苦读,这是真的吗?” 车胤当初可是跟谢安,谢石兄弟一起学习过的,几人私交相当好,谢道韫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位长辈。 “你啊,又在想歪心思了,是不是想说夜晚看书把眼睛看瞎了?车胤叔叔为人正直,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人,你不要拿他打趣。” 谢道韫揪着赵川手背上的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听我说听我说。” “车胤是世家出身,虽然家道中落,但是跟普通寒门不能比的,这点你不可否认吧?” 停止说笑,赵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洛阳城东门那里贴题目选拔以太馆的成员吗?” “因为……千金买骨?”谢道韫疑惑的问道。 “是,也不全是。寒门啊,根本没有上升的通道,整个社会如同一潭死水,信不信,建康城的许多佃户,说不定还盼着胡人打来呢?如果胡人能改变手腕,不要动不动就屠城的话。” 赵川说的是趋势,像是历史上的苻坚,拓跋宏,宇文泰什么的,都是很受汉人寒门支持的胡人君主,北方的东魏西魏时期,西魏鲜卑血统的宇文泰甚至比东魏汉人血统的高欢,更支持汉化。 这尼玛不是个日月颠倒似的笑话么? 对于赵川的问题,谢道韫只有沉默,建康当初的变乱已经表明,世家的统治很不稳固,天师道随便振臂一呼,就能千军万马围台城。 很明显,世家高高在上,但很多寒门的人希望改变这种状态。 “以后在洛阳,像是车胤这样的人,我会让他能够读书,甚至以后所有儿童,无论男女,都要强制性学习一年到两年。” 谢道韫很想说“你凭什么做得到”,但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以后,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有那份心,已经很好,就算是皇帝,也未必能做到的吧,他能想着去做这些事,已经让自己一生无悔的嫁给他了。 胸怀天下,悲天悯人,乃是强者的情怀!能不能做强者,是能力问题,有没有这份心,是态度问题。 “洛阳宫啊,不能空着。 桓温走了以后,我打算在这里开一所综合性大学,集讲学,教育,研究,印刷,出版,实验,小批量生产为一体的机构,让天下学问皆出洛阳宫,还要颁布专利法案……” 赵川得意忘形的在那里喋喋不休,全然不顾谢道韫听得懂听不懂的说了一大通。 “呆子,我想坐你腿上。” 谢道韫娇嗔了一句。 哈?不是在听我说未来的规划吗?你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赵川正在愣神之间,建康明珠就已经跨坐在他腿上,两人虽然没做什么,但这个姿势很是暧昧。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明白,不过,你这里是红的还是黑的,我还是能看得清的。” 谢道韫指着赵川的心说道:“我想帮你。今天那个何承天,我见过。他舅舅徐广投靠了谢家,我打算明天去一趟荥阳找谢玄,帮你把这个人争取过来,他是我父亲这边的人,只当是嫁妆了。” 谢家人脉各有不同,并非是铁板一块。徐广是谢奕这边的亲信,谢道韫还是有资格说得上话的。若是徐广投靠的是谢安,那就没谢道韫什么事了。 赵川看到谢道韫眼神坚定,似乎是在说“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好点点头。 这样也好,将来迟早会翻脸,何承天在自己这边,他舅舅在谢家那边,也是个隐患。谢道韫天资聪慧,心思玲珑,很容易就考虑到了自己的顾忌。 “我们一起去捉萤火虫吧?”谢道韫轻轻在赵川唇上一吻,微笑着说道。 你把我撩拨得快烧起来了,却是要捉萤火虫?你今天该不会就是为了捉萤火虫而来的吧? 赵川一脸古怪,他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发生呢。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又解开头上的幞头,绑成一根兜子。 “这就差不多啦,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要,你去捉,我在这里看着你。” 喂喂,你不要太过分啊,说好的一起去的呢。 没有专业工具,萤火虫也不是那么好捉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川也只捉到两只,幞头里只看得到一点点荧光。 “没办法了,只抓到两只,还真是有点佩服车胤大人呢,他居然能捉到一堆萤火虫当油灯用。”赵川感慨的一屁股坐在石板上,气喘吁吁。 “小时后,就特别想捉一堆萤火虫,在荧光下读书,不过,总是不能实现。” 谢道韫神采奕奕的看着赵川手里的两个发光虫子,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那是童年的小小梦想。 赵川很能理解这种想法,谢道韫小时后不能实现,长大了,这种愿望应该很容易的吧? 其实谢道韫只是想有个人能纵容自己任性的想法,捉几只萤火虫送给她而已。 这东西可以是萤火虫,也可以是蝴蝶或者花儿什么。 “川,谢谢你。”谢道韫把头靠过来,然后轻轻松开手,萤火虫脱离掌控,飘忽的消散在黑暗之中。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真小气,说声谢谢不就好了么?快背我回去吧,孟姜肯定在背后编排我呢。” 月光之下,赵川背着谢道韫走在乱石丛生的路上。 “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不要太拼了,如果天下人都容不下你,我们就一起出海,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吧。” 第七章 不出所料 如同做贼一样推开院门,谢道韫发现叔父谢安不在,而自己的房间里,王孟姜坐在书案前,顶着油灯,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那书的封面上好像写了写了几个字,叫什么“平面几何”。 “哟,道韫姐,你约会回来了,你现在脸上就写着春意盎然四个字,应该玩得挺开心的吧?” 王家小妹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道韫,后者做贼心虚的拉高了衣服的衣领,将脖子完全遮住。 “刚刚去洛阳宫里捉萤火虫去了。顺便体验了一下当年变乱的气氛,真是够悲凉的。” 谢道韫一屁股坐到床上,白天的时候明明是对自己说今夜不要做过分的事情,结果跟赵川两人快走出洛阳宫的时候,情感爆发,又变成和昨天一样,身体要燃烧起来,又让他为所欲为了,不然刚才怎么会在王孟姜面前出丑呢… “川哥哥想印书的事情,他跟你说了吗?”王孟姜似乎把手里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书放在一边,伸了伸懒腰问道。 这件事说大不大,意义却很深远,别看王孟姜平时嘻嘻哈哈,谁都能说几句,口风却是很严的。 印书?印什么书?谢道韫有点懵,她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跟赵川缠绵热吻的场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川哥哥想让更多人能读书啊,书又太贵了,只能印啊,至于细节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件事关系重大,肯定有人能明白过来,道韫姐你可别跟你叔父说,你爹也不行。” 谢道韫点点头,慢慢品味王孟姜的话,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文人世家,就是靠着诗书,文化来传承的,读书有多么重要,毋庸置疑。 或者这么说吧,文化是掌握在世家手里的“核武器”,也是他们用来控制寒门的最便利工具。 现在有人说,来啊,核武器到处都是,比满街的大白菜还便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那些原本有核武器的人会怎么想? 考虑到这个层次,谢道韫脑子突然蹦出赵川经常说的一句话,“闷声作大死”! “我想明天去一趟荥阳,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要把何承天的舅舅徐广争取过来。” “何承天的舅舅么……那也好吧,反正都是我这里的人。”王孟姜想了想,点头同意。 以太馆是做什么的,赵川跟王孟姜说过,将来那里是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人才越多越好吧。 赵川很忙,有时候晚上都会花时间“写教材”,如果身边多一些能用的人,彼此之间就能互相讨论借鉴,效率比一个人单枪匹马要高许多。 “孟姜,你说,他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谢道韫感觉得出来,赵川独立自主的心思很重,但做皇帝的野心却近乎于没有。说他现在累死累活是为了千秋万世,那真是误会他了。 “大概是不甘心吧。没有力量的弱小,造成心中的无力感,还有那些身居高位蠢人明明差自己差得远,却能作威作福的胡来,受不了那种憋屈吧。” 谢道韫觉得这话很耳熟,怀疑王孟姜是不是被赵川洗脑了,嗯,这也是他常说的词。 “孟姜,你觉得我是个下贱的女人吗?” 谢道韫害羞的低声问道,她就差没问自己是不是“勾栏里的那种女人”了。 “唉,如果我是你啊,现在川哥哥的孩子都生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没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好的当然要自己去抢啊。” 王孟姜走过来拿着她手里的《平面几何》敲了敲谢道韫的脑袋。 “我知道你看不上那身好看的皮囊,不过你好好看看他写的书,看他值不值得你主动一点。唉,一步晚了,就步步都晚了,我真的很羡慕你呢。 我和他在兰亭相识,从此以后就拔不出那个坑了,结果那时你就已经跟他订婚,我还能怎么办呢。” 很多话在王孟姜心中压抑了很久,她只是慢了一点点,和赵川认识稍微晚了一点点,那也不是她的错啊。 本来有很多机会,但当她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已经迟了。若不是因为那时候得了天花要死了,王孟姜估计会继续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甚至嫁给不喜欢的人以后,也不会说出来。 “道韫姐,我好恨啊。”王孟姜再也忍不住,趴在谢道韫怀里哭泣。 很久之后,王家小妹才平复过来,心里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人逼迫过她,和谢道韫被家族束缚不同,一切选择的权利都在王孟姜自己手上。 当初的犹豫是她的选择,后来的决绝不顾一切也是她的选择,怨不得他人。 一切都是命而已。 “我不想再等下去,孟姜,我现在就去找他。” 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事情,谢道韫猛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她走了以后,王孟姜走到书案前跪坐下,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偌大的“命”字。 “谢叔父,你让我今天陪道韫姐,其实就是想用二桃杀三士的计策吧,可惜啊,你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川哥哥。 我是个女人会吃醋不假,但我不想川哥哥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你不让他们接触,我偏要成全他们。” 赵川的书房亮着灯,本来只隔着一个院落,谢道韫却觉得这条路格外的漫长。 她在想等会怎么开口,还是一进房间就把灯吹灭,什么都不说直接将对方推倒再说。今夜那萤火飞舞的月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她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需要他的一切,一分钟都等不下去,马上,就现在。 看到赵川的亲兵在门口,谢道韫轻轻摆了摆手,对方心领神会,一言不发的就出了小院。她刚刚深吸一口气,酝酿进门后要说什么,结果却听到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嗯,松口气,不是女人的声音,只是……说的事情让她有点在意。 谢道韫悄悄戳破门上的窗纸,眼睛贴着门看里面的情景。 康权?今天那位被录用的文士?怎么单独请他一个? 桌案上摆着一个小酒壶,谢道韫看到赵川和康权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很是熟络的样子。 “康权,原秦国太史令,天文数算精通,多有测算天象应验,传说有沟通天地之能。 但因总是报忧不报喜,故不为苻健所喜,后泯然众人矣。康先生,你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当年苻健单独设宴款待你,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物是人非,当年,赵川作为大厨,曾经将自己的菜送到天王宫里给苻健吃,当时在场的另一人,就是这位太史令康权。 当时对方炽手可热,而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我欺。 “当年眼拙,没看出主公枭雄之姿,惭愧惭愧。” 康权嘴上说惭愧,脸上并无愧疚之意。一来他当年并未羞辱赵川,事实上,若不是对方说起,他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情。 二来么,他康权是人不是神,若是能算到当年的大厨,现在已经成了霸占洛阳弘农等地的大佬,他也不会混到这地步了。 “主公深夜召唤,只怕不是来和康某闲聊的吧。”康权笑眯眯的看着赵川说道。 阴阳术数,最讲究直觉。他一路是跟着感觉而来,走一路猜一路算一路,大概,谜底快要看到了吧。 “鄙人听说先生对星象很有研究,不知道对墓葬学说有没有涉猎?”赵川放下酒杯,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个,要看情况了。墓分死人墓和衣冠冢,有没有人在里面,区别是很大的。” 康权没有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赵川在试探,他又何尝不是在隐瞒? 门口偷听的谢道韫,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搅着衣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家里为什么会允许她嫁给赵川,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图穷匕首见,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墓穴,好像就是个地下迷宫,不知道康先生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个秦国的太史令,居然到洛阳来跟着自己混,为什么呢? 康权这样的家伙看起来像是蠢人么? 赵川觉得此人很可能是带着目的而来,当然,有目的未必是说有恶意,但弄清楚总没错的。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即太阳、太阴、少阴、少阳,一体两面,互为表里。 以黄道赤道附近有二十八个星宿,东南西北各有七宿,对应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神兽,每一颗星宿,方位和距离都各有不同。 四象,四兽,七宿,一共有112种变化,很是玄妙。天为乾,地为坤,天地遥相呼应,也不足为奇。地下的迷宫,又何尝不是天上的星宿呢?” 康权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低头饮酒。 就像后世的那些“绅士”,懂的人,你几个词就能把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展现在对方面前,不懂的,他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 赵川和康权之间也是这样。 赵川知道康权在说什么,康权也知道赵川在问什么,只不过,双方都没有点破。 “看来康先生家学渊源,不知道师从何人啊?”赵川不动声色的问道,酒壶已经空了,如果康权还是在绕圈子的话,他就打算直截了当的问了。 “鄙人不足挂齿,不过鄙人的师父乃是百年不遇的奇人,令人心悦诚服。” 康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拜,还有隐藏很深的畏惧,没错,就是畏惧,就像你看见很远处有一头大老虎向你走来的那种畏惧。 赵川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帛,尺寸还有点大,愣是将桌案铺满了。 “请先生教我!”赵川郑重的对康权拱手。 “这是何法倪交给我的。”他又从脖子上摘下那个吊坠,放在桌上。 “唉,其实,我建议你不要去,并不是因为他是我师父,而是因为,我师父这辈子就从来没吃过亏。” 康权一声长叹,古代尊师重道,非常讲究。然而这个人能让康权说出刚才的话,又联想起何法倪的态度,赵川觉得,上一个穿越者,心思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 那个人就算不是个恶人,起码也是个贱人。 “很多事情,就像是一步步在引导我,所以我相信,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出现,至于会不会将秘密和盘托出,那就不太清楚了,康先生,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拿炭笔来。” 康权低着头,似乎在查看赵川所画迷宫的平面图是否准确,过了很久,他才点头说道:“没错,看来你事前也做足了功夫,不过在外面寻找是没有用的,必须从迷宫的岔路走,才能让机关停止下来。” “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赵川觉得康权是个“有料的”,若不是知情人,说不出那些话来。 康权没有说话,而是集中精力,在纸上推算。 很明显,他知道的是口诀一类的东西,若是没有迷宫第一层的平面图,只怕根本就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 世间最有效的保密方法莫过于此,能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那张帛书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赵川看不懂的文字,当然,每个字他都认识,只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信得过我的话,就自己进去,信不过的话,我这就离开,咱们当做从来没见过。” 康权抬头看了赵川一眼,把炭笔放下,指着迷宫第一层左手边第四个岔路说道:“从这里进去,一直往右手边走,走到头就是了。” 会这么简单?这试验一下就能试出来好吧? “最可能的往往是最不可能的,反之亦然,这大概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康权叹息一声,他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方位。 这就好比高中数学的最后一道加分题,你经过无数的复杂计算,然后到最后,你得到的结果是0或者1。 经常发生这种事不是么? “康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赵川觉得康权真是个实诚人,如果真要谈判,谁会在对方没答应条件的情况下,先给出自己的筹码。 除非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第八章 不对劲 “你的要求,就这么低?” 赵川难以置信的看着康权,完全没办法接受对方提出来的条件,不是太高,而是……实在对不起对方的身价。 “我想让你有一天让能我和我的夫人及子女,一起飞上天,哪怕半个时辰都行,我就这个要求,不要说你做不到。 洛阳东城门的那个长廊上贴的招贤榜,就已经证明你绝非泛泛之辈了。” 脑子里回响着康权刚才提出的要求,他的要求对此时的权贵们来说或许是强人所难,但对赵川来说,十年之内,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了。 热气球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至少赵大官人不认为有什么了不得。 “主公,我强烈建议,忘记这件事,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相信十年之内,主公一定可以在关洛之地有所作为。 今天在下替主公算了一卦,乾卦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卦象本身是极好的,但在极好中暗藏着极大的危险,暗合物极必反之说。 主公平日里勤勉慎行,与卦辞相合。因此预料此行收获虽然会极大,但其中暗藏的风险,不可不防。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些宝藏,恰恰不必真的太当回事,有更好,没有的话,也不是坏事。 主公应该明白,天下一统,人心所向,决定大势的不是身外之物,恰恰是人心啊。” 康权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赵川的面部变得缓和,看得出来,康权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他感觉这个人的人品比较有保证,纯粹的一种直觉。 只是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还能退吗?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没了洛阳宝藏,谢家会让谢道韫呆在自己身边吗? 自己从前的布局,都是以宝藏归谢家,驱虎吞狼为前提的,没有宝藏撑腰,谢家就不会站出来,到时候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天下大势,不是一本诗集,一身绝世武功就能决定的。其中不仅包含千万人的努力,还有天理昭昭,顺之者昌的觉悟。 此所谓虽千万人吾往矣,就算是龙潭虎穴,他赵大官人也要去走一遭。 “先生美意,在下心领了。只可惜去还是必须要去的,这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过我会小心谨慎些的。” 康权没有说话,而是对着赵川拱手一拜。 “在下告辞了,待主公平安归来,在下即刻去以太馆报到。” 很现实的说法,如果赵川不能平安归来,说什么都是废话,康权可不会跟着一个死人混。 换了谁也是一样! 康权刚刚出赵川书房的门,就看到一脸泪痕的谢道韫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他低头弯腰对谢道韫拱手告辞,白天见过面,康权当然知道对方是谁,这种场合,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都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道韫,进来吧,我早就知道你在门口。” 赵川拿起桌上的小酒壶,对着谢道韫摇了摇。 “我想喝酒,你去拿酒来吧。” 谢道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她跪坐到桌案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那副图。 “那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赵川酒拿来了,谢道韫倒了一杯,对他说道:“你先喝,你要多喝一点,喝多了,你明天就不会去那个迷宫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话语都带着哽咽。 “没事,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今天我们先把交杯酒喝了。” 赵川坐到谢道韫身边,又倒了一杯,微笑着问道:“交杯酒会喝吧,这样?” 妩媚一笑,谢道韫乖乖的和赵川手挽着手,喝下了对方手里的那杯酒,媚眼如丝的问道:“喝完交杯酒,是不是就要洞房了?” 呃,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还不等赵川反应,怀中美人的红唇已经袭来,双手如同狩猎的蟒蛇,缠住赵川的脖子,瞬间就将他的理智淹没。 趁着热吻的劲头,谢道韫不动声色的拉开自己的腰带,衣衫开始滑落……然而很快她那白嫩的玉手无力的垂下来,整个人像是骨头被抽掉一样瘫软在赵川怀里。 眼皮很沉,视野变得朦胧,赵川的身影都在晃动,是刚才的酒后劲太大了么? “我永远都会用生命去爱你保护你,至死不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的,我的道韫。” 长着茧的大手抚摸着谢道韫的额头,然后向下,拂过她的眼睛,然后美人的呼吸开始平稳起来。 “傻妞,一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去找宝藏,你可就惨了。” 赵川叹息了一声,整理好谢道韫身上已经散乱的衣衫,一个公主抱,就将美人抱起,三步两步就来到谢道韫的厢房内。 王孟姜像是条死鱼,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 今天是谢安邀请她来和谢道韫一起住的,但她做的事情,却是将自己的男人推到自己好姐妹的床上。 做了就做了,但心里很难受啊,王家小妹甚至能想象那两人巫山云雨是多么投入多么快乐。 “诶?川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你不是在跟道韫姐玩“大人游戏”吗? 她差点把这话脱口而出,不过看到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谢道韫,就发现自己多此一问了。 赵川将谢道韫放到床上,这是系统给的安眠药,没有24个小时,根本不会苏醒,整个人都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我迷晕了她,现在我让孟昶带一队骑兵,护送你跟你道韫姐去荥阳,这几天不要过来了,我会通知谢玄带兵来取宝藏,到时候你们跟着大部队一起来洛阳就好了,听明白我说的了吗?” 听了赵川的话,王孟姜沉默了,很久以后,她才幽幽的问道:“你是不是要下地宫?是不是可能一去不回?你是不是为我跟道韫姐安排好了后路?这些谢玄都知道对不对?” 不得不说,谢道韫是局中人,太在意自己“筹码”的身份,总是会有玉石俱焚的念头。 谢道韫总认为,赵川不为了她冒险也没什么,没有宝藏也是可以的,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任何事,她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 但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百分百的幸福,作为局外人的王孟姜就看得比她清楚多了,也冷静多了。 “是的,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们就回江左,渡过平凡的一生吧,你若是看得上谢玄,就嫁给谢玄吧。” 啪! 王孟姜的小手像是拍蚊子一样打在赵川左脸上。她的动作很慢,但赵川没有躲避,硬是接了这一耳光。 “你跟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汽车火车?还有不用烧油就能亮的灯?你如果死了,谁带我去看那些东西? 我将来嫁给一个呆子,什么都不懂,你让我怎么办?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你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生活,跟谁说话,生活真的很无聊你知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突然,王孟姜破涕为笑,如同出水芙蓉一样清丽素雅,慢慢的靠在赵川胸前。 “我会照顾好道韫姐的,你也要平安回来,现在一切顺利,说不定你说的那些,真的会有实现的一天。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我们以后会好好的,你是我的川哥哥,无论将来我们变得多老,你都是那个在会稽运河的画船上,在星空下跟我说着天下大势的川哥哥。”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找到宝藏平安归来的。”轻轻拍打着王孟姜的背,赵川松了口气,总算这两位自幼就一起玩耍的闺蜜没有变成修罗场。 “川哥哥,临走之前,不奖励我一下吗?” 呼的一下,王孟姜吹灭了油灯,屋子里变得一片漆黑,黑暗打开了禁忌的锁链,两人身影慢慢贴在一起…… 谢道韫的房间外,有一个黑影停留了许久,似乎一直在偷听房间里的动静。 不过好像没有这位神秘人所期盼的事情发生,片刻之后,房间内的油灯燃起,赵川背着谢道韫,王家小妹跟在身后,三人出了大门,朝着街角走去。 “切,二女共侍一夫,还是名门世家的女人,真不觉得羞耻,刚才我还以为你们会真的办事呢,原来也就亲亲嘴。” 黑影没有进屋,而是低声自言自语四处寻找着什么,很快,这个人无声的翻进对面的一个院落…… 孟昶作为赵川的铁杆,入主洛阳以后,也分到一处幽静的别院。 不大,但是雅致,书香门第出身的赵安宗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安静,适合养胎,而且仆人亲卫一个不缺,赵川可以说是很体贴的上司了。 “夫君,你早去早回啊,孩子都五六个月大了呢。” 赵川深夜让丈夫护送两位还未成亲的“准夫人”,这是信任,却也让赵安宗无奈。 孟昶这个“大黑熊”老实本分啊,又能打,在身边多靠得住啊,心里都是踏实的。 “没事,送到谢玄那就行了,我送到了就回来耽误不了事情。” 赵安宗体贴的给孟昶系好披风,推着他出了房门。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亲卫深夜护送?”赵安宗并非泥腿子出身,基本的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甚至比流民出身的孟昶高多了。 “难道是桓温?还是迁徙陵墓的祭祀大典?”赵安宗百思不得其解,她想找萧文寿问一下,却又不太好意思。 从前是闺蜜,现在自己的正室夫人,对方是丈夫上司的小妾,还是不怎么受宠的小妾,她见了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赵川应该没什么事情的吧? 赵安宗想起赵川曾经跟她说的,如果跟了自己,一定会不幸,但如果跟了孟昶的话,他会把你捧在手心。 今天看来,自己达不到被捧在手心的程度,毕竟孟昶这个人有点不解风情。 但现在的生活,却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待的,这么说来,确实是没嫁错人。 谢道韫,王孟姜那样的女孩,自己拿什么去争? 想一想,其实赵川这个人,还真是跟其他男人有些不一样,他是真心的怜香惜玉,不是装出来的。 “希望你没事吧,因为你是个好人,你还管着我家孟昶,要是你出事了,我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不止是我们家,很多跟着你的人,都会倒大霉,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赵安宗慢慢躺在床上,尽力平静心绪。 而在赵川给康权所安排的院落里,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康权的夫人手里拿着绣花针,一脸羞怒的看着对面站在丈夫旁边的美艳年轻女子,气得浑身发抖。 而且对方的长剑还横在她的脖子上。 “郎君啊,你夺走我贞操的时候,可没有说你是有夫人的啊,我从长安一路找到这里,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儿啊,苦了你了啊。” 胡说八道没有底线,邹媚儿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在已经呆滞麻木的康权脸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鲜艳的红唇印记。 “师妹,不要玩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邹媚儿果断的收剑,在康权夫人错愣的目光中,闪电般的敲击对方后颈。 “看来你夫人挺紧张你的,我还以为师兄找了个绝色,就像那位赵川赵大人身边一样,没想到居然……这么普通。” 看到康权很“上道”,邹媚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做恶人,她直接打晕康权的夫人,然后俏生生的站在自己曾经的师兄面前。 “你明天跟着赵川吧,他要去地宫,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两人相识多年,根本没什么废话好讲。 “然后呢?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邹媚儿觉得康权对自己说得实在太少了。 “我只想告诉你,当年你跟何法倪能保住贞操,是因为……师父他不能人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所以你要小心,师父的遗言,每一句都有可能是假的,当然,以他老人家的智慧,九真一假是常态,你就别猜了。” 石破惊天! 邹媚儿很早就察觉到师父看自己的眼光不对劲,但没动手居然是这个原因?好像隐隐抓到什么线索,却不能识破,要是道安在这里就好了。 “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夫人比你丑多了,但她也比你好多了,走吧。” 不知为什么,康权这话让邹媚儿心里很压抑,她冷哼一声,摔门而出,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第九章 不安的气息 头好重,身体却觉得好轻,有没有沉睡一百年? 四周一片黑暗,似乎只有眼前那一点点的微光。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谢道韫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觉的衣衫,黑暗不是因为没醒,而是此刻本来就是夜晚。 书案前跪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油灯下读书。 “道韫姐,你醒了,这一觉时间还真长呢。” 王孟姜放下手头那本《平面几何》,走过来摸摸谢道韫的额头说道:“没什么事啦,你一定饿了吧,川哥哥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点心。” 赵川? 谢道韫想起来了,好像当时喝了所谓的“交杯酒”,她打算“推倒”赵川的时候,自己就晕过去了。 “这个混蛋,气死我了。赵川他人呢?带我去找他。”谢道韫肺都要气炸了,她放下女儿家的矜持,没想到居然……被迷晕了。 从来都是女人不愿意跟男人亲热然后被迷晕然后失身的,什么时候有主动献身的女人被迷晕然后完好无损送回来的? “道韫姐,别折腾了,我们现在在荥阳呢,川哥哥恐怕已经下地宫了。” 王孟姜幽幽一叹,起身说道:“我去拿点心给你吃,川哥哥怕你生气,很用心去做的,你也体谅他一下吧,把你当筹码的,始终是你们谢家而不是他啊。 如果你是他,你觉得自己能怎么办?” 王家小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慢悠悠的走出房间,外面静谧安详,月色如水。 “我永远都会用生命去爱你保护你,至死不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的……” 昏迷之前,好像听到赵川说这句话,谢道韫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洒落下来,痛彻心扉的感觉难以自己。 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也许那是赵川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自己的爱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你这个傻瓜,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也好啊,你不要了我的身子是觉得我还有退路是吗?” 一个女人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渣男玩弄,而是爱上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然而那个男人却因为自己死去,没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渣男留下的伤痕,可以用时间去抚平,而爱人死去留下的伤痕,却会伴随一辈子。 “道韫姐,你要坚强一点,如果你都出事了,那万一川哥哥出事,将来谁来给他扫墓呢?每年清明的时候,谁来祭奠他呢?” 王孟姜走进来,端着一个食盒,里面的几个小碟子,都是各色各样让人看了就想吃的糕点。 “我知道了,谢谢你,孟姜。”谢道韫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了,能做的事情似乎只有等待而已。 又甜又香又软的糕点,吃到嘴里只有苦涩,谢道韫吃了一个就放下,再也没什么胃口。 “道韫姐,说不定明天赵川就会来接我们呢?到时候看着你这幅憔悴的样子,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说是吗?” 王孟姜笑眯眯的拿起一个桂花糕放到嘴里,那表情似乎在说,你不吃那是你的事情,反正不能浪费啊。 按原定计划,这个时间,赵川应该已经从地宫里出来了,不过,在出发前却发生了一点意外,导致他们没有出发。 前一天的早晨,旭日东升,准备下地宫的人,都已经聚拢到赵川身边。 赵川的书房内,苏蕙气鼓鼓的看着一身劲装打扮的邹媚儿,敛秋连短刃都拔出来了,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别这样,都退下,你们不知道她武艺有多厉害,真要杀人,我护不住你们两个。” 赵川对着敛秋摆摆手,二女只好悻悻的站到赵川身后,警惕的观察着长着一张“狐狸精”脸的邹媚儿。 “不速之客,所欲何为?邹姑娘,当初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这次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赵川倒不是很担心邹媚儿,毕竟,这个女人当初不救他的话,自己搞不好非死即残了已经,哪能像现在这样端坐于此地谈笑风生。 “我要跟你下地宫,找宝藏。”和跟康权在一起不同,邹媚儿没有开玩笑,面色严肃冷峻,而且不说废话。 果然!就知道一旦有血腥味,那些鲨鱼都会蜂拥而至。 “说说你的条件,说说你的要求,看看我们可不可以谈。” 既然没动刀子,那就是有商量的余地。赵川始终认为,这个年代,女人比男人好说话,毕竟女人没有当皇帝的终极目标,而男人的野心那可就大咯。 “我的条件,就是这个,当然,信不信由你。” 邹媚儿将自己大拇指上的一个铁指环摘下来,递给赵川。 一个带着后世COS中世纪风格的屌丝指环,赵川无奈的接过指环,大概,这个时空也只有他知道这玩意的来历吧,那位“前穿越者”,中毒还真是很深呢。 “这种东西,如果我要打造的话,一天能让铁匠打一百个,你不打算说明一下么?” 赵川说的话,敛秋不明白,苏蕙不明白,倒是邹媚儿隐隐察觉出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你介不介意把你脖子上那个吊坠放桌案上让我看看?” 赵川点点头,把脖子上的吊坠放到桌案上,果不其然,是一种风格的,虽然看上去古朴,单件看也没什么稀奇,然而两个东西放一起,就让人感觉带着一股浓郁的异域风情。 “这是当初师父交给何法倪的吊坠。”邹媚儿认识这件东西。 “我能问一下,你们师兄弟几人?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件?收集齐以后是不是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赵川想起七龙珠的梗,不是没可能啊,毕竟那家伙也是从赵川那个时代过来的。 “并没有,师父一直戴在身上的,只有这个吊坠和指环,没有别的了。” “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赵川有些迷惑不解。 “大师兄从师父身上偷来的。”邹媚儿只得将道安的原话和盘托出。 穿越者会着了NPC的道?还是临死前?这不太合常理啊! 赵川低着头凝视着这枚戒指,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切都太巧合了,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苏蕙,你把这个指环拿着,然后在洛阳军府里找个打造兵器的高明铁匠,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 赵川想了想,说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别担心,我只是想起一件很在意的事情。我答应带你下地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有事要问一下这位邹姑娘。” 苏蕙拿着戒指出去了,顺便把敛秋也拉出去了,一直守护在敛秋身边的董润也跟着出去了,赵川一口叫破对方的名字,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书房内就剩下赵川和邹媚儿两人。 “我师父当年研究出了长生不老药,应该跟他一起埋在地宫了,我想要那东西,分几颗给我就行。” 赵川看邹媚儿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感觉有点好笑。 尼玛,要是有长生不老药,你那位师父是怎么GG的?他自己吃一颗不就OK? 再说赵川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吊炸天,也没出现“长生不死”这种逆天的东西啊。 图样了骚年,你被你师父骗了。 邹媚儿注意到赵川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色眯眯的眼神,说明自己长得漂亮,虽然对方好色,但自己心里美滋滋。 然而赵川这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却让邹媚儿无名火起。 “拜托啊,是长生不老,不是返老还童。我师父临死的时候都老成那样,吃了长生不老药,那不是活受罪么?” 邹媚儿用赵川看她的那种眼神回敬对方。 “咳咳,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赵川脑子里出现后世那些卧床的病人,家里有钱能保命,在医院一躺十年,要死不活的,可不是活受罪么? “如果有的话,我会给你的,没有那就没办法了,这样你也愿意下地宫么?” “当然,我只要长生不老药,我样子就可以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了。”说道这里,邹媚儿眼中出现迷恋的神往。 呃,看来这位带着妖气的美女挺自恋的,不过说实话,人家确实也有自傲的资本啊,除了长安君以外,赵川觉得自己身边的美人跟对方比起来似乎都要稍逊一筹。 当然,抛开气质,这里仅仅说外貌。 “等戒指打造好了,我们就出发,邹姑娘,我去给你安排一间房,今天也许我们走不了。” “那有劳了。”邹媚儿跟着门口的亲兵去了院子里另外一间厢房,赵川却还在书房里沉思着,时不时的拿起那枚吊坠反复查看。 “总觉得有些不安啊。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为何还要那么执着的制作长生不老药呢?当一千年的垂暮老人真的很有意思么?” 当一千年的十八岁好男儿,赵川可以理解,毕竟是人生的巅峰期,但已经老成那样,他图个什么?他又不是一天变老的? 那枚戒指,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吗?值得到死去之前都戴在手上? 康权,邹媚儿,乃至高玉,都是此人的徒弟,却又一个个跟自己相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布局? 要知道,那位“前穿越者”,是有一些“预测未来”的技能,他是怎么打算的呢? 赵川觉得他和对方都来自后世,应该更相信“人死如灯灭”这样的理论,相反,这个时代所流行的身前事身后事,活在阴间有人服侍这种说法,应该是嗤之以鼻的,不然等死就行了,还制造什么“长生不老药”? “指环,吊坠,长生不老药,感觉很有意思啊。” 赵川暗自揣摩假设,如果明天自己就死了,然后知道会有下个穿越者将会来,他会不会留言跟对方说,嗯,我的女人,你帮忙好好照顾吧,还有我的钱你也拿去花吧,在这个世界创造一份功业,我看好你哦! 他会说这种话吗?他又不是牛头人爱好者!!哪个男人敢碰谢道韫她们,赵川会拿刀子让对方变太监的好吧。 “这么说来,小心一点没有大错。”赵川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他需要去实践一下。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华灯初上,苏蕙才兴匆匆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指环。 “猜猜看,哪个是真的?”苏蕙将指环放到桌上。 这……你让我怎么猜? 赵川对着苏蕙摊摊手,你赢了,快点告诉我答案吧。 “你看这里,我在真的上面刻了一道很浅的划痕。”苏蕙指着一枚戒指的内环说道。 “确定这个是真的么?” “当然,我做事你不放心么?”苏蕙有些生气的问道。 “那行,这枚戒指你保管好,然后,这次进地宫,你千万不要进去,也不要让任何人把这枚戒指带进去,明白吗?” 哈?苏蕙一脸懵逼的看着赵川,之前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我现在只能信任你,这件事很重要,你就在这间院落呆着,哪里都不要去,尤其是不要跟着我们,等着我回来就行。” “你觉得这枚戒指有古怪?”苏蕙之前就把这枚戒指研究了一番,然而就是铁戒指,甚至还能吸住磁石,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第一,我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还是小心点为好,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第二,地宫里很危险,会死人的,你去了的话……” 赵川没有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很明白了,你去了就是添乱的。 “我知道了,这枚戒指我会好好保管的。还有什么交代的吗?”苏蕙此时表现得异常平静。 “还有就是,如果我没有从地宫走出来,那么,炸了它。炸药什么的,对你来说应该不是秘密了。” 苏蕙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赵川是要做什么。 就算死了,尸体也要安葬,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 “很多事我现在说不明白,等这次的寻宝了结了,我再跟你说如何?” 赵川不知道怎么跟苏蕙解释心中的不安,若是说起无神论,他这个穿越者最该被绞死。本身就是个异类的赵川,自然无法跟苏蕙解释那些对方很难相信的东西。 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定论。 第十章 入地宫 郃阳县(今陕西省合阳县)东南,有一处城门楼,名叫“古晋墟”,传说是王羲之当年游历山川,到这里一游写下的。 城墙已经毁于战火,城内的百姓也都迁徙到长安,这里早已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废墟,唯独当初这座花了大心思建的门楼还在。 苻坚率领五万龙骧军渡过黄河以后,就把帅帐设立在这座门楼附近。因为这里还有一座大涝池(相当于古代的水库),可以提供大军饮水,相传又是当年王羲之在这里洗过毛笔,故而让苻坚有些神往。 “王右军的书法,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天上乌云滚滚,苻坚凝视着“古晋墟”三个大字发呆,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主公,王先生找你。”吕光一身戎装,似乎是刚刚巡视回来,走到苻坚跟前低声说道。 “行了,我这就回帅帐,你安排一下巡逻的人。马上要下雨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防着苻生狗急跳墙。” “是!那末将去巡视了。”吕光对着苻坚拱手告辞。 刚才不仅是王猛吩咐,而且确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只不过吕光为人谨慎,能不说的话,那就不要去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的。 苻坚不紧不慢的来到帅帐,事实上,他比谁都着急,心情就像是这天气一样,阴郁而暴虐,无名之火在燃烧,他甚至想杀几个不开眼违反军纪的家伙泄泄火。 很快,谜底揭晓,帅帐内,是风尘仆仆的道安和尚,榻上躺着一名昏迷的儿童,看上去六七岁的样子。 王猛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苻坚施主,贫僧幸不辱命,已经将苻柳带到,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贫僧无关,这就告辞。” 哈,你这就走了?为什么苻柳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苻坚还要说什么,王猛插了句嘴说道:“苻柳吃了解药,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慢慢苏醒的,坚头儿你就别为难道安大师了。” 原来是这样!苻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么贫僧告退,不必远送,将来有缘长安再会。”道安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随即走出帅帐,根本不做任何停留。 世界上有冒着极大风险却别无所求,甚至不为出名的人么?或许有,但苻坚是没见过的。 “道安当初说是希望能当大兴善寺的住持,让佛教成为国教,他已经付钱了,坚头儿你以后打算出货吗?” 王猛语气有些随意的问道,他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事实上,他还没完全看透道安这个人,至少他觉得,大兴善寺住持的筹码,还不至于让道安冒着生命危险帮苻坚将苻柳从长安城带出来。 道安一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时机不到,不方便说罢了。 苻坚现在未必能入主长安,一切皆有变数,道安自然也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 就像是下棋,打牌,都是一轮一轮的来,没有谁是一上来就把自己手里的牌全打出去的。苻坚有势力,有大军,明面上的牌很好,道安有的只是神秘的底牌,这场博弈,除非是苻坚蠢到了极点(比如像苻生那样作死的)。 不然他根本没有输的可能,这不,苻柳已经到手了。 当年曹丞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苻坚就很神往之,现在关键的牌已经到手,他可以和苻生去掰手腕了。 当然,现在还不必要先把这张底牌打出来。 在此之前,还有泼脏水啊,故布疑阵啊,引而不发等等“骚操作”需要筹谋,王猛的建议,就是扮猪吃老虎,趁着苻生和苻菁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举西进,攻克长安。 “坚头儿,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放点风声出来,说苻生暴虐,真正继承皇位的人选其实是苻柳,苻生和苻菁都是在矫诏。看看风怎么吹,我们再做进一步打算。 也顺便让苻菁和苻生多流点血。” 王猛一边说一边试探苻柳的鼻息,从气息全无到渐渐平缓,道安看起来还是有底牌的。他站起来拉开帅帐,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了。 “以不争为大争,善哉。这段时间修整一番吧,不妨将苻柳的消息通报全军,以安定军心。” 文人果然够坏的!按苻坚的想法,有苻柳这张牌,那等于是拿到一把绝世神兵,那还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他现在手下的兵力,瞬间就能把苻生砍翻在地。 但王猛却说,不如你再等等,等他们快断气了你再去补刀。你越是示弱,他们浪得越起劲,到时候收拾起来就越简单。 这两相比较下来,真是高下立判。 决战似乎就要来了啊,苻坚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步,已经到了,走得好,海阔天空,走得不好,会越走越难过,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当苻坚踌躇满志,打算在他人生关键的步伐上走出姿态时,赵川也面临着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或者说必须要去面对,不能逃避的难题。 北邙山,地宫入口,赵川等人正在检查最后的准备。 “箭阵触发过一次以后,一炷香之内都不会再次触发,因为机关恢复需要时间,那么邹媚儿负责触发机关,我和董润分别负责一个方向的大盾防御,敛秋负责挡住漏网之鱼,就这么安排,有没有问题。” 在场两男两女,其余三人都同意赵川的安排。 “邹媚儿武艺最好,如果地宫中出现毒蛇,你负责处理,毕竟上次敛秋他们深入地宫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蛇皮。” 邹媚儿无奈点头,她不怕蛇,但是赵川完全是在把她当苦力用。 “关闭机关的岔路,我和邹媚儿进,敛秋你和董润在入口等着我们,地宫如果有震动,要塌陷的话,你们第一时间跑出来,然后组织人手来营救我们。” 赵川这算是把后路都安排好了。他觉得,根据以往的信息看,设计者,也就是死去的那位“前穿越者”,应该不会在这里设置陷阱。 “那先就这样说定,出了意外,无论是哪个出意外,无论是受伤还是死亡,我们立即退出地宫。” 敛秋打头阵,董润殿后,四人掰开地宫大门上的机关,缓缓进入。 还是和上次一样,点着号称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先是刘渊的匈奴人攻破了洛阳,匈奴人后来被羯人取代,进而被冉闵取而代之,这中间搜刮了多少财富,当真不太好讲。 毕竟不是所有的都能进入这地宫。 不过可以想象,谢家对此志在必得,想来是知道些内情的。 “到了,这里有一个箭阵。”敛秋停下来站着不动,这里看不出任何机关,但敛秋进过好多次,她说有,那就一定有。 “邹媚儿,你身法敏捷,看你的了,走一步再回来!” 赵川和董润已经张开折叠的盾。形成一个大半都封闭的圆。 一发一发的箭矢,那自然不是机关。之所以要人去触发,是因为箭阵的范围很广,试探的人根本没办法逃出箭阵的范围,所以必须要用大盾作为防御。 邹媚儿深吸一口气,她为了减重,连短刃都没带,一身劲装很像是后世舞蹈演员在排练。 小脚稳稳的向前走一步,随即像是青蛙一样弹到两张盾牌之间,只听到耳边“嗖嗖嗖”的声音,盾牌上一阵叮叮咚咚,十几秒后才停,只怕是射了四五轮了。 “好了,我们往前走吧。”尽管通过了很多次,敛秋还是有些后怕,万一这盾牌挨的箭矢多了,也是有可能会被射穿的。 邹媚儿心理素质极好,看上去似乎比敛秋还要镇定些,赵川猜测前穿越者训练出来的得意门生,一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四人配合默契,而且步步为营,时间虽然消耗得久,但众人都是平安无事的来到康权所说的那个岔路口。 这个地宫,每隔很远的距离,才有一盏长明灯,所以岔路里是可以看见微弱的亮光,不过还是阴森恐怖,让人心中发毛,毕竟岔路很窄,只容得下两人并排。 “等会你走前面,我在你身后远一点。”赵川对邹媚儿说道。 这很没风度,却是不得已的选择。 赵川信不过邹媚儿,自然是不能把后背交给这个人。但她武艺太高,又不能让自己这边的人跟她单独相处。 “那我岂不是很危险?”邹媚儿也不是傻子。 “是你要下地宫的,而不是我要去你下去的。你的美貌或许在别的男人那里很管用,可惜我已经见得太多,没感觉了。” 赵川冷冰冰的说道。 尼玛这厮真是嘴贱,以前那些男人哪个见我不是跪舔的! 邹媚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 走右手,再走右手,还是走右手……一路向右,果不其然,并没有任何陷阱,也没有出现康权计算以外的变化,一切都跟他计算过程一样。 此时,已经到达了终点,赵川跟邹媚儿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上似乎刻着的是一副星图。 下面还有说明。 “扭动旋钮,选择星座,你只有一次机会,选好了就将旋钮按进去,加油吧骚年,我看好你哦。 顺便说一句,选错的话,黄河水会倒灌到地宫,到时候就要看你游泳和憋气的水平怎么样了。” “这,这是师父平日里说话的语气!”邹媚儿那白皙的脸吓得如同白纸一样! “其实,看似复杂的问题,往往有个简单的答案。”赵川将位于巨蟹座的旋钮往回转动一格,然后在邹媚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按下! 你他麻! 要是手里有剑,邹媚儿恨不得此时毫不犹豫的将赵川给杀了!你就这么草率的决定,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一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好了?”邹媚儿难以置信的问道,有点随意了吧,这怎么看怎么不可能啊。 “你看不懂这张图的意义,实际上,12群星宿,每个代表一个月,只要指向你师父出生的那个月就行了,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更是简单到你不敢相信。” 赵川摊摊手,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穿越者量身定制的,他心中更是警惕,似乎那位前穿越者算好了他会来一样,对于一个可以有限制预知未来的人,即使是死人,你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赵川,你走前面吧,我总觉得心里发毛,你看着我的后背安心些。” 英姿飒爽的邹媚儿难得露出不带伪装的小女儿姿态。 “好吧,你走前面。”赵川点点头,他这时已经不怕了。 走了几步,邹媚儿站立不稳,身体软得像是骨头被抽掉一样,倒在赵川怀里,睁大眼睛,意识似乎异常清醒。 “怎么回事,你的脉搏紊乱,这是中毒了?我为什么没事?” “我,我也不知道,你背着我走吧。” 邹媚儿有些害怕,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平日里她并不怕男人,那些人耍阴招也难以瞒过她的眼睛。但这时,赵川若是撕破脸要跟她来一发的话,她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 艰难的走到岔路口,赵川惊愕的看到敛秋跟董润都无力的靠在石墙上,症状跟邹媚儿是一样的。 “好像,就我没有中毒啊?” 赵川看着如同面筋的三人,语气里带着些无可奈何。 “那我一个人进去吧,敛秋,取你一点血用一下。” 赵川让邹媚儿靠在敛秋身上,他们三个似乎都中毒了。 “川,你要小心点,之前没出过这种状况。”敛秋说话都有些吃力,不过还是提醒赵川要小心谨慎。 “我猜测,你们的状况应该会在一段时间后缓解,到时候,直接出地宫吧,情况和之前想得有些不一样。” 赵川看到邹媚儿已经陷入昏迷,似乎她中毒的状况格外严重一些,至少董润和敛秋都能保持清醒。 赵川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他觉得大门应该已经被锁死,前面只有一条路。 那个人算计得这么细,又怎么会让进入地宫的自己离开呢? 第十一章 逆向思维VS不按常理出牌 自从按下那个星盘的按钮以后,地宫内的机关,果然就被解除或者冻结了。 只不过,邹媚儿等人似乎中毒,不能继续前进了,于是赵川独自一路向北,畅通无阻。 走了不知道多少根支撑的柱子以后,他来到了地宫第一层的尽头。 门上面是一个看上去像坩埚的东西,里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大概就是敛秋的血了,应该是有用的吧,毕竟他们之前进去过啊!” 靠血液开门的技术,赵川闻所未闻,不过他的神经足够粗壮,足以接受任何“不合理”的现象。 连自己的灵魂都是穿越而来,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赵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敛秋的血液,这是刚刚才收集的,因为担心血液不能保存,时间长了会变质而无法开启大门。 谁都知道,这里是冉闵的衣冠冢,也就是一个还没有来得及用上的“半成品”,盗墓小说里面出现的东西,就算真有那些东西也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不过赵川心中还是有很浓烈的不安,没有确切原因,但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指向自己的猜测。 这种感觉,自从邹媚儿昏迷之后,更加明显。 “罢了,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赵川深吸一口气,将瓷瓶中的血液倒入坩埚内,很快,血液蒸发,传来一股血腥味,随即“咔擦”一声,大门开启,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了一下,一阵抖动,然后轰然倒塌,变成大块的碎石! “这是在暗示什么呢?” 赵川若有所思的看着刚才神奇的一幕,呵呵,想想看,房间什么时候不需要门和锁呢? 那自然是来去自如的时候。 赵川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地宫不是没有人居住的,但事实告诉他,这就是空无一人,甚至连死人都没有的空旷之地。 “罢了,来都来了。”赵川将瓷瓶放入怀里,继续前进。 里面似乎还来不及“装修”,明显是个半成品的样子。和外面的恢弘整齐比起来,这里很是杂乱无章。 四周都是闪着幽光的夜明珠,气氛感觉有点静谧恐怖。 至于财宝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密室里只有一个没有盖上盖子的石棺,里面空空如也,赵川甚至在石棺里面踩了几脚,确实是实心的,并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东。 也不太可能藏什么东西。 “看来冉闵被那家伙骗得挺惨的,自己也被慕容恪灭掉,根本没机会回来检查洛阳的陵墓是不是没问题。” 赵川幽幽一声叹息,为冉闵感觉不值得。 怎么说呢,这个人为汉人还是做了很多贡献的,特别意义在于警示胡人必须汉化,让那些人意识到野蛮是持续不下去的,让失去武装的汉人有了喘息和变革的机会。 没有冉闵,就不可能有苻坚重用汉人寒门,更不会有拓跋宏的鲜卑北魏主动从制度上汉化,不会有拨乱反正的杨坚,海纳百川的唐朝就更不要说了。 你作为一个穿越者,起码应该给人家一点尊重吧? 信义信义,辜负冉闵的信任是为不信,侮辱为汉人做过大贡献的人是为不义,赵川真有些鄙视那位的人品了。 从这点看,赵川觉得前一个穿越者,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 从何法倪,邹媚儿,高玉,康权等人的反馈中,赵川得到的信息,也是这样。 一样米养百样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赵川平静下自己的心绪,似乎快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了。 他看了看食指上的铁戒指,然后在密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同样尺寸的凹陷。 当然,还有那道狗血的英文问道题和石头做了26个英文按键。 “信物和口诀,看起来,你还是很警惕的嘛!”赵川的语气里带着欣赏和嘲讽,将戒指取下来,按进凹陷里,然后敲击了那八个英文字符。 “咔”的一声,戒指弹射出来,正好被赵川接住。 人是聪明人,坏却也够坏的了。 赵川一阵感慨,将戒指戴在手上,然后之前他记得是一面墙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两三米宽的一个大洞。 里面点着长明灯,铺着石板,一眼望不到头。 进还是不进,这不是个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选择,赵川擦了擦掌心的汗水,将火把捏得更紧,小心的朝着那个大洞走去……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荥阳的一间饭馆内,谢玄和谢道韫对坐,后者只是喝茶,根本不想搭理谢玄。 谢家想好好经营荥阳,投入了很多资源,这座战乱的城池,也恢复了些元气,至少已经有一些挂靠在谢家的商户在这里营业,这间饭馆就是专门负责接待谢家来客的地方。 谢玄看谢道韫情绪低落,就带她出来散散心,不过似乎姐姐的情绪更不好了。 “我们是姐弟,为什么宝藏的事情,你一直对我守口如瓶?”谢道韫眼神锐利的看着谢玄。 作为弟弟的谢玄,只好心虚的把头偏开,不敢和姐姐的视线碰触。 叔父谢安一手把控,他能说吗?谢玄可是知道,姐姐爱赵川已经爱到痴狂,爱到失去理智,很多事情,不能跟谢道韫说,一切为了家族。 谢家酝酿的北府兵,需要钱,而且需要很多钱! 谢家为了跟桓温争权,为了布局,为了天下大势,需要钱,需要洛阳的宝藏! “我是你弟弟,但我更是谢家人,宝藏的事情,是谢家今后二十年的谋划关键,不容有失!” 最终,谢玄还是鼓起勇气,和谢道韫对视。 “赵川说如果他解除了地宫所有的隐患,我就会带着谢家私军精锐,进入地宫搬运那些财宝,这些东西,谢家已经跟桓温大都督交涉过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到时候,谢家会置办一份嫁妆,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嫁到洛阳去。 但宝藏的事情,不容商量,这甚至都不算仅仅谢家的问题,就更不是你的私人问题了,姐姐,你一向教导我们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宝藏就是大局。” 谢玄不是在胡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晋国沉沦,每个仁人志士,都在走自己的路,去救国救民,其中就包括谢玄。 桓温是想改朝换代以后再一统天下,谢家的想法或许略有不同,但很多跟桓温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些事情,是大世之争,不是儿女情长。 如果牺牲姐姐的幸福乃至生命能换来谢家的崛起,那么作为亲弟弟的谢玄,也不会犹豫。 “我不要什么大局为重,我只要我的男人啊,你们把赵川还给我好不好!” 谢道韫趴在桌上泣不成声,情绪已然崩溃。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哪怕当时得了伤寒差点死去,她都不曾这样绝望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跳进火坑,自身却被捆住手脚,无能为力的一种软弱。 赵川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迷晕自己,还不是因为此行风险极大,害怕自己阻止。 “姐姐,我们每个人,都要直面自己的命运,这不是你当年教导我的吗?我还有军务,先行一步,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道韫依然在痛哭,自然是不会跟着谢玄的手下回府邸。 谢玄无奈的叹了口气,撑开伞,走出饭馆,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色变成白色的朦胧,一切就像是在梦境中一样。 不知道哭了多久,谢道韫抬起头,发现王孟姜就坐在她对面,眼睛也是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不知为何,这两天我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昨天晚上做梦,梦境里川哥哥浑身是血的跟我告别,真是……太可怕了。” 两人目光相触,都感觉出对方心中的极度恐惧与不安。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当初,谢道韫就感觉王孟姜十分爱慕赵川,后来果然成为现实。 两人在淮南的时候,前方打得热火朝天,赵川更是桓温用来钓鱼的鱼饵,可以说处境非常危险,谢道韫和王家小妹王孟姜却一直都不怎么担心。 那就是一种纯粹的直觉,相信自己的男人不会有事,就像是后世知道自己的伴侣会坐火车回来一样。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两人都会很担心赵川的安危。 明明她们离洛阳只是咫尺之遥。 明明等桓温南归之后,她们就会入主洛阳,成为女主人。 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心中却感觉它越走越远。 明明是已经探索过的地宫,又没有敌人,应该很安全,但她们却总觉得那里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 感觉就是感觉,哪怕说不清理由,也没办法安慰和说服自己。 “孟姜,我决定了,如果赵川伤了,残了,我就照顾他一辈子,如果不在了,我就为他守寡一辈子。” 王孟姜也想跟着谢道韫说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川不在,那个神奇的世界也离自己而去,她活着等于死了,生活中再也没有乐趣,有什么好争的呢? “道韫姐,我送你回去吧,也许一觉醒来,川哥哥就出现在房门口,接我们回去呢。” 谢道韫点点头,站起身,挽着王孟姜的胳膊,两人打着一把伞,消失在迷蒙的白色之中。 而此时密室内的赵川,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是……堆积如山的财宝! 黄金,做成小黄鱼的黄金,白银,做成圆饼的白银,数不胜数,到处都是箱子,随便打开一个,都是财宝。 红色的大珊瑚,珍珠玛瑙,金片和白玉缝制而成的“金缕玉衣”,削铁如泥的短刃,应有尽有。 果然是宝藏,果然,能把谢道韫送到赵川床上的东西,让人没有拒绝的权利! 女儿进了火坑大不了再生一个,如此金山银山,作为一个家族,谁有权利说“我不在意”?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在“宝山”的正前方,有一个黄金镶嵌宝石,打造而成的“黄金王座”。 王座之上,有个已经烂成白骨的“人”端坐着,黑洞洞的眼眶,看得赵川头皮发麻。 白骨身上穿着一件皮夹克,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上面“JACKJONES”的字母有两三个已经模糊不清,倒也能清晰辨认出牌子来。 “咦,穿的欧洲真维斯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你么?” 赵川饶有兴致的走到这位“恶俗”到极点的“前穿越者”面前,心潮澎湃。 他注意到白骨的右手,拿着一个白玉做的瓶子,上面阴刻了四个字。 “长生不死?还真是有趣啊,真的有长生不死这种事情吗?” 忽然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扉,像是被魔鬼控制一样,赵川不自觉的伸出手,从白骨手中拿起那个白玉瓶。 “做工似乎很不错,留个纪念那是极好……”话还没说完,赵川就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一样。 黑暗如同潮水一样的,涌入自身的意识,赵川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然后失去触觉,眼前也是一片漆黑,闻不到气味,似乎正在失去五感! “哈哈哈哈哈!回来了,真好啊,年轻的身体,实在是太棒了!” 声音还是赵川的声音,只是语调变得尖刻,浑然没有赵川本人的那种浑厚温暖。 “不错,谢谢你了,那么你的女人,我也全部接收吧,哦,对了,还有何法倪和邹媚儿那两个贱人,算了,来一发就杀了她们吧。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了,出去以后我再慢慢去试探吧。” “赵川”从宝藏堆里找出一面镜子来,火光下是一张英俊而阴沉的脸。 “嘿,捡到宝了,这么帅气,那我还真是要给你坟头上柱香啊。” “赵川”走过去将白骨踢得散落一地,脸上带着怨毒说道:“尼玛,居然是个太监,穿越也不知道让我穿一个好点的人,就像这具身体一样?还让我受了那么多年罪,可恨!” “新身体还真是好啊!” “赵川”一走三晃的朝着门外走去。 他,回来了!作为当年最传奇的人物,回来了。 至于夺舍的倒霉蛋,只能怪他贪心了,嘿嘿。 “赵川”心中涌起无数豪情,有这具年轻健壮又英俊的身体,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吧? 第十二章 还是笨点好 “快……杀……他……不是……赵川!” “赵川”将邹媚儿按在墙上,掐着她的脖子,眼睛里闪动着疯狂的杀意。 “贱人,你的媚术都是我教的,你现在对我施展,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有了现在的身体,出去以后我什么女人得不到?” “赵川”松开手,邹媚儿的身体随之滑落到地上,捂着脖子一直咳嗽。 敛秋和董润,邹媚儿三人等来了赵川的身体,却没有等来他这个人,确切的说,赵川身体里的“灵魂”,是邹媚儿和道安等人早已死去多年的师父。 “当年你就是个呆子,现在还想对付我么?” “赵川”回过头,发现董润颤颤悠悠的爬起来,药物的作用正在退散,躺在地上的三人也渐渐在恢复体力。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董润刚刚站定,“赵川”就一耳光将其扇飞好几米远,这力道大得惊人! “邹媚儿,这指环是道安给你的吧?呵呵,他还自以为聪明,若不是我当初故意放水,他以为能偷得到?这些都是我的算计,一切都是预定好的,丝毫不差。 你若是不来地宫,绝不会有今日之祸。你们三个,今天都要死。这个人是叫赵川么?不错,我会以他的名义活下去的。” “赵川”走到邹媚儿身边,抽出靴子里短刃,在对方苍白得可怕的俏脸上比划着。 “我突然有些心软,要不砍了你手脚,然后再画花你的脸,让你在这里等死怎么样?说不定还会有一丝生机呢?” “赵川”站起身,柔软的布靴踩在邹媚儿的脸上,恨恨的说道:“贱人,当初若不是你作梗,我早就占据高尚的身体了,又何必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我不摘下这个指环,我就能一直控制这个身体,你想不到吧,你从道安那里得到的是这样一个东西。 没错,你们都是聪明人,正因为你们都有贪念,所以才会被我耍得团团转啊,这样的滋味如何啊?” 邹媚儿心中充满了悔恨,但她现在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只希望能死得体面点,早知道刚才就不对“师父”使用媚术了,那时候对方眼里还有欲望,说不定在自己身上发泄一番还能活命。 现在惨了,自己的师父,一向是个视礼法为无物的人物。如果自己自杀,说不定他还会辱尸! “嘿嘿,杀了你们,然后再毁尸灭迹。出去以后,我有大几十年时间,灭掉天下诸侯,玩遍天下美女,一统江山,千秋万世!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小贱人,没你帮忙,我不可能成功的。” “赵川”叉着腰,毫无形象的在一边癫狂大笑!穿越后发现自己是个太监,然后活几十年,这种感觉,不是当事人很难理解。 对命运的不公感觉无奈,又无处发泄。空有一身本事,却发现最想做的事情没办法。 他好色,却不能近女色,他想千秋万世,却不能有后代,他能预知未来,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甚至穿越过后到今天,他才真正感觉到爽这个字怎么写! “你这么吊,你妈妈知道吗?” “赵川”忽然开口说话了,这语气语调……似乎并不是师父! 邹媚儿感觉对方踩着自己俏脸的脚,力道比之前小了很多,抬起头看着“赵川”,只见眼前人也是一脸迷惑不解,似乎根本就是他在说话。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赵川”又开口说话了,语气里带着调侃,但他本人惊恐万分! 这不是他在控制!不是已经成功夺舍了吗?为什么会……说话不受控制呢? “其实,刚才在密室里,我就可以动手,不过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也觉得你再折腾一下,我的胜算更大一些,你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了么?” “赵川”继续在说话,这时不仅是邹媚儿,就连敛秋都察觉出来了。 “不可能的,这个局,我甚至用了最后的生命力去测算,不可能错的,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可能的!” 有种感觉很玄妙,无法跟别人描述,但却又很真切,实实在在并不虚幻。 比如说鬼压床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身体之类的。 邹媚儿的师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没法驾驭这具身体了。 “其实我很迷信,我也猜到了你的真实目的,说实话,我就是在赌,赌我是活的,你是死的,就这么简单。” 赵川穿越前是活人,穿越后亦是活人,他觉得自己是生灵。 而对方穿越前也是活人,穿越后是个死太监,而且最后真的死了,现在在面前的,只是死灵。 不借助器物,没可能活人玩不过死人。赵川就是这么自信。 “还有啊,我接触了你的几个徒弟,一个两个的,都说你是恶棍,结果你反而会留东西给我,像个活**一样的,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呢?” 邹媚儿等人听得一脸懵逼,不过大概还是听出来了,自己的师父,并没有完全占据赵川的身体,后者似乎还有反杀的迹象。 “不可能的,魂戒不会是假的,不然你根本就进不了密室。进密室的次数越多,关闭机关后中毒的时间就越长,到时候开门的,一定会是你,我到底哪里设计错了,为什么你还没死?” 邹媚儿的师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起件在意的事情,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就一直给他们吃一种草药,说是可以强身健体,想起来自己到这里中毒最深,多半是因为……当年就已经中招了。 “其实呢,我觉得多读读书真的很有用,不信你看看戒指上写了什么?” “什么写的什么?” “赵川”急吼吼的查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发现手掌那一面,写了四个微不可见的小字“你Y傻X”!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似乎是受了极大刺激,灵魂的控制变得很不稳固。 “赵川”捂着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晃。 “明白了吧,戒指是假的,这是我定做的。你的灵魂应该已经慢慢在散失吧?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开心?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赵川”满头冷汗,靠在地宫的石墙上喘气,他拿着短刃对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疯狂的笑意。 “你觉得你很厉害?我一刀扎下去,还不是一起完蛋,哈哈哈哈,我今天就要拖一个下去垫背!” 刀尖离脖子还有3公分! 2公分! 1公分! 已经能感觉到冰冷的寒意,赵川此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如此锋利的刀具。 要是最后这样窝囊的死去,那可真是穿越者之耻了。 不过刀刃已经无法继续移动! 赵川的左手捏着拿刀的右手,正在进行“左右互搏”。 “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一群男人,他们尊敬我,希望我带他们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我身后还有一群女人,她们爱我,希望为我生儿育女,希望和我一起白头偕老,所以我不能死! 我要活着! 天下的百姓,需要我! 时代也需要我,站出来!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右手渐渐变得无力,终于垂下,然后短刃叮咚一声掉在地上,危险解除! “如果你没有那么机关算尽,如果你没有那么冷酷无情,如果我不是留了一手,也许最后就是你赢了。” 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虽然依旧无法像平时那样挥洒自如,但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得到存在。 而不是五感被屏蔽,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乱喊乱叫也没人能听得到。 其实赵川真的差一点就着了道,说实话,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比慕容垂啊,苻生啊这些人可怕多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因为长安君,现在恐怕赵川已经“灵魂死亡”了。 前一天夜里,赵川睡不着觉,在小院子里晃悠,不知怎么的就来到苏蕙和长安君两人的卧房。 苏蕙在核对账本,用赵川教她的“复式记账法”来核对,而长安君则是在缝衣服,确切的说,是一件嫁衣!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川看着长安君的手指上全是红色的针孔,心疼的让她停下来。 “这是给梁影姐做的嫁衣,她救过我的命,又把你让给我,给她做嫁衣是理所当然的。” 长安君对梁影有些愧疚,人家对她那么好,不仅教琴棋书画,还当做亲姐妹一样,结果自己把对方男人抢了。 赵川是她长久以来的迷恋对象,根本忍不住的好吧。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长安君迷惑的问道。赵川似乎意有所指。 “诗是好诗,你问苏慧呗,嫁衣你就做吧,好不好都是一片心意。” 也不跟长安君细说,赵川就走出了房间,刚才那首诗,有句话让他很在意。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也是在为你做嫁衣么?”赵川猛然醒悟,那位前穿越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一个垂死老人,快死的时候还研究什么长生不死,很显然,这一位远远没表露的那样豁达。他所觊觎的,一定是重新活一次! 转生啊,夺舍啊什么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许是无稽之谈。但对赵川来说,自己这个人,本身就是夺舍了陆家私生子身体的,他又怎么可能拿这个当儿戏? 之前留下信息,说我的东西都给你啊,我的人脉都给你啊什么的,都是麻痹自己的,对方要的,反而是自己的一切! 那么手里有两个很可疑的东西,其中一件或者全部,必然有古怪。 吊坠和戒指,究竟哪个会出问题呢?赵川觉得如果要赌的话,戒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邹媚儿说地宫里必须要用戒指,道安说的。所以逆向思维,只有自己戴着戒指,对方才会安心。 如果她死去的师父要玩花样,他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戴着吊坠呢?万一进去了却没戴,那不是功亏一篑?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应征了这一点。 所有人都昏迷,瘫软,只有自己没事,大概是那一位也很害怕他的灵魂附身到一个罗罗身上吧?毕竟不能保证只有一个人进密室。 这本身就是一场博弈,比智慧,也在比运气! 赵川之所以后来进密室依然戴着“假戒指”,那是因为他害怕邹媚儿的师父可以短暂控制自己的身体,必然会察觉到手指上没有东西,结果最好,也是他自杀,然后大家一起玩完。 不得不说,赵川把邹媚儿的师父,这位“前穿越者”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 毕竟,只有穿越者最懂穿越者!而且还是一位当了几十年太监的穿越者! 出了密室以后,赵川一直都能感觉自己在慢慢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都引而不发,就是等待对方情绪激荡之下,再一举反击! 他赢了! 赵川闭上眼睛,进入系统空间,他发现小秘书身边,有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似乎还被捆着。 “幸好你没死。系统不容亵渎,如果你死亡了,系统将会毁灭这具身体的神志,长睡不醒,成为植物人。” 小秘书冷冰冰的说道。 果然。 赵川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系统似乎是跟灵魂绑定的,而且很有些精神洁癖。 “知道了,你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赵川将小秘书推开,居高临下俯视着蹲在地上的老者。 “是你自我了断,还是我送你一程?” “嘿,年轻人,你知道吗?灵魂无法杀死自己,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生无可恋,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大概就是说的这种状态吧,赵川也是服气了。 忽然,就在赵川面前,小秘书一刀将老者捅死,随即冷冰冰的说道:“你好歹也进洛阳了,一大堆任务等着你去做,赶紧滚出去!” 哈? 赵川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昏黄的长明灯,敛秋一脸关注的看着自己,而董润正在活动身体。大概是打算把自己背出去吧。 至于邹媚儿,她又昏迷过去了,这支小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需要退出地宫再作打算了。 第十三章 蝎子与毒蛇 “这是……” 邹媚儿悠悠转醒,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睁不开,四处都是斑驳的树影,风一吹,光怪陆离。 “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可没办法跟谢玄交代。”赵川看着邹媚儿,似笑非笑的说道。 开朗大方的邹媚儿难得俏脸微红,驳斥道:“我和他萍水相逢,你不要乱说。” 哼,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样子,我是乱说么? 赵川才不会说他已经看穿了一切呢。 “主公,水!”董润把水囊递给赵川,赵川又递给邹媚儿。 他们现在就在地宫的入口处,这一趟真是凶险,用劫后余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年,一直活在师父的阴影之下,现在知道他死了,总算是松口气了。”邹媚儿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追求长生不死,只是个借口咯?”赵川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不知为何,力气好像比以前大了许多,他记得,那个白色玉瓶里的东西,似乎被邹媚儿的师父控制自己身体的时候吃下去了。 “借口倒不至于,只是……也算是个理由吧。” “那个,赵川,谢谢你。”邹媚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若不是她带来那枚戒指,还真不会有现在的风波,当然,宝藏也自然不关赵川什么事了。 “谢谢就不必了,邹姑娘你走吧,相信你还有自己的生活,长生不老药只是无稽之谈,你师父当年是打算用邪术来长生不老,他体质又很特殊,这条路你走不通的。” 邹媚儿点点头,她觉得赵川很“懂行”,也定然不是普通人物。 只是即使邹媚儿是那位的徒弟,也没办法参透所谓“穿越”的秘密,自然很多疑团是无法解开的。 赵川下意识的跟自己保持距离,大概是为了避嫌吧,呵呵,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邹媚儿心中暗笑,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邹媚儿走得很是干脆,这让敛秋有些迷惑不解。 “如果我是她,怎么也得再去地宫找找长生不老药吧?这就走了,难道是打算等我们都走了以后她再下地宫?” 敛秋托起下巴,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 赵川摇摇头说道:“不会,因为她师父的阴影,始终会停在心上挥之不去,现在单枪匹马,邹媚儿未必有胆子下地宫,更别说进密室了。” 赵川很肯定,邹媚儿一定会把突破口放在谢玄身上,这就跟女人喜欢欺负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道理。 “没事了,就当我给谢玄做点善事了。”赵川意味深长的说道。 邹媚儿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去找,宝藏最后会被谢家人搬走,很多人都知道,在赵川这里不能占便宜,到时候负责押运的是谢玄,找谢玄不就完事了么? 赵川觉得邹媚儿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局部的小智慧还是有的。 “道安和尚啊,似乎哪里都有你的影子,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有些问题想不通,不过赵川暂时也不打算折腾了,隐患被解决,是该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长安城外,旌旗猎猎,苻生看着那并不高大的城墙,却感觉自己似乎束手无策。 其实就算张遇不动手反叛除掉苻健,苻生自己都已经打算动手了,因为苻坚已经做大,颇有一些压制不住的感觉。 苻坚做事稳重,很得人心,长安有些人心中是希望苻坚回来当家的,苻生的暴虐,苻健的神经质,已经把很多人逼到了苻坚这边。 但是好巧不巧,张遇赶着的机会太好了,又是庆典,又是宾客群臣,苻生实在是没机会下手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高中大学的时候希望跟女神说句话,没想到女神身边的闺蜜一个一个围着转,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有句麻卖皮不知道当不当讲,这就是苻生的切身体会。 现在,被近水楼台的苻菁占据了先机,该怎么办? “啊!”的一声惨叫,苻生惊讶的发现,苻菁站在长安城头,他身边是自己的狗腿子董龙,不过已经被五花大绑。 刚才的惨叫就是董龙发出的,因为苻菁的手下在董龙大腿上扎了一刀。 有些人别看凶神恶煞,欺男霸女什么的,他能想出一千种不同的方法和姿势,但每当危难降临的时候,就是这一类人最怕死! 比如说董龙这厮,平日里也算是人魔狗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一号狠人,但有人将刀子放在他脖子上时,这厮就彻底萎了。 “苻生,苻坚已经渡过黄河,离这里不过几百里的距离,而且无险可守,朝发夕至,最多两个白天就能赶到,你还要跟我打吗?” 我是不想跟你打,但你刚才捅董龙那一刀是什么意思呢? 苻生有点弄不明白苻菁的脑回路了。 “我的建议是,长安城,我们都不要了。我们一人出一千人,在城内维持秩序,在城外扎营。 苻坚来了,我们都要死。你不知道吧,苻柳在苻坚手上,而我手上有强太后。 干掉苻坚以后,我要当太原王,可以把皇位给你坐,如何? 行就行,不行拉倒,你答应,我就把董龙这狗腿子还给你。不答应,我就把他推下城墙。” 强太后也就是苻生的妈,苻生想了一下,觉得这买卖可以做。 世界上做什么没有风险呢?苻坚现在也打出旗号了,立苻柳为太子,要回来“拨乱反正”。毫无疑问,反的人是谁,就是他苻生和苻菁,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苻坚的精锐起码有六万人,这是实数不是虚数,而且粮草也不缺,刚刚收的夏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那是之前,苻柳也在苻坚手上了,该怎么应对? 这是第一次,苻生觉得怕了,他真的怕了!因为感觉命运不是操纵在自己手上了。 “好,我答应你,现在就解除围城。”苻生也是干脆的人,都这个节骨眼,他也是顾不上和苻菁之间的撕逼了。 两人就算仇怨再大,那也是将来的事情,现在,要一起合力对付苻坚才是。 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可怜的董龙,坐着吊篮到了地面,他差点哭出声来。 太尼玛不容易了! 没想到董龙走了几步,从城楼上射来一箭,直接洞穿他的脖子! 这位长安八水帮帮主,恶贯满盈,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恶棍,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苻生没想到,苻菁没想到,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这……又是何必呢?到底是谁? 苻生一脸古怪的看着城墙上的苻菁,莫非这样耍我真的很有意思?自己拉的翔,然后自己吃下去,真的很好玩么? 很快,一个弓手被五花大绑的推到苻菁面前,刚才就是这家伙一箭射死了董龙。 苻菁和苻生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了那么一点点的信任,没想到,转瞬间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破坏掉了,当然,这厮的箭法还是不错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认识你,你是黑甲军的伍长,行伍多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不知道有军令这种东西吗?” 苻菁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一样。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这家伙好像还是自己的亲卫里的,只知道姓张。 “苻菁,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在那里做戏吧?董龙死了我不心疼,不过你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让我很心寒啊。” 苻生也是不能理解,做戏麻烦你认真点好吧,是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你跟我说军法?那我问你,我行伍这么多年,田产在哪里? 还有啊,董龙侮辱了我夫人,杀人抛尸荒野,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收拾? 你为什么只是随便处理了两个无关的泼皮就了事?” 因为你地位低啊! 苻菁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也没办法啊。为了自己手下一个小兵,就要杀掉苻生身边的重臣,这得到和付出完全不成比例,我为什么要去做?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看,我现在就盼着坚头儿回来,把你们都杀光,杀杀杀,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要死,你们都会给我陪葬的!” 这名伍长趁着周围的人心神失守,竟然一跃而起,从长安城墙上跳了下来!随即粉身碎骨! 他似乎是在用生命去诅咒这里的所有人! 坚头儿(苻坚昵称)会回来杀光你们的! 坚头儿会回来杀光你们的! 坚头儿会回来杀光你们的! 仿佛一道魔咒,在场所有人,无论军衔高低,都不由得心惊胆寒。 仁政不施,攻守之易势!自杀的那位,说的是假话么?不,他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发生。 “苻生,不管你相不相信,刚才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若想讲和,那么把围城撤去,明日我们开始谈判。” 说完苻菁就走了,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反而会让自己成为尴尬的存在。 刚才发生的那种事情,是个例吗?恐怕不是吧? 董龙所祸害的家庭,又岂止那一个! 现在该死的已经死了,那些人的怨恨会凭空消失吗?只怕不会。 他们会潜伏起来,等苻坚来的时候,为他开城门,甚至带路。而不为部下出头的自己,则是那些人最好的报复对象。 苻菁觉得,必须要跟苻生联合,只有联合,才有可能干掉苻坚,只有苻坚死了,手下那些有异心的人,才会熄灭掉反叛的心思。 这是目前唯一脱困的办法了。 蝎子和毒蛇,乃是天敌,但他们现在也不得不暂时坐到一起,商量怎么共同抗敌,这还真有点讽刺呢。 这一夜,苻菁都没有睡着过。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从眼前晃过,他在思索,自己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如果他有野心,那应该另起炉灶,这样坏处很多,但有一点好,麾下都是可控的人!就像是苻坚一样,一步步打造自己的班底,一直在外面晃悠,积攒实力。 或者说,苻坚压根就没指望过苻健。 而他跟苻生,都是指望着苻健,不断被对方玩弄,搞平衡,在平衡中被削弱。 其实按赵川的看法,苻菁这是丫鬟的命和小姐的心,完全觊觎自己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 以苻天王的尿性,赵川若是苻菁的话,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暗地里投靠苻坚,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对方后面就行了,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当然,过去不能假设,苻菁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大罗金仙也没办法了。 “是谁?”察觉到门外有人,苻菁低声问道。 “大帅,强太后好像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门外的声音很是焦急。 啊?这就不行了?难道是被人下毒? 苻健死的时候才四十岁不到,强太后本身就比苻健小,三十多岁的女人,说死就死? “别多说,快带路!” 苻菁推开门,却发现门口是一群披坚执锐的亲卫。 “你们要做什么?”苻菁有些颤抖的问道。 来者不善,深夜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到门口,想做什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吧。 “别听他多说,杀!” 为首的校尉手一挥,穿着盔甲的士兵如同潮水一样涌入房间。 苻菁拔出佩剑,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若是穿着盔甲,凭借武勇可能还能抵抗个几分钟,但现在刚刚从床上起来,一把短剑,能顶什么用…… 长安城的城楼签押房,强太后一言不发的端坐不动,很快,刚才杀苻菁的那名校尉拿着苻菁的人头就进来。 “太后,幸不辱命!苻菁这逆贼已经伏诛!” “拿出去,哀家见不得血腥。派人去通知苻生,让他接管长安城。” 强太后淡淡的说道,挥了挥手,那名校尉喏了一声就退下了。 手无缚鸡之力,强太后是位弱女子。苻菁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窝囊的死在一名弱女子手里。 白天的诅咒,居然没过夜就成真了,在场的兵卒,无不噤若寒蝉。 很快,长安城门大开,苻生小心翼翼的带着亲卫进了长安城,发现……确实没有诈。他母亲强太后,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现在终于发难了! 第十四章 局外人一般 苻生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在强太后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唉,我对你非常失望。” 强太后一声叹息,这一下,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母亲。” 说实话,苻生也累了,少了董龙这个狗腿子和狗头军师在耳边聒噪,苻生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他的脑子不好使,却也认识到,现在他的处境只是稍微有所改善。强太后只是在一个坏结果和一个更坏的结果当中做一个选择罢了。 “苻坚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不要再来烦哀家,哀家将会在大兴善寺出家,不问世事。” 强太后拉开门,走出苻生的宅院,甚至都没有回头。 道安说得好,两个儿子里面如果必须要死一个或者两个都要死,你会怎么选? 苻生赢,苻柳必死,苻生败给苻坚,苻生就会死,但苻柳能活。 或者互相伤害,两人都死去! 对于这样的选择,强太后心中简直就像是插了一把刀,拔下来会流血不止,不拔的话血肉会溃烂,怎么选择都是无奈和悲伤。 “苻坚……苻坚要来了么?” 屋子里只有苻生一个人,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对手苻菁不在了,又一个家伙失败下场了,关中现在就剩下两个人能决定这块地盘的走向,其中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苻坚。 一种极度空虚涌上心头,环顾左右,身边已经没有了依靠的人,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这让苻生感觉到惶恐不安,这也是他一直感觉自己弱小的地方。 一到关键时刻,平日里的那些武勇全部都消失了。 “对了,苻坚现在在做什么?” 情报一直都是董龙在管,苻生发现,他对局势有种双眼抹黑的感觉。 “来人啊,现在军中斥候是谁在管理?把人给我叫过来。” 过了很久,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前来参见苻生。 “在下贾玄石,叩见陛下。” 苻生抬头一看,此人仪容秀伟,相貌堂堂,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一想起自己是个独眼龙,心中顿时不悦起来。 不过算了,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令苻生不爽的是,他连现在手下谁是嫡系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亲自去建立自己的班底。 而母亲强氏一族的人,很多心思都在苻坚那边,不可重用。收服人心,还是从这芝麻小官开始吧。 “说说看,苻坚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苻生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苻坚现在在合阳县,离长安不足三百里,如果行军,就算是最慢的速度,估计五日之内必将兵临城下。” 原来苻坚不声不响的已经这么近了! 苻生本来对地理方位没什么概念,听对方这么一说,发现情况已经很是危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被动不如主动,应该全军出击,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让苻坚围困长安城,则必死无疑。” 苻生残暴,名声也很差,但这位叫贾玄石的人居然临危不惧,实话实说。 “行了,我知道了。”苻生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对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贾玄石都快出门了,苻生突然来了一句。 没有大喜过望,贾玄石淡定的拱手告辞。 苻生似乎觉得这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 天亮以后,苻生点齐兵马,将苻菁和自己的兵马合为一处,然后北上出兵,离开长安。 走了没多远,苻生就停了下来,将军队驻扎在泾阳(今陕西省泾阳县)。 这里是泾水的北面,再过去,背后已经无利可退,就是长安城,前面是一片平坦的关中平原腹地,无险可守。 苻坚不动,他也不动,反正粮草补给是不缺的,而且苻生觉得自己的补给线更近一些。 他要在这里整军,备战,然后等着苻坚到来。 洛阳城郊外,桓温正在组织祭祀大典。 赵川心满意足的从萧家小妹的闺房走出,昨夜云里雾里不知处,真是享受了作为男人的福利呀,萧家妹子“进步”挺快的呢。 “你还在这里晃悠,桓温叫你去呢。” 赵大官人刚刚离开院子就看到苏蕙小萝莉满脸黑气的走了过来。 “呃,这是给我封官?然后让我护送陵寝回建康?” 赵川反复查看眼前的晋升令,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人家这是卸磨杀驴呢。” 苏蕙冷哼一声,义愤填膺的说道。 “算了,他把我当傻子,不理他就是,惹毛了我,我就在洛阳造反宣布自立,大家一起完蛋。” 哈? 苏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真有这胆量么? “是哪位说要造反呢?要不要算上我一个?” 赵川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苦笑道:“嘉宾(郗超小字)兄啊,你也来调侃我么?” 四方脸老鼠眼的郗超,穿着一件灰色的儒衫,很是朴素,但没有人敢小看他的智慧。他是桓温的核心智囊,没有之一。桓温要杀的人,郗超一句话就能保下来,这不是在说笑,而是事实。 “朝廷的借刀杀人之计,你不必理会,桓公之前跟你说好的事情,现在依旧有效不会变卦,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下来。” 赵川点点头,很多时候,无论局外人是怎么教唆挑拨,只要局内人能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阶段目标是什么,任何阴谋诡计都不会有结果。 很多人之所以会失败,就是败在贪念上。 “明日桓公就会离开洛阳,带着司马家的先帝陵寝一起走。”郗超停止说笑,语气肃然道。 赵川点点头,他差点说“这和我是个冷酷无情的鸽子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这么冷的梗对方一定听不懂,还会恼羞成怒。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郗超这么早来找赵川会是来闲聊么? “帮忙保护一下谢家的侧翼,当然,你的枕头风定然会吹得呼呼响,我在这里只是提醒你,桓公并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而是谢家本身就是鲜卑慕容的目标。 桓公的态度是荥阳有事,他不会去救,但肯定也不会放任鲜卑骑兵通过桓家军的防线。” 原来,你们的合纵游戏已经结束了啊! 赵川恍然大悟。 难怪谢家那么急迫要宝藏呢,其实不是谢家贪婪,而是逼不得已啊。 看得出来,郗超大局观还是很强的,削弱谢家是应该的,只不过么,不能太狠了,谢家的地盘多半在长江以北,唇亡齿寒,谢家元气大伤之后,很容易造成淮河枢纽寿春空虚。 桓温回去还要在朝堂上浪一波骚操作呢,如果谢家很快就完蛋,那估计鲜卑慕容就要饮马淮河甚至饮马长江了。 辛弃疾那句“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说的就是北魏拓跋焘在反击南朝宋北伐的时候,在长江北岸瓜步山建立行宫,即后来的佛狸祠。 这离建康可就真只有一江之隔了。 不要以为寿春防线很稳固啊,事实上,历史上东晋良将不断,胡人早就饮马长江了。 这一点郗超只是理智的判断,但来自后世的赵川却是深有体会。 更何况,谢家得到宝藏的消息,难保慕容家不动心,那么多金山银山是藏不住的。 “多谢嘉宾兄提醒。”赵川对着郗超一拜,发自真心。 对方无论从才能还是人格上说,都是无可挑剔,就算是女人方面,那也比自己强多了,郗超对妻子周氏异常忠诚。 “你马上大婚在即,我就不来吃酒了。不过你女人太多,还是奉劝一句,房事要节制,哈哈哈哈哈。” 郗超发出放浪形骸的大笑声,一步三晃的离开了赵川的宅院,这才是真正的魏晋风度。 “我觉得吧,其实郗超很敬重你的。”苏蕙站在赵川身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立场不同,总是会很无奈。比如说我就是个不安分的,即使不是要造反,也肯定没办法跟着桓温混。而郗超不是这样想的,既然不是同路人,那么擦身而过的瞬间给对方一个美好的记忆,这样不好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苏蕙翻翻白眼,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是认同赵川的说法,有些人可以交心,但注定不是一路人,因为人活着就得有立场,谁是朋友不一定,谁是敌人也许天生就已经注定。 “走,去看看祭祀大典吧,现在闲着也挺无聊的。” 人多眼杂,赵川的很多时政方针都没办法推行下去,因为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大逆不道。这就让赵大官人闲下来了。 小了很多倍的“天坛公园”,还是用木头做的一次性用品。 赵川站在远处冷眼旁观桓温主次祭祀大典。 这种祭祀大典是什么意思呢,说明白点,就是活人向祖先诉说,我为什么要把你的骸骨迁徙走,准备安葬在哪一出风水宝地,然后就可以进入陵墓开棺了。 这里面道道很多,赵川也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东西,他也不方便进去看。从后世的迁坟来看,确实还是有些讲究的。 比如说捡骨二次入殓完毕后,必须要将原有墓穴莹坑,扔与萝卜一个,铜钱9枚,填充铺平。这样做可以看做是“有始有终”,赵川不是学的民俗,并不知道这些关巧到底有什么来历。 此时此刻,桓温正在念祭文。 “…… 乃下招曰: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 咦,怎么这么耳熟啊? 赵川一脸懵逼,这不是以前学过的《楚辞》里的《招魂》么? 不过想想也是,东晋偏安一隅,大半都是楚国的地盘,用《楚辞》里祭文并无不可,再说了,现在这种场合,谁敢写或者谁又有资格去写这迁移陵寝的祭文呢? 恐怕在场的谢安,王羲之等大佬都不敢写吧,因为这次迁徙陵寝已经带上了浓厚的政治气息。 若是桓温以后能一直得势还好,若是桓温以后垮了,那么,谁今天写了祭文,谁就会跟桓温一样,被批倒批臭。 桓温在台上念得慷慨激昂,但赵川发现下面一大半的人都在开小差。 其实,司马家得国不正,又是世家出身,当年还和陈群一起弄出个什么九品中正制,在世家门阀心中,对这种皇帝能有多少尊敬呢? 更别提桓温本身就是个“乱臣贼子”,这些世家中人,需要那样给桓温面子吗? 小心翼翼的爬上一棵大树的树干,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的祭祀大典,赵川递给苏蕙一颗桃子。 “真是晋代的《官场现形记》啊,在这里看看,好像也不那么无聊了。给,吃不吃一个?洗过的。” 苏蕙不客气接过桃子,喃喃自语的说道:“嘿,以前觉得这些官员很了不起,现在这样看来,也就那样嘛。” 呵呵,小样,你若是还在苏家堡,下面的人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你们家吃得死死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就是《西游记》里面的孙猴子,我是超脱于五行之外的,所以才不怕他们那些人。但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比如你爹把你许配给建康的一个世家子弟,你过去还能像现在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吗?” “我才不要以后嫁给那些纨绔子弟呢,跟你比都差远了。” 哈?我很差吗? 听到苏蕙这么说,赵川一愣,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你说,谢道韫以后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穿什么小鞋,你的脚那么小,那小鞋得小到什么程度?” “唉,真是要被你气死。” 苏蕙拧了赵川的胳膊一下,又指着正在念祭文的桓温问道:“你将来会跟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么?他是不是很厉害?” “嗯,他组织打仗的能力一般,但是很会练兵。真正可怕的是谢安和谢玄这一对组合,他们两人任何一个单独对付都没问题,如果联手,麻烦就大了,所以我已经给谢玄送了一份大礼包。” “大礼包?是什么东西?”苏蕙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秘密啦。” 第十五章 大婚前夕 已经走到洛阳的东城门,王孟姜停下来跟她爹王羲之依依惜别。 事情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建康的,桓温带着迁徙的陵寝,已经先走一步,像王羲之他们这些中枢的朝臣,也要返回建康,北伐,已经结束了,至少名义上已经结束了。 回去以后,就是看着桓温给自己造势,看着桓温一步步加强自己的权势,然后逼迫司马聃退位。 想一想,其实王羲之还真觉得留在洛阳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吧? “孟姜,你真的不和爹一起回去吗?” 身材高大的王羲之摸着自己的美须,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还是这辈子的贴心小棉袄,不能常在身边,心中难舍是人之常情。 “川哥哥对我非常好,而且给我最大程度的自由,所以我就不跟爹回去啦。女儿成亲了,老是想着回去,婆家虽然只有川哥哥一个人,但他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王孟姜嘻嘻哈哈的,似乎根本没有离别的愁绪。 “爹身边不是有我那七位大哥陪伴吗?不会寂寞的啦。” 她拍了拍王羲之的肩膀,有些没大没小的。 “你啊,跟着他心野了,爹是没办法让你收心了。早点要孩子,有时间也到建康来看看你母亲。”王羲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女儿的选择不是不好,而是这条路很难,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能先这样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个道理王羲之很明白。 “好了,快回去吧。”队伍不能继续等王羲之了,他已经落在了最后面。 王孟姜看着王羲之的背影消失,悄悄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不回去,会难过一两天,回去,会难过一辈子,怎么选择,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判断的事情。 她早就明白一件事,人生,必须要有取舍,没有失去就没有获得,当你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就必然会失去一件或者多件东西,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诶?苏蕙,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孟姜看到小萝莉苏蕙也到了大门口。难道她是来凑热闹的? 王孟姜从来都不敢小看苏蕙,这个女孩很聪明,而且,她长大以后,会是赵川的女人。 洛阳城里每个认识赵川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走,谢家来人了,在邙山偷偷运宝藏呢,我们去观摩一下。”苏蕙的语气,永远是带着些许不满。 “那些东西都是些死物,有什么好看的?” 王孟姜一脸古怪,她书香门第,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字画,说实话,对金银珠宝什么的不是很感冒。而且川哥哥说过,宝藏什么的都是外物,是死物,如果你真正理解它们的含义,就会明白了。 真正的宝藏是人,永远都是人。 “去不去,今天不去,下次去就看不到了。”苏蕙继续蛊惑道。 “走走走,那就走一趟吧。” 王孟姜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呗,只当是去看个新鲜,那些金银看着没意思,不过很多宝物还有带着点机巧的,看一看没坏处,主要是,现在不看,等你想看的时候,只怕要去谢家找谢安了。 婚礼正在筹备,王孟姜和谢道韫两人一起出嫁。这是王家和谢家妥协达成的“协议”。所以王孟姜和谢道韫也暂时悠闲下来了。 邙山脚下,一队队的谢家精锐私军推着平板车,上面都是沉甸甸的箱子,每经过一个,谢玄就会监督着手下打开箱子查验。 红色的珊瑚,白色的珍珠,金色的小鱼,银色的饼子,连铜钱都没有,那种东西不值钱却又占重量。 还有各种见过和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很多并非产自中原,甚至连来自西亚那镶嵌宝石的弯刀都有。 说实话,谢玄虽然是谢家嫡系子弟,又是明日之星,但还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多的财富。 财帛动人心,腐蚀人的意志。赵川能不为所动,用宝藏换姐姐,这份爱情,也是感动天地了。 “为了买我回来,你还真是舍得花本钱啊,要是知道这宝藏的规模有这么大,我说不定还真会吓得不敢跟你见面。” 谢道韫看着眼前走过的一辆辆车,感觉像是在拖走自己的嫁妆一样,心都在滴血! 早知如此,自己为什么要矜持啊,把娃生了,谈判的筹码不是更多些吗?悔之晚矣! 立场变了,心思自然也会变。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我说,当初你就不会谈条件,让谢家留一部分下来吗?”谢道韫有些埋怨挽着赵川的胳膊,语气十分不悦。 “没办法,太想得到你了,一昏头就答应了。”赵川在她嘴边轻轻一吻,调笑说道。 赵川没办法跟谢道韫说你只是个添头,我也只是个砧板上的肉而已。 就像现在一样,凡事都不说破,让万金换美人成为一个佳话,不是一件好事么? 谢玄看着姐姐跟赵川打情骂俏,却是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尼玛这厮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啊!他也是没料到,这宝藏的规模能到如此庞大的程度! 庞大到足以让谢家可以跟桓温叫板! 只要给他们谢家发展的时间,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在这慢慢看,等会让谢玄送你回去,婚礼在安排当中,这几天,我跟你们都不会再见面,洞房那天再见吧。” 谢道韫点点头,新郎新娘婚前一段时间不允许见面,确实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习俗。 谢道韫觉得这样也好,说实话,她的心早已沦陷不能自拔了,现在宝藏被谢家拿走,更如同石头落地。两情相悦之下,两人很可能“提前洞房”! 以前那么久都忍住了,这两天忍不住,实在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谢道韫觉得赵川的考量很有道理。 “那行,一切听你安排,我真的很期待呢。” 赵川偏过头,不敢接触谢道韫那炙热的目光,心中还有些许愧疚。 “不是吧?这么多钱?这都……” 苏蕙来到赵川等人身边,嘴巴都变成了O型。 “喂,你是不是傻啊,快拦着他们啊,这都是你的钱啊,就算皇后也能换的来啦。” 谢道韫听到苏蕙口无遮拦的话,眉头一皱,最后却只有一声叹息。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你啊,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给谢家就给了,今天拿出去的,将来自然可以千倍百倍的赚回来,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在。” 赵川信心满满的说道,但在苏蕙心里,这厮大概也是在打脸充胖子吧。 赵川现在也成为了关中洛阳地区抖一抖地面都会震动的人物,他要大婚,自然是消息满天飞,连在泾阳对峙的苻生和苻坚都知道了。 听到赵川要大婚,苻生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苻生知道,赵川像一条咸鱼,一直在折腾,一直在各种缝隙里生存,而现在,这厮居然要混出头来了!而且有了狠狠扎自己一刀的能力! 梁安,这个人怎么说呢,做事喜欢求稳,而且胆子很小。 但是梁影跟赵川的关系是个隐患。 现在听说赵川近期要大婚,苻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 “对了贾玄石,苻坚没有再继续前进了吗?”苻生有些疑惑的问道,身后的泾河上已经搭建了浮桥,用来运送粮草,还有人员往来。 如果要逃的话,苻生随时可以让大军渡过浮桥,然后苻坚来的时候,再半渡而击。 “陛下,苻坚大军的位置,离这里大约百里,这是个……” “行了行了,我打老了仗的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苻生不耐烦的打断贾玄石想说的话,无非是什么这个距离很尴尬啊,不管是先出击还是后出击都不是很保险啊之类的。 “那长安城呢,长安有什么动静没?”苻生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八水帮被取缔,现在长安城比较平静,潼关方向,也没有什么动静。” 嗯,看上去一切正常。 苻生现在在考虑,他跟苻坚,谁来先拔刀比较好。 对日本剑道有些了解的人应该清楚,其实拔刀斩,才是厮杀的秘诀,也是最为势大力沉的一招。 只有出手的那一刻,才会拥有最大的力量,出手以后,无论结局怎样,在入鞘以前,无论你之前多么强大,其实都是出于一个相对虚弱的状态。 久经战阵的苻生,对此深有体会。 一动,不如一静! “行了,贾玄石,你下去休息吧,我不叫你,不要来找我知道吗?” 贾玄石对着苻生一拜,随即退下。 苻坚的龙骧军大营,各士卒都在擦拭兵器,准备参与日常操练。帅帐内,苻坚和王猛对坐,王猛手里拿着的是一封信。 “看看吧,好像就快了呢。” 王猛将信递给苻坚说道:“现在不动就可以了。不过可以采用减兵法,出操,然后留一部分军队在野外,用来迷惑苻生,让他不知道我们的意图。” 苻坚点点头,现在骰子已经抛出来了,就算后悔也晚了,打仗等待的是契机,契机到了,自然可以将大敌解决掉。 几天以后,赵川的婚礼继续筹备着,就连弘农杨氏的人,都被邀请到时候来洛阳,还有河东薛氏的薛强,也被要求当做证婚人。 不过细心的人,却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赵川这几日的表现有些奇怪。 从前他经常趁人不注意就跟谢道韫啊,王孟姜啊她们躲在什么地方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亲亲嘴抱一抱什么的,但这些天赵川都没有再找过她们。 嗯,婚礼嘛,可以理解,毕竟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嘛。很多人会这么想。 但是赵川作为一个腐朽的军阀,或者说藩镇,他平日里也会跟自己的小妾们亲热一下,每天不同的人陪睡,做些不可描述又很快乐的活动,比如跟萧家妹子啊,淑文啊她们。 然而并没有,他这些天都是深居简出,偶尔有人看到,也是在读书。 如果说是这害怕伤害新娘子的心,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郗道茂已经快要生了,作为一个马上成为父亲的人,却不去看看自己怀孕的女人,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以赵川一贯的作风看,他虽然色,但却不是个心肠冷硬的人,更不是个提起裤子就翻脸的人。 终于,在一个美丽的黄昏,早已看不下去的长安君拦着赵川,结果发现…… “赵川”根本就不是赵川!因为长安君像平常一样抱住赵川准备热吻他的时候,对方却像是被毒蛇缠住一样匆忙把她推开。 当“赵川”撕下面具,里面是一张平凡而无奈的笑脸,赵川的大哥陆长生,摊摊手对长安君说道:“你可千万别乱说,谁也别说,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危前程,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你在内。” 呃,话说你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长安君整个人都不好了。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击其惰归,赵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还不是最惨的,谢道韫她们才是惨的,很有可能赵川没办法在婚礼的时候赶回来。 我能演戏到进洞房,但我总不能跟她们洞房吧?” 陆长生心里暗叹,我特么也真是的,这种得罪人的活也要接。 但是他没办法不接,因为这是陆纳要求的。 “他这一趟是不是会很危险,那我……”长安君还打算继续说,结果陆长生急急忙忙打断说道:“赵川临走的时候说,千万要看住你,他不在,你连院子都别想出,这是他的原话。 我本来打算过两天跟你说的,没想到你找来了。” 长安君翻翻白眼说道:“我知道了,唉,真是的,他实在是太会玩了。这一趟都不叫我跟着一起去。” 陆长生心中暗想,就是因为知道你喜欢胡闹,才选择不带你一起去的,你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他看着长安君窈窕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有你们这些国色天香在身边,赵川他能不拼么? 如果不拼,你们这些大美人不是都要陪那些高高在上,可以主宰你们命运的人睡觉,甚至给他们生孩子,过着漆黑惨烈的生活?做男人真不容易呢! 第十六章 沙场烽火连胡月 潼关的夜晚静悄悄。 曾经记得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大意就是大概就是: 月光在世界上是最美的,苹果树在村子里是最美的,月光照在苹果树上,就是美与美的相遇,就是极致与无限的碰撞,就是世界上大美之物的诞生。 甚至也可以说,如果月光是雌性,苹果树当然就是雄性的,那月光下的苹果园,就是一个小小的温暖之家,像一个优秀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组成了幸福美满的家。 可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月下漫步,是一件多么优雅的事情。 但是这些东西都与赵川无关。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筹备大婚,迎娶陈郡谢氏长女的时候,赵大官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潼关。 大门打开,赵川看到了一身戎装,神情肃穆的梁安。 “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我们在长安的内应,因为没有八水帮的捣乱,全都潜伏到了要害位置,只要见到城外信号,就会打开长安的西城门!” “瞒天过海之计,希望能够起作用,反正,不成功便成仁吧。”赵川点点头,风险极大,收益也是极大的事情,事到临头,也不能不去做了。 阔别长安多年,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故地,赵川叹了口气,干大事不能惜身,该拼的时候一定要拼。 “你之前以婚礼采办货物的方式,让精锐士卒潜伏在潼关养精蓄锐,不过我还是怀疑,这一千人,真的管用么?能夺长安城?” 梁安觉得赵川的胆子真是要大到没有边际了。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宿命就是如此,无法逃避,灰尘不扫,不会自己跑掉。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觉得我心里好受吗?” 梁安仔细端详火光下赵川那坚毅的面孔,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发现这些年赵川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留着细密的胡须,眼神如鹰王,锐利而深邃,整个人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当初那个少年郎,已经彻底成长起来了,今日他拼着新娘子都不顾,就是要一战成名天下知,成为那个左右局势,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不知道对别人狠,也不愿意对自己狠,看到你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那个敢作敢为的年纪,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梁安拍了拍赵川的肩膀说道:“两千匹马,一千士卒,已经准备好了,一人双马,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长安!” “好!成败今日在此一举。” 赵川紧紧的抓着梁安的胳膊,大手一挥,身后的几十名牙将陆续进了长安城。 一盏茶功夫,潼关西门大开,赵川一马当先,一股人和马组成的洪流冲出潼关,如同黑龙出海,蜿蜿蜒蜒的奔驰在长安到潼关的官道上。 长安空虚,而且苻生随时有可能会退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段时间,梁安在潼关几乎是一天收到四五次消息,严密监视苻生大军的动静,就是为了等待今晚这一刻。 梁安也是豁出去了,若是不能成功的话,梁家在长安的家眷,难免遭到毒手,只能指望梁影以后多生几个孩子了。 洛阳,赵川府邸。 宾客们已经渐渐散去,洞房内,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人并排坐着,都有些局促不安。 之前说好的一个人半个晚上,但事到临头,谁也不愿意一个呆半个晚上,想着自己的男人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共赴巫山云雨,于是她们决定干脆就在一起洞房算了。 至于等会的尴尬,那等会再说吧。 谢道韫有些局促不安的扭着大红色的嫁衣,盖头没有掀开,她也看不到王孟姜的表情,不过看上去对方似乎比自己镇静一些。 “道韫姐,你说,三个人睡一张床上,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谢道韫想了想,在阳城的时候,把赵川灌醉了,她们和长安君,还有赵川,四人同床过呢,虽然是什么都没做,但还是囧死了。 嗯,如果不做“那种事情”的话,似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如果要亲热……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受孟姜在一旁“观战”。 “话说,现在川哥哥是不是应该来了啊,我查过了,现在不是已经过了吉时么,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呢?” 王孟姜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至于怎么个不对劲,她有些说不上来,反正纯粹是一种感觉吧。 “我们的夫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郎了,他现在打个喷嚏,洛阳城也要抖三抖的。可能是宾客来得比较多吧,应酬多了难免的。” 谢道韫在帮赵川开脱。 舍得放弃堆积如山的宝藏,就为了换自己在身边,这份沉甸甸的爱,让谢道韫无条件相信赵川。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人影慢慢靠近,满身都是酒气。 “两位弟妹,作为兄长的我,这段时间演戏差点穿帮啊,到今天总算是不需要再演下去了。” 居然不是赵川的声音! 谢道韫急忙拉开盖头,眼前的人确实是“赵川”,不过声音不太像。 “弟妹,别看了,我是长生。” 陆长生拉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里面是一张因为近期都没有被照射到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 “陆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生的为人谢道韫和王孟姜都知道,这是一位不太聪明,做事却很认真稳妥的仁兄。 陆长生小心的将洞房的门关上,然后沉声说道:“洛阳城内,肯定不是铁板一块,关中苻生,有探子在这里。” 谢道韫点点头,她虽然不关心军国大事,却也不是傻子啊。 “目前,关中形势比较复杂。苻坚还有赵川的师父王猛,带着大军已经到了泾河北面,而苻生,也带着大军,跟苻坚大军隔着百里对峙,谁也不能打破目前的僵持。” 陆长生言简意赅的介绍了关中平静下隐藏的危机。 “为了摆苻生一道,也为了彻底平定关中,让我们的地盘有一个修生养息的机会,于是赵川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将与你们成亲的婚期提前,让苻生知道,赵川他目前的心思都在儿女情长上,对自己没有威胁。” 谢道韫和王孟姜点点头,她们都明白,苻生到底有多恨赵川,恨不得吃肉喝血! “今夜,是他和梁安约定的日子,一千轻骑,突袭空虚的长安,不成功,便成仁。” 陆长生的语气低沉,而谢道韫和王孟姜手中那沉重的盖头,无力的掉落在地上,洞房内瞬间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安静。 “赵川怕你们生气,他要我转告你们一句话,男人,就是要拼,为自己的女人拼一个未来出来。让她们想玩的时候就玩,想做自己的事情可以无所顾忌,不会有生存的压力。 我觉得,赵川宁愿你们因为这件事恨他一辈子,也不愿意他日你们沦为其他强权人物的玩物,整天以泪洗面。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你们能开崇文馆,能开以太馆,可以不用顾忌那些礼法,是因为有赵川在负重前行,两位弟妹请体谅一下他吧,作为男人,看到你们这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新婚之夜应该是激动难以自己才对。 他却要带着一帮男人去长安杀人,夺城,还可能会面对苻生的反扑,甚至丢掉性命,赤子之心,谁又能感受得到。” “那,那他会有危险吗?” 谢道韫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的问道。 “打仗就是在刀口舔血啊,哪里有没有风险这种事情呢?好了,两位弟妹,我要离开了,毕竟我待在这里,真的很不方便。” 新婚之夜,哥哥出现在弟弟的洞房内,还带着人皮面具伪装成弟弟,这怎么看怎么是采花贼的套路,陆长生说完就逃之夭夭了,只剩下谢道韫和王孟姜两人面面相觑,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总是这样,都不跟我们打个商量,然后自己就决定了。”谢道韫恨恨的说道,但却没办法对赵川恨得起来。 兵不厌诈,赵川手里实力单薄,如果不能出奇制胜,只怕,将来会遭到苻生的报复。 而且,就算没有苻生,如果赵川不能立下战功,在苻坚手下也不好混,毕竟他是汉人。谢道韫完全能理解赵川心中的那种焦虑。 当初,若不是那个王国宝实在是太不成器,叔父谢安则很有可能将自己嫁给对方,在赵川找不到宝藏的情况下。 那种随意被人摆弄,毫无自由,只能不断往前走的压力,不是谁都能体会得到的。 “川哥哥说,有时候你想象自己不是出身在世家,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其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孟姜像是能读懂自己心事一样,谢道韫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川哥哥说,如果在寒门,我们会很早就出嫁,然后给人家生孩子,然后要干农活,腰会变粗,皮肤会变黄,牙齿会不整齐,还会变黑,也不能读书,因为没有书给你读。 我们就只能做一个粗鄙的农妇,整天在地里干活,然后走运的话活个二三十年,得一场风寒一命呜呼,不走运就碰见胡人,也许第二天就会死。 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我不会怨川哥哥,但是,等他回来我会惩罚他的。” 惩罚?你怎么惩罚? 除了南康公主这样的人,还没听过哪个女人能惩罚自己的夫君呢。 “道韫姐,我们来聊聊天吧,反正,今天也就这样了,要不我们两洞房吧?”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谢道韫发现王孟姜不知道又开了什么新脑洞…… 赵川府邸的另一间厢房内,小萝莉苏蕙满头冷汗,时不时的疼得呻/吟一下。 “你啊,这是来月事了,来月事就说明长大了呢。” 长安君握着苏蕙的手,一只陪在她身边。 “我以前说话不好听,因为一看到你这么漂亮,我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过现在想来,你这个人还不坏。” 苏蕙难得在长安君面前说了一句软话。 “没事了,我小时候比你蠢多了。以后川哥哥身边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苏蕙,你很重要的知道吗?” 长安君帮苏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眼最少的女人遇到心眼最多的女人,往往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川哥哥现在应该已经到潼关了吧?你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你不告诉我,我还可以装作自己不知道,你说了,我现在觉都睡不好,对了,你以前在燕国,觉得慕容家那些人怎么样?” 苏蕙试图用思考和对话来冲淡第一次来月事时身体的那种极度不适。 “我觉得吧,怎么说呢,他们确实很厉害,但应该不是川哥哥的对手。光靠野蛮和武力征服,以后会越来越难的。” 苏蕙没想到长安君居然有这等见识,她诧异的问道:“然后呢,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成为普通人以后,就会有普通人的想法啊。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然后就会察觉到慕容家那些人,和我现在的想法到底有多远。” 苏蕙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这就是传说中的“换位思考”吧。 “其实说实话吧,川哥哥现在只是在为自己的计划争取时间,我们需要发展的时间,把洛阳地区改造成为脑中想要的样子,然后再逐步推广。” 长安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苏蕙说的她不懂,但是感觉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窗外一轮明月照在地上,远处传来夏蝉的鸣叫声,苏蕙喃喃自语的说道:“盛夏啊,马上就要过去了,很多人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而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 秋天还会有一批粮草入库,到时候,赵川肯定不会闲着吧? 苏蕙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她长大了,那么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的吧?如果不离开的话,也只有做赵川的女人这样一条路可以走,毕竟以她的智慧和在赵川身边的地位,也没有人敢娶啊! 第十七章 迟来的正义 深夜,长安城一片死寂,这里可以算是外紧内松,值守的兵丁不仅少,而且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的。 道理很简单,这里能战斗的士卒是如此的少,估计成建制的山贼都挡不住,只要守好城门就行了! 敌人多了,他们三头六臂也拦不住啊。 大家都是穷苦人,既然是穷苦人,那自然有另外一种活法,苻家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看守长安东城门的老丁,可算是这一代的老人了,他之前跟随苻生一起出征,随即失踪,但后来居然还活着回来了。 战事频繁,习惯了守卫长安东门的老丁,自然又倒了熟悉的位置上。 他对这一代很熟,乡里乡亲认识他的人不少,很快便重新爬到了看门官的位置。 “对了,老丁,大丫是出嫁了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滚粗,大丫出嫁了已经,小子就别想了,我们家大丫嫁的是个读书人,读书人你懂不懂,在洛阳还有一间院子,啧啧,真想也去那里啊。” 老丁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随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洛阳有什么好的,能比长安还好么?”说话的是一个毛头小子,看来不过十五六岁。 “走走走,你懂个屁。洛阳啊,是大当家在,呵呵,你不认识吧,当年我跟大当家可是老交情,他是什么人,你随便去长安东打听下看看。” 那毛头小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无意间看到老丁的神态有些不自然,那似乎是……焦虑! 苻坚很难绕过苻生的防线,然后渡过泾河,到长安来。 长安东面的潼关,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不过晋国的北伐军,确实已经返回,这一点已经被斥候所证实。 老丁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丁叔啊,要不你去歇着,晚上我来值守?”这位姓李的毛头小伙讨好的问道。 忽然,一道鞭子闪电般的甩过来,打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痕迹,毛头小伙也随即倒在地上。 “今天晚上,谁也不许休息,谁想偷懒,我就宰了谁!” 一个五大三粗,穿着黑色盔甲的校尉,人魔狗样的走过来,用鞭子指着老丁的鼻子问道:“好好约束你手下的军卒,出了事情,所有人一起斩!” “切,还不是个穿着校尉盔甲的士兵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我没看到之前你给苻生喂马……” 挨了一鞭子的毛头小伙被老丁踢了一脚,后者堆着笑脸对这名校尉说道:“唉哟庆爷,是他不懂事,我马上教训教训他,您老还有好几个城门没巡视,怎么能被这种混蛋耗在此地呢。” 一袋铜钱不动声色的递到对方的手里,这位被称为“庆爷”的校尉点点头说道:“还是老丁你上道,不过都盯着点,出了乱子你可要负责,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的。” 老丁点头哈腰的说道:“那是那是,庆爷您多忙啊,慢走,慢走。” 正在这时,城外一支烟火升上天空,绽放出耀眼的火光。 这位叫庆爷的转过身,疑惑的抬头看天,他手下那四五个兵卒,也和他一样,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啊!!” 一声惨叫,庆爷发现他旁边的士卒被一个穿着守城士卒军服的人砍掉了脑袋,惊骇得想要大叫!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难以忍耐的绞痛,转过身,一把杀牛尖刀,从后背准确的穿过他的脊柱,刺破他的内脏。 在赵川那个时代,一把弹簧刀,刺中这个部位,若是在极断的时间内不能施救,十有八九都会内出血而死。 而杀牛尖刀,乃是这个时代放血的利器。 而且那个刺他的人,还熟练的拿着刀搅动。 “大当家当年在这里混的时候,爷爷我不知道趁着夜色杀了多少不开眼的混蛋。 你这种货色居然也敢爬到我头上撒野,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丁一脚将这位“庆爷”踢倒在地,狠狠一脚踩下去,对方颈椎被踩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江湖搏斗,一招致命,心狠不留情,老丁似乎向众人展示了当年那个传奇大当家在这里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江湖! 姓李的毛头小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丁,这个总是笑眯眯,平时腰都弯着的中年瘦猴,似乎只会点头哈腰的人,居然能有如此身手。 而且他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这位叫庆爷的家伙,其实不过是苻生的马夫,被临时提拔起来的。只不过,他再怂,也是苻生的人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兄弟们,开城门,恭迎大当家进城!” “开门,开门,开门!” 毛头小子看着眼前让人不敢相信的一幕,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吱呀,吱呀,吱呀……”一阵阵牙酸的声音,沉重的城门被打开。 老丁站在开口处,一支骑兵队伍缓缓的进入长安城,为首的是一位俊朗的青年,留着短胡须,看上去风尘仆仆有些狼狈,但眼睛里全是火热的兴奋。 此人正是赵川赵大官人! “老丁,情况怎么样?” 赵川沉声问道,一路上他的队伍有人掉队,到这里的,只有九百人! “大当家,东门这边,全是乡亲,我都组织起来了,大家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带着他们,去其他城门串联,当然,你的队伍跟在我们后面,有苻生的监军,立刻射杀!” 老丁江湖经验丰富,自然是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从众。 赵川当年留下的好名声,响当当的大当家,言必信,行必果,不知道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那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控制城墙,然后,占领天王宫!” 人数是有点少,不过够了,因为苻生回师的时候,就是他被追着打,然后被迫跟苻坚死战的时候。 赵川要做的事情,就是这段时间呆在长安城,控制强太后就行了。 大兴善寺位于长安城东靖善坊,离赵川所在的地方近在咫尺之间。 “大当家回来了,苻生败了。” “大当家回来了,苻生败了。” “大当家回来了,苻生败了。” “八水帮欠下的血债,大当家帮你讨还!” “苻生欠下的血债,大当家帮你们讨还!” 随着老丁的一句句蛊惑,这股人流越来越大,就算不加入的人,也没有反抗,而是扔掉兵器和盔甲,然后逃之夭夭,不知道去了哪里。 长安城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挑动那些脆弱的神经。 它就像是一个百病缠身的病人,一剂大黄下去,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诸葛侃,带十个家将,还有一百军卒,带着百姓去天王宫。” “沈劲,去北门,扼守住要害。谁来都不要开城门,不放心就用巨石堵住。” “石越,你在此守候,东门是我们的退路,一旦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我们还可以退到潼关,以后大不了鱼死网破。” 吩咐完这些,赵川身边只剩下十个牙将,至于士卒,则是一个都没有了。 “那个,大当家,你可能很久没来长安了。大兴善寺我来带路吧。” 毛头小子发现,这次老丁的笑容是真心的。 “行了,我自己会去。回洛阳的话,你想带什么人就赶紧的,到洛阳我给你封个官,去吧。” 赵川微笑着摆摆手。 千金买骨,不要吝惜赏赐,失去的,会百倍千倍的赚回来。 呵呵,强太后啊,你和苻健的时代,要落幕了呢,真是有点可惜呀。 赵川心中默默的想到。 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泰始二年(226年),原名“遵善寺”,它算是后世保存得很好的寺庙,不过隋朝才是皇家寺庙,这也是它最辉煌的一段时间。 知道发生了变乱,大兴善寺的大门自然是紧锁着,不过这难不倒赵川。 大兴善寺的住持,以前跟他很熟的。 “方丈,我是赵大当家,快开门啊。这次处理不好,苻坚将来会一把火烧了大兴善寺,就说是贼人放火,那样你们和强太后也活不下去了!” 赵川喊了一声,没有人答应,大概是声音不够大,又或者是大兴善寺的和尚睡得太死吧。 于是赵川下令让手下十个牙将一起重复他的话,重复一遍不行,那就重复十遍! 终于在喊道第五遍的时候,大兴善寺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和尚。 “老乡,是我快开门啊。” 赵川笑眯眯的来到老和尚面前,对方那双浑浊的眼睛,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淡淡的说道:“多年不见,施主当真是风采依旧啊。” “善哉善哉,找方丈你借一个人,保一人而死万人,乃是会下阿鼻地狱的。 不过若是你想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话,那作为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吃斋念佛的施主,我也只能使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了,你觉得呢,方丈?” 赵川的话软中带硬,老和尚什么也没有,让出半个身位,侧过来依旧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请!” “叨扰了!都进来,给我搜,可别客气!”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口,看着方丈。 强太后以后注定跟自己是死敌,还需要什么善意呢? 赵川觉得自己把强太后得罪得越狠,将来苻坚就会对自己越放心。 苻坚需要力量来压制那些氐族豪强,那个力量就是自己。 同时他也需要团结那些豪强来平衡自己,这样不是很好的一个局面吗? 很快,强太后蓬头垢面的出来了,她已经退位不问世事,却没想到还是会收到这样的侮辱。 “别怨我,都是各自立场的问题,实际上我对太后您还是很尊敬的,毕竟您当年光顾了不少次品香居呢。” 赵川笑眯眯的对强太后说道。 对方只是冷哼一声。 当年高高在上的贵客,今天却成为了阶下囚,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老丁呢?”赵川回头看了下。 老丁果然跟在十个牙将的最后面,隔着一段距离。 “去,把乡亲们找来,有哪个官员不法的,当年犯下什么罪孽的,我赵川今天就在这里,让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好嘞大当家,我早就看那帮孙子们不满了。”老丁怪叫一声,大笑着跑掉了。 追究不法什么的都是借口,赵川的真实意思,就是让大伙抢他丫的! “打土豪,分田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杀了人的给我偿命!” 人群在慢慢聚集,甚至长安城很多贫民都不睡觉了,这时候谁也睡不着觉了,大家都跑出来凑热闹! “打土豪,分田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杀了人的给我偿命!” “打土豪,分田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杀了人的给我偿命!” 声音在汇聚! 人群在汇聚! 愤怒在汇聚! 最后口号变成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大当家,你这是何苦?” 看到老丁在前面领头,还有他身后那些愤怒的人群,大兴善寺的方丈有些看不下去了。 “打破一个旧世界,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民怨已经积累了太久太久,需要一个合理的出口。你不觉得那些人应该付出代价么?” 那些人?哪些人? 当然是跟苻生关系紧密,或者当初投靠苻生的人咯! 投名状是必须的,什么是投名状呢,当然是赵川帮苻坚处理掉他不能处理,不方便处理的人咯。 就像历史上王猛说的那样,这种混蛋我只杀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等着我去杀。 “施主保重,不可迷失心性了。” 方丈叹息了一声,随即进入大兴善寺,关上寺庙的大门。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知道吗,当年受了你们那么多闲气,还要装孙子,还要一直保持微笑,我笑你妈个鬼头,今天让你们知道小爷我的厉害!” 赵川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知道,今夜之后,剩下的贵族,都会被苻坚赦免,甚至重用,因为他就是唱红脸的。 当初自己知道的,谁谁谁家有抢了人家的女儿,谁谁谁家把那个庄稼汉杀了,赵川都感觉无能为力。 今天,就让我为你们讨还一个公道吧。 第十八章 你出局了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两天,苻生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真的相当反常。 夏天天亮很早,苻生一夜都没睡好,嘴上起了水泡,瞎了的那只眼睛,似乎在隐隐作痛,好像是上火,又好像是上天在示警什么。 “来人啊,贾玄石呢,贾玄石在哪里?” 一大早苻生就在叫嚣,所有的手下全都噤若寒蝉。 这位爷,可不是个喜欢按套路出牌的主啊! “陛下是在叫我吗?” 英俊不凡的贾玄石,出现在了苻生面前,还是和之前一样文质彬彬,不过不知为何,苻生现在看他很有些不顺眼。 贾玄石让苻生想起了一个他很见不得,很想杀之而后快,但却没办法动手的人。 赵川! 赵川就像是“加强版”的贾玄石,更年轻,武力更好,人更帅,女人也更多,当然,势力和人脉就更别提了,一言以蔽之,那家伙现在翅膀硬了,不好驾驭了。 苻生皱了皱眉头问道:“贾玄石,现在长安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斥候来回报吗?” 一阵阵怒气在翻腾。 控制不住,想杀人,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一乱杀人,自己队伍的军心就散了,不需要打,估计部下很乐意把自己的头献给苻坚讨个赏什么的。 终于忍耐成功,苻生长舒一口气问道:“贾玄石,再派人去长安一趟,这么久都没有斥候回来,是不是出事了?快去办!” 苻生大手一挥,贾玄石不紧不慢的就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军帐,贾玄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是长安城一个亲近苻生的权贵派家奴送来的,上面说长安已经被来路不明的军队攻陷。 那些人打开了军械库,武装了长安的平民,开始挨家挨户的将亲近苻生的大臣夷为平地。 抢钱,杀男人,抢女人,甚至连大门都拆了,堪称是雁过拔毛。 长安城现在到处都是烧杀的声音,宛若人间地狱。 贾玄石将这封信扣留,并且不动声色处理了使者,谁让那时候苻生在睡觉呢? 没错,贾玄石就是个间谍,他一直都是苻坚的门客,一直都是个暗桩,假装投靠苻生,作为骚人墨客,为苻生摇旗呐喊,其实他心中打心眼里看不起苻生。 当然,也未必有多看得起苻坚就是了。只不过一堆矮子里面拔长子,自然要选一个稍微好点的。 得知长安大乱,苻生最后的资本也不存在,彻底成为一只孤魂野鬼,贾玄石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但是他不能作声,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让苻生知道得越晚越好。 所以讲为什么文人够坏呢,因为他们往往在一些小事情上做大文章,从而影响整个大局,这是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武将所不具备的。 “贾军师,陛下让你去一下!” 苻生身边的亲兵,不假辞色的进入贾玄石的帐篷里,随即面无表情的传达命令。 “是什么事情呢?” 贾玄石不动声色往对方袖口里塞进去一个钱袋子,颇有分量。 “长安陷落,敌军还派斥候前来挑衅,您可得小心点。” 亲兵收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位亲兵觉得贾玄石很可能死在盛怒的苻生刀下。 贾玄石见到苻生的时候,这位也算是久经沙场的皇帝,脸已经是青得发黑,手在颤抖,若是说下一刻就会拿刀砍人,贾玄石绝对相信。 “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看看。这是敌军送来的信,就是为了挑衅我!混蛋!” 苻生似乎还能控制自己的怒气,这让贾玄石有些吃惊。 不过他还是接过信,瞬间就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深深恶意。 “猜猜我是谁? 没错,你猜对了,我是赵川,你问我来做什么,我来杀你的呀,这还需要问吗? 好了,言归正传。 现在长安在我手上,当然,强太后也在我手上。 昨夜真是不小心呐,我一个没注意,长安的军械库失窃了,你也真是的,城里也不派人维持治安,那些愤怒的民众啊,冲到支持你的大臣们家中,啧啧啧,那叫一个惨啊。 那些冲动的家伙们喊着什么: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还要杀人放火,我都拦不住啊。 不过呢,早上火已经灭了,至于具体怎么样呢,我也不知道呀,你是不是很想回长安看看呢? 我在长安北门摆了一桌酒,你一定要来啊,这大热天的,不来酒菜都要臭了,多浪费啊你说是不是呢? 哦,对了,我已经跟苻坚送了一封信,让他也回长安来一起喝酒,人多热闹点嘛,你说他会不会来呢?会不会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呀。 我跟梁影要成亲了,本来很早的事情,不就是因为怕你嘛,害我现在还没成亲,不过没事,到时候我会请你来的,没错,是你的灵牌,我洞房的时候还会邀请你的灵牌去观摩一番呢。 你说梁影那时候会不会热情似火,分外妖娆呢?我觉得一定会啊,她恨你恨到想吃肉喝血,恨不得当着你的面跟我巫山云雨气死你呢。 算啦,那些都是小事,毕竟当初是我抢了你的女人嘛,总会心里有点愧疚是不是? 好了,说了这么多废话,只是想告诉你,苻坚在你背后,我就是在写信气死你。 不怕死的话,尽管回长安来找我,放马过来便是。 特地告诉你一声,你,出局了。在地下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玩吧,废物。 ” 呃……贾玄石觉得自己是苻生,只怕会立刻带着人去长安城杀了那个什么赵川,就算有苻坚在后面也不怕,反正在死以前,也会拖你下水的! 然而贾玄石发现,苻生居然在发抖。 他居然怕了!一个杀人魔王居然在害怕,他在怕什么,难道是在怕死么? “这是激将法,一定不能上当,若是撤军回长安,得到消息的苻生,一定会对我穷追不舍,那样的话,就必须跟苻坚打一场……” 苻生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泾河对岸响起了叫骂声,只有上百人,但不知为何,叫喊的声音特别大。 “弟兄们,苻生已经败了,长安丢了,你们的老婆说不定都在和别的男人睡觉呢!” “苻生若是回师长安,苻坚一定会追击的,到时候你们死定了!” “哈哈哈哈,苻生败了,苻生败了!”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让苻生一阵阵心惊胆战! “来人,骑兵准备,去将那些人抓回来!” 手下自然领命。 然而片刻之后,苻生手下骑兵斥候死了三四个,对方一人双马,逃之夭夭,速度奇快无比,简直比池塘里的泥鳅还要滑溜。 过了一会,那些人又返回了。 “苻生败了,苻生败了,苻生妙计安天下,陪了太后丢长安!” “苻生败了,苻生败了,苻生妙计安天下,陪了太后丢长安!” “苻生败了,苻生败了,苻生妙计安天下,陪了太后丢长安!”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不当做一回事。 尼玛,他们这些人都是长安本地人,要是长安丢了,他们的家眷怎么办? 人家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哪一家哪一户,男人做什么去了,在苻生大军里面担任什么职务。 小兵可能没人理会,但是,那些将校的话,绝对是那些人重点招呼的对象,真是,这次真是要出大事! “陛下,还是将那些将校集中起来训话吧,不然的话,军心浮动,就不好控制了。” 忽然,那些一人双马的骑兵,往里面扔了一颗人头。 “赵诲,司隶校尉,苻生爪牙,平日里多有不法,恶贯满盈。赵川大当家已经将其斩首,首级给你们看看!” “跟着苻生一路走到黑,就是这个下场!” “跟着苻生一路走到黑,就是这个下场!” “跟着苻生一路走到黑,就是这个下场!” 声音越来越远,对方这些人的武艺相当高超,弓手射了一轮,一个都没中,这些人来来回回的不断骚扰。 苻生手下诸将,无不胆寒! 赵诲是苻生的宠臣,像条狗一样被别人说杀也就杀了。 之前大家还担心长安的家眷问题,现在看来,这不是瞎操心,而是很现实的担忧啊。 攻占长安的这支军队,生怕自己不相信他们会来这一手,所以还送来一个“证据”。 手腕够老辣的! 正在这时,校场上响起了号角声! “苻坚大军打过来了!” “什么,不可能,他们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打过来,隔着百里路呢!” “昨天晚上是谁值守的,斥候的情报呢?” “谁还管那么多,等会直接投降得了。”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苻生军队大营已经成为一团乱麻,苻坚选择的进攻时间也太好了! 慌慌张张的列好阵型,苻坚已经等待多时,他居然很有风度的等待苻生列阵,颇有些宋襄公的妇人之仁。 “苻生,你囚禁太后,企图杀死太子苻柳,篡夺皇位,到现在还不知错吗?非要我们秦国的同袍们手足相残才开心?” 苻坚一身暗红色的盔甲,威风凛凛的站在队伍的正前方,他身边有一个穿着“微型”皮甲的六七岁少年,正是苻柳无疑。 苻柳低声对苻坚说了几句话。 “太子殿下说,放下武器的,无罪赦免。但若有死战不退者,战后杀全家!首恶只有苻生一人而已,其余之人都是胁迫。” 此言一出,苻生大军之中一阵动摇。 他喵的,苻生又不是什么有“领导魅力”的人。 大家当兵吃粮而已,明知道现在军心动摇,人比对方还少,长安又丢了,这时候谁跟着苻生一条路走到黑? “放下武器者杀!不听号令者杀!畏惧不前者杀!陛下,请下令冲阵!” 贾玄石来到苻生面前,慷慨激昂的大叫道。 苻生点点头,不能再拖了。 自己大军的情况,他心里没有点逼数么? 呜呜呜!一声苍凉的号角响起。黑甲军在前,其他的杂鱼和新兵在后,苻生一声令下,全军压上,直接梭哈。 要么,在逆境上赢苻坚,一劳永逸。苻坚死了,赵川这条咸鱼,也只能退回洛阳蹦跶了。以后想怎么收拾都行。 要么,轰轰烈烈的死,然后……成为一条死鱼。 惨烈的厮杀开始了,几乎是一瞬间,苻生的队伍就开始乱起来了。 往回跑的,放下兵器的,跪地求饶的,甚至拿弓箭瞄准苻生的,不一而足。 苻生被自己人的暗箭射下马,不过他力大无穷,还有一战之力。 正在这时,对面冲过来一员小将,拿着一杆方天画戟,仿佛吕奉先再世。 “狗贼,受死,吃爷爷一枪!” 苻生拿自己的长枪抵挡,没想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 虎口一阵阵疼痛,居然打不过对方? 苻生一阵错愣,好像没听说秦国有谁这么能打啊? 邓羌是厉害,但是邓羌厉害的是兵法,而非战阵上的短兵相接。 是苻坚手下又招募的人吗? 战场上就是瞬息万变的,苻生在一愣神的时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至少有十几杆大枪,指着自己的脖子,苻生恨恨的看着眼前的小将,但是毫无办法。 “嘿嘿,我叫吕光,谁会跟你一对一较劲,我这里这么多人,合在一起玩死你,你在看看你的大军如何?”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苻生,侧过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什么“他的大军”了。 到处都是跪在地上,将兵器丢到一边的人。 长安都丢了,家眷在人家的控制之下,这仗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苻生这个人,一直自傲的,就是自身的武勇,他从来都漠视所有人的利益。 别人跟着他,出力,那是理所应当的,不完全出力,他就要杀人。 所以他越来越弱。 而赵大官人,为了收买部下的心思,可以为对方牵线搭桥介绍“女友”,可以许下重诺,不吝赏赐,全盘考虑部下的需求。 家眷,子女教育,俸禄等等都提上了日程,所以赵川越来越强,一呼百应。 很多时候,平日里看不出来的信用,到了关键时刻,有的会成为及时雨,成为击垮敌人的关键一击。 有的则会是丧钟,成为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十九章 再见了天王 原本守卫长安东城门的老丁,此时站在苻坚的府邸,也就是东海王府门前守卫,而赵川赵大官人,此刻已经进入了东海王府。 上次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几年前吧?赵川都有些不太记得,位于洛门东的东海王府。 那时候,苻生似乎可以为所欲为,而现在苻生……在劫难逃。 苻融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何法倪要生了,但孩子一直出不来。适逢长安大乱,找稳婆也找不到。贞娘也才生不久,根本没办法去帮忙。 “有什么事情那么急的。”赵川不满的看着像是热锅蚂蚁一样的苻融。 “倪妹妹她,她……”苻融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行了,你回书房吧,面壁思过,这里有我呢。” 苻融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转身就走。 “唉,真是的。” 赵川叹息了一声,走进房间。 何法倪双目圆睁,美丽的脸上全是冷汗,虽然没有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不过也没多少力气了。 “我不知道你难产,不过现在我能攻克长安,我们多少也有点缘分吧。” 他握住何法倪的小手,却见对方眼中有泪水流出。 “你师父呢,已经不存在了,我跟他过招,是我赢了,你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认识这个戒指吗?” 赵川将那枚戒指拿出来给何法倪看。 何法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孩……孩子,是……你的,你……相信我吗?” 断断续续的说出想说的话,何法倪居然害怕赵川会不救她。 “即使是你和苻融的孩子,我也会救你们的。不过我相信你说的,纯粹直觉,把一切交给我吧,不会让你死的,放心。” 赵川的语气很温柔,对于何法倪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 之前,她就有听说,长安会变乱,没想到赵川真的来了,还来得那么及时。 从空间袋里掏出专业的医疗器械,已经接生过一次的赵川轻车熟路的开始工作…… 很久之后,房间里传来一声“哇”的啼哭声。 苻融像是多长了两条腿一样,一路飞奔到产房,看到赵川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呢。” 苻融的脸瞬间就垮下去了。 如果是个儿子,对于他稳定家庭而言很重要,可惜却是个女儿。 前段时间长安变乱,苻菁的乱军冲进东海王府,苻融的肾受了些创伤,已经不能人道,他就指望着这个孩子呢,没想到,现实还是这么残酷。 “师父,没事了,只是些小事情而已,她们母女平安,我就放心了。” 看到苻融似乎言不由衷,赵川没有多问,那些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 “你大哥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长安的局势,你来掌控吧。” 赵川拍拍苻融的肩膀说道:“你现在也到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去吧,长安的平民已经组织起来了,你去诏安他们吧,这些人也害怕你大哥回来以后秋后算账呢,让他们安心吧。” 苻融感动的点点头,这一年来他的身体壮实了许多,也留了胡须,看上去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师父,你不等着我大哥回来吗,毕竟收复长安这么大的功劳。” 苻融有些疑惑的问道。 赵川笑而不语,没有回答苻融的问题。 人心啊,是最善变的,也是最可怕的,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苻坚看到长安那么多贵族被杀,虽然那些人都是支持苻生的,虽然那些人他也很想杀,但为了安抚人心,他不介意把赵川的脑袋借来用一用,平息那些纷争,巩固自己的统治。 这虽然只是可能性很小的选项,但赵川要为自己的女人负责,为自己的理想负责,为追随自己的人负责。 梁安,现在谁都知道是他赵川的人,潼关也在自己手里,两关一川,再加上洛阳和弘农,他赵大官人也不是没本钱的人,谁想找茬,放马过来便是。 何必把脑袋放在苻坚手里,考验对方的人性呢? 既然已经是“军阀”了,那就必须要有“军阀”的思维才行。 “洛阳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回去呢,要知道,你那两个师娘,洞房的时间都是独守空房的,她们现在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为师要赶快回去灭火呀。” 赵川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特别是谢道韫,回去肯定有他赵大官人好看的。 “那么,我这就回去了,赶紧找个稳婆,看看何法倪的情况。虽然我觉得没问题,但凡事就怕万一的,明白吗?” 安抚好了苻融,赵川大踏步的走出东海王府。 “老丁,把乡亲们叫上,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我赵川带着大家,去洛阳,吃香的吃好的。” 赵川一声怒吼,豪情万丈! 老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听说苻坚就要回长安了,难道你不等他回来,给你庆功么?” “苻坚,他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赏赐给我的东西呢?我要的是这天下,他肯给么?” 这话说得虎躯一震,老丁有些不敢相信赵川居然有这么大的志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对你的崇敬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像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是老丁此刻的真实心情。 走到长安城东门,这里已经堆满了人,有赵川带来的士卒,也有长安本地的军卒,甚至有些是赵川的老乡。 “将士们,乡亲们,走,我们去洛阳,迎接新生活。你们信我赵大当家的,就跟我走!” 一声令下,人群缓缓移动,穿过长安东门,队伍浩浩荡荡,却又是井然有序。赵川分出所有的马匹,用来拉车,驮行李。这一趟来长安,为的不是苻生,而是长安城的人口。 能在长安城谋生的,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普通农民,根本就呆不住。 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工匠,多少手艺人,多少医者,这些都是无形的财富。 人,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财富,有了人,没有地盘可以抢地盘。 没了人,有地盘也会丢。 很久之后,赵川早已带着人离开了长安,留下的人却看到从北面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那是苻坚的龙骧军!还有战败的俘虏。 当然,里面还有被五花大绑,坐在囚车里的苻生。 苻坚志得意满,他已经赢了,虽然可能不是唯一的赢家,但一定是最大的赢家。 苻柳只有六岁,还需要人辅政。如果不出意外,一两年之后,就是苻柳“禅让”,自己登基的时刻。 吕光,邓羌,张蚝等人,都是自己麾下的猛将,还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的?没有了! 正在这时,苻坚看到长安城北门大开,城头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苻融! “大哥,我来给你牵马。” 苻融快步的走下城墙。 他跑过来,到苻坚跟前,兄弟二人见面,感觉隔了百年。 “赵川来了?他攻下了长安城?带了多少人?为什么没有被苻生发现呢?” 苻坚现在真的很想见到赵川,除了兴奋,心中隐隐也有一丝畏惧。 这家伙今非昔比,当真是厉害了! “师父,哦,是赵川,他已经返回洛阳了,他说我已经长大,应该出来做点事情,所以就把长安城的城防交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吗? 苻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但又说不上来。 按道理,自己对赵川没有杀心啊,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 苻坚很有些费解,不过此时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苻氏一族是大族,子侄众多,按规矩,谁都有机会继承,而且有些姓苻的王都不在长安,这也是当初苻健大肆封赏的后遗症。 现在,要快点让长安城的局势稳定下来,同时呢,要让苻柳快点继位。只有苻柳继位,才能保证自己执政的合法性。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而且不是一两天,甚至一两个月能够见效的,至少在一年之内,自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经历去应付外患。 还有,赵川的洛阳,弘农,乃至汜水关,估计都不会吐出来了。但相应的,潼关自己一定要掌握在手里,这又需要花一些时间去跟赵川博弈,对方是不会那么老老实实交出潼关来的。 “大哥,进城吧,别犹豫了。适逢大乱,人心不古,现在是要争分夺秒啊!” 看到苻坚现在还在思考问题,苻融真的着急了。 “我明白了。” 苻坚点点头,对身后的队伍喊道:“进城!接管城防,有不法作乱着斩!” 长安是龙骧军自己的地盘,这些人当然不会去抢劫,不过他们却要防着有泼皮流氓来浑水摸鱼。 大军进城,苻坚才察觉到不对劲。 尼玛,这长安城的人,感觉好像是少了许多,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被杀了?赵川也不是喜欢杀人的那种人啊,相反他还有些妇人之仁。 在主干道上走着,苻坚发现一户豪强大门敞开,里面一片狼藉,屋子基本上被烧成白地,到处是死去的男性,就这样躺在地上。 那叫一个惨啊! 苻生回头一看,这是赵府,赵川并没有因为是同姓,就放过对方,很明显,这一家人是苻生的铁杆,平日里做下很多不法的事情。 “昔日倒行逆施,所以有今日之祸么?” 苻坚暗叹一声,赵川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人,该杀谁,不该杀谁,他不会多杀一个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贯满盈之人。 “大哥,强太后在大兴善寺,我们已经走过了呢。” 苻融在一旁善意的提醒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天王宫看看。当年我就看这个宫殿不顺眼,以后等我登基,第一件事情就是拆了这座天王宫,重建未央宫!” 苻融没想到苻坚居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顿时佩服的说道:“小弟一定辅佐大哥成就霸业!” “哈哈,好的,我们十年之内,横扫天下,建立一个大大的基业,给子孙后代吧,哈哈哈哈哈哈!” 苻坚今天说了很多话,看上去有些轻浮,这跟他平时表现出来的状态很不一样。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苻坚的年龄也不大,也才二十出头。 不是他成功得太晚,而是赵川崛起的速度太快。其实以苻坚的成就来说,他已经很厉害了。 天王宫像是被人狠狠的抢劫过一番的样子,地上到处都是太监和侍卫的尸体,倒是宫女们都不见了,有可能是被抢走了。 皇宫中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了,像是那种又笨重又不好拿的东西,比如铜鼎什么的,一时间没办法融化,又扛不住,时间还紧张,就那样孤孤单单在皇宫中晒太阳。 “这真叫一个惨啊,实在是太惨了。”苻坚暗暗摇头。 长安城至少已经有十几年没经过战乱了,就算当年桓温打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进入长安。 实际上虽然有苻健喜欢神经刀,虽然有苻生的残暴,虽然有八水帮横行不法,但总体而言,长安城比较平静,整体是向上的。 可是现在呢,大户们被抢了,平民们不见了,长安城少说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人间蒸发,这该如何是好? 苻坚心中一凉,似乎他接手的长安,并不是当初那个和平安定的长安了,破败,戡乱,许多富户毁于一旦,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呢? “大哥,大哥,我们还是去大兴善寺去见强太后吧,强家是豪门,爪牙众多,没有强家的妥协,咱们是没办法完全稳定住长安城的局势的。” 苻融看到苻坚再次走神了,有好心的提醒道。 “我知道了,走吧,去见强太后吧。”苻坚哀叹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他走在前面,似乎没有了刚才说话的兴致。 大兴善寺内,强太后抱着苻柳,放声痛哭。 两个儿子里面有一个要死,或者两个都要死,必须要做选择,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等艰难的决定啊! “孩儿啊,以后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那些王图霸业什么的,就不要去想了,真的。能活着就好,活在乱世,很多事情,是你一出生的时候就完全注定了的,明白吗?” 苻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第二十章 关中变天 强太后抱着苻柳,生怕有人会将其抢走一样。 老大苻苌,死于非命,据说是在战斗胜利前夕找到一位绝色美女,耐不住寂寞想野地里办事,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鲜卑慕容的人杀死,至于具体是谁杀的,至今都没有查明白。 老二苻生,好像马上就要死,活不过三天的那种,而且人心丧尽,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救他。 老三,就是自己怀里的苻柳,也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爱子女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 “婶婶,坚头儿来了。” 苻坚拉开禅房,对着强太后一拜。 他对强太后没有恶感,但是,权力之争,不是以个人喜好为转移的。半年以前,两人在长安的天王相见,彼此之间,是君臣关系,而今天,似乎早已变得不君不臣。 或者说根本就没办法从地位的角度开始目前的谈话了。 “若不是你叔父当年宠幸徐氏,就没有她养子张遇造反。长安,也不会有昨日的祸端,一切都是因果。 哀家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却又没有积什么德,所以才有今日境遇,罪过罪过。” 苻坚面部有些动容,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 “婶婶,你在先帝身边也是多年时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苻生是什么样的人,你同样心里有数。 事情到了这一步,需不需要我假模假样的送苻柳上皇位,然后逼迫他退位让贤?” “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你也不需要为难了。如果再折腾下去,这关中,只怕都不会再姓苻了。哀家就在这大兴善寺里吃斋念佛,你也别再折腾苻柳了,就让他在这里当一个小沙弥吧。” 强太后的语气里带着哀求。 禅让,远古时期的美好传说,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禅让的人,下场都比较惨,因为权力面前无父子,无兄弟,无妻儿。 苻柳如果继位,哪怕之后再退位,都会有一定的号召力,那样的话,即使苻坚不想杀,他手下人也会替他想办法杀,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与其这样,还不如报一个失踪,就在大兴善寺里当一个小和尚,然后在苻坚的眼皮底下,对方也不会担心。 “太后,写诏书吧,苻柳年纪尚小,难堪大任,遂废掉太子之位,传于苻坚。” 像这种事情,都是学汉人的。 需要遮羞布,那就来一块。大家都不想当所谓的“奸臣”,不希望被后世的史书说自己如何如何,所以必须的“程序正义”,乃是不可或缺的。 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你说那是衣服,那就是衣服了,是看不见的衣服,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穿。 苻坚的吃相不算好看,但比苻菁强,而且胜者为王,赢者通吃,能指责苻坚的人,都变成了死人。 “拿笔墨来,哀家这就写。” 强太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她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的风雨,或许剩下的作用,就是为了写这份诏书吧。 吹干墨迹,强太后把诏书交给苻坚,然后以三拜九叩的大礼,对苻坚行了个礼,这让一直注重礼法的苻坚感觉莫名惊喜而惶恐。 苻坚走了,刚刚还保持着肃然冷静的强太后,居然就这样无声的痛哭起来。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苻坚刚刚走不久,就冲进来四个全副武装的龙骧军士卒,随后这些人将强太后和苻柳强行按住,随后,走进来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文士。 “强家乃是豪强,苻柳乃是苻健之后,坚头儿心慈手软,难成大器。这就算是我王景略离开之前,送他的一份大礼吧。 吕光,送他们母子二人上路吧,记得了,杀你们的是王猛,不是苻坚。” 王猛随即转身,被按在地上的强太后和苻柳,脸上被贴上一张又一张被打湿的厚纸,他们手脚剧烈的挣扎,但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吕光,贞娘和我儿镇恶呢?”王猛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马车里,叔父,我们真的要走么?”吕光还是有点不想离开。 “吕光,你信叔父的,留在苻坚身边,没有前途,他虽然不会害你,但他如果哪一天不行了,也会把你拖下水的,明白么?” 吕光点点头,事实上,他也觉得苻坚很难成大气候,主要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苻坚的手腕还是太软了,在乱世,就是要雷厉风行才行,不然就没有活路。 已经有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一下,这里有我留下的一封信,然后交给你主苻坚吧。放心,你主会让我走,也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在苻坚身边那么久,何时欺骗过你们。” “是,先生!” “走了,吕光,去驾车,我们现在就去洛阳,什么都不需要带。” 王猛招呼一声就出了大兴善寺,门口有一辆两轮的小马车,贞娘从窗户伸出头看到王猛走过来,脸上全是喜悦。 “走吧,赵川那小子还欠老夫一个很大的人情,到那里,我们要吃好的,住好的,还要当大官,让我儿镇恶以后当个大将军。哈哈哈哈哈!” 王猛很久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他托起贞娘的下巴,在对方嘴唇上啄了一下说道:“老夫子嗣太单薄了,贞娘以后没事就给我生孩子吧。” “死不休,生镇恶的时候疼死老娘了。” 贞娘挽着王猛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怀里的儿子王镇恶正在熟睡,马车丝毫不起眼的使出长安东门,向潼关方向驶去。 东海王府里,苻坚正在跟苻融逗弄何法倪刚刚生出来不久的女儿,就收到了他派给王猛的亲兵送来的一封信。 “什么!强太后和苻柳都……” 信纸飘落到地上,苻坚刚才还志得意满的脸上全部都是颓唐和无奈。 在信中,王猛首先告诉苻坚,现在长安的局势其实很乱,龙骧军也不是他的绝对嫡系,随时有可能被心怀不轨的豪强拉拢,只要他们有筹码。 最大的筹码,就是苻柳,没有了苻柳,他们翻不起浪来,毕竟有一个执政合法性的问题。 苻生,他已经偷偷派人去杀掉了,你现在应该都能看到对方人头。 苻柳和强太后,是他亲眼看着亲兵杀死的。 这些事情,请都推到他王猛身上,通缉也不要紧,这是共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送给你苻坚的一份礼物,也是最后的礼物。 从此以后,长安的大权在握根本就不需要在犹豫什么了,直接一点,按照自己心目中的样子,改造关中就行了。 苻家肯定还会有人作乱,直接一个字,杀,没有了强太后和苻柳,那些人什么都不是。 只要做得好,后面的人会忘记你当初的狠心。 然后就是叮嘱他修生养息,注重法律等等。然后又说晋国有中兴的趋势,没有变化的话,不要去招惹晋国,不要成为桓温称霸的绊脚石。 最后建议苻坚用一场大婚,来安定长安动乱的局面。 可以说是好话说尽了。 苻坚站在原地咀嚼王猛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对方跟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突然离开,自己似乎都不会做事了。 “大哥,我觉得先生说得有理。你不想做又必须去做的事情,他帮你做了,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安抚强家就行了,他们不会闹起来的,毕竟苻柳都没有了,他们还能拿什么闹腾呢?” 苻融捡起地上的信纸,十分诚恳的对苻坚说道:“大哥,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如果关中乱起来了,会死更多的人,成百上千的死人,如果说死强太后和苻柳能够让一切平静下去的话,我觉得他们的死是值得的。” 苻坚深深看了苻融一眼,欣慰的说道:“苻融,你真的已经长大了,可以给大哥来帮忙了,现在百废待兴,真的很希望你能站出来。” 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只能将错就错,然后把责任推在王猛身上。 他也明白了王猛的心思。不想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好聚好散,临走前还推自己一把,顺便在把王猛自己弄得在他身边混不下去。 果然是一流谋士,根本就是算无遗策。 很快,从监牢传来消息到东海王府,苻生“羞愧自尽”。 苻坚暗叹一声,王猛做事当真是干净利落,说今天杀你,那就是今天杀,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这一天,苻坚剪除了所有对手,包括苻生,苻菁,还有那个本身并没有什么罪孽的苻柳。 他收拢了长安的一些败军,跟龙骧军在一起整编,组成禁军,取代从前黑甲军的位置,号称龙捷军。 此时又有苻健一脉的残余逃出长安,在各地揭竿而起,纠集氐族豪强,甚至一些汉人地主豪强,形成了许多微不足道的割据政权,企图与苻坚对抗,但苻坚一直守在长安并未异动。 十天后,苻坚娶强太后之弟强平之女为妻,与氐族大豪强的强氏达成和解,分享权力。 此外,原潼关守将梁安,上表说自己老眼昏花,不能担此重任,希望能去洛阳养老,并带走梁氏一族的族人至弘农,在弘农安家屯田。 随即苻坚准许了梁安名为乞骸骨,实为叛逃的行动,并排除五千大军由大将徐成率领,进驻潼关,守住长安的东大门。 洛阳,深夜,赵川府邸。 谢道韫坐在床上,背对着墙,留给赵川一个修长而俊雅的背影。她的身体似乎还在因为抽泣而颤抖。 “还在生气么?” 赵川走过去轻轻环抱着她。 “都成亲了,要给为夫脸色看么?” 赵川吻了谢道韫脸上的泪水。 “谁成亲了,那是陆长生好不好,我又不瞎。” 谢道韫气鼓鼓的捶打着赵川结实的胸膛,最后忍不住还是趴在他怀里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 “你看,我不努力的话,将来,如果桓温的儿子问我,诶,听说你夫人很好看又有学问,我特别想她在床上教我诗词,你觉得怎么样?不同意杀全家哦。那我该怎么办? 是先叫人冲过去把他杀了,我们全家亡命天涯,还是把你送到他床上,看着你每天以泪洗面?” “说什么鬼话,桓温家教甚严,子女无不是知书达理之辈,怎么会有这种衣冠禽兽!” 谢道韫羞红了脸怒斥赵川。 呵呵,是这样吗?桓温家其他人还好说,但是那个攻破建康,大开杀戒,建立桓楚的桓玄,可是个狠角色啊,他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只要他觉得看我赵大官人不顺眼的话。 “外面的世界还很不安全,人吃人,所以我只能拼一拼。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洛阳快速的在繁荣,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在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我们一定要忍一忍。” 灯火下赵川的脸看上去有些神圣。 “忍什么呀,我忍不住了,人家都快二十三岁了。” 谢道韫捧起赵川的脸,情不自禁的热吻起来,帷幕一拉,里面立刻传来深沉而粗重的喘息声。 “诶?孟姜,你怎么会在这里?” 才过来没一炷香时间,谢道韫就用薄毯子裹住自己的上半身,面色酡红的看着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王孟姜。 “姐姐,说好了我们一起的,你可不许先跑哦。” 她深情的看着一脸狼狈的赵川,忽然噗嗤一笑,随即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孟姜,要不上半夜给你,下半夜我再来吧。” 黑暗中,谢道韫一边忍受着赵川的轻薄,一边气喘吁吁的哀求王孟姜。 “不要,我就是喜欢这样呢,每天都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喜欢川哥哥,也喜欢道韫姐你啊,忘了吗,我们认识都十几年了。” “嗯……”谢道韫认命一样的哼了一声,决定把主动权交给赵川,让他引导自己做一个新娘子该做的事情。 房间里开始继续鸣奏春天的序曲,延绵不绝。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多年的等待,长久的期盼和煎熬,避开了无数的诱惑和威胁,三人终于修成正果,共结连理。 第二十一章 种大田,作大死(一)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在赵川的书房内,传来一阵阵靡靡之音。 “你这个家伙以后肯定是个好色的昏君……不要了,我们回卧房好不好?” 房内传来谢道韫带着喘息的哀求声。 “不要,我想你了,就在这里。”赵川无耻的说道。 谢道韫已经没了言语。 刚才自己正在写书,赵川进来不由分说的就抱住她,轻薄她,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脑子里还残留的理智安慰自己说,反正已经成亲了,明媒正娶的,反正也没人看见,就随了他吧…… 很久之后,书房内一片狼藉,两人肌肤相亲,就裹着一条毛毯,靠着墙壁说私密话。 “白日宣淫,还是在书房,你已经越来越过分了,一步步的得寸进尺!” 谢道韫恶狠狠的对赵川说道,脸颊带着嫣红,刚才自己云里雾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回过神来,太羞耻了。 在谢家严厉家教下的我,就是这样一个贪欢的女人吗?有些事谢道韫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赵川吧,就像赵川很喜欢她一样,愿意用金山银山换她回来。 “你不喜欢吗?如果你有一点抗拒,我都会停下来的,刚才我们不是和那些恩爱夫妻一样吗? 再说这年头比我荒淫的多了去了好吧,我对自己的夫人色一点也是问题么?” 赵川就像是后世的渣男一样,反正吃就是吃了,你奈我何的态度。 谢道韫默然,赵川狡辩得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婚姻就像是一个分水岭一样,里面和外面判断标准是截然不同的。 婚外男女间的那些破事,被人谴责,为社会所不容。 然而在婚内就是感情和谐,夫妻恩爱的表现。 谢道韫猛然间才醒悟,原来,她已经是一个地道的有夫之妇了。两人间婚事拖的时间实在太久,她对赵川又早已心有所属,一时间居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某些闸门一打开,就会滑向罪恶的深渊,谢道韫觉得自己已经被赵川这厮带到沟里面了,这个问题还真扯不清楚。 “你不住洛阳宫,真的没问题吗?”谢道韫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慢悠悠的问道,她拉着对方的手,抚摸着那长着老茧的手指。 “没问题啊,洛阳宫呢,作为读书人学习的场所是最好了,作为一个为天下读书人谋福利的存在,名垂青史。 我赵川就算骗了你们这些女人的青春,就算造成很多人的不幸,只要做到这一点,此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切,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我没办法否认啊,这真是自古未有的壮举。”谢道韫脸上颇有一些自豪的情绪,似乎刚才那些白天在书房里的床笫之欢也不算什么了。 “我抱你去卧房,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孟姜她们弄得怎么样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呢。” “我也要去。”谢道韫有气无力的说道,她这几天快被赵川折腾散架了。 “这几天你不累吗?”赵川好奇的问道。他有系统增强了体质,但是谢道韫体质很弱啊。这几天两人沉溺于夫妻间的房事,虽然欢乐很多,但多少还是会累的吧。 “罢了,我也不想她们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你抱我进书房的内间吧,我在这睡一觉。” 躺在床上,谢道韫嘴角带着微笑,一直牵着赵川的手,慢慢松开,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是深沉。 “娶妻的感觉,真是不错呀!”赵川穿好衣服,伸了伸懒腰,走出书房。一直折腾多年,冲破重重阻碍,终于睡了自己的老婆,这看上去有些荒谬,但却是他和谢道韫之间的现实。 赵川收拾了下有些忧郁而犯贱的心情,今天以太馆有重大事件!必须要去。 “主公,这边,在最里面,四周都是内卫,绝对保密。” 以太馆门口的孟昶,看到赵川来到,凑到他耳边慢慢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洛阳城今日戒严,苍蝇都飞不出去,确保万无一失。” 赵川点点头,孟昶自娶了赵安宗之后,一日老成过一日,做事越发仔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做大事了。 “前面带路,不要声张。”赵川低声说道。 “主公,在下替天下读书人谢谢你。” 突然,迎面走来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跟那个叫何承天的少年,似乎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你是……徐广,何承天的舅舅,对吗?” 俗话说外甥像舅舅,果然不假。 “没错,在下正是徐广,现在在以太馆担任教授一职。之前令正(古时对朋友妻子的正式称谓)邀请我来洛阳,在下虽然是谢奕家门客,不敢忤逆谢奕掌上明珠的要求,但是心中还是颇有怨言。 今日见到主公所作所为,当真是感觉自己过去是井底之蛙啊。” 徐广说得十分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 赵川心中暗想,要是你知道我刚才跟那位谢家明珠在书房里有多么疯狂和肆无忌惮,沉溺于夫妻人伦之事,大概会拂袖而去的吧,果然是人前一张皮,你永远看不到人后有什么事情。 往里面走,庭院深深,以太馆门面不算大,但占地却不小,为了某些“试验”能够进行,赵川划拨了很大一块地方,连续打通了连着的几家大宅院,并把周围所有房屋全部清场,安插内卫,日夜守护。 “川哥哥,你来了。”王孟姜像是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扑到自己怀里,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周围的徐广啊,康权等人都装作自己没看见,长安君虎着脸,却也是无可奈何。 “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杰作现在如何了。” 王孟姜拉着赵川的手,几乎是在拽着他往里面走。 一个并不是太大的圆轮,上面密密麻麻的插着用木块雕刻成的小字,排列得很是整齐。 比起当初那个“山寨版”,这个虽然依旧不是可以长期工业化使用的“最终版”,但已经强了太多太多,离赵川心目中的那种已经比较接近了。 “川哥哥你当初说了个方案,我想了想,也觉得你那种会比较好。不过对于这种木雕要求比较高,要是随便弄的话,那就装不进去了。” 不得不说,王孟姜真是个人才,你只要好好点拨她一下,后面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 赵川为什么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对王孟姜倾囊相授?当然是希望找一个可靠的帮手,凡事不需要总是自己亲力亲为呗。 调整好转轮的高度,王孟姜开始转到把手,转轮上面的纸上留下了又小又密,却又很清晰的字迹。 “看,这就是书圣王羲之家嫡女王孟姜手书,噹噹噹!” 王孟姜得意的将那张纸拿起来,递给赵川说道:“按你说的,论语通译,下面的注释也按照你的要求改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估计会有读书人骂你,那些都不是问题啦,道韫姐会帮你的。 怎么样?评价一下?” 我还能说什么,你这简直是在开挂嘛! “鬼斧神工,天下能工巧匠不及娘子万一。”赵川一脸谄媚的说道。 “你就是在哄我吧,不过我喜欢听,好了,这里不需要我了,累了两天,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回卧房休息了。” 王孟姜给了赵川一个明媚的眼神,那意思是在说,娘子我洗白白了等你,一定要来哦。 赵川表示我一定到。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孟姜走后,赵川翻看这两天自己这位二夫人做试印刷的《论语通译》,暗暗点头。 按后世的标准来说,这质量简直辣鸡好吧,从纸张到印刷简直一无是处。 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看,已经是神物了。 “先生,自此以后,你和你外甥,大概是没办法离开洛阳了,我也是逼不得已。 限制你们的自由,比别人杀我全家要好,还请理解。” 赵川拍了下徐广的肩膀,对方受宠若惊的说道:“这个在下明白,和名垂千古比起来,在下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没想到将来青史上也会有我徐广的名字啊,能来以太馆实在是太好了。” 赵川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年头知识分子极度渴望出名的欲望。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如果再能造福后世,名垂青史,那就更好不过了。 现在赵川做的事情,很符合这个朝代的价值观。 “嗯,你去忙吧,我四处看看就好。” 赵川发现康权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 “康先生,你这是……” “主公,来来来,这边这边。” 康权拉赵川到了炉子旁边。 “主公你看,按照之前你提供的配方,我们终于弄出来了,而且你从长安带回来的人里面,我又找到了几个过去给司马家烧过官窑的老师傅,改进了一下,就有现在这样的东西了。” 一只琉璃做的老虎,颜色倒是挺好看的,只是么……这玩意跟自己想得有些不一样啊! 琉璃是玻璃制品,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玻璃。 唐代李亢在《独异志》提到过玻璃,其中有这样的记载: 开元间,有长安贩夫王二狗者,尝往返淄郡贩丝,微利也。一日,孤馆遇盗,财物尽失。二狗叹曰:天不助我。遂悬梁欲自尽。冥冥中见一老者,锦衣玉带,头戴朝冠,身穿红袍,白脸长须,温文尔雅,左手“如意”,右手“元宝”,高祖赐封财帛星君李相公是也。星君曰:“尔当大富贵,岂可轻生!不闻淄州出琉璃乎?”又舍元宝一枚,乃去。二狗遂贩琉璃,成长安首富。又感念星君所赐,易名元宝。 说的是开元年间(唐玄宗前期)一个叫王二狗的人,得神仙指点,贩卖琉璃成为长安首富的故事。 琉璃相传是从大秦(古罗马)传过来的,又被古人发扬光大,其中流光溢彩,所以被叫做琉璃。 然而赵川需要的不是工艺品,而是玻璃。不能说康权没成果,只能说,对他赵大官人而言,还没什么大用。 “做得很好,加油吧,下一步是无色的琉璃,朝着这个方面努力。”赵川言不由衷的勉励道。 哈?无色的琉璃?你敢吹牛吹得更大些么? 康权有点不敢相信,他觉得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那个……这世间真的存在无色的琉璃么?”康权疑惑的问赵川。 “对,一定有,我以项上人头做保证。” 康权也走了,听说陆长生在接受了自己的“针灸治疗”之后,有了很大好转,陆纳给他找了一门亲事,乃是弘农杨氏的大房嫡女,人赵川还没见过,毕竟没进家门。 陆长生这厮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大龄单身了吧。 一边碎碎念的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赵川一边走出以太馆,出了城门,来到洛河南岸的荒地。 很多移民在这里开荒,建设村落,一片繁荣景象。沿着渡口,到处都是做小买卖的行商。 “长安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有了这么多人口,看来一方面可以拖慢苻坚的发展速度,另外一方面就是开荒了。” 忽然,赵川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多少次在梦中出现,伴随着泪水与悔恨自责。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结果再一看,人又不见了。 “大概是我最近房事太频繁了,以至于老眼昏花,看来以后还是要过有规律又节制的生活才行。” 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 苻坚弄得自己精疲力尽,终于占据了空空如也的长安,鲜卑慕容在舔伤口,慕容伟需要巩固统治,桓温忙着回建康废帝,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样子,赵川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有至少两年时间可以喘息下。 “也是时候在洛阳宫开办书院了,那么大的宫殿,死气沉沉的,也没什么意思啊。要有欢声笑语读书声,那才是有意思,何必让那么大的地方都空着呢?”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脑洞,早就看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不爽了,拆掉又会有很多副作用,又会被人诟病,所以啊,还不如废物利用呢,说不定将来还是一段佳话。 第二十二章 种大田,作大死(二) 夜渐渐深了,赵川在给王猛安置的宅院卧房里,看着贞娘怀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师父,你确定你给他起名叫王镇恶?” 赵川心中一阵古怪,王镇恶不是你孙子吗?怎么突然变成你儿子了,难道这是因为我的乱入而改变的么? 其实他也不想想,王猛这一世连老婆都换了,把孙子的名字安插在儿子头上是件离谱的事情么? 贞娘溺爱的抚摸了下婴儿的头,对赵川和王猛说道:“你们不要吵着我的石头了,有事去书房谈吧。” 自从生了儿子以后,王猛家中贞娘的地位直线上升,这位中年大叔直接将赵川拉到书房,一碟小菜,一壶浊酒,这就开喝起来。 两人聊起当年在长安的往事,都是唏嘘感慨,时间不过是两三年而已,却像是过了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当年高高在上的,比如苻健,比如苻生,比如慕容俊什么的,早已化为一捧黄土,被风吹雨打去。 当年长安城的一个厨子,现在已经是洛阳的主人,身边美女如云,麾下雄兵猛将,称霸一方说不上,却也能在洛阳呼风唤雨了。 当年谁能料到赵川会取得这样的成就呢?王猛自认为自己眼光还是很准的,却也感觉赵川超乎了自己当年的预料。 “老夫半生奔波,现在已经娶妻生子,是该为身后之人考虑一下了。 楚汉之交,霸王灭,英布反,刘邦欲使太子刘盈领军平叛,吕后苦苦哀求,最后刘邦只能‘提剑自取之’。如今老夫总算体会到当年汉高祖的心境了。” 例子不恰当,但是道理很明白。 这话王猛也只能跟赵川说说,要是宣扬出去,自比刘邦,那简直是闷声做大死。 无论什么朝代,古代还是现代,中国人都讲究“封妻荫子”一说。 简单的说,就是给妻子称号,让儿子能继承爵位,出生就有高起点。当年刘邦那句“提剑自取之”,可谓是说出了这时代中年男人的豪情与无奈。 “师父,我们这才刚刚开始,占据洛阳。可以效仿当年周文王,天下布武呢。”赵川打蛇随棍上,开始拍起马屁来。 他若是周武王,那王猛就是姜子牙。 “得了,你打算怎么办。平静的时间,最多也就两年吧,洛阳一地,你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王猛并不是特别看好赵川,洛阳的地理劣势摆在那里。夹在鲜卑慕容与关中苻家之间。 “当然是种田啊,而且是种大田。为了种田,我洛阳宫都不住,留给学子们读书,还要在那里发展出版业,开科举选拔人才,发展手工业赚取钱财,屯田准备打仗。 还要种植新的作物,要高产的,要用化肥。” 赵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很多名词王猛都不太明白,不过思路倒是没问题,那便是“不折腾,求发展”。 “你果然是胸怀大志,能放下洛阳宫的诱惑而不去住,确实令人欣慰。之前我还担心你迷失在洛阳宫的诱惑当中。 那座宫殿年久失修,确实不适合居住,按你说的开辟为学堂,这是个壮举,也会让很多有识之士明白,这年头谁才是真命天子,来,当浮一大白!” 王猛将杯中的浊酒一饮而尽,却听赵川不满的说道:“师父这酒也太差劲了,完全对不起你这身份,明天徒儿送几坛好酒过来孝敬师父。” 王猛微笑着点头,却是没有接这话头,而是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说道:“行啦,春宵苦短,别在我这邋遢汉子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回去陪着你那两位娇妻吧。” 王猛挥挥手将赵川赶走,一个人在书房里喝酒。 其实他倒是误会赵川了,赵川这家伙又不是来自古代,根本就没有那种“帝王”情节,什么住了洛阳宫就等于当了皇帝,赵川根本就没那种感觉好吧。 而且空空荡荡的宫殿很渗人,汉武帝就不喜欢未央宫,隋炀帝杨广就更别说了,恨不得赖在扬州不走。 至于那些辫子皇帝,更是喜欢游山玩水,乾隆先后六次下江南,玩的可是够远呢。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祖狄,桓温,谢安,不知道你能走多远呢,我的好徒儿。” 王猛没有说他临走时看上去是帮苻坚,实际上是暗地坑了对方一把的事实。这些不适合让赵川知道,因为相比来势汹汹的鲜卑慕容,苻坚那边的问题是最多也是最难处理的。 关中固有的封闭性,还有苻家内部此起彼伏的叛乱,氐族因为人口过少而导致的政权控制力不断减弱等等。 相比关中的混乱,王猛却听说,鲜卑慕容内部,一向风评很差的慕容伟,现在居然是一名“雄主”! 整天不近女色,只保留一个皇后,连从前还未登基时的宠妾都送走了。 他现在时间全部都在政务上,燕国国内修生养息,废除了慕容俊末期打算南下征服晋国的政策。燕国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效果非常惊人。 在范阳卢氏的穿针引线之下,慕容伟团结了一大批北方士族门阀作为执政的根基,那些人本身就是汉人,手腕比起只会打仗,出身马背的鲜卑人而言,更灵活,效果也更好。 而慕容恪也在约束鲜卑贵族不要搞事,所以王猛断定燕国现在是处于一个很明显的上升期,对外扩张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想到慕容伟现在做的事情,比他爹还要厉害呢?” 这年头喜欢杀人的胡人不可怕,那些人蹦跶不了多久。像是后赵的石虎什么的,都是昙花一现。 而最可怕的是懂得修生养息的胡人。他们说汉话,写汉文,着汉服,将来有一天取代东晋成为正统,根本就不是什么痴人说梦。 “桓温要废帝,要当权臣,这是他当年就有的梦想。一旦废帝成功,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啊。 恐怕燕国在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吧。一旦荥阳丢失,洛阳也势必不保,为之奈何?” 王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决定现在就去睡觉,什么都不管了。 他突然记起来,现在洛阳城不是他王猛的,而是他徒弟赵川的。 赵川那混球都不操心,他有什么好操心的。如果那家伙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好,那以后完蛋也是迟早的事情,就算躲过了初一,也是躲不过十五的。 赵川离开王猛的宅院,在城墙是晃了一圈,和平时一样,鸟事情都没有。于是乎赵大官人来到了郗道茂的宅院,单独的宅院。 这一位迟早要接进门,但是她刚刚生下一个女儿,多有不便,也会让新婚的谢道韫和王孟姜难堪。 就像梁影回梁安府邸居住,等着赵川接过门一样,郗道茂也是如此。在她身体恢复过来以后,就会带着孩子,以妾室的身份住进赵川的宅院里。 至于长安君,她属于五行以外的,她身上有着强烈的政治意义,也是收买鲜卑人心的一个重要符号,谢道韫她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且不说长安君是真的喜欢赵川,哪怕就是个吉祥物,也必须得供在家里。 不是皇帝的皇帝,就是赵川现在的身份。谢道韫可以捏着鼻子欺骗自己说赵川还没有登基,但她心里是认同对方理想和实际地位的。 “你看,小妞妞长得是最像我了。是不是。” 赵川将孩子抱在怀里,事实上,何法倪也给他生了一个,但是不能说啊,这是一段孽缘,谁也不知道,除了当事双方以外。 郗道茂已经服了解药,恢复了花容月貌,只是,那乌黑的长发,已经变成了鲜亮的银丝,虽然依旧是风姿卓绝,但却怎么也变不回来了。 “你看,我的头发还是很美,不过也只能一直是白色,这是在说以前的郗道茂死了,对吗?” “是啊,等孩子满月,然后我在府上办酒,就接你住进来吧。” “嗯,知道了。妾身以后还想给郎君再生一个呢,生个儿子。”郗道茂抱住赵川的胳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她现在内心觉得很幸福和平和,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即使住在外面也无所谓。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赵川是什么身份,可以说是洛阳城及其周边的主宰,类似于土皇帝一样的人物,他的女人居然住在外面,这会让其他人怎么想?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家宅和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然,就意味着家宅不宁。 往小了说,家宅不宁会牵扯为政者的精力,往大了说,家宅不宁会在有子嗣以后,逼迫下面的大臣们站队。到时候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生孩子的事情要顺其自然,你的任务还是优先恢复身体要紧。很多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但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还是会正式把你介绍一下,就不必操心那么多了,明白么?”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郗道茂简直有重获新生的兴奋感。 “郎君,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生活起居。” “包括侍寝么?”赵川带着揶揄的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包括侍寝啦。”郗道茂笑着锤了赵川一拳,却被对方搂在怀里吻住了嘴唇…… 安慰好了郗道茂的心情,赵川松了口气,都是有女人有产后抑郁症,不过郗道茂因为之前经历了那些苦难,现在反而把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居然已经是子时(晚上11点子时开始)了。 现在早已宵禁,赵川之所以能乱晃,是因为根本没人敢管他。 偷偷回到家,四处都是黑咕隆咚的。赵川心想王孟姜肯定心急了,悄悄的推开房门,月光下隐约看到一个人盖着毯子背对着他睡觉,那曲线明显是个女人。 唉,真是苦了家里的二夫人王孟姜了,几个晚上都是二女共侍一夫,心里的难受肯定难免。 赵川决定好好“疼爱”一下对方。他脱掉外衣,钻进毯子,从背后将已经熟睡的可怜二夫人搂在怀里…… 后院的西厢房内,今天刚刚回来的紫韵夫人,正和王孟姜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紫韵夫人非常想让王孟姜当正室夫人,但是陆纳屡次警告再加上看到赵川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也有些忌惮谢安叔侄,于是才捏着鼻子认下了谢道韫这媳妇。 但认了归认了,紫韵夫人还是喜欢跟王孟姜亲近,一回来就拉她到自己的客房里一起睡。 “孟姜,你要早点生孩子啊。” “知道了,婆婆,川哥哥说这事急不来来。” 王孟姜有些脸红心跳,什么生孩子嘛,我都没有玩够呢,以太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但是她不能说,这样会让紫韵夫人不高兴。王孟姜心思玲珑,很多话事情她虽然不做声,心里却是明白的。 “嗯,那也好。这次回来,发现你更漂亮了,赵川能娶你真是他的福气。” 紫韵说了王孟姜几句好话,话题就扯到今天她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身上。 “哈,战俘?那会不会对川哥哥不利啊?”王孟姜一脸担忧的说道。 “一个女奴而已,赵川最依赖的还是你跟谢道韫,那个女人就算再漂亮,也是不会威胁到你们的地位,要是你不喜欢,我就送她去外宅吧。” 紫韵夫人也是没料到赵川女人这么多,儿子爽是爽了,但多个鲜卑女人回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别,还是天天见面,无所谓好坏。放在外面,他心里若是惦记着,小别胜新婚,道韫姐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小别胜新婚的道理王孟姜是知道的,新婚那天夜晚,虽然是二女共侍一夫,可赵川还是把她们两个折腾得够呛,这就是新鲜感的力量。 紫韵一愣,细细品味王孟姜的话,感觉对方是有大智慧的人。 一个女人再漂亮,天天见面,也是会归于平淡的,王孟姜看得通透,紫韵欣慰的点点头。 “孟姜,你真有大妇的风范。” “才没有呢,我这个人很小气的,只不过时间有限啊,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去争一些无聊的事情呢?就算争赢了又能怎么样?” 第二十三章 种大田,作大死(三) 赵川喝得有点醉醺醺的,王猛的浊酒很差劲,入口很呛,味道很酸,后劲还大。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王孟姜已经睡了,背对着自己裹着一条毯子,于是悄悄的脱掉外衣,钻进毯子里从背后抱着王孟姜。 好像有点不对劲。 怀里的女人虽然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符合白天王孟姜对自己的暗示,但是……这身材发育得也太快了吧? 只一天时间,身材有些干瘪的王孟姜能长成谢道韫那样的水平?这也太违反自然规律了。 谢道韫么?不可能。 如果是谢道韫,现在一定在看书,等自己回来,多晚都会等。而且,谢道韫从来没有不穿睡衣的习惯,哪怕知道晚上会跟自己春风一度,她也会穿得整整齐齐的。 萧家小妹萧文寿比较娇小,不可能。 淑文的身材倒是跟这个女人很像,只不过,淑文是有过一次痛苦婚姻的人,而赵川已经跟谢道韫成亲,她不会这样没分寸,不经过允许就出现在赵川的卧房。 再说了,她曾经是谢家的媳妇,还是庶子的,对谢道韫的忌惮是来自骨子里的。 长安君么?不可能。 长安君最近在跟苏蕙帮忙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估计都在忙,她也不会那么冒失的先躺床上。 如果自己进来发现对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那还差不多。 梁影已经回梁安在洛阳的府邸了,等着过几天接她正式过门,梁影胆子虽然大,但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她根本不需要急于一时。 “你是谁?”赵川沉声问道。这两天他嗓子有点不舒服,说话的声音很是低沉。 那女人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是你母亲紫韵夫人的俘虏,也是个女奴。今夜我把贞操给你,明日你放我走好不好?” 哈?还有这事?紫韵夫人回来了? 赵川简直是要一脸懵逼了,怎么回来都不打招呼,直接往我房里塞女人? 赵川暗自揣测,首先,这件事情已经是瞒不住了,王孟姜肯定知道,而且是紫韵夫人告诉她的,至于两人怎么达成的一致,那就不知道了。 当禽兽,还是当禽兽不如,这是个问题,值得深入思考。 如果拒绝这个女人,紫韵夫人肯定会不高兴。赵川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弄得自己这辈子的母亲不开心,即使她只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 再说,如果自己不动手的话,这女人就会完好无损的被放走? 呵呵,想太多了,且不说紫韵夫人是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人,就算不是,自己儿子不要,难道不能给自己的继子,比如,陆长生? 如果陆长生不要,难道不能赏给诸葛侃啊,沈劲啊这些大将? 哦,这个或许真不会,因为紫韵要防着这个女奴把那些人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利用男人的力量反过来对付她。要知道这些奴隶往往都是对俘虏她们的人带着强烈恨意的。 所以这个女人的结局注定是悲惨的,自己不要,将来她被送给陆家的马夫什么的倒是非常有可能。 别不相信,这年头奴隶只有这待遇。 “我去掌灯吧,黑灯瞎火的,大家连面都不见,居然就要行房,不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么?” 赵川真是要被这种事情弄得有心理阴影了。他刚要起身,手就被对方拉住。 “不要,我怕我见到你的样子以后,就不甘心献出贞操了。还不如看不见,黑灯瞎火的,我心里也好过一点。” 那女人幽幽的说道,不知为何,赵川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略微沙哑,大概是白天哭够了,他也没听出来是谁。 赵川轻叹一声,你这厮是多瞧不起我的相貌啊,我还担心你是个丑女呢。 不过说实话,自己老娘紫韵夫人是个大美女,赵川不相信对方会找个丑八怪来恶心他。 “你快一点吧,完事我就走。希望你明天能放我走,我真的不能呆在你身边。” 那女人竟然哀求赵川起来了。 这个女人的话,让情场小达人的赵川大官人非常不爽!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女人,都是真心的,都不会把她们作为交易品,无论是谁,在什么情况下。 赵川认为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自己这样的男人,其实一个也没有。 谢安该是名士吧,他曾经把自己的爱妾送给朋友!还号称风雅! 现在这女人的话,完全是隐隐看的不起自己。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头猪一样,配种完毕就赶紧滚。 尼玛,巫山云雨是男女间神圣的事情好不好,要两情相悦,贵在相互欣赏和爱慕。我又不缺女人好吧,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的。听你这么一说,我简直无力吐槽好吧! “罢了,你睡吧,我去其他房间睡了。”赵川叹了口气就打算走,手却被人紧紧拽住。 “别走,今天是最后的机会,明天我就会见到你的样子了,到时候我可能会忍不住自尽,要了我吧,然后我就走,我真的要走。” 赵川腹部一股邪火窜起来,他这些年还从来没被女人这样“羞辱”过。什么叫见到我的样子你会自尽,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没有爱情,甚至连对异性的理解和欣赏都没有,纯粹把自己当工具,搞得人异常火大! 那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吧。让你知道“老司机”是不好惹的,想让我明天放你走,做梦吧! 赵川在心中怒吼着,随着地位的提升,他身上那种气势也更加充足,不允许别人这样羞辱他,无论是谁。 今天就让我成为一个“禽兽”,来做“禽兽”会做的事情吧。 窗外下起了大雨,赵川和那名神秘女子似乎也像是坐在暴风雨中小船上一样,挣扎着,努力着却也无法摆脱。 风雨过后,那名女子并未像她说的那样立刻离开,或者说她已经认命,而身体也背叛了意志,任由着赵川一次次胡来。 夏天天亮得很早,阳光已经从窗外射进屋子,赵川摸摸自己的头,很疼,昨夜实在是太疯狂了,而且自己并没有像跟自己的夫人谢道韫和王孟姜在一起时那么温柔体贴。 而是欲望直接控制大脑,想怎么来怎么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女人,嗯,还在,当时说是什么完事马上走,后来还不是自暴自弃的配合自己了。女人啊,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的。 赵川睁开眼睛,想看看怀里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正在这时,怀中的那位美女也睁开眼睛,正好跟赵川四目相对。 “我……应该说什么才好呢,雨儿。” 赵川一声叹息,将怀里慕容雨香肩抱得更紧了。 眼泪,像是河水一样多的眼泪,喷涌而出,不知道因为是委屈,还是喜极而泣。慕容雨趴在赵川的怀里,呜呜呜的嚎啕大哭,让人痛彻心扉。 “你为什么不等我,不等我呢!你现在已经娶了两房夫人,你叫我怎么办呢!” 慕容雨捶打着赵川的胸膛,哭得停不下来。 老天给了她一个噩梦般的夜晚,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后来竟然跟陌生男人巫山云雨来了感觉,这让她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 人尽可夫,说的就是这种女人。 她觉得自己除了身体不纯洁以外,心也不纯洁了,背叛了对赵川的感情。 破身是紫韵的要求,逼不得已。而自己做的那种事,什么感觉自己心里清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天亮了,老天却也点亮了她心中的灯。原来昨天跟她春风一度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然而,这个人背弃了当初的誓言,已经娶了他人为妻。 一下子喜悦,一下子悲伤,让她无所适从。她感谢老天将她送回到赵川身边,却也恨为什么这么迟才送到。 “你走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如果,现在我可以因为你而抛弃她们,那将来,我也可能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抛弃你。” 赵川说得很认真,让慕容雨无言以对。 昨天的时候她想逃走,或者紫韵放她走。她想去找赵川,无论对方现在混成什么样,她都要嫁给他。哪怕昨夜过后,自己不是完璧之身。 而今天,她去哪里都没有意义了,只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雨儿,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想照顾你,我是很认真的。” 赵川确实是很认真的。每一次的梦魇,都有苻生抢走慕容雨那一段,这是自己心灵的创伤,只有解决了这些事,才会被抚平。 苻生已经死了,但慕容雨还是没办法接近,这让赵川心中总有一根刺。 “我想考虑一下,我的心真的很乱很乱。”慕容雨喃喃自语的说道,她想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我在洛阳帮你安排一处幽静的小院吧。” “好,我不要仆人,也不要别人来看我,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然后有时间你来看我就行。” 赵川点点头,这是个隐患,但是没有办法,他不能辜负这段感情,更何况昨夜真是把慕容雨折腾坏了。吃都吃掉了却不认账,男人最坏的品质,没有之一。 这时慕容雨才开始好好端详赵川的面容,成熟了许多,也刚毅了许多,还留着整齐的胡须,看上去异常精神和儒雅。 她突然羞红了脸,因为这就是她梦中情人的标准模样,更何况她知道洛阳已经易主,没想到主人竟然是赵川,年纪轻轻,当真了不起。 “川,吻我,昨天你那样欺负我,都没有吻过我。”慕容雨双手捧着赵川的头说道。 两人越吻越深,似乎在发泄这么多年来的思念之情。很快房间里又传来了动听的乐曲…… 一大清早,谢道韫推开赵川的房门,看见慕容雨面色潮红的躺在自己丈夫身边,紧紧抱着对方的胳膊,气得全身颤抖! “赵川,你这个负心汉!新婚燕尔就找别的女人!我和孟姜,还有那么多姐妹都不能拴住你,我恨你!” 她将盛着稀粥的碗往地上一摔,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慕容雨心中一惊,她猜到刚才来的那位美丽而带着书卷气的女人,应该就是赵川的正室夫人谢道韫了。 她……就是自己捡到那副画的主人! 那副画里面风情万种的女人,居然平时看起来这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川,你快去追她吧。”慕容雨推了推赵川的胳膊。 那还用说,赵大官人鞋子都没穿就出去追老婆去了。 但是追到门外说去了孟昶家,到孟昶家却听赵家娘子赵安宗说,谢道韫让孟昶送她去荥阳,现在已经在马车上了。 唉,这事弄的,真是……糟透了。 赵川觉得让谢道韫冷静一下也好,自己先把慕容雨安顿好,再带着礼物去荥阳给谢家人赔罪,最后把谢道韫接回来。 好多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想想也是,初恋女友和正牌妻子,本身就是不对付的,如果是同一人还好,如果是两个人,她们之间要是能看得惯,那才是真见鬼。 赵川整理好衣服,又给穿戴整齐的慕容雨戴上帷幕,让苏蕙出面,安排了一间在洛阳城东很幽静的院子,离以太馆不远,赵川觉得王孟姜知道这件事,至少好说一点。 这一天他处理政务都是漫不经心,谢道韫被气回荥阳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猜测赵川什么时候“回娘家”,把媳妇接回来。 而王孟姜则是让赵川继续去陪“新欢”,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晚上不能侍寝。 一天以后。 荥阳城里,作为荥阳主将的谢玄巡视完城墙后,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袍子,悄悄的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民居里。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之后,门被打开,谢玄进门就将开门的女子拦腰抱起,急吼吼的冲进卧房…… 很久之后,云雨收歇,两人抱在一起说着情话。 “媚儿,我想娶你,不过叔父现在不在荥阳,至于我爹么,他是个老古板,对姐姐极为放任,随便她怎么来都好,但我是男儿,他对我的要求不一样。 我要娶你,只怕……家里很难答应。” 谢玄叹了口气,邹媚儿是江湖女子,要让谢家承认谈何容易。 至于两人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只能说一见钟情吧,邹媚儿之前也是完璧之身呢。 “我还是想你叫我邹丽华,或者叫我丽华就行了。媚儿,这个名字太妖,不是夫君称呼夫人的称谓。” 第二十四章 种大田,作大死(四) “上次你那五叔来调戏我,真的很有意思呢。” 邹媚儿在谢玄怀里咯咯直笑的,一想到那一次的事情就觉得很好笑,还问她“宁可共载不?”,也不看看自己有多丑! “我五叔大概原本只想打趣一下你,你不搭理他估计也就那样了。结果你当时让他下不来台,毕竟他麾下是谢家最精锐的私军,丢了这么大的人,如果还没表示的话,以后也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了。” 谢玄没有怪谢石,只能说邹媚儿当时说的话太难听,谢石本身也不像谢家其他长辈那样有涵养,所以咯,难免的了。 “这次我跟着赵川进地宫,就是为了找到长生不死药。打算把药给你,这样我就能进谢家的门了,可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邹媚儿叹了口气,她对谢玄堪称是一见钟情,不过自己是什么人心里也清楚,就想着用不死药为条件入谢家为大妇,她才不愿意给人做小妾呢。 如果她和谢玄都吃了不死药,就算有个小妾又怎么样呢?难道还能活得过时间么?到时候她自然就是唯一的夫人了。 结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就算是赵川,都没有执着于不死药的事情,邹媚儿终于明白,世间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失望之余的邹媚儿,在洛阳一直等谢玄带着人来运宝藏。当初两人就已经郎情妾意,邹媚儿甚至都亲过谢玄的脸,两人都拉过手了。 于是谢玄一来,女追男隔层纱,当晚邹媚儿就把毫无恋爱经验的谢玄推倒了。 男女间那扇门一打开,就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已经到了一天不见都会疯狂想念的地步。 谢玄带着邹媚儿回到荥阳之后,军务繁忙,而且人多眼杂。他只好在荥阳找了一处幽静的别院,金屋藏娇,时不时的到这里跟邹媚儿私会一番。 到现在,两人不仅早已云啊雨啊什么的都试过了,而且已经定下终身,一个非此不嫁,一个非此不娶了。 但是横在谢玄面前的有个大问题,谢家的门楣太高,对于邹媚儿来说高得有些绝望。 想想谢玄姐姐谢道韫的遭遇就知道,邹媚儿就算是跪着,也别想进谢家当媳妇,当然,玩物一般的小妾是没问题的,但邹媚儿要的是一个归宿,而不是一场风花雪月,最后变成谢安当年那个可怜的宠妾一样。 “谢玄,你在不在,我是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 正当两人想起婚姻大事的难题时,卧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卧槽,我锁了门的!对方怎么进来的! 这一下真是差点让谢玄心脏骤停。 突然,谢玄愣住了,他这才想起对方的称呼,对方自称姐姐……难道是谢道韫!!不然还能是谁? 完蛋了! 对于谢玄来说,姐姐谢道韫就像是母亲一样,现在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怀里还有一个面庞极为妖媚的女人,而且她们很可能还认识,该怎么解释才好。 “谢玄,你不开门我就要进来了。”谢道韫的语气十分不悦。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谢玄和邹媚儿在里面办事的“动静”,她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正当谢玄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时候,从门缝里伸出一根铜制的钩子,轻轻一拉,门栓居然就被拉开了,当真是吓得谢玄魂飞魄散。 他听到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自夸道:“大夫人,您看在下一招还好用吧?淮南当流民的时候,在下有时候也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厮还要说下去,却听谢道韫温和的打断他说道:“孟昶,你这次做得很好,去院子外面守着,谁来了也不要让他进来。以后我会在赵川面前帮你说说话的。” “嘿,大夫人,那感情好啊,大当家可是我的大恩人,大夫人的事情就是我孟昶的事情,您放心吧,我这就去院子门外守着。” 谢玄的脸都吓白了,更别提邹媚儿了,那还未散去潮红的脸上带着惊恐。 “谢玄,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穿好衣服出来,还有屋子里的那位娘子也是。” 谢道韫往后退了几步,背对着门。 谢玄怎么敢让谢道韫等一盏茶的时间,很快他就穿好衣服,跟一身朴素打扮,但丽色根本掩盖不住的邹媚儿站在走出房门。 原来是她! 谢道韫万万没想到,刚才跟谢玄在房间里巫山云雨的女人,居然是赵川身边曾经出现的一个人。 当时她还有点吃味,这女人那么妖媚像是水做的,赵川怎么能找这样一个红颜祸水呢?他都不跟自己打招呼? 这种女人的相貌完全是引人犯罪好吧。 只是,这女人跟赵川没有那种关系,倒是跟自己弟弟搞上了,当真是……世事难料。看样子强行拆散已经不太可能了。 “谢玄,说吧,怎么回事?”谢道韫的脸平静的像是一张纸,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谢玄明白,这是姐姐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那个,我和媚儿是真心的,我要娶她为妻。” 谢玄鼓起勇气,不服气的看着谢道韫。 你自己爽了,得偿所愿的嫁给赵川,难道我就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了?难道就要成为谢家联姻的牺牲品么?你的幸福是幸福,而我的幸福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么? 谢玄忐忑而幽怨的想到。 “邹丽华求姐姐成全我跟幼度(谢玄表字)吧。” 邹媚儿都跟谢道韫跪下了。 “谢玄,你知道赵川为了娶我,花了多少钱吗?你去运的宝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一想起这件事来,谢道韫就一肚子火,那些钱本来就是赵川的,谢家拿一半不就好了么?都拿走了,一根毛都没留下! 谢玄不说话了,像赵川这种豪爽之人,为了把姐姐抱回家,洛阳宝藏当真是分文不取,也算是奇人了!谢玄暗自揣摩,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了。 “邹姑娘,你只能是谢玄的妾室,甚至妾室都很难。” 就邹媚儿那妖艳的相貌,还有比长安君更妖娆的身材,谢道韫敢肯定,只要邹媚儿是妾室,定然会有谢家人或者其他的什么权贵来讨要,就像当年谢安的妾室一样。 有时候长得太美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凡事不是有过犹不及之说吗?谢道韫到此时此刻才真正领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阿姐,我敬佩你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不顾一切险阻。但我邹丽华也不是贪慕虚荣之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不能成为谢玄的正室夫人,我便拔剑自刎于谢家别院,留得魂魄与谢玄长相厮守。” 邹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止是谢道韫,就连谢玄也愣住了,没想到邹媚儿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此女竟然刚毅坚韧到这样的程度。 “我早年就发过毒誓,一生只爱一人,也只愿我爱之人爱我一人,不然宁可死。” 谢道韫摇摇头说道:“你这是在逼谢家杀你,罢了,谢玄,我带邹姑娘回洛阳,在那里将她安置好。至于你,暂时忘记这件事,只怕家里对你早有安排。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能让当年差点经历的痛苦加到自己亲弟弟身上。” 当年那件事,就是说的王谢联姻,谢道韫差点嫁给王凝之这件事。 听到谢道韫这么说,谢玄眉头一松,不可置信的问道:“姐姐,你真的成全我跟媚儿吗?” 谢道韫含笑点头说道:“是,难得邹姑娘一片真心,只是,家里的手腕你是清楚的,若是不想邹姑娘有杀身之祸,奉劝你还是谨言慎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也暂时不要见面了。” 原来……叔父还是容不下么? 谢玄心中黯然,知道姐姐谢道韫没有说假话。谢家子弟,一定要以家族利益为重,想想赵川送来的沉甸甸宝藏,就知道谢家的门有多高有多难进了。 谢玄知道自己是家族的核心子弟,个人的幸福甚至都已经不重要,而是服从于家族安排。 自己若是耍性子逼迫得太狠,那谢安直接叫人把邹媚儿杀了,釜底抽薪,你有本事去跟死人长相厮守咯? 这不是在妄想,而是实实在在会发生的事情。 “媚儿,你跟着姐姐去洛阳吧,让赵川把你安顿好,有空我会去洛阳看你的,反正荥阳离洛阳并不算太远。”谢玄依依不舍的说道,眼中似有泪光。 每天巡查完城防,做完那些军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有一个美人在等着自己,这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啊。 可惜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谢玄明白,谢道韫今天能发现,就不排除改天谢安或者别的谢家长辈发现,毕竟他们迟早会来荥阳不是么? 既然已经说好了,谢玄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姐姐的为人还可以信任,叔父么……无论是谢安还是谢万,更别提谢石,都是该出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人! 谢道韫领着带着帷幕的邹媚儿出了小院,心中暗叹一声,可惜了。 本来她就有情绪,觉得赵川新婚燕尔就偷情,还是个不认识的貌美女子,真的很不像话。 不是前一天还在和我痴缠吗? 那么想和我亲热,下午在书房里都忍不住白日宣淫,说的那些缠绵的情话都是假的吗?你是这样的喜爱我,恨不得一直黏在我身边,怎么可以转过身就睡了我都不认识的女人呢? 这是最让她气愤的地方。花了大价钱娶我回来,难道不知道珍惜点? 结果来到荥阳想散散心,却发现自己的弟弟谢玄……跟赵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居然在外面金屋藏娇,还懈怠军务,被自己抓现行。 这甚至让谢道韫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似乎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好陌生。跟自己最亲的人,丈夫赵川,还有弟弟谢玄,都变得好陌生。 更不妙的是,此刻她不得不回洛阳找赵川,处理谢玄惹出来的麻烦,安顿,甚至是保护邹媚儿。 谢家长辈若是知道邹媚儿和谢玄的事情,极有可能棒打鸳鸯。天知道动了真情的谢玄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谢道韫觉得不能让那种悲剧发生,冷处理是个好办法。 这一切绕不开赵川,作为洛阳城的主人,所有人事情,都不可在赵川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这让谢道韫觉得难堪,她必须要低姿态的在赵川面前“认怂”,求对方帮忙。 但明明是对方的错不是么?为什么低头的却是她呢? 坐在马车上,谢道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很是苦恼。 没成亲以前不觉得,成亲以后,自然有成亲以后的烦恼。谢道韫有很多话,需要赵川跟她当面说清楚。就算那天早上在赵川怀里的是长安君,她都不会生气的。 “放心吧,我夫君赵川你也认识,他的人品应该是靠得住的。”这话谢道韫说得很勉强,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将邹媚儿带回去,赵川那家伙不会见色起意吧?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断然不会做对不起谢玄的事情。” 看到谢道韫话语里的疑虑,邹媚儿对她强调道:“你夫君赵川乃是人杰,风流一点可以想象得到,但我邹媚儿对他说过,我绝不会委曲求全,和其他女人分享男人的。” “没事,你想太多了,我刚刚和我夫君闹了点情绪,刚才倒不是在想你跟谢玄的事情。” 谢道韫尴尬一笑,这还真是不好再说什么,眼前这女子面容虽然妖媚,但性格却意外的强硬呢!似乎只要是丈夫没有别的女人,她就什么都可以答应。 一旦丈夫有了新欢,只怕这位会先杀新欢然后再自尽。 唉,为什么我就是狠不下心来呢? 谢道韫有点讨厌自己的懦弱,却也觉得邹媚儿这样,过刚则易折,将来福祸难料。话不投机,两人之间一阵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剩下车轮咕噜咕噜的旋转声音。 洛阳城东的一处幽静的别院,赵川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自从那一夜以后,他就没有再去找慕容雨,因为这样会伤害更多人。但现在放着对方不管,似乎……也不太好。好多事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十五章 种大田,作大死(五) “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吗?你当初那个?” 看到某人站在小院门外,苏蕙从赵川后面点了点他的背。 “你最近个子长得很快,是要多吃点东西,也要吃好一点了。”赵川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苏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你现在都这幅衰样了,还跟我说要多吃长高? “你啊,总是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总是无法改变的。还没看出来吗?紫韵夫人看不惯谢道韫,往你这里塞女人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你只是个倒霉蛋罢了,就算没有这次,也迟早会有下次的,真不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苏蕙有时候弄不明白赵川是真傻还是假傻,很多时候可以很果断的处理事情,比如和谢道韫等人“假结婚”,趁着准备婚期和成亲的日子,暗度陈仓的偷袭长安。 但可笑的是他连家里几个女人都搞不定,有时候优柔寡断。 “罢了,说正事。你对我提出的科举制度有什么看法。”赵川最终还是没有进慕容雨的院子,而是转身和苏蕙一起离开了。 不进去只是害怕伤害更多的人。 “你这么做就是在作死,只怕你夫人谢道韫家里都会恨死你。”苏蕙想了想,以她的立场来说,比较欢迎,但王谢这样的大族就不一定了,确切的说,是会激烈反对。 “所谓寒门,实际上还是有些家财的,可这些人都无法出头,那些整天在地里刨食的人,又谈何希望呢?我是不想一次次的走老路。” 赵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时代的局限性,你真是没有太多的办法。若是穷人都没有希望,只有造反或者落草才能出人头地,那谁还愿意老老实实去劳作呢? 就算是自我欺骗,也不能把成功的概率从极小变为零吧? “王孟姜借着做实验的由头,每天晚上都到我们那里跟长安君打斗地主,看来你真是不受待见呢。” 苏蕙掩嘴偷笑道,其实赵川明白,王孟姜情商高,不想让谢道韫回来以后认为她在一旁钻空子,女人啊,心思都是玲珑得很。 “她最近在做皂化实验,不过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心情,我明天正好没事,我来代替她去做吧。” 很多不懂的名词,苏蕙也懒得搭理,反正赵川不会没事闲着乱搞就是了。 “那行,我就专门负责盯着洛阳宫的重建了,是打算叫洛阳书院吗?要请王羲之过来题字吗?”苏蕙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一想想天下最大的书院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就没办法不兴奋。 “之前王羲之来洛阳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他写好了,现在只需要挂上去就行了。”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苏蕙点点头没有说话,赵川交给她的事情,他都当做是在玩游戏一样。 “行了,你去休息吧,我再去城楼上晃一晃。”看到已经到家门口了,赵川想进去又觉得尴尬,最后还是让苏蕙先进府邸再说。 如果去找王孟姜,该说什么呢?告诉她慕容雨是自己的初恋情人,恰好是紫韵夫人找来的女奴?说出来谁信? “洛阳这么多人,谁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你。爱惜你自己,就是对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和前途负责,你要想清楚。” 临别前,苏蕙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对赵川说道。 “我明白了,真是的,人小鬼大,快去睡吧,小心长不高。那我去郗道茂的别院里看看孩子吧。” 赵川揉了下苏蕙的头发,转身就往郗道茂所在的小院落去了。 谢道韫目前无所出,所以郗道茂也会害怕赵川让自己的女儿认谢道韫为母,而自己则变成了“生母”,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住到赵川的府邸里面去。 “怎么了,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一脸恬静笑容的郗道茂给赵川倒了一杯茶,孩子已经睡了,两人对坐于书案前,四目相对,良久无语。 “你说,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你现在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我们之间还会有交集吗?”好多事情过去差不多快一年,但似乎又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赵川注意到郗道茂的身形似乎顿了一下。 “也许就是嫁给王献之,然后……我也不知道了。不过现在的日子我也觉得满足了,人生常常不能控制,喜怒哀乐有时候更像是一种上天的恩赐一样。和谢道韫吵架了?” “嗯,是有些原因的……”赵川把慕容雨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下。 “其实,当初我们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后来的几天我们也都像是着魔了一样,然后我就怀了芊儿。现在想起来还像是梦一样。 既然发生了,那就发生了呗,不然还要怎样呢?变成老人的时候,这个问题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你不可能样样东西都得到,总会有得有失的。阴差阳错做了你的女人,我也知足了,没什么遗憾的。” 赵川很难想象郗道茂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来她现在早已化蛹成蝶,完成了人生的升华了。从前那个虽然美丽但带着傲气和天真的女孩已经不见,却蜕变成一位贤惠而优雅的母亲。 “晚上我抱着你睡吧,道茂。” “好。” 郗道茂细心的伺候赵川洗漱更衣,吹灭油灯,两人轻轻的靠在一起。 “就是铁人也是需要休息的,什么都不要想,睡吧。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其实都是在看着你,如果你倒下,很多人的天都会塌下来,包括我。” 郗道茂将赵川的头抱在怀里,慢慢的按摩他的太阳穴。 “第一次和你巫山云雨的感觉,我都快忘记了,不过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川闭着眼睛,像是喃喃自语一样。 “你呀你呀,现在还要调笑我,快睡吧。” 郗道茂在赵川额头上轻轻一吻,很快,就传来赵川平缓而悠长的呼吸声。 “原来,你也会累呢,我还以为你是个高高在上的神,无所不能。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有软弱的时候。” “好想给你帮帮忙啊。”轻柔的抚摸着赵川的头发,郗道茂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可惜在黑暗中赵川根本没办法看见,更别说他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川就起床了,看了看自己不到一个月大的女儿赵芊,心中充满了动力。血脉传承,说不出的玄妙,握着女儿的小手,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延续。 “总算是能体会到刘邦当年一把年纪了,遇到英布反叛,最后居然会提剑自取之,这大概就是父爱如山吧。” 昨天的疲倦与自责已经消失,他决定今天把洛阳城的事情安排完以后,就去荥阳接谢道韫回来,好好解释下那件事。反正事情是自己做的,也就那样了,总是要去面对而不能逃避。 洛阳宫正在大兴土木,那些倒塌的宫殿被拆掉,得到的一些砖石,木材,被用来建造新的书舍,印刷车间,藏书馆,还有给学生们上课的教室。 赵川贴了一张征发“徭役”的通告在洛阳东南西北四面的城墙上,说是以后洛阳地区的“徭役”,会跟子女教育挂钩,不参与徭役,以后子女就没有上学的资格。 此文一出,周边地区的反应简直是要沸反盈天,热闹到要炸锅了。 甚至不需要赵川派人去组织,周边乡民秋收完后正好是农闲时间,自发的到洛阳城来帮忙收拾洛阳宫,建设“洛阳书院”,自带干粮,不计酬劳,只是希望能够让他们的孩子第一批入学。 于是便有了赵川眼前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赵川你这么弄,只怕不要五年,就能让天下归心。” 王猛站到赵川身边,两人一齐看到几个挑着扁担搬运黏土来的农民,见到赵川以后,放下扁担,给他恭敬行礼,那姿态绝对出自真心,而不是因为赵川本身的权势。 “小子,你这一手有点意思啊,我原本是打算洛阳的局势稳一点,或者说我们打个胜仗以后再实施的,没想到你这么有魄力。” 开书院教育英才是需要钱的,也就是一个暂时只有花销而没有产出的买卖,赵川能这么有远见的以教育为先,王猛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对方了。 “师父,如果我不办书院的话,我们根本就打不了胜仗。正因为我能让根本没机会读书识字的人也能走上这条路,所以谁要想来打我们,他们就会第一个不答应。 甚至不需要我们动员,到时候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给洛阳城墙上的守军搬运物资,协助守城。” 赵川说得很有自信,因为很简单,这个年代,大多数人是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自己现在的创举,是在与全天下的世家为敌,但也为全天下的穷苦人点亮了一盏灯。 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是件很难说的事情。 “后生可畏,老夫果然是没看错人。”王猛言语中颇为欣慰,手放在背后,悠哉悠哉的走了。 王猛觉得洛阳的一切都在正轨上运行着,似乎不需要他瞎掺和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慢慢而仔细的观察就好了。 “大当家,你觉得这张书院的布置图如何?” 康权看到赵川来了,大踏步的走过来,他的脸上全是汗水,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人却是很精神,也很高兴。 “这是……”康权的图画的很是玄妙,让赵川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学生老师居住的建筑排布,我是按苍龙七宿的位置一字排开的,而校舍位于北面,印书局位于西面,藏书室位于南面,这是日出东方的一个风水局,可以……” 康权又开始喋喋不休他那一套玄妙的风水理论,让赵川头都大了。 “你看着办,我只要效果。交给你了,我看好你哦。” 勉强安抚好兴奋的康权,赵川发现这都要到中午了,工作起来发现时间还过得真快呢?他一路晃悠,居然来到以太馆了,里面传来阵阵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 王孟姜戴着个口罩,在里面守着一口大锅,不断把猪肉羊肉的白色脂肪加进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跟长安君那些人打牌么?怎么还是跑来做皂化实验了? 王孟姜看着赵川没有戴口罩,对着他挥挥手,让赵大官人迅速退散。 我成了多余的人? 赵川心中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他来到以太馆的一间“办公室”,发现那位十来岁的小孩何承天,正在写书,名字就叫《初级算术》…… 呃,发展这么迅速吗? 每个人都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不拘一格,让每个人都有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 “我……还真是个多余的人啊。” 赵川有觉得自己其实不来以太馆也没什么问题,事实上他只需要每天晚上在跟王孟姜做完夫妻间要做的那些事之后,给对方提点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就可以了。至于怎么实现,王孟姜会想办法的。 事实上,除了炸药一类的东西需要赵川亲自操刀之外,其余的,他都只需要过问一下即可。有点伤自尊呢,赵川默默的想到,自己穿越者的老本,似乎要吃尽了。 不过还好有系统,只要相应的场地建好,那些东西就能安置在这里。 印书;香皂,香皂和雪花膏;瓷器;还要高浓度酒,这些都是必须的东西,未来两年能不能发达,就要看这一波田种得怎么样了。 洛阳弘农地区狭小,产物有限,赵川已经派人去洛河以南的区域寻找露天煤矿,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记得后世洛阳这个地方也是产煤的,只是那些煤矿储量都不算大而已。 至于铁矿,那只能再找找看了,他心里也没底。谢家的地盘可能会有一些产铁的地方,赵川打算用火药或者火器什么跟对方去交易。 由于自己开的金手指,现在肯定已经提前进入了火器时代,至少能有宋代的水准了,抛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把自己的对手放在跟自己同一个起跑线去看待,这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第二十六章 种大田,作大死(六) 赵川想过很多种和谢道韫再见的场景。 比如说吃闭门羹啊,耍脾气又哭又闹啊,痛斥自己狼心狗肺啊,威胁自己抛弃慕容雨啊之类,每一种结局赵川都想过,愣是没想过谢道韫坐着马车,带了个女人回来。 而且两人还是在洛阳城的东城门附近偶然相遇,真是尴尬异常。 “我先回去了,你把这位邹媚儿姑娘安顿一下,然后晚上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来商量。对了,她是我弟弟谢玄的女人呢。” 哈?赵川一脸呆滞,邹媚儿红着脸低着头,谢道韫满脸羞怒的推了赵川一把说道:“还不快去,在这里愣着像个傻子一样。” 语气里带着娇嗔,赵川暗想,谢道韫应该不会纠结于自己跟慕容雨之间的事情了,至少之前的那次她不会去追究了,至于以后怎么样还不太好说。 说完谢道韫就上了孟昶的马车,让对方送自己回府。而赵川则带着邹媚儿往前走。 “你这真是,再见面都快不认识了。”赵川看了邹媚儿一眼,从前对方身上的那股飞扬的气场不见了,人变得有些低调内敛。 “看不出来,你现在权势滔天啊。”邹媚儿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就和当初一样。 尼玛,早就知道你这样的女人不能同情。 “你保护我,不让谢家的其他人找我麻烦,并且保证我嫁给谢玄。我负责天天给他吹枕头风,让他将来不会领兵对付你,甚至把他争取到你这边,这笔买卖做不做。 不做的话,我可不会呆在洛阳被你控制和要挟,我是野惯了的人,自保没问题。” 谢道韫不在,邹媚儿完全撕下了伪装。 “你是认真的?” “对,真得不能再真。我要为自己的终身幸福着想。我是嫁给谢玄,不是要嫁给陈郡谢氏。谢玄不需要对我的父母负责,我自然也不会对谢家负责,这样很公平。只有公平的感情才能长久。” 听邹媚儿说得认真,赵川真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好吧,你说得对,人生其实就是一场生意,是老夫着相了。 一时间赵川觉得那个阴险的“前穿越者”,教出来的徒弟果然是多少都学了点他的本事。 “好吧,看着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你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赵川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邹媚儿。 这位“侠女”听到赵川的话,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差点就要瘫软到赵川怀里。刚才的强硬是装出来的,如果赵川不收留她,她也未必有好地方可以去,风餐露宿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事。 “这位是慕容雨,你可以叫她雨姑娘,这位是邹媚儿,你可以叫她媚儿姑娘,她是谢玄的女人,在这里避祸。” 慕容雨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赵川,和他身边极为妖媚婀娜的美人,听到对方的解释才算是松了口气。 “好啊,反正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寂寞,院子里三间房,还空着一件卧房呢,媚儿姑娘来了正好。” 一听邹媚儿不是赵川的女人,慕容雨对邹媚儿的态度瞬间就好了许多。 让两个没有利益冲突的美女友好相处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不过让两个有直接利益冲突的美女友好相处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赵川觉得安置好邹媚儿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和谢道韫相处。 又是这种有家不能回的状态,赵川觉得还是晚上找谢道韫谈谈比较好,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一路风餐露宿的谢道韫真的累坏了,回到卧房倒头就睡了。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以太馆看看王孟姜的时候,何承天一路飞奔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公,快去以太馆,有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啊!”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看到什么都会兴奋的年纪,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拉着赵川的手就一路飞奔。 唉,年轻就是好啊! 看着身边只有快乐,没有悲愁的何承天,赵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已经有些老了。 以太馆大门已经被封锁,苏蕙亲自带着亲卫来做的,看到赵川来了,连忙走过来低声说道:“皂化实验成功了,是我让何承天来叫你的。” 皂化实验成功了,难以相信啊! 虽然原理是个很简单的东西,但是怎么提取纯碱,可是个技术活啊。 赵川连忙走了进去,发现大厅的台子上,放着切割好成正方形,和婴儿拳头差不多大小的米黄色方块。 旁边的浅陶器皿中,有一种无色无臭,甚至闻起来有些甜味的油。 这就成啦? 王孟姜漂亮的绿色长裙全是油污,还有猪肉油脂的腥气,俊俏白皙的脸蛋看上去又黄又黑,只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依然如故。 “怎么样,川哥哥,没有你也可以吧。这两样东西呢,我对比了一下你当初跟我描述的,应该就是所谓的肥皂和甘油了。要不要现在就试一试,洗洗我这身脏衣服?” “除了你们之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赵川并没有王孟姜的兴奋,而是语气低沉的问道。 “啊?谁知道?谁都不知道啊,连何承天也不知道我最近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做出了好东西。”王孟姜觉得赵川有些神经过敏了,就是一肥皂和甘油,都不知道有什么用,至于么? 不过她看到赵川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很显然,赵川很重视这件事,这让王孟姜又自豪又有些疑惑不解。 “反正啊,你现在就是立了一大功了明白吗?现在洛阳城里面,除了我以外,大概就是你最重要了。” 赵川得意而放肆的大笑起来,之前的阴云全部散去,似乎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限制采集硝石?你们谢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图样图森破了!哥有的是办法陪你们玩! 赵川不顾王孟姜脸上黑黑的,直接捧起她的脸,当着苏蕙的面亲吻起来。这位出身琅琊王氏嫡系的二夫人,很快动情的回吻着自己的夫君,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 夕阳照进卧房,王孟姜悠悠转醒,用毛毯盖住自己露在外面的香肩。 她用纤细的手指在赵川如古铜一般的后背上画着圈,调笑着问道:“你下午可是把人家折腾惨了,晚上是要去给道韫姐赔罪吧?她肯定知道你在我这里,估计心里难受着呢。” “她不会生你的气,她是在生我的气呢,如果我说我之前都不知道那件事,一回来床上就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你信么?” 赵川转过身,和王孟姜四目相对,只见这位二夫人点点头说道:“我一定相信你。因为就算你想伤害我和道韫姐,也不会采用这样笨拙的方式,你可是很狡猾的呢。” 是这样吗?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吗? 赵川有些无言以对,却见王孟姜翻了个身,白皙而挺拔的背都露在外面,赵川赶紧给她盖好毯子。 “我睡了,这几天都在弄皂化反应的事情,今夜你去跟道韫姐睡吧。别打扰我了,我真的很困呢。” 王孟姜困不困赵川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心里肯定不是很痛快,只是得到的幸福比不开心的委屈要多,所以故意不去计较罢了。 比如慕容雨的事情,王孟姜的反应远没有谢道韫那么激烈,但赵川依旧在她那里碰了“软钉子”,没有一个女人是好惹的,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推开主卧的房门,赵川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谢道韫正在伏案写字,但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废纸,显示她的心情极差,心思根本就不在所写的东西上面。 “白天的时候,孟姜帮我实现了之前提出的设想,就是这个东西。” 赵川拿出一个陶制的小瓶子,倒了一滴透明的液体在桌案上。 谢道韫也顾不上跟赵川争吵前两天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全在这液体上。 “闻起来似乎是甜的,实际上吃起来有毒,所以不要去试。” 听到赵川的声音,谢道韫连忙放弃了舔一下的打算。 “这东西有什么用,看起来挺神秘的。”谢道韫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年头,纯度还只是一个传说。 水不煮开,很难见到无色的水。 没有不含杂质的东西,这样无色又透明的液体,几乎找不到。 “看好了。” 拿来一个茶杯,赵川将陶制小瓶里的液体倒入茶杯,又加入清水搅拌。 赵川走过去搂着谢道韫的细腰,这位当年名满建康的大才女,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咬住一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川这么有侵略性。 我们还在吵架啊,你就想来跟我做那事,我会觉得很别扭啊! 谢道韫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是怪异,但她没办法反抗,下意识的无法推开对方。 赵川将手指伸到茶杯里,蘸水,然后轻轻抚摸着谢道韫的脸,让水在脸上涂抹。 “这个可以保养肌肤,让你的皮肤更光滑水嫩,夫人,你有什么想法呢?是不是没有办法拒绝这种东西呢?要知道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啊。” “天啊,你这是要做什么?”谢道韫觉得赵川是在“引诱”她,勾起她心中的想要永葆青春的邪念。 “没什么,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赵川拿出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香皂”。 “你看,这东西可以洗衣服,穷人家买一块可以用很久,但是么,我们暂时还不打算那么做。先看看这个好了。 这个叫甘油,调入清水以后,用来擦手擦脸,可以让皮肤水嫩哦,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很难拒绝这个的。” 哈? 谢道韫愣了半天,总算弄明白赵川想说什么,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技术别人有吗?会不会很容易仿造?” “当然只有我们有,只有以太馆才出品,所以当初我才将以太馆建那么大啊,就是为了小批量生产这些东西,未来两年,我们需要的物资很多,就要靠这些玩意要换了。” 谢道韫将“甘油水”抹到自己手背上,闭着眼睛感受,然后面露惊喜的说道:“好像是啊,确实有效果。孟姜真的很有才华呢,你说的好多东西我都不懂,她一听就明白了。” “这还不算什么,这种东西有两面,这一面是神,另一面则是魔鬼,而我就会是放出那个魔鬼的人,未来战乱死的人里面,大概至少有一半会算到我头上。” 听到赵川这么说,谢道韫吓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你刚才都是在说笑?” “并没有,你看我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啊。” “为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东西没弄出来,说了也是白说。” 这么一惊吓,谢道韫已经紧紧的挽住赵川的胳膊,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对不起,很多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因为害怕你嫌弃我,其实在你面前我一直都不是很自信,又害怕会失去你。” 赵川的话,让谢道韫的身体彻底的软了下来,像个布娃娃一样倒在赵川的怀里。 “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呢,虽然说服自己我这样做是无理取闹,这样做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是不懂得知情识趣,但我真的很难受。” “是啊,本来不应该以那种方式让你知道的。” 赵川叹息一声,跟谢道韫说起了他当初在长安跟慕容雨之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么,世间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其实谢道韫已然是信了十分,但她还是觉得世间的缘分当真是不可阻挡。 “紫韵夫人担心你太强势,所以想给你个下马威。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倒是真的可以处理,但一切又那样巧合。于是我现在就将慕容雨跟邹媚儿安排在一起了,也算是……互相照应吧。” 一听赵川是这样安排的,谢道韫松了口气,总算是避开了最差的结果。看来也确实如赵川所说,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他宁可辜负慕容雨当初的誓言,也要将自己的妻子牢牢的确保其统治地位。 正妻在后宅的权威是不可动摇的,不然的话,后面有得忙,赵川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他无法像最开始承诺的那样,娶慕容雨为妻。 第二十七章 种大田,作大死(完) 看着杯子里的透明液体,谢道韫无法将其跟杀人的物品联系起来,特别是那东西还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难道是用这个下毒?这又能毒到多少人? “这东西当然不能杀人,但是跟黑火药一样,只要稍微弄一下,就可以,砰,的一下,血肉横飞。” 赵川做了一个掌心开花的手势,吓得谢道韫浑身一震。 “道韫,你知道的吧,知识就是力量,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呢?我若是没点本钱,说实话,还不如入赘你们谢家,在江左作威作福呢。” 赵川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是说,谢玄现在一心惦记的东西,根本就不被你看在眼里?”火药燃爆,威力是什么样的,谢道韫是亲眼见过的,没想到赵川根本没当回事。 “那倒不是,只不过啊,谢玄他们也好,江左世家的人也好,肯定会认为,我这里没什么地方产硝石。只要是卡死硝石的出产,就能卡死我制造黑火药。 没有黑火药,不管我怎么折腾,都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对不对?” 这话不新鲜,至少当初谢玄就跟谢道韫说过。当时谢玄自信的说,以后不会要求谢道韫当“间谍”,弄到最新的火药兵器,因为他们谢家有能力限制赵川获取硝石的能力。 这样的话,赵川若是想得到黑火药,就必须拿一些谢家感兴趣的东西来换,所以自然不需要姐姐去当恶人。 “我告诉你两件事,你一定不能跟谢家人说,可以么?” 赵川的语气很轻松,其实他根本就不怕谢道韫说出去。 “你说吧,我们夫妻一体,离开了你莫非我还能活得下去?” “那行,第一件,获取硝石,并非一定要采矿,还有别的办法,而且是取之不尽的途径,具体是什么,以后有机会现场让你看看,如何。” 谢道韫点点头,她倒不觉得是赵川在卖关子,如果对方要瞒着她,完全可以换一个话题,根本不提这一茬就行。 “那第二个是什么?”谢道韫疑惑的问道。 “第二点嘛,就是放弃黑火药,寻找一种更高效,威力更大,原料也更容易获得的炸药,比如这个。” 赵川指了指谢道韫手中的茶杯。 “别慌,这个是不会爆炸的。”看到谢道韫有扔杯子的倾向,赵川连忙出声阻止道。 “夫君,你这真是……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似乎就只过了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真实。” 谢道韫叹了口气,世道变得那样快,那些赳赳武夫,在这些火药热兵器的作用下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苦练十几年,人家一个装着“炸药”的筒子扔过去,照样是非死即残。 谢玄麾下的私军,率先摒弃了厚重的铠甲,统一只穿皮甲,甚至不穿甲。他也是最先改革谢家私军的人,专门投掷“炸药桶”的部队,就是谢玄单独训练作为杀手锏的。 赵川给这个时代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很多人就跟着他的脚印,走进了门里面,一头钻进这个未知的世界。 “我一直以来,都不敢把这些东西告诉别人,特别是男人。现在我也只敢告诉自己的女人,因为和我睡一张床的人,不会成天想着怎么取而代之。 很多东西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他们未必能经得起考验,人心啊,始终是复杂的。” 赵川这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谢道韫心头,她突然觉得赵川挺可怜的,这大概就是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吧。 冷,但是不能说。身边的人心,未必像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平时不觉得,关键的时候,也许信任的人就会背叛你,就像赵川经常挂在嘴边说的那句,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嫁给你这个怪物,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反正,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寂寞了吧。” 谢道韫讪笑一声,把头埋在赵川的怀里。 “夫人,来,我们一起来造小人吧。” 谢道韫浑身一震,随即又软了下来,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即赵川吹灭油灯,一时间满屋春色…… 几天之后,赵川把麾下将领集中到自己府邸吃便饭。 所有人都很紧张,因为,洛阳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一切步入正轨。现在桓温在酝酿废帝,王谢两家在研究对策,究竟是顺着桓温呢,还是讨价还价。 慕容燕国在修生养息,重心放在了北方,而关中的苻坚,由于得位名不正言不顺,强太后和苻柳又“传言”是被他弄死的,此时正在长安坐镇,平息各路叛乱。 还真没有谁有能力插一只手到洛阳来找赵川的茬。 现在的洛阳,是赵川一个人说了算的地盘,虽然不大,却有着绝对的统治权,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这次不仅是赵川麾下的将领在,就连谢道韫和王孟姜也在。 “那个,现在让大夫人给大家斟酒,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就没这待遇啦。现在是告诉你们,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要无条件听从,明白吗?” 这种感觉,很像是男人在成亲那天被老婆服侍得如同神仙,但今后一辈子都做牛做马。 谢道韫面带自信的微笑,依次给包括孟昶在内的各位大将倒酒。这酒杯每个人都是端得战战兢兢的,连看都不敢看谢道韫一眼。 “好了,夫人你先忙去吧。”赵川对着谢道韫点头示意,后者很快就心领神会,端着酒壶下去离开了大厅。 “嗯,各位我夫君的股肱们,我敬你们一杯。” 王孟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赵川麾下各大将再一次战战兢兢的喝完杯子里的酒,弄不明白这是玩的哪一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何承天,来,把以太馆的宝贝,给诸位将军瞧瞧。” 王孟姜装模作样的吟诗一首,随即拍拍巴掌,退到赵川身后。 果然,十几岁少年的何承天端着一个盖了红布的盘子进来了。 “诸位,请看。” 四周有家仆点亮墙壁上的蜡烛,将房间照得透亮。 透明中带着微弱绿色的琉璃杯,在灯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巧夺天工不像是人间之物! “数数看你们多少个人啊,一二三……正好,一人拿一个当酒杯吧,别摔了了啊,摔了短期内可没有了呢。” 赵川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手去拿,主要是被吓到了。 “主公,这……真是给我们的?” 孟昶傻乎乎的问道。 他自信没做什么错事,上次还带谢道韫出远门平安返回,赵川还给自己介绍媳妇,现在娃都要生了,赵川没必要挖个坑让自己和其他大将去跳吧? 那得有多闲才能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啊。 “我真拿了啊?” 众人都在看孟昶的遭遇会怎么样,谁也没有帮腔。 赵川故作不悦的将绿色透明的“琉璃杯”递到孟昶手里,笑眯眯的说道:“这玩意现在价值不菲,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收回去卖给建康的豪商。” 孟昶连忙将“琉璃杯”抱得紧紧的,生怕有人会抢走一样。 “大家都拿吧,前段时间都辛苦了,这只是个心意,跟着我赵川的,就是可以吃香喝辣,甚至拿到外面根本找不到的东西,大家同心同德吧。” 果然,不是诸葛侃这些人不想拿,而是怕丢人。看到孟昶已经拿了,再也没什么顾忌,一个个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把“琉璃杯”拿在手中端详。 “还是透光的,这也不是玉石,还这么大,啧啧啧,真是宝贝啊。” “主公这次真是大手笔啊,每个人的都是一模一样,你说这要是一套得多少钱?” “只怕可以当传家宝了,真是,去弘农巡视的朱序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多谢主公赏赐宝物!” 几乎是不约而同,赵川麾下的大将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由衷感谢。 “行了,今日只有兄弟,没有君臣,菜都是我做的,你们也知道我的手艺了,这是在宴请兄弟,没那么多礼节,来,不醉不归!” 随着赵川这一句,大厅内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说笑甚至叫骂声不绝于耳。 在今天以前,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生怕洛阳的家还不能住几天,就被人家围城,现在看来,似乎是想太多了,安稳日子应该可以期待一段时间了。 一辈子安稳?那是不存在的,至少在这个时代不存在,即使是建康城,也多次被攻破。 酒的味道不对! 这是在场每个人的想法。 不是难喝,恰恰相反,是太好喝了! 没有了浊酒的酸涩,带着清香和厚重,还有流到喉咙里的火烧的感觉。 琉璃杯,还有这不同凡响的酒,似乎已经有聪明的家伙,比如窦韬,隐隐猜出赵川想做什么了。 “今天,大家不谈军务啊,随便点。”赵川喝了一口水,怂恿麾下诸将大喝特喝,王孟姜和何承天早已退下,大厅里的气氛到了最高点。 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样不是很好么? 赵川不像其他人一样喝酒,此时在他心中有一种深深的寂寞感。 什么都不需要去想的人,实际上是最幸福的人,哪怕被人家暗算至死,可能死的前一刻都会认为是意外。赵川也想做一个那样的人,可惜上天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很久以后宴会才散去,赵川一个人独坐,看着大厅内的杯盘狼藉,若有所思。 “徒儿啊,你这是玩得哪一出?” 王猛从大厅的内堂走出来,眼神复杂,不苟言笑。 “这些人当中谁心怀不满呢?师父。你看出什么来没?” 如果是长安君在此地,断然不会想到此刻阴沉的俊朗青年就是赵川。 “愤恨,不满,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让人解不开的矛盾,只能是利益。你不正是因为朱序不可能投降苻坚,或者被他收买,才让朱序出使长安,观察现在秦军的虚实么?” 王猛把双手拢在袖子里,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从前觉得坐那个位置要与麾下的人交心,现在觉得,一句高处不胜寒就足以形容自身感受了。” 很多时候,坏人不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同样的,很多时候,心怀异志的人,也不会把“我要谋反”写在脸上,相反,他们有时候看起来更加忠诚,此所谓“貌似忠良”就是这么来的。 “你麾下的将领,淮南流民是一帮人,江左世家的是一帮人,长安秦国的是一帮人,必然会拉帮结派。你不需要管那么多,只要维持好平衡就行,目前看来,还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 那是因为现在洛阳这块地方看起来生机勃勃,这都是你的功劳。一旦有一天你倒行逆施,手下人不是你亲爹娘,他们会有想法的。” 王猛循循善诱,给赵川讲解治国之道,总结而言就是一句话: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不行,手下人就会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师父,受教了。”赵川对着王猛拱手行礼。 “无妨的,老夫看你做事说话,颇为有趣。说吧,你是不是将分给麾下将领的那些东西,弄了一套给苻坚,然后上表称臣,听调不听宣?” 不愧是五胡十六国时期文治武功第一人,王猛一句话就说穿了赵川的那点小九九。 “关中,自成体系,在内政还未捋顺之前,不会轻举妄动。但汜水关以东无险可守,包括邺城在内,都是寇可往,我亦可往的状态,鲜卑慕容居安思危,我想,他们迟早会安奈不住的。 因此暂时臣服于苻坚,不是一件坏事,不过还是那句话,名义上从属,实际上不听指挥,也不接受委派官员,这就是我的原则。适当的进贡我都可以接受。” “你能这么想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今天本来还想劝说你一下,看来你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虽然关中封闭,但现在时机未到,先解决鲜卑慕容,这是你唯一能走的路。” 第二十八章 洛阳书院 “再穷不能穷文化,再苦不能苦读书。”红色的漆,写着洛阳宫由青砖砌成的外墙上。这一行字写得极大,老远都能看得见,堪称是洛阳城的一道奇特景色。 通俗易懂的口号,读起来让人心潮澎湃,每个看了这句话的人,都能从内心佩服和尊敬此时洛阳城的主人。 也就是赵川赵大官人。 司马家无能,导致华夏大地,北方土地沦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曾几何时,读书变成了最没有用的事情,百无一用是书生,饥寒起盗心,北方汉人的生存伦理很快下降到跟胡人差不多的水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胡人不读书,只会打架,受到“成功榜样”的感染,因陋就简的汉人也变得更加彪悍,也更能打,肯花时间去读书识字的人却也更少了。 不少曾经文武并举的北方世家,开始成为了武勋世家,最显眼的莫过于河东薛氏了。 劝农桑,鼓励大家发展生产的人很多,倒是很少人有人提读书这个词了。 赵川带着麾下人马入主洛阳以后,一股扑面清新的风气,席卷洛河南北。 重视知识,尊重有知识的人,成为了这里的主流。读书不再是一件酸腐的行为,而是积极向上的表现。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哪怕从前只是个奴仆,在这里也可以翻身。 原洛阳宫的宫门已经换掉,失去了从前的辉煌(象征着皇权的黄色),倒是变得很有书卷气青色,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当年太学的盛况。 “徒儿,今日你让师父来剪彩,日后说起这件事,史书上会怎么写呢?为师真是脸上有光啊。” 王猛笑眯眯的拿着剪刀,将大门前悬挂的红绸剪断,门楣上的红布掉到地上,围观的众人都看到牌匾上的字。 “洛阳书院”! 原来之前赵川一直念叨的事情,不是在开玩笑! 在资源这么紧张的条件下,他真的开书院了,他居然把读书,而且还是孩童们的读书放在第一位! “臭小子们!给我听好了!你们是洛阳书院的第一批学生。 你以为我是好心,做善事让你们来的吗?并不是这样,这世间没有谁必须要对另一个人好,除了你们的父母以外。 你们的父亲或者母亲,现在都在我这里进行着辛苦的徭役,很苦很苦,比黄莲还苦。 我没有逼他们,事实上,你们之中谁谁谁的父母,甚至不是一个两个,甚至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在徭役名单中加上他们的名字。 就是为了你们中的那个谁谁谁能进洛阳书院,在里面读书,一日三餐能温饱。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若是你们还不认真进学,不好好听先生讲课,告诉我,你们的良心还在不在!是不是被狗吃了?” 赵川的声音很深沉,身形很挺拔,不怒自威。他的话发人深省,在一旁的王孟姜偷偷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她是被那首诗感动的。 赵川眼前是面黄肌瘦,穿的还算整齐的孩子,大的有十来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这两百人将成为洛阳书院的第一批学生,当然,是速成班的学生。 他们在这里学习半年,然后参加考核,才能继续“深造。” “没有。” 赵川面前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更多的是低声的抽泣和沉默。 “大声告诉我,你们会不会忘记父母的恩情?” 赵川大声怒喝道。 “不会!” “我听不见,再大声点!” “不会!”这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好,今天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若是谁不听先生教导,我会直接将他赶出洛阳书院。不教而诛是为虐,我已经有言在先,那么,现在进书院吧,有人会带你们去住的宿舍,四人一间,放好东西去教室,去吧。” 赵川轻轻摆手,两个全副武装的亲兵,推开洛阳书院的大门,那些年纪不一样大的孩童,走进洛阳书院,准备翻开他们人生新的一页 “那个,川,我能不能进去听课呢?” 身后传来阵阵女儿香,一具柔软的身体从赵川背后将他抱住。 “你啊,我就可以教你啊,那些孩子没有基础,要从最基本的学起。再说你这个大美人在那里上课,影响教书先生的发挥明白吗?人家都去看你了,还怎么专心教书啊。” “哦,说得也是呢,那就算啦。” 身后的女孩走到赵川面前,正是长安君无疑。 “今天是接梁影姐进府的日子,你跟道韫姐说好了吗?” 长安君笑颜如花,那白皙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这些都是之前都讲好的。” 赵川偏过头,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确实是说好了的,但为了这件事,谢道韫可没给他好脸色看,这不,今天的剪彩仪式,都不愿意出席呢。 赵川保证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接进家门的女人,谢道韫才算是勉强同意。这还是看在梁影的父亲梁安在赵川手下握有兵权的情况下。 有了家庭,就是不一样了啊! 赵川不禁在心中感慨,从前不知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了,为什么还是要看皇后的脸色,自己直到今天才领悟这种人生体验,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果然是要当渣男,就要当一个彻底的渣男。 要么就守着一个女人,一条道走到黑。像自己这样不伦不类,才是最惨的。 王猛早就进洛阳书院了,他已经要求赵川任命他为洛阳书院的院长,免得平日里太悠闲,显得自己像是多余的。 王孟姜也进去安排学生上课去了。 长安君跟赵川说了声再见,她要回府邸去给梁影布置“洞房”,很显然谢道韫虽然让梁影进家门,但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想让她来为赵川做相关的准备,那显然是做不到的。 大家都在忙,一下子又显得赵大官人成为了孤家寡人! “为什么我还没有当皇帝,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样寂寞呢?” 好长的一声叹息,洛阳东门的城楼上多了一个人,看着进进出出,来往繁忙的人群发呆。 “我说,你是真的闲到没有事情做吗?这里是斥候和密碟传来的情报,你全部都好好看一下吧,真是的!” 苏蕙垫着脚,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用力的敲击赵川的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桓温不是都没有返回建康吗?斥候的情报我又不是没看,昨天传来的都说还没到寿春呢,你着急什么啊。” “闭嘴,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再说话。” 苏蕙低声骂了一句,又踢了赵川一脚,这时候某人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叠纸上。 “宫阐重闷,床笫易诬?这真是……该怎么说呢?” 赵川揽住苏蕙的肩膀,低声说道:“走,去个隐秘的地方说。就去新建的校事所吧。” 校事所,一个掩人耳目的名字,实际上则是赵川手下最黑暗的机构,负责侦查各方情报。 但其中包不包括赵川身边的大将甚至他的妻妾,这只有赵川和苏蕙两人知道。 来到一间四面墙壁没有窗户的密室,赵川才开始仔细的看苏蕙送来的情报。 情报很荒谬,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于曾经在长安城厮混的赵大官人来说,越是这种市井小事,越是能说明背后所暗藏的大阴谋。 建康城内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随后变成流言,越传越离谱。 流言说有个道骨仙风的老人,在街头给人算命的时候无意间提起,现在晋国的皇帝司马聃,根本就不能生育,国将不国,还是早点离开建康为妙。 不过肯定有人问一个问题啊。 如果司马聃不能生育?那皇后王穆之的肚子难道是被隔壁老王搞大的?哪个隔壁老王又能住皇宫里面呢? 这位道骨仙风的老人呵呵一声,没有回答,却是反问刚才提问的人说道:“那为什么司马聃不纳妃嫔呢?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啊,找个女人让司马聃试试不就知道了。 若是那个女人能怀上孩子,谣言不攻自破呗。” 说完这个道骨仙风的老人就凭空消失了!神奇的让人瞠目结舌。 看了这一则情报,赵川心中嘿嘿冷笑! 尼玛以前在长安,这一招真是被用烂了的,不仅苻生用过,就连苻坚也用过,企图使用市井民谣啊,荒诞不经的传说啊什么的“影响舆论”。 别说,这年头特迷信,赵川不吃这一套,但这一招异常好用,却是一点都不假的。 桓温故意不去建康,大概也是希望消息发酵吧!再说也是为了避嫌。 若是他在建康城,那不是像所有人说明,这位北伐归来的权臣,打算废帝吗? 就是要吃,吃相也不能那么难看吧?桓温做事还是有手腕的。 现在这个“传说”,已经在建康城内各处流传,目前有什么影响还不知道,但很明显,对褚蒜子和皇帝司马聃极为不利! 迁徙回先帝陵寝的桓温,极有可能以此为理由,废掉司马聃! 一切环环相扣,似乎,桓温返回建康之时,就是司马聃被废之日! 呃,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想一想,这事还挺荒谬的。 赵川无话可说,只有一声叹息。 “你啊,当局者迷。如果桓温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就废帝,他早就干掉司马家自立了。作为一个希望留住美名的人来说,桓温又怎么会那样傻呢?” 赵川被苏蕙说得愣住了。 “你想啊,桓温要废帝,但王谢两家全是输家,又怎么可能让桓温做主呢。双方肯定是你来我往的,难道桓温真的因为一点点谣言,就让司马聃当场表演怎么跟女子行人伦之道?” 苏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 貌似,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太小看这个时代的礼法了。 就算桓温知道司马聃是X无能(对方之所以会这样本来就是他做下的),也不太可能派个女人去试试,这是显而易见的。 谣言就是谣言,即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除非…… 能证明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司马聃的!那故事就精彩了! 所以等王穆之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在“证明”这个孩子不是司马聃的,对方X无能的传言就不再是传言,而是死穴。 至于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司马聃的,这重要吗? 即使是的,也能被桓温说成不是!更何况本来就不是,桓温根本就是理直气壮好吧! “一旦桓温打算废帝,谢家可能会不甘心,至于会怎么做那还不好说。而且鲜卑慕容肯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声,讨伐桓温,而不讨伐晋国皇室。桓温再次北伐,就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尼玛,这是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我啊! 赵川这才感觉到事态严重。 等等,赵川想起一些事情来了。 趁着这次北伐,桓温收编了很多淮南淮北的流民队伍,打算编练新军。他肯定是做好了和其他世家开战的准备,那么新兵训练,选拔将领,安抚好各方势力,都是需要时间的。 桓温又要废帝,搞不好还要兵变,搞不好还要跟其他世家的军队火并,搞不好还要应对鲜卑慕容的搅局,他这么短的时间能准备如此多的事情么? 恐怕很难吧? 或许时间并不像自己估计得那么短,想着孩子生下来,就是桓温发难的时候,也太想当然了点。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桓温借题发挥,只是时间问题,他迟早会借着这个由头废帝的。 皇帝不能生育,皇后淫乱宫廷还生下孽种,有比这个更充足的理由么? “从现在开始,派几组人到建康潜伏起来,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不仅仅是建康,还有太原王氏在京口的住所也是一样。” 赵川想到了一个很妙的主意,当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看你的样子是不担心咯,这是有好办法了?”苏蕙歪着脑袋,一脸不相信,这根本就是死局了好吧。 “你照办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折叠纸烧掉吧,此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经常跟你在一起玩的长安君。” 赵川的话让苏蕙满头黑线,谁也知道长安君是什么人好吧,她又怎么会把这些事情跟长安君说。 第二十九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礼炮轰鸣,梁影就这样坐着红色的轿子,悄悄的从赵川府邸的后门进入到自己所在的西厢房。 没有证婚人,没有喜酒,道贺的人也只有长安君一人而已,梁影的婚礼,很是低调,也有些寒酸。 “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吃的这个。现在我给你重新做一次。” 洞房内,赵川一身儒衫,并没有穿着新郎的婚服。 “老实说,当初吃的什么,我早就忘记啦。” 梁影不好意思的看了赵川一眼,其实婚礼的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介意,她在意的是,现在赵川的处境非常危险,看上去似乎大家都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但一旦那些虎狼恢复了一点点实力。 赵川就会被那些人撕成碎片,毫无怜悯。 而包括自己在内的女人,赵川的这些夫人们,都会沦为那些人的玩物。 苻生的威胁确实没有了,但梁影一点也没有感觉轻松,甚至,那种压在胸口的沉闷感似乎变得更重了。 “别担心,我不会跟谢道韫争风吃醋的,确切的说,我都在想一年或者几年以后,哪天睁开眼睛,就会发现那些乱军已经围困了我们住的地方。 苻生是没有了,但你应该清楚吧,我们的处境不是更安全了,而是每天都要像当初的周成一样。” 梁影这话让赵川无言以对,他只好将对方搂在怀里,轻声问道:“是你王亮叔父说的么?他还说了些什么?他为何宁可去洛阳书院教书,也不愿来我帐下听命呢?” 赵川有些疑惑,这王亮好像不喜欢按套路出牌啊,你来都来洛阳了,还假惺惺的去书院教书,这不耍我吗? “王亮叔父说了,那些刀光剑影他看多了,也累了,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教书育人,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好吧,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王亮曾经是姚襄的谋主,因为害怕姚苌秋后算账,所以才擅自离开。可能是因为不忠不义的思想在作怪,王亮不想再给别人当谋主,更何况赵川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王猛。 人是感情的动物,却也是利益的动物,每个人看似不经意甚至是让人不理解的选择,都有其内在的逻辑。 “郎君,以后,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今天,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赵川看梁影的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他也只好认真点头。 “今夜,让我和长安君一起服侍你吧。” “哈?” 赵川张大嘴,陷入混乱和懵逼的状态。 “行不行就一句话,我是不希望长安君心里长根刺,就算都是你的女人,我也能跟她做姐妹,至于其他人,你就别想了。” 果然啊,长安君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她是个单细胞大脑的女人,谁也没当她是威胁。 “那就,你们两个陪我睡?”赵川搓着手,脸上露出男人特有的坏笑。 “你还不去把她叫进来,就在门口躲着偷听呢!”梁影羞红了脸,拧了赵川的胳膊一下。 赵川拉开门,发现长安君一脸讪笑的站在门外。 “进来。”赵川板着脸,一把将长安君拉到怀里,走到床边就顺势吹灭了桌案上的油灯。 “啊,梁影姐,你在做什么,别拉我腰带啊!”长安君的叫声带着哭腔。 “赵川,别在一旁站着啊,还不快点过来帮忙。”这是梁影不怀好意的声音。 “喂,不要……不要这样,不要亲我。” 长安君的挣扎声越来越微弱,她很快没了言语,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喘息声和衣服淅淅索索掉在地上的声音…… 第二天,一晚上的折腾让床上的三人都精疲力尽,不过赵川还是将怀里的两个女人都喊起来穿好衣服,给他便宜老妈紫韵夫人敬了一杯茶,算是把关系彻底定下来了。 此时,赵川共立下五位夫人,大夫人谢道韫,二夫人王孟姜,三夫人梁影,四夫人长安君,名为可足浑岚,大家也叫她岚夫人,五夫人郗道茂。 其中谢道韫为正室夫人,其余四人为侧室夫人。 而淑文啊,萧家小妹等人,都是妾室。 至于慕容雨,一直被养在外宅,赵川时不时的就会去那里过夜,云雨缠绵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事情谢道韫等人都知道,几人达成默契,只要慕容雨不进家门,赵川随便怎么折腾她们都当做没看见。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夏天过去,冬天过去,春田就要来了,已经是播种的时节。 这半年可以说是洛阳难得的平静时光。洛阳书院的第一批学生已经“毕业”了,他们有些人成为了“以太馆”的学徒,有些人则是在“崇文馆”里继续学习,甚至还有一些人参加了赵川麾下的大军,成为军中的书记。 而这些人的父母,则是帮忙修筑洛阳的内城外城,在“公田”里辛苦劳作,帮忙将洛河的渡口改造成码头等等。四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段时间,其他的势力也非常忙碌,可以说平静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就开始“搞事情”了。 苻坚,统领龙骧军,在平息太原苻黄眉的叛乱。 苻健一系的血脉,私下串联起来,逃亡到太原,企图利用龙城的特殊地理位置,裂土封王,以拖待变,举起了反叛的旗帜。 他们向太原以东的鲜卑慕容求援,于是燕国皇帝慕容伟的丞相兼大将军,也就是他的四叔慕容恪,带着五万大军,挥师西进,在平阳郡(今平阳县周边)与前来平叛的秦军遭遇。 两军隔着汾河扎营对垒,秦军统帅乃是建节将军邓羌,麾下有鹰扬将军徐成,武贲中郎将张蚝等猛将。 而这次慕容恪麾下慕容垂不在,慕容恪只带着阳骛和皇甫真等老将。 中间有汾河,半渡而击的道理大家都懂,谁也不愿意在这春汛涨水的时候去试试寒冷刺骨的汾河,再说鲜卑慕容这次的目的纯粹是来占便宜,只要拖住邓羌的平叛大军,不让他去太原就行了。 至于打死打活,杀多少人,那是阵前一武夫的思维,慕容恪没那么蠢。 两军的局势,就这么一时间僵持下来。 另外,东晋这边,桓温返回建康以后,那些什么皇帝阳痿不举啊,根本不能生孩子啊之类的谣言,就完全偃旗息鼓了!其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置信。 更出人意料的是,桓温压根就没提废帝的事情,但他提了一件大事。 建设新军! 这份奏折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 世间已经出现了新的战争利器,那便是伏火药简称火药,这种东西可以改变战争的模式,一个炸药桶下来,几百人的步兵方阵就会死伤惨重,原来的旧有编制,根本就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嘛。 所以呢,我要编练一支新军出来,全部使用带火药的“新式武器”,作为“试点”,然后建康城内要建设属于晋国官方的“火药坊”,专门为晋国军队提供火药。 至于这支军队的人选嘛,可以在流民队伍里面选择,因为他们悍不畏死,也更接受新事物,至于指挥官的人选嘛,皇上你就不必操心了,军队里的事情,我桓温会处理这些的,陛下你不懂,就不要干扰“专业人士”做事。 火药工坊的主官呢,朝廷就看着办吧,不过万一不合适的话,出事了可别怨我。 京口离京城建康很近,又是重镇,便于练兵,所以我请求担任扬州都督,主管操练新军一事。 不加掩饰的夺权,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桓温都不争权的话,那大概建康城里就没有哪个家伙喜欢争权了。 中国历来的南方政权,占据长江以南半壁江山的,一般都只有两个重心。 第一个是西边的襄阳,而第二个是东边长江北岸的扬州。 在晋国,襄阳被称为西府,而扬州被称为北府。桓温已经把西府经营成了自己的老巢,至于北府,虽然世家力量占优势,但他们的力量很分散,彼此之间还有小九九。 无数的案例证明,有组织的少数可以轻易击败无组织的多数,桓温这一手,建设新军不是最主要目的,他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北府控制权! 由于王谢两家的阻挠,桓温控制京口的举动遭到疯狂抵制,只要是朝会桓温提出这件事,不等儿皇帝司马聃开口,王谢两家的人就会狂喷桓温,把他比作曹操。 和很多人臆测的一样,桓温一到建康,就缩手缩脚的施展不开,陷入到跟无聊的“喷子”扯皮的尴尬境地,真是让人唏嘘感慨。 难怪这家伙一直都不愿意回建康。 这事吵架吵了半个月都没结果,最后还是谢安去请示褚蒜子,得到一个折中的方案,让桓家的桓冲,在寿春编练新军,他为主将,谢家谢玄为副将。 任命谢家谢石为荥阳城守,代替谢玄镇守荥阳前线。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正在寿春修整大军的桓冲,飞向正在荥阳练兵的谢玄。 洛阳城东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口,相貌俊朗挺拔的谢玄一身戎装站在门前,犹豫要不要敲门。正在这时,院门被打开,穿着浅绿襦裙的慕容雨,对着谢玄浅浅一笑道:“公子又来看媚儿妹妹了么?今天她的状况可不太好,吐了好多次呢。” 啊? 谢玄一愣,随即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却发现大腹便便,挺着个大肚子的邹媚儿在院子里浇花。 “啊,郎君,你来了,我是说今天怎么喜鹊一直在叫呢。” 邹媚儿看到谢玄来了,脸上像是突然有了神采一样,光芒照人。 “今天朝廷来了调令,我要去寿春了,恐怕……以后很难再见面,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来洛阳接你。如果我实在没时间的话,就让赵川派个人送你跟孩儿来寿春吧,我打算跟家里提我们的婚事了。” 谢玄有些兴奋的说道。 “是要打仗了吧,是不是?” 邹媚儿没有谢玄预料中那么高兴,而是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失落。 “没有的事情,你多心了。”谢玄言不由衷的说道。 “郎君,你不要骗我。雨儿姑娘曾经在军中领兵过,我听她的消息,秦国和燕国已经打起来了,难道你会不被波及到?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天真了?” 荥阳就是鲜卑慕容眼皮底下,寿春则是晋国的重镇,每次出兵,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谢玄回寿春,不是因为不打仗,恰恰相反,晋国可能会再次趁乱北伐了,如果这次慕容恪打了败仗的话! “你放心,就算是打仗,也不将帅冲在最前面,就算吃了败仗,我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这个不必担忧的。” 谢玄说得很认真,但至于有几分把握,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戴着这块铁牌吧,当年师父跟我们说,戴着这块牌子就会交好运,希望也能给你带来好运,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等你回来。” 谢玄没想到邹媚儿如此果决,内心如此敏锐,他握着对方的手深情的说道:“放心吧,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进谢家大门,明日便是点卯,我现在就要走了。” 谢玄解下佩剑的长须,递给邹媚儿说道:“见它如见我。” 儿女情长了半天,谢玄就离开了小院,这个时代就是这个规矩,万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谢玄甚至都没有去赵川的宅院里看一看谢道韫,就离开了洛阳。 他在出城门的时候路过以太馆,正好看到王孟姜指挥一大堆人在搬东西,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那个清纯的小妹,已经嫁做人妇,发髻高高盘起。她还是带着当初的青春活力,不过身上还是多了很多不可名状的干练与洒脱,还有沉浸在某件感兴趣的事情当中的快乐。 如果那时王孟姜没有投入赵川的怀抱,而是根据两家的婚约嫁给了自己,结果会怎么样呢?她现在还会那样快乐吗? 谢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或许,自己能找到邹媚儿这种一心都扑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女人,要感谢当初王孟姜的“不嫁之恩”吧。 风雨似乎又要来了呢! 第三十章 虎啸平阳(一) “夫君,我看你最近太辛苦了,让人给你熬了点汤,要早点回来哦。” 谢道韫小腹微微隆起,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身边的长安君端着一个汤盅,里面是温补的煮大骨熬的汤。将食盒放在地上,两人女人一左一右的坐到赵川身边。 长安君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谢道韫的肚子,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机会,为什么就她一个人怀上了呢? 如果不是知道谢道韫为人正直甚至古板,长安君甚至会怀疑对方有什么阴谋,比如说往其他夫人饮食里下药什么的。 “我知道了,最近洛阳的事情有点多。岚儿,你扶着道韫回去休息吧,我处理完这些公文就回来。” 谢道韫皱了皱眉,赵川近期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甚至都没有去慕容雨的“外宅”,整天都在府衙里面办公,听苏蕙说,赵川整夜不睡,不眠不休是经常的事情。 谢道韫抢过赵川的毛笔,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戒急用忍”四个大字。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是好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你总是不回来,孟姜也是常常睡在以太馆,真是太不像话了。” “是啊夫君,你最近都没去看芊儿了呢,她长得好快呢。”长安君在一旁帮腔道。 赵芊,赵川和郗道茂的女儿,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然,何法倪也给他生了女儿,只是无法公之于众。这半年里,也就谢道韫在成婚一个月后发现怀孕,其余的夫人还处于颗粒无收的状态。 “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别动了胎气。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的。” 看得出赵川的心烦意乱,谢道韫给长安君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了府衙的书房。 “你们还真是够狠的啊,居然一斤硝石都不卖给我,哪怕我卖给你琉璃,卖给你们肥皂都不肯松口啊,这有点过分了吧!” 赵川紧锁眉头,一拳砸在书案上,心底里怒气沸腾。 火药,是他弄出来的,只不过世家的反应,比原本预想得还要过度。洛阳城东有专门的“官方”火药作坊,隶属于以太馆。 但是,在制造了一些存货以后,负责采办货物的赵裔(赵安宗的父亲,孟昶的岳父大人)就告诉赵川,他采购不到硝石了。 东晋的商业相对发达,特别是世家与豪族之间的交易,建康港口的海船遮天蔽日,你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然而,硝石已经作为“战略物资”,优先供应建康的“神机坊”,也就是说,它的销售渠道被限制了。 晋国出台了新律法,是跟编练新军一个步调的,总之,现在哪怕是晋国大世家想要硝石,对不起,限购,还要报备。 这就很恶心了。 作为在夹缝中生存的赵大官人来说,冲击尤其的大,或者说这本身就是桓温套在他喉咙上的枷锁。 虽然赵川前些日子已经派出刘轨为首的斥候队伍,扮作流民,去打听关中有什么地方产硝石,但一时间远水不解近渴。 根本就没办法。 “看来只能用那种恶心的办法了。”赵川叹息了一声。 那种恶心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呢?当然是熬制土硝啦。 怎么熬制,说起来简单,总的来说,就是建造一个土硝池子,根据硝化细菌的生理特性来针对性的设计适合硝化细菌繁殖生存环境,来达到收集硝化细菌转化后的产物的流程。 原料就是一些含钾元素的草木灰啊,富含氮元素人畜粪尿或者鱼虾之类的东西。 虽然系统里有成形方案,知道要怎么做,但所需要的建筑材料,原料都是要从现实中弄到才能实施的,至于具体能不能行,其实赵大官人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赵川,有点事情。” 苏蕙不通报的走进书房,在赵川耳边低声说道:“长安来人了,带来了苻坚的任命书,还有一份调令。” 这半年苏蕙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人也“立体”了很多,再也没有从前的干瘪,不禁让赵川想起“邻家有女初长成”这句话。 “嗯,我知道了,你快带我去看看。” 会客厅内,赵川看到一位“老得很快”的熟人,正是当初在长安有过一面之缘的吕婆楼,吕光的亲爹。 “想不到当初的大当家,现在也成为了一方诸侯,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吕婆楼和以前相比,白发多了不少,想来日子过得并非太舒心。苻坚现在腹背受敌,长安的事情还没完全摆平,现在太原又出乱子,还引来了鲜卑慕容的觊觎,水深火热不至于,焦头烂额倒是真的。 “河间王?”赵川看着吕婆楼给他的任命,像是见了鬼一样。 河间是什么地方,就是现今的河北沧州,目前还在鲜卑慕容治下,苻坚给赵川这个封号,当真有些慷他人之慨的意思。 “莫非苻坚治下的国土,还有河间这块地方?” 赵大官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吕婆楼。 这位政坛老油条讪笑了一下,他也知道赵川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他就是个传话的,并不能左右苻坚的想法。 “行吧,河间王就河间王吧,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就行了。” 赵川喝了一口清茶,很简单的思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即使是个有名无实的王,那也代表苻坚不会没有企图。 “目前,邓羌所帅大军与鲜卑慕容燕国大军对峙于平阳,隔着汾河两军对垒,处于僵持之中。苻坚希望你能出兵,从河东攻击慕容恪的侧翼,策应邓羌渡过汾河与燕国大军决战。” 果然如此!赵川一直在等这道命令,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迟一些。 “一个河间王,还不足以让我出兵,本来镇守汜水关就很勉强了呀。” 赵川言不由衷的说道,纯粹在惺惺作态。 谁都知道,东晋现在根本不可能北伐,他们内部的事务实在是太过繁杂了,一回建康桓温就跟几大世家斗得不可开交,抢夺京口的人士人命权和新军的编制掌控权。 汜水关很安稳,如果鲜卑慕容不想两线作战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来打洛阳的主意。 “那你想要什么?” “铁矿,硝石,硫磺,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有多少我都要。如果铁矿不行的话,那硝石和硫磺是必须的,怎么样?” 很多物资,洛阳地区并不出产,赵川的要求也在预料之中,目前并未表现得野心勃勃。 “这个我可以先答应下来,至于交易的数目,还需要回去跟苻坚商量,既然你原则性同意出兵,那就写封信我带回去,如何?” “好,这是自然。那你先去驿馆休息,我琢磨下应该怎么回复,今夜以前把信送到你手上,战事紧急,你拿到信就立刻动身,可以吗?” 吕婆楼没有废话,长长的对着赵川一拜,然后转身就走。 等对方的身影不见踪影之后,苏蕙拉着赵川的袖口问道:“你真答应出兵?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你也去做?” “只当是练兵吧,我手下那些混蛋们也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长此以往,他们都会以为打仗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让他们清醒一下也好。” 因为控制了洛阳,获得了稳定的兵员供给地,赵川麾下的兵马早已超过一万人,目前有四个营,每个营3000人左右,每个治下的男丁都要参加军事训练,几乎是照着府兵屯田的制度在玩。 如果不顾及农耕,赵川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的拉一只两三万的队伍来作战,当然,战斗力就不好保证了。 “那你也会带兵上阵?”苏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担忧,却又不太好表达。 “我不去谁能去呢?难道让你去?” 听了赵川的话,苏蕙无奈摊摊手说道:“亏你也能想到让我去,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她翻翻白眼,显然,这一位能在背后冒坏水,但让她带兵打仗,根本不会有士兵跟着她走出洛阳城。 一个也不会有,那些武夫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十来岁的小女孩身上。 赵川磨了磨墨水,整理了一下思路,给苻坚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他在信中这样写道: 河东乃是进攻平阳的必经之路,但河东薛氏不太好说话,借道也很困难,因为有个典故叫假道伐虢,借道的人害怕我们会顺手牵羊,实际上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而有个成语叫围魏救赵,我带着人借道荥阳,去攻打陈县或者枋头,相信带兵出征的慕容恪一定会回师救援,甚至我都不需要出兵,只需要让大军在荥阳东面晃一圈,围攻一个县城什么的,鲜卑慕容的皇帝一定会让慕容恪撤军。 那样,平阳他们将无法对峙下去,邓羌大将军也就能直接去平息太原的叛乱了。 此时正是春耕时节,士兵们心中想的都是家里的田地,士气必然低落。在这个时节,在自己的地盘打仗,在兵法中成为“散地”,只要一败,就会有无数的士兵逃亡回家躲起来,因此邓羌将军胜算很大。 若是春耕时节已过,那些士卒们必定一条道跟着叛逆走到头,反正回去也会被饿死,还不如搏一把,到那时候就难办了。 洋洋洒洒十几页,赵川把出兵的利弊,出兵的地点和时机全分析清楚了,相信苻坚看完以后不会再为难自己的。 这次赵川之所以想去枋头“看一看”,那是因为,将来他迟早会打下那里,甚至打下邺城,不如趁此机会先熟悉下地形找找感觉。 慕容燕国兵力空虚绝对是真的,赵川已经得知,慕容垂带着一支大军在龙城(今辽宁朝阳),而另一支大军由慕容恪带领,在平阳跟邓羌对峙。 请问燕国还能有多少军队? 那就不是两线作战而是三线作战了。 “你决定了么?” “对,我已经决定了。”赵川坚定的点点头,虽然目前还有个稍微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听说荥阳的城守已经不是谢玄,而是谢玄的五叔谢石,他还知道当初那个羞辱他的邹媚儿在你这里,还怀了谢玄的孩子,你去找他谈过路的事情没问题吗?” 苏蕙忧心忡忡的问道。 赵川一脸尴尬的摸摸自己的头,言不由衷的说道:“那个,谢家老五才情无双,心胸开阔,又怎么会……” 苏蕙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刺痛了赵川的心,尼玛,我也是真的编不下去了啊! 谢石的脸有皮肤病,有条形的惨白色,所以他自尊心特别强。当初调戏的女人居然投入侄子的怀抱,肚子都大了,你让他作何感想? 至于胆敢收留邹媚儿的赵川,自然也是个罪大恶极的家伙。 更何况赵川还是谢玄的姐夫,尤其的可恶。 “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无奈啊,当你翻过一座山,发现山后面还是山,永远都没有尽头,难道你就不走路了么?” “总是说不过你,反正去挨骂的不是我,受辱的也不是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这边有密谍的消息,枋头确实兵力空虚,慕容伟已经将燕国禁军收缩到了邺城一带。” 苏蕙嘴巴很毒,但是做事还是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心思,赵川能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并且可以提供对方想知道的情报。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晚上了。赵川来到卧房,发现他那几个夫人都在,大家都在围观郗道茂怀里的赵芊。 还是家最温暖了,似乎一看到老婆孩子的笑脸,赵川觉得这些天“爆肝”的苦逼日子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夫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岚儿和梁影妹妹,都有喜了呢。” 谢道韫的一句话仿佛是天籁之音,让赵川愣在原地。 这个月就“丰收”了? “今天我看岚儿妹妹吐了,就猜她是不是有喜了,请了大夫来给我们都把了下脉。结果她们两个都有了呢。” “嗯,我又要当爹了啊,多子多福,实在是太好啦。不过今天打算跟你们几个大被同眠的梦想就泡汤啦!” 出征在即,两个夫人接连有了身孕,这……怎么看怎么在立旗子啊。 众人嬉闹了一番都各自回自己的厢房,只剩下赵川揽着谢道韫的肩膀在说夫妻间的私密话。 “马上要出征了,打鲜卑慕容。” 谢道韫心中一紧,愣在当场。 第三十一章 虎啸平阳(二) 黑色的骏马,红色的披风,赵川带着亲卫,一马当先疾驰在汜水关到荥阳的官道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忙于春耕的农夫在田地里劳作,不辞辛苦,不畏寒冻。 这一年的春天就没有好兆头,战争的脚步比预想的来得快,所以赵川希望能争取一些优势。 围魏救赵,不要将大军带过黄河,从河东出兵!那样做风险太大,而远没有从荥阳出发,直接威逼邺城要来得有效。 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眼前,荥阳是谢家的地盘,赵川要借道,荥阳城守谢石不点头那是不行的。说真的,如果战争再早爆发一个月,那时候谢玄还是荥阳的城守,借道这点小事真不需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就凭邹媚儿在洛阳,赵川就不担心谢玄会玩花样。 只是天不遂人愿,谢玄最近被调到寿春练兵了,现在赵川想借道,也只能找谢石,而谢石却不那么好说话,甚至跟自己还有点小过节。 很多时候,大事都是坏在一些小人物和小事情上的,谢石不算小人物,但跟赵川之间的梁子却是件小事情。赵川很帅,身边美女如云,至于谢石么,那只有呵呵二字了。 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顺眼往往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你比我帅,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你们都在这里驻扎,我和孟昶两人进荥阳城。” 已经看得到远处城池的轮廓,赵川对身后的十几个亲卫说道。 “大帅!”“大帅!”“别啊,万一……” “你们和我一起进,只会让谢石看不起我,不必多言,大熊,我们走!” 赵川亲切的拍了拍孟昶那魁梧的肩膀,喊着其他人给他起的绰号道。 “大当家,能不能不要当着大伙的面叫我大熊,你跟孟姜不是都成亲了,怎么还惦记着那时候的仇啊。” 傻大笨粗的孟昶一脸黑线,赵川就是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大熊,只有两人的时候反而就直呼其名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哈?你说啥?你是想让我跟赵娘子说道说道?没事,反正她们现在认识呢,一句话就能确认了。”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孟昶,那眼神不怀好意。 “呃,没事,我今天吃得有点饱,人有点犯浑。”孟昶摸摸脑袋,他发现自己总是被赵川吃得死死的,正如回家以后被赵家娘子吃得死死的一样。 现在并非戒严时期,鲜卑慕容的斥候活动也很平静,所以荥阳城每日从上午开始打开城门,午时关闭,仅仅供周边的农民来赶集卖掉自己家中的一些小食,蔬菜,手缝的布鞋等常用之物。 “桓温北伐之后,这里的人气明显旺盛了些,虽说那位是个枭雄,手段有时候也很下作,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 谢家还是花了点心思的,赵川看着街面上商铺,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治下的洛阳城,但跟那些胡人的城池比起来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来者何人?”城守府的守卫是不认识的人,并非谢玄的亲卫,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是谢家的姑爷,今天来拜望长辈的。”别人不给好脸,赵川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亮出可以威胁到这位亲卫的身份。当然他也能说自己是洛阳的老大,手下一万多精锐。 只是,私事就应该有私事的态度,这位亲卫可能会顾忌谢家姑爷的身份,但未必会害怕什么拥兵一方的大佬,毕竟,天就算塌下来,那也是谢石来顶着,轮不到他一个无名小卒。 “失敬失敬,那个,请姑爷解剑。” 这位守门的无名小卒依然守住最后一步不让。 其实赵川也觉得带剑入内有些不妥,但是,之前已经被此人刁难,若是这次不雄起一点,蛮横一点,未免落入下风,此情此景谢石必然会知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落了面子。 “当年我手下尚无一兵一卒,腰间一把短剑,都能与北伐的桓温大都督在书房内谈笑风生。如今雄踞一方,麾下虎贲过万,如何还需要夹起尾巴做人?” 赵川对着孟昶使了个眼色,对方轻轻一推,就将门口两个侍卫推倒在地。 赵川解下佩剑递给孟昶,“拿着,携带佩剑与长辈会面是有不妥,但也不可将君子之物交给宵小之辈。” 宵小之辈说的是谁不言自明,谢石手下那两个看门的侍卫羞臊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 做事不能做一半,要么,你好好守住门口,如果有人闯进来不能阻止,就应该自杀以尽职,若是做不到,那就乖乖装孙子吧,去主公那里讲道理,打板子是活该,挨一刀也不奇怪。 走过大门时,孟昶兴奋的对赵川笑道:“大当家,刚才真是太爽了,你是没看到那两个怂货的脸色,啧啧。” 我怎么没看到,不就是羞愤欲死么? “你应该庆幸我们手下有一万敢战能战的士卒,不然对方刚才可能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姑爷被娘家欺负的事情还算少?皇帝的公主嫁到普通人家,呵呵两字足以说明驸马的心情了。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少年英雄,谢家的大姑爷吗?门口那些混蛋真是不长眼,哈哈哈哈。” 一身戎装的谢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快步走出来迎接赵川。 “五叔,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 赵川也懒得跟谢石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想借道荥阳,攻打枋头,对吗?” 谢石眼皮都没抬,他又不是那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蠢货王珣,赵川想做什么,稍微动脑筋想一想就能知道。 战场上的细节,对于局外人来说是神秘的。 战场上的大势,对于局外人来说是透明的。 赵川跟苻坚的关系,赵川跟鲜卑慕容的关系,谢石简直是洞若观火。 “五叔既然已经知晓,可否行个方便。” “不可以,因为朝廷不允许这样做,我虽然是谢家人,但毕竟也是晋国的边关大将。” 谢石摇摇头,那张像是刷子刷了一块白色出来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来。 赵川的脾气早已不是当厨师那会,见到谁都要摆出一张笑脸出来,他内心一股邪火升腾起来,不动声色的问道:“真的不允许么?” 尼玛,当初杀掉五百京口晋军,暗算王穆之,硬是逼我跟她上床坏她名节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是晋国的边关大将了? 这种双重标准也是没谁了,如果可以,赵川真想现在就拔刀将谢石给砍了。 不过他回去恐怕就没办法跟谢道韫交代。 “其实呢,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听说,谢玄养的那个外室,好像现在就在洛阳吧,你替谢家把这个人处理了,拿着人头到荥阳来,我自然会放开荥阳的通道让你大军过去,并且不阻拦你的后勤队伍。 当然了,如果你不忍心,那也没办法了对吧?毕竟人在你手上,怎么处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么?” 这招釜底抽薪,端是老辣无比,看来谢家对谢玄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邹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谢家大门的,只不过谢安等人不适合出手,所以就让谢石来当恶人了。 毕竟红脸白脸,也总要有人唱才是。 “我明白了,那么告辞!”赵川对着谢石一拱手,转身就走,也不等谢石客套,人就已经大步迈出会客厅。 此时荥阳城已经关上了城门,不过是谢家的姑爷总算有点优待,等赵川和孟昶出了荥阳,这座几条河流和运河交汇的城池,已经是夕阳西下。 “大当家,无非是个女人,我派人偷偷的……”孟昶发现赵川的面色很难看,要说的话硬是说不出口了。 “如果你一直这样想的话,我觉得,你这一辈子的成就也到今天这样就到顶,不会再往前走一步了。”赵川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荥阳那高大的城池一眼。 没想到关系毒化是这样的迅速,汜水关,似乎已经不是绝对安全了,谢家也是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的。 “魔,总是能利用人心当中最脆弱的部分。比如你好色,它就会用一个绝色佳人来诱惑你,再比如你贪恋权利,它就会用天下之主的位置来诱惑你。如果我今天能杀邹媚儿去取悦谢家。 将来也有可能送我的女人去别人床上去取悦我要取悦的人,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你就没有跟魔讨价还价的资格。男人有什么东西如果需要,直接拿刀去取便是,何时需要牺牲女人?” “大当家,我……”孟昶惭愧的低下了头。 谢石未必是一定要杀邹媚儿,只不过这件事是试探赵川的最好工具。强者,只需要做自己,无需卑躬屈膝。你不给,我从别处拿便是了,用不着拿着一个无辜女人的头来换取这个换取那个。 “走吧,回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谁也不要说,然后我们想想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这次不能借道荥阳,倒也免去了被谢石卡住后勤的忧虑。 去汜水渡口,我们直接取道河东,找薛强谈谈一同出兵的事情。” 赵川说得轻松,孟昶却感觉并不乐观。薛家的态度且不说,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一部)离河东薛家所在(山西运城市一部)不下三百里,补给线不算短。 唇亡齿寒,薛家也许会一同出兵,但那样的话,赵川就必须要面对当世名将慕容恪,那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 万一慕容恪调转矛头来对付赵川,而留下一万大军沿着汾河布防,不让邓羌的大军渡过汾河,情况可能会相当糟糕。 “孟昶,你还记不记得鲜卑慕容的铁拐子连环马?” 晚上不走夜路,赵川和孟昶等人就在荥阳周边扎营露宿。 “之前听说过,据说第一次出现,就是大破冉闵之战。” 鲜卑慕容就是重骑兵厉害,尤其是慕容家的铁拐子连环马,无论你多厉害,遇到这个冲击,绝对受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大军被这“血肉磨盘”给撕碎。 “是啊,挺厉害呢。”赵川满脸不屑,嘴上说厉害,其实心里一点都看不起。 尼玛重骑兵最后的辉煌,就是宋代西夏的“铁鹞子”,随后在热兵器以前,就是齐射的天下了。就连欧洲登峰造极的骑士,到最后也抵挡不住射出十字弩的农夫。 “大当家,你是不知道,那一战山河变色,冉闵杀了个七进七出……” “他是常山赵子龙么?还能七进七出?”赵川反问道。 “呃,那倒没有。”孟昶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跟赵川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们练了那么长时间的扔炸弹,现在练熟了没有?” 沉默了很久,赵川突然问了一句跟话题似乎没什么关系的话。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孟昶耳边炸响,他不禁想起当初训练的时候,当初“实弹演练”的时候,那些东西是多么可怕。 不过下雨不能用,可惜了。 “是啊,慕容恪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咱们也得祈祷有个好天气才行,这就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好这一战,打断鲜卑慕容的脊梁骨!” 火光下,孟昶发现赵川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狰狞! “大当家,我……”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甚至会有些害怕。明明赵川的脸是那么清秀,若是穿上女装,也能扮做妇人。 “将来啊,战争的模式可能会改变,再死人,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而魔鬼正是从我手里放出去了,不知道那些人的冤魂,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呢,嘿嘿。” 赵川无奈的一声讪笑,却不想孟昶一副认真到了极点的大脸的看着他,摇摇头说道:“拿着刀上了沙场,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刀锋之下,哪里有什么冤魂?不过是当兵吃粮,杀人放火而已。 不是我杀你,就是被你杀,最简单的道理而已。” 孟昶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赵川惊掉了下巴。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慧根,只是不常常表达出来,所以看起来会比较蠢吧。 “打仗并不是为了杀人,但是,如果不杀人,那还叫什么打仗呢?” 赵川看着满天繁星,心中暗叹,古代的天空真是清澈啊!但人性的罪恶,却和后世没什么两样。 第三十二章 虎啸平阳(三) 《山海经》载:“管涔之山,汾水出焉。西流注入河(黄河)。”汾水就是当今的汾河,乃是黄河的第二大支流,自古以来就是三晋的母亲河。 汾河在太原境内纵贯北南,全长一百公里,占到整个汾河的七分之一,可以说,后来唐代被称为“龙城”的太原,它的命运一直跟这条河息息相关。 没有汾河,就没有太原,一点也不夸张。 邓羌,五胡十六国名将,有勇有谋,威震关中,历史上他的光芒被王猛掩盖,然而实际上却是苻坚麾下的中流砥柱,毕竟,王猛只会用兵而不会带兵练兵,实际操作都是邓羌在执行。 慕容恪,五胡十六国时期杰出军事家和政治家,被后世誉为十六国十大名将之一,甚至能排进前三。他是慕容燕国的绝对大佬,个人影响力甚至还在死去的皇帝慕容俊之上。 他们之间的碰撞,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赵川真的很是好奇。 不过很明显,越是知道对手不好惹,越是不会轻易动手,邓羌和慕容恪两人现在就是出于一种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状态。 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天,除了有斥候小范围的交手之外,隔着汾河,两军对垒的态势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甚至沉闷得有些尴尬。 越是名将,越是不会轻易动手,因为一旦失败,后果不仅仅会是身败名裂。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如果有一方输了,那就意味着战略收缩,下次决战的地点,也许就是自家门口了。 “慕容恪这只老狐狸!” 汾水西岸边的秦军帅帐内,邓羌看着地图恨恨的跺了下脚!有时候你知道敌人的图谋,但却是无可奈何。慕容恪就像一只狼,环伺着企图扑上来,但就是引而不发! 他在拖延时间,他想为太原的叛军争取时间! 听说你很猛?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打,我只需要咬住你,不让你继续前进就行了。如果你装作看不见我继续行军,对不起,我会扑上来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慕容恪就是打的这种主意,简单有效,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破,但无法破解,至少光凭邓羌是无法破解的。 “苻融,你那个什么师父,真的会带兵来抄慕容恪的后路吗?”邓羌的语气有些不耐,这也不能怪他,说实话,现在情况已然不是太妙。 太原的叛军一旦整合完毕,他们甚至会出现在邓羌的龙骧军背后,到时候若是这些人掩护慕容恪渡过汾水,两面夹击,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并非是邓羌在脑补,而是实实在在可能发生的事情。 唯一的好消息,苻黄眉那帮人,打的也是邓羌跟鲜卑慕容斗个你死我活,关键时刻再出来捡便宜。 现在还没有来参与夹击,可以说是人性使然,也可以说是鼠目寸光,反正,气度影响格局,在这里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因为敌人的压迫而暂时联合起来的人,背后用什么样的姿势捅刀子都不足为奇。 心怀鬼胎的人彼此合作,本来就是在现在的敌人和将来的敌人当中做选择,其中有多少真心,那就很值得推敲下了。 “我大哥已经派人去催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应该明白的,大帅不必太担心。”苻融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心虚,赵川目前从属于苻家,但是,这厮的地盘,几乎是油盐不进。 情谊归情谊,利益归利益,二者不可以混为一谈。正如历史上桓温跟谢安等人是至交好友,但动刀子起来,依旧是台下刀光剑影毫不留手。 “我就怕赵川跟那个蠢货苻黄眉一样,只看得到眼前的,在一旁隔岸观火,唉,受制于人这种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邓羌长叹一声,对于目前的局势,他也是一筹莫展,当然,邓羌相信慕容恪也是一样不好过。 他们不能退,难道慕容恪就能退? 难道慕容恪就不怕自己渡过汾水追击? 对峙状态下的威慑是互相的,比的就是谁最先眨眼睛。 说明白点,平阳郡的这场对峙,胜负不在于两只军队本身,而在于外力因素的影响,也就是苻黄眉和赵川,谁能先到达战场,又或者是像赵川给苻坚的信中说的那样,自己“围魏救赵”,逼迫慕容恪返回邺城自保。 谁能先打破僵局,谁就能抢到先手,获得更大的胜算。 “报,大帅,慕容恪正让手下搜集汾河东岸的船只!只怕……是要渡河了!” 嗯? 邓羌听到斥候闯进来的紧急奏报,心中一沉。 慕容恪这是要渡河?他为什么要渡河,难道是……苻黄眉要行动了? “北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苻黄眉的大军?” 邓羌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便是此刻这里是否已经成为绝境。 “回禀大帅,至少今天以前,苻黄眉的叛军还没有从太原出发,还有探马没有回来。”传令兵小心翼翼的答道。 “嘿,他倒是想来捡便宜,想得倒是挺美的。传令给张蚝,带着五千人马,到杨县布防,速去!” 邓羌一声令下,传令兵拿了军令就走丝毫不做停留。 杨县,就是大致方位就是今天的洪洞县,这里有包括汾河在内几条河流汇聚,位置异常重要。之前是因为担心慕容恪要渡河不方便分散兵力才没有出兵抢占,现在看到慕容恪在搜集船只,邓羌觉得自己不能坐着等待了。 他冷笑一声,心中大概已经知道了苻黄眉的算盘。 稳如老狗,反正我就是不动!看着你跟鲜卑人互相咬,到时候咬得差不多了,我再来收拾残局也是一样。 这厮真就打的这个主意。 “苻融,你去一趟洛阳,去催一下赵川,让他尽快行动,如果他已经离开洛阳了,你就去追他的大军,反正不要回来了,我们太原城再见就是,明白了吗?” 呵呵,苻黄眉自以为聪明,实际上,他那些小九九,邓羌早就洞若观火。赵川打的什么主意,邓羌心里也有猜测,只是不太好跟苻融去说。 苻融心中一惊,没想到邓羌会让他去找赵川。 更多的却是对他的保护,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看起来,邓羌也并不是个只会打仗的帅才啊! 苻融在心中暗自揣摩,不动声色的答道:“我知道了,这就快马加鞭的去洛阳再说。” 邓羌亲切拍拍苻融的肩膀说道:“速去,就不要速回了,好好看看赵川是怎么打仗的,回来告诉我,知道么?” 苻融一愣,随即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邓羌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只是现在还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几天之后,赵川带着孟昶来到安邑(今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春耕已经是如火如荼,赵川看得出来,去年跟河东薛氏之间“双赢”的交易,让对方今年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过去,河东薛氏苦于地盘有限,能够收容的流民有限,每次到了春耕的时候,就会有人离开,然后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地盘只有那么大,人却有这么多,为之奈何? 赵川入主洛阳,河东薛氏顺便以“救济”的名义将很多新近依附的流民,迁徙到洛阳弘农一代,因此,人口压力减轻了许多,今年春天,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因为饥饿而离开了。 赵川得到了宝贵的人力,而河东薛氏得到了造粗纸的技术,又减少了尾大不掉的依附流民,可谓是皆大欢喜。 于是这次当赵川和孟昶出现在薛家堡的时候,薛家上上下下对他们的态度,跟以往完全没有可比性。 那股热情就好像是在招待世代交往交好的世家子弟一样。 春耕众人都很忙,酒席散去之后,书房内就只剩下薛强和赵川两人了。 “你的来意,我很明了,只是薛家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正值春耕,要是错过,那明年就没有吃的东西。苻坚和慕容家对打,我这拖家带口的,能守住薛家堡已然是奇迹,让我去主动撩拨那些人,恐怕还做不到。” 薛强叹了口气,赵川来借兵的,就算对方不说,他还能不知道么? “我不打算找你借兵。” 赵川看着薛强的眼睛,摸了摸自己特意留的小胡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是这个时代的偏执观点,他赵大官人也没法扭转世人的看法。 “你不找我借兵,那你来找我干嘛?” 薛强一脸古怪,赵川不是个闲的住的人,这厮特别喜欢“搞事情”,而且是搞“大事情”。这还不算,现在春耕时节,他薛强忙的要死,难道赵川就不需要忙了? 他不需要盯着春耕的事情? 劝农桑是统治者的基本功,这里的“劝”,不是勉励,不是激励,而是亲力亲为,殚精竭虑的保证收成。就算再怎么嬉戏胡闹的贵族,春耕和秋收的时候,都会老实一点,盯着这些最主要的事情。 不然他的领地明年会出大乱子! “我来找你,借粮,借道。哦,不对,不叫借,叫买,我用书籍跟你换,我用琉璃跟你换,我用肥皂跟你换,看,就是这个。” 赵川像是变脸一样,堆满了后世推销员一般的笑容,搓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又四四方方的东西来。 “用这个东西洗手,洗澡,会洗得很干净。在军队里面推广,可以减少得病的人。琉璃嘛,达官贵人用的,我就不信你不跟建康的豪商交易。至于书么,你想要什么书,我就可以给你什么书,要多少有多少!” 薛强很想拒绝,但不知为何,就是迈不开步子,就是开不了口将对方赶出去。 “我还有改良田地,增加产量的办法。我,或者说洛阳城里,还有很多你需要的东西,来日方长,你只需要开个口,借道,借粮,到底如何,一句话给个痛快点的。” “借道么,自然是没问题的。” 薛强想了下说道,他自然是不担心赵川借道的,事实上,薛家堡易守难攻,根本就不是赵川短期内可以攻下来的,再说了,他周围敌人已经堆成山,还打薛家堡的主意,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借粮么……”薛强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如果把洛阳的粮食运过来,途遥路远不说,还颇费人力物力,还要渡河。不如你借一些粮食给我,供我打仗作为军粮,然后我还给你的时候,用一些物品或者技术去抵偿,你觉得怎么样。 薛家百年世家,我相信应该不止这点基业的。” 用粮食换一些东西,值得么? 薛家为了生存,实际上,暗地里跟建康那边是有贸易的,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河东这里并非什么都产出,而粮食本身就是贸易的物品之一。 收成好的时候就出口一些到晋国的边界,以供他们迁徙流民之用,收成不好的时候,也需要用一些山货和药材去找晋国的人进口粮食。一直以来薛家就是这么过来的。 去年收成不错,其实赵川也不缺粮食,拿一部分出来做军粮,问题不大,毕竟赵川麾下的军队也就一万人而已。 “好,你说的那个什么肥皂,琉璃,还有书籍,我都要。书目的话,等事情了结了以后我会给你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你在薛家堡五里以外设立一个行营作为粮仓,我们负责把粮食运到那里,你自己派人看守,如何?” 赵川心中松了口气,那样是最好不过了。 “感激不尽!”赵川对薛强深深一拜。 “我倒是觉得,你去挑战慕容恪,很有些勇气。当年,他可是击败了冉闵的人!” 薛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毕竟很多事情他当年亲身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体验,是赵川这样的人不曾有的。 “有时候,不是你害怕,就能躲过灾难,该来的东西,该你承受的苦难,会一样不少的降临,甚至是变本加厉,能逃么?天下这么大,莫非让我逃去建康城?” 赵川明知故问的反诘道。 “我明白了,若是事情不济,到时候你到我薛家堡来避难就是了。”薛强不敢小看赵川,不敢小看他那俊逸外表下深藏的跃动之心。 第三十三章 虎啸平阳(四) “竹外桃花发几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说的是很多动物和植物能比人类更能预知季节的变化,从而提前作出应对。 很多政治的动物,也能提前预判将来的局势,提前行动,占得先机。 然而很多蠢蠢无知又野心勃勃的人,却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 苻廋、苻武、苻幼,这三个苻健的庶子,外加一个苻健的侄子苻黄眉,此刻在太原的府衙里一筹莫展。 当初苻坚出兵长安,让苻黄眉留守,结果这厮在苻坚渡过渭水之后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反叛了。 当然,他的反叛也在苻坚的意料之中,只是那时候真的顾不上了,带着这个“定时炸弹”,万一这厮平日里乖巧,关键时刻却给苻生传递下消息,那会害死所有的人。 苻坚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才让苻黄眉留守太原。 而现在长安的局势已经尘埃落定,这让苻黄眉没办法不反了。因为苻坚赢了(他本以为会很双方会打得很纠结的),秋后算账是迟早的事情,毕竟,谁让他不是东海王府一脉的人呢?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失去了苻生这个共同的敌人之后,苻黄眉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随后他等来的消息是苻坚大胜,苻生惨死,苻健一脉嫡子死绝,剩下的小猫三两只,就前来投靠他苻黄眉了。 从希望到失望,再到涌起最后的希望,然后失望,苻黄眉这些天来,就像是在三九天和三伏天里来回穿梭一样。 后世有一个经典问题,那便是一个鸡蛋得到了一万个鸡蛋的援助,是否能碰赢石头。 答案是,即使在一万后面再多加几个零,也不是石头的对手。苻黄眉就有这样的感觉,苻健那几个庶子,苻廋、苻武、苻幼,没一个有用的,都是群弱鸡。 “我觉得吧,鲜卑慕容不怀好意,还是让他们跟邓羌拼个你死我活再说吧。” 苻瘦的名字叫“瘦”,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很斯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很瘦小,所以被母亲和下人拼命的喂吃的,以至于现在不仅不瘦,反倒是有些营养过剩的肥胖。 他这话说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没错了,只是,事情真的就那么简单吗?摆在眼前的陷阱,邓羌和慕容恪就像是傻子一样你砍我我砍你,最后等着苻黄眉等人来捡便宜? 天下又岂会有此等美妙的好事? 这正是他们四人现在在太原城府衙里商量对策的原因。战场是动态的,敌人是狡猾的,“盟友”是不会尽全力的,结局是难以预料的。 “昨日慕容恪的使者来了太原,说是让我们出兵平阳,从背后袭击龙骧军,你们怎么看?” 苻黄眉的相貌,跟苻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更加阴沉些,眉宇间带着郁结之气。他打心眼里看不起眼前三位“丧家之犬”,只是,很多事情,没有眼前三人,还真是不太好办。 目前,苻黄眉的打算,是扶持苻武当做“正统”,讨伐苻坚这个篡位的“乱臣贼子”,毕竟虽然这三个拖油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讨厌得很,但事实上,苻黄眉也确实需要一面旗帜。 把自己打扮成“忠臣”的形象,打着为苻健“报仇雪恨”的旗帜,当然要扶一个苻健的后代出来,那才能服众不是? “万一我们出击之后,鲜卑慕容反而退却,等我们快被邓羌灭掉的时候,慕容恪再上来把我们全收拾了,这样该如何是好?” 被扶作“继承人”的苻武,问了一个所有人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他喵的,苻生虽然不靠谱,但以前好歹有个叫董龙的狗腿子出馊主意,这下可好,苻黄眉扫了身边这三位“自命不凡”的王爷,都是会提问,没有谁有本事提哪怕一点点的建设性意见。 苻黄眉的性格,本身就是多谋而无断,否则也不会三翻四次的被苻健所玩弄摆布。然而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季节,身边已经没有可靠的人了。 “我意已决,按兵不动。只要鲜卑慕容跟邓羌他们没打起来,我们就待在太原,哪里也不去。” 苻黄眉拍了下桌案,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战场上没有变化,那自己也不要变好了,鲜卑慕容会退回去么? 有可能,只是……慕容恪敢赌么? 苻黄眉敢打包票,走了那么远的路,消耗了这么多粮草,慕容恪虽说不会轻易就跟邓羌决战,但也绝不会徒劳无功就撤回去。 他赌对了。 两天之后,慕容恪得到了苻黄眉拒绝出兵的消息,下令全军后撤二十里,将汾河东岸让出来给邓羌,作为对苻黄眉不合作的回应,然后继续派出一名使者,去劝说苻黄眉出兵。 使者带了一封慕容恪的亲笔信,在信中,这位燕国大帅保证,只要苻黄眉敢拒绝,他二话不说就会带着大军撤走,然后等邓羌看你苻黄眉脑袋的时候,我再来给你收尸。 同时,慕容恪派出皇甫真率领的五千轻骑,驻扎了北面数十里外的杨县一代,跟秦军前出的张蚝所部对峙! 苻黄眉不出兵,慕容恪就后撤,然后继续使用政治外交手段迫使对方屈服。 而邓羌分兵北上,慕容恪同样也分兵北上,防止邓羌派人奇袭太原,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了。 面对慕容恪的谨慎出招,邓羌心中恨得想杀人,但却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容恪根本就不玩什么阴谋诡计,即使你看出他的图谋,也无计可施。 你出招,我也出招便是,反正只咬住一点,不让你邓羌北上攻打太原,你分兵,我分出骑兵盯着你,你跑得没我快,若是防守还好,你若是行军看看,到时候看死的是谁! 于是张蚝被邓羌严令不得出击,更不得擅离职守,不得北上攻击太原,哪怕太原距离杨县不过几百里的距离。 这种状态,就好比是踢足球时双方在中场焦灼争球,谁都没办法撕破对方的防线,只是等待关键时刻的变化。 慕容恪用兵可谓是不动如山,稳如老狗,平阳县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却没有哪一方愿意主动出击。 深夜,洛阳城已经宵禁。 城门官放下一个吊篮,将风尘仆仆的赵川跟孟昶吊上城头。 “主公,您这是……” 城门官老丁看着当年的名震长安的大当家,似乎恢复了当年的“黑道本色”,完全不走寻常路。 莫非这厮就喜欢这样的道道? “最近洛阳城有什么动静没?” 赵川跟老丁很熟,其实这个问题他应该问苏蕙,但这么晚苏蕙肯定睡了,等明天再问也一样,现在逮着老丁了,正好了解下洛阳最繁忙的东门有没有什么变化。 “最近不是很太平呢,抓到几个鲜卑人的细作,已经送到苏姑娘那里去了。”老丁的眉头在火光下像一座山脉,昏黄的眼睛带着疑惑不解。 果不其然! 慕容恪可能不会这么做,但那个叫卢偃的家伙,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你去歇着吧,我这就进城了,最近凿子放亮点。那些眼生的,口音奇怪的,统统都要仔细盘查,还有那些北方来的商贾,一个都不能放过,每个人住哪个驿馆,带着几个人,都要统计好。” 老丁点点头,赵川说的那些他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去询问苏蕙。 “孟昶,走了,我们去叫人,今夜大军就出洛阳。” 赵川不打算回去看他的那些妻妾了,见到了难免又是一番生离死别般的绞痛,明明知道很危险,但他赵大官人也不得不去。 “大当家?你回来了?都这么晚了?” 石越没有在军营,而是在洛阳的宅院里,尽管赵川已经入主洛阳安定下来,他却并没有娶妻生子,按石越的原话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以后,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大世家嫡出女子为妻! 也就是传说中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披甲,叫上你的侍从,跟我走。” 赵川没有废话,更没有跟石越说一起去做什么。对方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他要干啥。 “我明白了,大当家你去叫别人吧,今日城西大营是诸葛侃和刘轨值守。城东大营是……”石越还要说下去,赵川摆摆手制止他说道:“时间紧迫,路上边走边说,此去河东,一路轻车简从,我们到了那里再做详细的准备。 不过,秘密武器,一定要带上,不然打不过慕容恪了。” 是……慕容恪吗? 石越心中一惊,却面色冷静的点点说道:“在下一定办好。” “那行,你去以太馆,拿着我的信物,去调动那里的亲卫,还有秘密武器也一起带着。” 赵川一边走一边跟穿好皮甲的石越交代任务,随即两人分开,他又把虎符交给孟昶,让孟昶去西大营找诸葛侃等人,让他们带着大军到洛阳东门集结,准备调用黄河渡口的船只渡河。 安排完这一切,赵川来到慕容雨所在的小院,打算跟对方告别。 小心的打开那把特制的大锁,赵川反锁上门,偷偷摸摸的靠近慕容雨所在的闺房,刚刚进门,脖子上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那是慕容雨的宝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是谁?”赵川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怒喝声。 “我是大灰狼,现在来吃小白兔了。” 赵川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怎么会……”慕容雨一声惊呼,两人不知道多少次云啊雨啊的缠绵悱恻,在床上情话都说过一箩筐,慕容雨何尝不知道黑暗之中的男人就是自己每天都会魂牵梦绕的男人呢。 “我打算出征了,过来看看你。” 慕容雨点燃油灯,两人端坐于书案前,赵川眼前的美人就穿着一个极为清凉的肚兜和短裤,白皙的肌肤和窈窕的身姿让很多天都没“吃肉”的赵大官人血气上涌。 感觉到寒冷的慕容雨,赶忙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诱人的春光。 “真是的,人家哪次不是被你折腾到死去活来的,马上要出征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你回来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出征之前,不可近女色,我当初也是带过兵的。” 看到赵川的傻样,慕容雨对他抛了个媚眼,心中暗喜。 “你四叔慕容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川压下心中的迤念,来找慕容雨询问此次出征他最关心的问题。 慕容恪,他还不太了解,或者说太不了解了。 慕容雨的面色变得黯然,丝毫不见刚才第一眼认出赵川的那种雀跃。 “你是要去平阳吗?我听说平阳那边,燕国在和苻坚的军队打仗。” 慕容雨不愧是以前带过兵的,天生就带着敏锐的直觉。 赵川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次我会和你四叔兵戎相见,虽然不是你死我活,但是……没有妥协的可能。” “或许我怀了你的孩子以后,心中的难过会好一些吧,那样我总可以说服自己,坚定的站在你这边。” 慕容雨叹了口气,慕容家好人不多,她爹慕容俊,她弟弟慕容伟,她五叔慕容垂,还有其他几个叔叔,像慕容德什么的,都不能算是个纯粹的好人。 但慕容恪除外。 他是慕容家几乎唯一一个还有良心,还有信念支撑的人。对于这样一个人,慕容雨很难有恨意。 “我四叔他非常厉害,所以你要小心些,如果可以,平安回来就好。” 慕容雨说得很恳切,不过赵川却想到他们第一次水乳交融,却是在双方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进行的,自己的“初恋”,还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啊。 甚至连经常卖萌,傻得人人喜欢的长安君都不如。 “说说看,具体一点,你叔父慕容恪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川看着慕容雨的眼神,带着每次要将她“吃掉”时的那种饥渴,但慕容雨知道,对方的心,现在全在此战的对手,也就是慕容恪的身上。 “尽量,不要耍阴谋,用阳谋堂堂正正的击败,看上去很傻,但我觉得却是最高明的办法。” 最高明……的办法么? 赵川心里盘算着慕容雨的话,好像有点头绪了。 第三十四章 虎啸平阳(五) “我四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慕容雨托起下巴,苦苦思索。对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慕容恪的存在,对于燕国来说就像是空气一样,现在有个人问你,空气究竟是什么味道呢?难道你会回答一句“香甜可口”么?那种拉低智商和在爱人心中形象的回答,慕容雨怎么也不会去说的。 “我四叔是一个很亲和,很有魅力的人,他身边的亲卫都很尊敬他,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尊敬,并非是因为权势。所以如果你用一些阴招,可能效果不会那么好。 比如说派人去邺城散播我四叔会自立的谣言什么的,几乎不会有什么用。” 慕容雨语气十分笃定的说道。 赵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事实上,刚才慕容雨所说的“阴招”,他正想一个个在慕容恪身上试试。 “我叔父有几个部下,违反军令,要斩首,后来,他就用死囚偷偷的将那些人替换掉,最后放了他们,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他麾下的大军会是怎样的?” 这样也可以么? 赵川有些明白了,这位“慕容大帅”,还真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呢。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他在军中很受拥戴,打仗起来的话,士兵们觉得没有压力,反而可以更好的发挥,遇到挫折不会瞬间崩溃。 “我明白了。”赵川点点头,慕容雨的消息很及时。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慕容恪一个不起眼的缺点。 他是一个被儒家熏陶,却又不坚持法治建设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他还在,那自然能够整合所有的势力。 然而一旦他不在了,由于没有严谨的律法,还有执行法律的机制,燕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崩溃,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慕容恪的人格魅力太大,才掩盖了燕国所存在的许多问题和矛盾。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看到赵川在卖关子,慕容雨那俊俏的脸上全是焦急。 “对了,你四叔身体怎么样?”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赵川疑惑的问了一句。 “还可以吧,身体挺好的,怎么了?哦,想起来了,我四叔一到冬天就有些咳嗽,老毛病了,到春天就好了。” 会是哮喘吗? 这似乎是个值得利用的弱点,就算这次用不上,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赵川心中慕容恪的形象已经丰满起来,通过他的一些事迹,反推此人的打仗的思路,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办法。 “雨儿,我要走了,估计这一走,等回来应该已经春暖花开,说不定已经夏日炎炎,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赵川站起身,没想到被慕容雨那柔软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 “我冷,抱我去床上。” 这声音带着魅惑,还带着哀求,让赵川不忍心拒绝。 油灯熄灭,房间内却响起了压抑的喘息声,经久不息…… 姗姗来迟的赵川,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又少儿不宜的念头抛开,来到了洛阳城的东门,此时此刻,麾下常备的一万将士已经整备完毕,等待检阅。 孟昶,石越,朱序,诸葛侃,刘轨,沈劲,窦韬……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呈现在赵川面前。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赵川这次决定梭哈,他要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延伸到黄河以北的河东,并以薛家为基础,建立一个强大而稳固的前进基地。 向西,可以威胁长安。 向北,可以直扑太原。 向东,可以染指邺城。 赵川打算以此战大获全胜的威势,让自己正式站上争霸的舞台。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何必要那么着急的出兵呢? 刚才慕容雨那么主动,那么热情,在被窝里和美人玩心肝宝贝的游戏不好么? 在洛阳安安稳稳的,多陪一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带着他们一起玩耍不好么? 再不济的话,没事钓钓鱼,练练字,写写诗歌什么的,名垂青史也不是什么难事啊!为什么要这么拼呢? 还不是因为不能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拼了命也要往上爬么! “将士们,这是决定我们成败的一战。赢了,将来封妻荫子,要什么有什么。输了,现在所拥有的东西都会失去,我们就算回到洛阳,也是在慢慢等死。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现在出发,去黄河渡口,准备渡河。” 就算是“大黑熊”孟昶这样的呆人,也察觉出赵川语气当中的严肃,还有决绝。 连慕容雨都知道,赵川这一去,不是请客吃饭,于是在他临走前百般温存,让他尝尽女人的绝美滋味,用妙曼的身体去抚平对方心中的戾气和对未知的恐惧。 那些要亲自上战场,甚至要冲在第一线的大将们,又怎么会不仔细揣摩赵川的态度呢。 “大当家,刚才你的样子,就是我心中主公的样子,放心吧,我们此战必胜!” 行军的时候,石越一脸兴奋的来到赵川身边,几乎是在欢呼雀跃。 你这厮也真是,当慕容恪是好玩的啊。 赵川不知道该说石越无知者无谓也好呢,还是胸有成竹也罢,反正他是不怎么乐观的。 “大当家,我们的那些秘密武器,鲜卑慕容根本一无所知。所以不妨分兵,示之以弱,先输几场,等慕容恪觉得我们不过如此的时候,再这样……” 石越凑到赵川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赵川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低声奸笑起来。 “怎么样,大当家,你也觉得很不错吧。木条固定,木板为皮,里面用泥土隔层的简易马车,本来就是对付骑兵的办法,我们不如在河东多修整几日,打造一批简易的车厢,首尾相连,到时候就不怕鲜卑慕容的骑兵了。” 石越自然不会不知道炸药武器应该怎么用,其实说穿了,最关键的地方,依然是减弱骑兵的速度,让对方不能动起来,然后赵川就能用自己的秘密武器,成片成片的杀人。 到时候无论慕容恪有多大的本事,再怎么受士兵的爱戴,也没有用。 成功的关键,在于保密,在于固定思维,因为赵川这种战法已经用过一次,上次是对付可足浑常,只减弱了速度,却并没有使用火药。 慕容恪一定会想办法克制,说不定直接上步兵也未必不可能。 一路无事,两天之后,赵川等人带着大军渡过黄河,每人携带三天干粮,轻装上路前往安邑。 很快,他们就遇到薛家前来接应的人,原来做事牢固老辣的薛强,已经派人在安邑为他们建立了一座简单的大营和粮仓,言外之意,也是在说,你们路过就是路过,虽然有合作关系,但也不要玩“假道伐虢”的把戏。 这一点,无论是薛强还是赵川,都没有说破。薛强甚至没有找赵川要那些对方承诺过的东西,毕竟粮食是卖的不是送的啊。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很多潜规则都是心知肚明。 赵川赢了,自然会兑现承诺,若是输了,只怕薛强会翻脸,因为那时候洛阳已经没有了自保的能力,无所谓赵川给不给,反正薛家人趁火打劫也不一定。 所以没必要一开始就把双方的关系弄得那么僵硬,很多话说和没说,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大当家,看来薛家似乎也想分一杯羹啊。”赵川四处走动,让麾下士卒们打造马车车厢的时候,石越把他拉到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 “看来你是相当笃定咯?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赵川看到两个士兵在锯木头,熟练的制作打造车厢的木条,笑眯眯的问石越道。 “薛家地处河东要道,但却占据守势,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久守的地方。我在这里转了一圈,不要说是跟建康相比了,就连氐人的长安也不如,跟大当家现在治下的洛阳相比,一个是快速成长的稚子,一个是垂垂老矣的病夫。 薛强要是还没老糊涂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只是我觉得吧,薛家下一代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薛强应该也能看到,他最想做的,应该是找个靠山吧。 鲜卑慕容跟苻家的人马对决,离河东并不远,薛强应该也是受了些刺激的。” 石越有这样的见解,赵川丝毫不感觉意外。历史上苻坚手下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人,除了王猛,大概也就是这个石越吧,类似于蜀汉的诸葛亮与姜维。 “明白就好,如果输了,薛家就不会把宝压在我们身上了,到时候,人心难测。别看薛家现在好说话,一旦我们输了的话,他们立刻就会变成吃人的饿狼。 就算遇到最好的情况,将来洛阳北面,也会变成敌军的跳板,更别说现在洛阳蒸蒸日上,名声已经传出去了,难免会被人觊觎,这里面就包括薛家。” 知道这么危险,你还玩一把大的?石越也是佩服赵川的胆量。实际上这一次赵川完全可以听调不听宣,无视苻坚的命令,不过对方却依然坚定的出击了。 似乎是看出石越在想什么,赵川无奈的摊摊手道:“现在啊,我在别人眼里就是块肥肉,等那些人准备好了就会找个借口咬我一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展示一下实力呢?” 原来如此,石越点点头,赵川的话非常有道理。你知道自己厉害,但是别人不知道,与其等着对手打上门来,还不如主动走出去,在他人地盘上展示自己的实力,不是更好么? “石越,走,我们过那边去。”赵川压低了声音,把石越叫到一片小树林当中。 “绛邑县或者临汾县,你觉得哪个地方会是决战之地?” 石越本身就是关中人,对北方的地理很熟悉,这两处地方,来之前都做了功课的。 慕容恪若是不动如老狗,那么决战之地,一定是临汾县。若是他主动出击,那决战之地,就很可能在绛邑县了。两地相距百里,绛邑县是平原,而临汾县是水流汇聚之地的邱泽。 赵川现在的意思很明白,猜一猜,慕容恪会把战场选在哪里? 临汾县以北不到百里就是慕容恪和邓羌大军对峙的地方,这位威震天下的名帅,难道会等着赵川的刀子捅到后背?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临汾县适合埋伏,但不利于鲜卑骑兵展开和机动。绛邑县一马平川,却难以设伏,如果你是慕容恪,你会怎么选?” 赵川的问题,石越难以回答,因为两个地方都是各有利弊的。 “要不要赌一把,我赌慕容恪会在绛邑县明刀明枪的展开,等着跟我们决战,你信不信?” 石越想说不信,因为兵者诡道。但看赵川如此笃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慕容恪对他的铁拐子连环马非常自信,一定不会放过施展的机会。至于跟邓羌对峙,那很简单,连续几天,军队都带出去拉练,往往复复让人摸不着头脑,最后趁着夜色,不打火把,留下万人留守营地,广竖旗帜就行。 历史上刘裕的却月阵,就是在水滩边完成的,杀得3万鲜卑铁骑丢盔弃甲,彻底惨败。慕容恪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川分析了下慕容恪的战例,三藏口(今河北承德)之战,破高句丽之战,与冉闵的安喜之战,与鲜卑段氏的广固之战,发现慕容恪指挥的战斗,并非那么精确小伤亡,期间失误不少,甚至还有开局不利的情况。 但最后都在他的大局观思维之下,成功扭转颓势。 这一次的平阳之战,什么是大局?对于双方的主帅来说,打掉对方的援兵,就是最大的大局。 把赵川灭掉,慕容恪就可以迂回到太原,跟苻黄眉合兵一处对付邓羌,而无须担心赵川抄他后路。 所以赵川认为慕容恪不会派一支偏师过来对付自己,而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慕容恪会亲自上阵,用最强的杀招,送赵川上路。 只要能想明白这一点,那么慕容恪会怎么排兵布阵,会选择哪里作为决战的地点,也就清楚明了了。 “石越,你听我说。出发的时候,我们分兵,我只给你一千人,带着秘密武器走,我会作为诱饵待在军中,更慕容恪正面较量,然后你就这样……” 赵川凑到石越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 第三十五章 虎啸平阳(六) 太阳升起,驱散了夜晚的寒气,不过初春的季节还是让人不敢大意,自古就有“包三冻九”之说,特别是北方大地,一年之中还是冷的时间比较多。 今年洛阳城明显比周成主政的时候要热闹了许多,城门一般会开一上午,赶集的人络绎不绝,一些新鲜的小事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也吸引了各地的世家子弟和家仆前来。 吃穿不愁的世家子弟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有书卖! 这里有书,而且很“便宜”,当然,还是会“限购”,若不是洛阳本地“户口”的人,需要交纳一大笔钱,或者粮食,或者布匹才能买到。 赵川治下不收金银,不收所谓的“奇珍异宝”,因为不方便估价。但收铜,也收粮食,还收布匹,甚至收某些失传的“技术”,无论是铁匠活还是木匠活都行。 你还可以用洛阳书院没有的手抄本书籍,换取十本不同的新书。 即便是这样,到洛阳宫,哦,现在叫“洛阳书院”求书的人也是如飞蛾扑火一般。 书的质量奇好,简直前无古人,至于后面有没有来者那就不太清楚了。来买书的世家子弟有抱怨赵川心黑的,但没有一个说书籍质量不好的。 纸白,字迹清晰,每个都差不多大小,简直是鬼斧神工。 世家培养人才,需要大量的书籍,以前只能靠借阅和抄写。要不怎么说古人很多有“过目不忘”的技能呢,这不都是被逼出来的吗? “书非借不能读也”,其实也是这个时代的写照,边读边背,长期进行记忆训练,久而久之就能过目不忘了。 “今日的限购书籍出来了,《论语通译》一百本,《算经》五十本,《格物学》五十本,想买其他书籍的人,请提供清单以及类别。 要购书的请到右边排队,每人限购一本,需要提供户籍证明。” 书院大门打开,打着哈欠的何承天叫喊了几声,门口的人群就乖乖的按秩序排队了。 想闹事?可以啊,书院立刻就关闭,你就等着被其他排队的人打死吧。 “这洛阳书院,有点意思啊,是道韫姐的意思么?很像是她的风格啊。” 排队的人群当中,一个穿着灰色儒衫,头上戴着四方巾的年轻文士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看上去风尘仆仆,不过难掩那一身的儒雅俊逸。 卖书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这位文士,何承天头也不抬的问道:“书籍名称,哪里人士,非洛阳本地人士需要担保,你的担保人呢?” “在下想买《算经》和《格物学》,担保人么,正是城主夫人谢道韫。” 那位文士不紧不慢的说道。 哈? 何承天吓了一跳,抬头看这位文士,发现对方的脸似乎很有些熟悉,自己以前肯定见过。 “承天,我是谢韶啊,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我都认不出来了么?” 哦!对对对,尼玛这厮正是谢韶啊!以前自己跟着舅舅徐广,见过好多次了。 “啊,是谢韶大哥啊,你到这来有什么事情吗?”何承天不好意思的问道。 “当然是来买书了,不然呢?现在连建康城的小儿都知道洛阳有书,取之不竭。看样子你们这生意很好啊。” 谢韶似笑非笑的说道。 “一般般,一般般啦,对了,你要找大夫人吗?等我一下,卖完这批书我带你去,然后我要去学堂里教书了。” 何承天颇为自豪的说道。 你一小屁孩居然还能教书,谢韶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何承天的积极性,他只是淡淡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生意的火爆是谢韶想不到的,很快书就卖光了,何承天让书院的门卫关上大门,自己则是带着谢韶来到了洛阳城西的崇文馆。 但是今天崇文馆闭馆了,据说是谢道韫拉着一批古板迂腐,又老是在那里哔哔什么“天人感应”的家伙去了以太馆,说是让这些人“见见世面”。 在何承天感觉无奈的时候,谢韶却敏锐的注意到,今天似乎会有一场好戏看。 什么样的好戏?何承天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但一定很精彩就是了。 谢韶脑子里浮现出当初谢道韫在家族里辩论时那犀利的言辞,不过现在她有孕在身,不知道火力是不是已经减退,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走,我们去那个什么以太馆吧,可别错过大夫人的辩论呢,当年大夫人很厉害的,多少建康名士都说不过她。” 听了谢韶的话何承天一脸古怪,在他印象里,谢道韫来了洛阳以后就很安静,整天著书立说,赵川的夫人里面最安静的就是她,不过听谢韶的话,似乎……是个才思敏锐的人啊。 “啊,谢韶大哥,这边请。”现在洛阳城并未囊括洛水南岸,因此城池范围有限。谢韶来到位于洛阳城东的以太馆之时,发现这里居然已经围满了人。 “听说今天以太馆要表演‘天女散花’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据说还有什么抽奖活动,还有书可以新书拿呢。” “要什么书,你又不识字。” “我拿回去给孩子看不行吗?我的娃现在在洛阳书院学认字呢。” 谢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路人的表情,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跟建康比起来,这里的达官贵人少了很多,但若是说起普通民众来,这里的人,脸上的笑容比建康城的路人要多多了,或者说有一些朝气,脸上带着希望而不是死气沉沉。 而且,谢韶还发现,众人虽然脸上带着惊奇,但似乎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就让人有些不能理解了。 “这个以太馆,经常会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吗?”谢韶有些好奇的问道。 何承天嘿嘿一笑,对于这个,他作为以太馆的一员,那可是相当自豪的。 “不算稀奇,也不能说古怪,只是大家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罢了。走,我们进去吧。” 何承天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就顺顺当当的进入了戒备森严的以太馆,这让谢韶暗暗咋舌。里面守卫的严密完全超乎想象,而且房间多到数不清,完全是一副外松内紧的状态。 “到试验场了,你别说话。” 此时何承天看起来异常严肃,再也没有门外时的嘻嘻哈哈。 谢韶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 一个竹子制作的大箩筐,箩筐有个炉子,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生火,箩筐上连着很多绳子,绳子另一头连着一个很大的“半球”,已经漂浮在空中,看起来不可思议,像是神话传说。 箩筐似乎隐隐要飞起来,是被一根很粗的麻绳拉着才没有飞上天。 “苏蕙,没事的,之前我已经放过一块大石头试过一次,没问题的,只是到天上一盏茶的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谢韶看到王孟姜对着箩筐里的小女孩在喊话。 他当然认识王孟姜,两家同住乌衣巷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孟姜姐姐,我知道了,你绳子放长一点吧,似乎要升起来了。” 这个叫苏蕙的小女孩,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此时谢韶已经找到了挺着大肚子的谢道韫,她身边还有一堆嘴巴张成O型的中年人。 她已经看到谢韶,似乎并未感觉惊奇,只是淡淡一笑,对着自家堂弟挥了挥手。 正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谢韶看到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大球,缓缓上升,带着竹筐也升起来来,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苏蕙一边给炉子加黑乎乎的不知名可燃物,一边小心翼翼的抓着绳子。 “苏蕙,等会飞上天以后,你把箩筐里那个布袋子里的东西往外面一抛就是了!” 大球已经飞得有些高,王孟姜扯着嗓子对着飞上天的苏蕙叫喊,不一会,绳子已经绷直,大球无法上升,就这样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只是风来的时候会稍微动一动。 苏蕙兴奋的朝着下面的众人招手,随即将箩筐里面的布袋打开,里面全是折好的“小纸飞机”。 “哈哈哈哈,飞吧飞吧,鸟儿快飞。” 苏蕙将布袋往箩筐外抖啊抖的,无数像是白鸟一样的纸飞机随风飞舞,居然大部分都被风吹到了以太馆以外的地方。 “呃,这好像有些假啊。” 谢韶揉揉眼睛,发现并不是他出现了幻视,这奇怪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 “苏蕙,准备降下来了,你不要加煤了,我把绳子收短。” 正如王孟姜喊的那样,拉着箩筐的绳子慢慢被收起来,大球似乎也在慢慢变小,很快,这些东西都降落到地上。 “孟姜姐姐,真的可以看好远好远,就是风有点大眼睛睁不开,下次你也试试吧。” 一下了,苏蕙就跑过来跟王孟姜兴奋的叫来叫去,她本来就是个孩子,爱玩是天性,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压抑了而已。 “徐叔叔,都记录下来了吗?”王孟姜回过头,对一个留着短须,浑身兴奋的得在颤抖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正是何承天的舅父徐广。 “记下了记下了,鄙人之前真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啊,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神奇之事,当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 徐广的语气很是感慨。他这辈子的梦想就是人能像是鸟类一样在天空翱翔,这种神奇的妄想,从今天的试验看,似乎并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徐叔叔不必客套,你也是以太馆的一员呢,因为深感荣幸才对。”王孟姜对徐广客套了几句,转过身走到谢道韫跟前对她说道:“道韫姐,把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都拖走,他们说人不能上天,我懒得辩驳。 现在我送了个人上去,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必跟我唠叨什么了,事实胜于雄辩。 要是这点要是想不明白,川哥哥也不需要那样的大才,直接轰出洛阳吧。” 谢道韫身后的那些人都羞愧得无以复加,哪里还需要王孟姜下逐客令,听到对方的话,就立马开溜了。 “孟姜啊,你真是……厉害了。”谢道韫噗嗤一笑,总算是给那些人一些教训了,仗着赵川礼贤下士不会杀人,这些家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宣传自己的学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是必要的,但不能什么人都收,会带坏崇文馆和以太馆的风气,会影响洛阳书院的教学,相信这些人以后在书院教书的时候,不会再掺杂自己的“私货”了。 “穆度(谢韶表字),你来洛阳何事啊?” 送走了那帮人之后,回到试验场,谢道韫看到谢韶正在发呆,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那个被王孟姜称为“热气球”的东西。 “父亲命我买些书回去,现在谁都知道,天下藏书数洛阳,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弄的。” 看到谢韶言辞闪烁,谢道韫心中一紧,想起赵川的交待来,丝毫不敢大意。 “我夫君出征在外,家中没有男主人,不方便招待你,要不这样吧,你把书单给我,明日我派人给你送去,如果没有的话,那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那就麻烦阿姐了,弟弟这就告退。”谢韶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自然,翩翩然而去,谢道韫却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也没有去门口相送。 “道韫姐,谢韶是为了印刷术而来的吧,川哥哥再三叮嘱,在我们的名声没有传出去之前,印刷术是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的。” “我知道,你跟陆长生说,最近加强下以太馆的守卫。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包括徐广他们在内,任何人进出都要例行盘查,不允许一张纸被带出去。 至于洛阳城内的事情,交给苏蕙吧,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好了。” 吩咐了一下,谢道韫也离开以太馆,就剩下王孟姜呃苏蕙指挥馆内的学徒收拾摊子。 “能飞的东西,赵川打仗的时候应该用得上吧。”苏蕙的面色总算恢复正常了,她之前飞到天上,还真有些担心掉下来。 “嗯,是啊,希望下次能帮到他,这次他去平阳打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王孟姜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惋惜。 下次,还有多少个下次,万一这次赵川出事了怎么办呢? 王孟姜心中充满了懊悔,早知道的话,就不弄那个什么肥皂了。 第三十六章 虎啸平阳(七) 谢韶走了,拉了一马车的书走了。不能说没有收获,但是他或者说他背后的谢家,最关心最在意的事情,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在谢道韫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谢韶原以为赵川不在,堂姐会比较好说话,没想到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面子完全不管用了。 谢韶暗暗思索,可能这一切也在伯父谢安的预料之中,或者他只是让自己先行来试试水。 果然还是需要赵川在场的情况下,让伯父过来谈,不然的话,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谢韶觉得,洛阳的情况,远比伯父谢安想得要棘手些,赵川没有那么好拿捏。谢道韫的心也不在谢家这边。 谢家得到了宝藏,却也伤透了谢道韫的心,以至于现在对方一点情面都不讲,可惜是很可惜,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少爷,你好像不是太高兴啊。” 赶车的老仆,似乎看出谢韶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老杨伯你真是多嘴,驾好车别多事。去荥阳吧,我也是该潜心下来读一阵子书了。” 谢韶翻开那本名叫《算经》的书,在马车上看得津津有味。 “少爷啊,不是我多嘴,你进去的时候,我就闲的没事在外面晃悠了下。赵川这个人,在洛阳颇得人心呢。” 老杨伯一边赶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噢?还有这样的事情。” 谢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时候,从社会底层反映的情况,往往都是最真实的,因为那些人才是国家的根本。他很想知道老杨伯接下来会说什么。 “怎么说呢,放着洛阳宫不住,反而改造成书院,让穷苦人家读书,说实话老奴我都有些羡慕呢。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啊,尤其是在他的地盘,说句难听的,我还是觉得老三这次是有些孟浪了。” 这位老仆是看着谢家人一辈辈长大的,可以说吃的盐比谢韶吃的饭还要多,称呼谢安直接昵称老三。 “老杨伯,你说这赵川不能小看,是么?” 谢韶放下手中的书,凝神看着这位老家仆。 “一点不假,他虽然是谢家的姑爷,但根本就不在谢家的掌控之中,隐约还似敌非友,也就跟谢玄略有亲近罢了。我看此人做派,乃是个不甘居人下的家伙,你父亲和谢安他们都小看此人了。” 原来,还是小看他了吗? 谢韶哀叹一声,在宝藏这件事情上,谢家做得实在是有点绝情和冷酷,堪称是不择手段了。赵川就算当时不说什么,心里又岂能没想法。 “罢了,无需多言,我们去荥阳吧,这件事我会跟父亲说的,至于以后的,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的身影慢慢远去,消失在洛阳城东的官道上。 而谢韶口中的赵川,此刻正在安邑的营地里,拿着一封信,面色古怪。他将信递给石越,对方看了半天,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大营里制作车厢已经进入尾声,似乎明日就能出发去平阳了。今日却收到慕容恪使者送来的信,颇有些诡异难明的意思。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赵川将那封信折叠放好后,看着石越出神。 “慕容恪这算是妇人之仁,还是光明磊落?” 赵川疑惑的问道。他像是在问石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呃,应该是让大家都松口气吧。明着来,我们和他都省心。” 石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今天,慕容恪派来信使,因为河东离平阳本身就不是什么千里之遥,这里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慕容恪这名久经沙场的名帅。 信的内容很简单,首先,慕容恪告诉赵川,我知道你来了,现在大军就在安邑。 其次,慕容恪劝赵川退兵,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乖乖在洛阳陪老婆孩子不好么? 最后,慕容恪向赵川下战书,如果你不退兵,那么,我在绛邑县等你来决战。 慕容恪强调赵川不要想一些声东击西啊,围城打援啊这样的歪点子,没有用的,徒增笑耳。 反正安邑到平阳也就一条大路可以走,你是绕不过去的。是男人,那就来绛邑县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本来赵川还在猜慕容恪的意图,但对方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就是会在这里跟你决战,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增援邓羌,别挣扎了,死心吧。 堂堂正正的阳谋,让你没有一点脾气,恨得咬牙切齿却想不到任何取巧的办法。 老实说,这确实是慕容恪的风格。他看准了邓羌不会回师救援赵川!苻坚和赵川之间隐约的矛盾,慕容恪心中很明白,赵川被削弱,苻坚是乐见其成的。 “大当家,怎么办,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们要出击么?” 石越的心七上八下的,预想的事情总是好的,但实际上遇到的情况,却未必能如愿以偿。这大概就是俗语说的三分人事,七分天命吧。 比如说这次去平阳抄后路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慕容恪没那么傻,赵川想干什么,他一眼就看穿了。明明知道对手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招数,偷袭变成强攻,那要不要来一波头铁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这次我缩回去了,那慕容恪的阴影,会徘徊在我心头,一辈子都甩不掉。 以后的时间还要那么长,你让我一直躲着他?躲到家破人亡么?” 赵川面色坚定,让石越松了口气,至少主帅这里有战心,那一切都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一旦主帅缩了,即使手上十几万人也打不过人家。 其实有一点赵川没有告诉石越。 历史上,就是慕容恪这个人,带着鲜卑铁骑,一路打通了从枋头到洛阳之间的走廊,兵锋直指潼关,才使得鲜卑慕容跟关中苻家彻底交恶,失去了合作对付东晋的回转空间。 这也是王猛辅佐苻坚时灭掉燕国的直接原因。 既然是打通了到关中的路,那自然洛阳也无法幸免,如果赵川不管这件事,或许几年甚至一年以后,就会在汜水关跟慕容恪交手。 与其在自家地盘被人家打上门来,还不如提前打慕容恪一记闷棍,让鲜卑慕容以后打自己主意的时候掂量一下,这样,或许还能多争取一些发展的时间。 更别提河东薛氏还看着自己的表现呢,如果自己就这么带着大军回去,那么,薛家对洛阳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生出染指的心思也不一定。 人心是复杂的,尤其会随着力量对比的改变而改变。 “这一战,有进无退,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赵川沉声问道,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秘密武器”能够在关键的时刻打垮鲜卑骑兵。 “大当家,你放心吧,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几天借着制作车厢,都已经组装完毕。每节车厢里面都装着好多呢。” “还是跟之前商议的一样,不要把东西装车厢里,你带着一千人为奇兵,现在就绕小路,提前出击,见机行事。 这些车厢,足够我抵挡住鲜卑人的骑兵冲击了,要取胜很难,但不败却是没问题。 慕容恪除了拼人命以外,还吃不掉我们。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及时赶来。当然,见机行事,不是让你傻傻的带着人去冲阵,明白吗?” 赵川跟石越比划了一下,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那些“秘密武器”又应该怎么使用才能有效杀敌。 “我懂了,大当家,那你这次不是会非常危险吗?”石越想到了一个问题,赵川下这么重的注,以自身为诱饵,骗过慕容恪肯定不成问题,但一个不小心,却有可能全军覆没。 连他本人也是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这一仗,不但是要打怕鲜卑人,还要让苻坚知道我的厉害,这样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地盘。这次如果能顺利回师,那么河东就可以括入囊中,洛阳这块死地就被盘活了。 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输。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劫不复。” 赵川在给石越打气,其实他心里明白,再好的计划,也是要看运气的。运气不好,做什么也没有用,一切都是徒劳。 这一战可以说凶险到了极点,若不是鲜卑人没有见过“火器”,赵川一定不敢这样冒险。 可惜这种招数,也只能使用一次,再用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明初朱元璋争天下,那时候火器就已经很流行,沐英的三段射更是炉火纯青。用铜铸造的火炮,已经广泛应用于战场,甚至到了几百年后的清末都被人挖出来使用。 然而结果如何呢? 那时候的战争,依旧是以冷兵器为主,热兵器为辅助的,也没见过火药炸城墙这一类的骚操作,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和适应了,只要在军队阵型和操练上加以防备,就能很好的控制伤亡。 “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赵川支开石越,一个在营地里漫无目的晃悠。 从慕容恪那里,他感觉到了蔑视,没错,就是那种天然的瞧不起。 慕容恪看不起他打仗的能力,至少是打硬仗的能力,所以他才敢这样明刀明枪的下战书。 如果自己是冉闵,试问慕容恪敢这么托大吗? 以慕容恪的为人来说,这封信未必是想羞辱自己,甚至带着一种慈悲为怀的饿狼心疼自投罗网的绵羊那样的不忍吧。 不过这还是让赵川的心被深深刺痛了,这就好像当初谢安一定要让自己送宝藏给谢家,才能让谢道韫嫁给自己一样。 我比你的位置高,我的实力比你强大,所以你是鱼肉,我是刀俎,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大家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就让暴风来得更猛烈一些吧!”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像个得了妄想症的疯子一样。 几百里外的平阳,慕容恪躺在行军床上,面色赤红,高烧不退。 “楚季(皇甫真表字)啊,你带着大军去绛邑县,解决掉赵川这个麻烦,记得,不要出奇兵,稳扎稳打。对方没有轻骑,没办法迂回包夹,据说他在打造战车,那么你就用铁拐子连环马去冲击他那些战车。 解决掉这个之后,剩下的就简单的。 记得,不要被对方声东击西的花招所迷惑,只要瞄准中军就行了。” 病来如山倒,每年都会犯的咳嗽,不知为何,今年却变成了风寒,还发起了高烧。 “我知道了,大帅,燕国不能没有你啊,还请保重身体。” 皇甫真也是没办法,大战在即,主帅却是病倒了。慕容恪是燕国的主心骨,他出了问题,整个大军都是人心惶惶的。 “赵川此人,向来喜欢用奇计。我们兵力是对方几倍,根本不需要跟着他的步调走,咳咳咳!” 慕容恪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坚守绛邑,没有第二条路到平阳的。守住就算赢,苻黄眉的大军就要来了。我和阳骛守在这里,邓羌一时间也不会渡河的。 记得晚上悄悄走,别点火。” 可能是一下说了太多话,慕容恪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不断起伏的胸口,证明他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皇甫真退出帅帐,准备点兵出发。 慕容恪现在的情况,或许坐镇指挥没问题,但让他南下去跟赵川拼杀,还是勉强了些。这几万大军损失了,对于燕国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但若是慕容恪病死了,麻烦可就大了,孰轻孰重,皇甫真心里还是有本帐的。 再说了,赵川这厮无名小卒,就是靠着卑鄙阴险的偷袭赢了几场战斗。 只要堂堂正正的打,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输呢? 皇甫真心中充满了自信。收拾一个小鬼,一个脱胎于流民队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在洛阳惶惶不可终日在小混蛋而已。 要知道,慕容恪这支军队,当初可是连冉闵都收拾掉了的百战雄狮。 “今日晚餐加餐!” “是,副帅。” 皇甫真出示了慕容恪给他的虎符,正式接管了大军指挥权。晚上大吃一顿之后,留下了一万人守在汾河东岸,自己则带着四万步骑混合的燕国主力南下去了。 第三十七章 虎啸平阳(八) 初春的深夜很安静,没有那些虫鸣鸟叫,又没有春雷,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动物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赵川已经探知慕容恪大军的位置,就在绛邑县的一条小河旁边扎营,四周一马平川,那条河很浅,根本淹不死人,只是取水方便而已。 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过几十里地。 不得不说,慕容恪选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能进也能退,还可以长期驻扎。 而绛邑这个地方没有能行船的水道,却月阵是使不出来的。只能使用一半的却月阵,用车厢围成两个半月,可以原地防守,这种利用车厢防御的战术,当年美国移民在殖民时遇到印第安人围攻的时候,经常使用。 效果非常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耐不住持久战。人毕竟是要吃喝拉撒,无论如何,水是不能少的,食物也是不能少的。只能依靠一条小河布阵,不然三天都坚持不下去…… 赵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此战的关键,就看石越能不能在他赵大官人被围攻的时候,及时赶到并解围了。 他也知道自己军中的马匹都给石越了,步兵对骑兵,在平原上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大当家。”孟昶拉开帐篷,他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今天损失了三个斥候,对方防守得很严密,却也不追赶我们,大概是打算在前面决战了。隔着一条没过膝盖的小河沟,他们是打算以逸待劳吧。” 孟昶跟了赵川这么久,总算是有点长进了。赵川点点头说道:“现在兄弟们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输了这一仗,洛阳家小不保呗,除了拼死作战,还有什么选择。 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洛阳的安定生活,再去颠沛流离,看人脸色,换谁也不甘心啊。” 孟昶的话很有道理,这就是人心所向。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透。 军中很多子女都在洛阳书院读书,除了这里,天下没有第二个地方有这种机会,他们不跟着赵川混,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即使活着逃回去,结局也是自己和后代的人生都被毁掉,看不到任何希望,其实反倒还不如光荣的战死。 这年头想改变现状,成为“人上人”,是时代的主流。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周边势力那么多,又有谁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朝不保夕的赵大官人呢。 去年种下的种子,今年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了。 “孟昶,很久没射箭了,你的手生了吗?” 赵川意味深长的看着孟昶,说实话,现在对方是亲兵队长,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无论是警戒还是抓捕什么人,都是手下人代劳,他在一旁指挥。 “大当家,瞧你说的,吃饭的技艺,每日都要练习,怎么能就这么荒废掉呢。” 孟昶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赵川若是不开挂的话,射箭根本就比不过孟昶,这家伙当之无愧的军中射箭第一人。 “之前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赵川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熊一样高大的孟昶一脸懵逼的摸摸自己的脑袋,赵川这家伙每天都会吩咐自己做这做那,天知道他刚才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 孟昶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他按照赵川吩咐办事的时候,才特别仔细,从来没有漏掉过什么重要事情的。 “我之前让你把军中善于射箭的人都找出来,每个人都颁发令牌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哦,原来是那件事啊! 事情过去太久,孟昶都几乎要忘记了。 “选拔出来了,共百人,每人都发了带着序号的铁牌,一共是一百件。这是我的。” 孟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片,正面用阿拉伯数字写了一个“1”,背面写了“神弓”二字。果然,这厮就是这么自恋,将自己排在第一位。 “这些人里面,每人留五箭壶的箭,当然,你的更多。将他们集中起来,跟着你单独为一队,不参加阵前战斗,到时候听命就是。” 赵川这是在模仿成吉思汗麾下的“狙击队”,这位“一代天骄”将射箭射得好的人弄到一起,在阵前专门对付敌方大将,别说,还真有斩获。 孟昶不明白赵川是什么意思,不过依旧拱手道:“末将知道了,这就去办。大当家你快休息吧,不出意料的话,就这两天就会打起来了。” 赵川挥挥手,孟昶走出大帐,里面又只剩下他一人。 “要决战了么,还真是,有意思啊。” 两条小河之间,有一大片平原,那是已经荒芜,没有人耕种的土地,杂草丛生,却也没有什么大片树林之类可以隐藏军队的伏击地点。 两军分别靠着两条河扎营,明摆着就是要在此地决战,慕容恪就眼巴巴的看着赵川来,意图明显。 “如果我绕过你的大营,或者不按你的设想出牌,你在心中一定会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个不能打硬仗,只会投机取巧的家伙,对不对。” 赵川看着斥候回来绘制的简易地形图,上面有敌军大营的位置。这一仗说简单真是不能再简单,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起作用,地形,天气对双方都是公平的,是男人硬怼便是。 说复杂倒也复杂,因为赵川头铁是打不过慕容恪的,兵力也少很多。 严格来说,他的军队只能算偏师,但邓羌是不会来救援的,赵川心里很清楚,苻坚其实希望自己在长安找个地方,给他出谋划策,而不希望自己出镇一方,听调不听宣。 赵川所面对的情况,就跟拿破仑的滑铁卢一样,只要部下能及时赶到,就能赢,反之,他的军队会被对方一口口的吃掉,拼人数被对方拼掉。 “五行梅花大阵,希望……管用才是。” 赵川叹息了一声,拿出当初陆纳给他的一本兵法书,据说乃是陆逊所著。 这是夷陵之战时,陆逊参悟了诸葛亮的五行八卦阵,而在此基础上精简而来的,配合陆家训练的牙将,独树一帜,在东吴时期,作战中屡立新功。 “看来,是到了使用的时候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赵川将麾下的将领都召集起来,讲述这个五行梅花大阵,是怎么配合车厢来进行防御。 “沈劲,你守北方,这里应该会是慕容恪的主攻方向,如果第一圈的车厢守不住,就把他们放进来打。” 赵川训练的牙将,适合在狭窄地段短兵相接的作战,彼此配合默契。若是拉开了阵势,这些优势就会被对方庞大的兵力所抵消,毕竟一个人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 “刘轨,窦韬,郭敞,你们各守一方,我亲自坐镇中军。” 五行梅花阵,不是应该有五个方向吗? 众将都感觉奇怪,不知道赵川想怎么玩。 “南面,放开一面,让慕容恪进来打。诸葛侃带着最精锐的牙将队伍作为预备队,将南面来的敌人引到中间关门打狗。” 原来是这样!众人本来还在怀疑为何武艺最好的诸葛侃被闲置,原来对方的任务最重。 “慕容恪不是庸才,他就算前期吃亏,后面也肯定会吸取教训,将我们团团围住困死我们。记得,让所有士兵带上双倍的水,只要守住,就能赢。” 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赵川麾下最能出主意的石越不见了! 还有那支专门训练出来,使用“火药”武器的队伍也不见了,大军的马匹也不见了。 “不用多想了,我们就是在等石越。他会在敌人猛攻我们的时候,从背后进攻慕容恪的中军。这是胜负的关键,所以,务必要守住,车厢不一定牢固,也许会损失,到时候,我们只能拿人命去填。” 赵川的语气带着悲壮,众人心中也有数了。只要有希望就行,四万打不到一万,能不被瞬间灭掉,就已经是有本事了。 孟昶没来,赵川故意没叫他。那支特别的部队,会在关键时刻救场。 既然不能打大仗,赵川觉得自己就应该预设一个战场,让鲜卑慕容的兵力无法展开,用好那些车厢,有大用。 “都散了吧,明日各司其职。你们麾下的全是精兵,是从我们原来大军当中精挑细选出来,根本不需要务农的战兵,希望你们不要让他们白白损失了,晚上都好好想想明日遇到紧急情况该怎么处理。” 赵川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的,王猛明明知道自己这次去玩命,结果根本就不来。大概,他也是想考验下自己的徒弟吧。 众人走了以后,赵川的帅帐里来了一个特殊的人物。 一位老将,当年在冉闵身边鞍前马后的董润。 “大当家,明日之战,请务必让我出战,我不想守在大营,这营地也没什么好守的,一百人上阵总是一股力量吧。” 这次大战敛秋没有来,因为赵川说军营里出现女眷会影响士气。就算要来个妹子,那也应该是长安君或者慕容雨过来,她们至少还有点号召力。 不过也就是聊胜于无的号召力吧。赵川觉得,有慕容恪在,不会有任何士兵心猿意马,换可足浑常还差不多。 “董将军,明日的话,你负责调配那些车厢,归你统一调度,布防图在此。” 赵川将一张画了车厢位置的大纸递给董润说道:“每个车厢都是有编号的,按照号码排布,不会出错。应急方案你自己解决吧,我就不干涉了。” 安排好了这一切,打发走了董润,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赵川心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进一个院子,门锁上了,只能翻墙。 但墙又很高,无法翻越,手只是面前够得到墙壁的上沿,沿子上还有很多玻璃渣。 忍痛,再努力往上爬,你就能进去,进去以后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打手和家丁。 如果不进去,那就会错过这一生最重要的机会,可以说一旦失去,人生的路就会很难走。 这时候,要不要坚持,该不该坚持,就是在考验一个人心性。 “对了,还没有约战呢。” 赵川拿了一支炭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了一封约战的信,慷慨激昂,反正就是告诉慕容恪,明日午时,在两条小河之间的平原来一波头铁,谁不来谁是小狗。 将信封好,赵川递给亲兵道:“去一趟慕容恪大营,用箭把这封信射进去就走。如果被斥候抓住了,就说你是来送信的,明白吗?” “喏!” 亲兵抽出一支箭,将信绑好,赵川点点头对方就离开了大营,骑着马去了。 一个时辰以后,亲兵满头大汗的回来禀告,箭已经射入慕容恪大营,夜晚对方的防御很松懈,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赵川来袭营。 “果然啊,慕容恪大概是算死了我不会去夜袭吧。” 赵川之前眯了一会,却因为心情紧张而毫无睡意。慕容恪大营肯定是外松内紧,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袭营的情况,所谓兵不厌诈,赵川觉得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对方肯定也能想到。 常规手段,最多跟慕容恪打一个平手,事实上,当初慕容恪赢冉闵,也是出其不意的祭出“铁拐子连环马”这个杀招,冉闵才会在猝不及防之下失败的。 赵川现在只是在有样学样罢了。 如果输了会怎么样? 赵川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很多残忍的画面。 自己的孩子会被杀死,谢道韫她们会在别的男人床上,或许会被赏赐给某个立了战功的将军,整天以泪洗面。 而自己呢,早就在第一时间死去了,成为了一个大写的惨字。 如果现在拜神有用的话,赵川一定不介意多拜一拜神,但他却担心拜错了神仙。 冬至以后,白天变长,夜晚变短,天亮的时间变早。 赵川居然一夜没睡,在帐篷里枯坐了一夜,脑子里百转千回的考虑了战场上的各种情况。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拉开帐篷,今天是个大太阳,清晨橘黄的光照在小河里,神秘而瑰丽。 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下头脑,赵川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样,那种心情也类似。 “擂鼓,升帐!”赵川对传令兵交代了一句,就走进了帅帐,后脑勺上一根银色的白发是那样醒目,似乎是昨夜才长出来的一样。 第三十八章 虎啸平阳(九) “阳骛......北面的杨县,有动静吗?” 今日慕容恪的风寒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高烧不退的状况。在北面警戒的那一万人,也让带了回来,收缩防线,用来防备邓羌渡河决战。 按道理说是不太可能,但凡事总有万一的情况,慕容恪麾下大军虽然强大,但他也是输不得的人,一旦输了,回去燕国的局势就有点不太好收拾了。 “大帅,北面杨县空虚,万一邓羌从那里迂回过汾河怎么办?” 阳骛觉得这次慕容恪有些失算,故意让出一个破绽,而主力却已经南下,作死也不是这么作吧? “没事,咳咳咳,斥候之前说苻黄眉已经出兵杨县,打算跟我们汇合,这下正好,两边应该会打起来吧,毕竟邓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消灭我们,而是为了占领太原,消灭叛乱。” 兵不厌诈! 慕容恪让阳骛在杨县保留大营,弄个一百人假装没有撤退,实际上,是想把邓羌和苻黄眉都勾引到这里来打一仗! 苻黄眉不知虚实,来了也回不去。邓羌即使知道自己这边没有主力在,也会顺水推舟的把苻黄眉的大军给做了,这阳谋还真是…… “呃,大帅,当初你是怎么劝说苻黄眉出兵的?” 阳骛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虽然是三朝老臣,却不敢小看慕容恪这个人。 “没什么,我只是跟苻黄眉说,他要是不出兵,我们就替邓羌把他给灭了,然后再把太原洗劫一番分一杯羹。” 想不到一向是“宅心仁厚”的慕容恪居然说了这么绝的话,难怪苻黄眉不得不出兵,他当真是有些害怕了。 这年头,谁都知道慕容恪是公认的“好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好人”发飙起来才更可怕。 “若不是燕国在修生养息,我当真要拿下河东,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太原,洛阳,长安,都在掌控之中,咳咳咳咳!” 慕容恪脸色苍白,他又猛咳嗽了一阵,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现在让他指挥作战,还是勉强了些。 “士秋(阳骛表字)啊。” 阳骛刚要出帅帐,被已经躺下休息的慕容恪叫住。 “大帅,有什么吩咐。” 两人之间,仿佛相对年轻的慕容恪才是那个更稳重也更有智慧的人。 “邓羌若是渡河,只管战便是。秦军和我们不是生死相搏,完全不必害怕他们。若是……” 慕容恪说了一半,剩下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 “大帅有话但讲无妨,老臣已经辅佐了慕容家好几代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阳骛略有些不满的说道。 慕容恪对着他招招手,阳骛把耳朵凑过去,听着对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这可能吗?那种乌合之众?可足浑常那种家伙,能和大帅麾下的铁军相比么?更不要说铁拐子连环马了。 再说了,当初他那可是暗算可足浑常,今日绛邑县一马平川,皇甫真早就严阵以待,他拿什么暗算?” 阳骛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居然嘿嘿冷笑起来。 赵川那厮,听说女人倒是国色天香,很多还是世家名门,但那又怎么样?跟打仗有关系吗? 皇甫真也是宿将,打过不少恶战,心志坚定。虽然智谋不怎样,然而现在是打呆仗,四倍于敌人的兵力,周围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打伏击,就是凭借实力对决,赵川喜欢的那些小把戏,一点用都没有。 “士秋啊,莫要情敌啊,实在不行就让皇甫真退回来,咱们东面的退路还没有断,想走没有谁拦得住,咳咳咳咳!” 说几句慕容恪又开始咳嗽起来,看来这次他病得确实不轻。 “大帅,你放心吧,我会盯着的,一旦情况不对,我就让皇甫真撤回来。” 阳骛漫不经心的敷衍道。 慕容恪只是幽幽一叹,闭上眼睛修养,他又何尝不值得阳骛是在敷衍,只是处于大病之中,他也没办法压服阳骛这样的三朝元老,但愿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吧。 绛邑县,一片开阔的原野上,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这里就是天然的战场。 死人的血肉正好可以成为土地的肥料,与天地长久共存。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响起,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旌旗猎猎,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不知道是否春寒季节提前到来,皇甫真缩了缩脖子,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从脊梁骨冒上头顶。他扶了扶冰冷的头盔,看着几里以外,正在缓缓靠近的军队出神。 “皇甫将军,我们要出击么?要用铁拐子连环马么?” 副将轻蔑的看了敌军缓缓靠近的队伍一眼,向皇甫真建议道。 马匹冲击,需要路程来加速,离得太近了,马匹跑不起来,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就是步兵的靶子。 “先别急,看看再说。”皇甫真稳如老狗,当真是动也不动。 副将有些急躁,主要还是因为皇甫真不是慕容恪,不能得到部下百分百的信任。 “敌军有古怪,骑兵冲阵,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 皇甫真已经看到了,对方阵中有很多“车厢”,虽然看上去简陋不堪,但不可否认的是,马匹若是撞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也没必要。 用障碍物对付骑兵,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春秋战国时期战车就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前,战车是战车上的绝对王者。 但是骑射改变了这一切,更别提马鞍马镫这些东西的普及,极大的增强了骑兵的威力。 战车退出了历史舞台。 现在它的“变种”,又重出江湖,这次战斗之前没有一点信息,难道……是对方临时打造的么? 皇甫真的心慢慢往下沉,这一次的战斗,也许不会速战速决,而是会变成拼人命的持久战。 这样值得么? “皇甫将军,对方开始布阵了,似乎……是把战车布置在外围。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把他们的阵型冲散?” 副将已经忍不住了,等敌人布阵完毕,就不太好收拾了,为何现在不想办法? “即使是铁拐子连环马,也是需要准备时间的,给那些马穿上铁环,就颇费工夫,先看看再说。对方行军的速度不快,没机会我们撤退便是了,何必跟他们硬顶呢?难道他们还能追上我们不成?” 皇甫真依旧是不动如山,手里握着王牌,但根本就不打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铁拐子连环马是手中最大的杀手锏,如果开局就折了,那么,将会对士气造成无可估量的影响,到时候军心浮动之下,对面学当年项羽的破釜沉舟,来一波头铁,搞不好会乱拳打死老师傅。 自己兵力占优,可进可退,又何必呈一时之快呢? 正在这时,对面来了一位大熊一样的汉子,骑着马,背后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弓,正是孟昶无疑。 “敢问对面可是慕容元帅?” 孟昶不卑不亢的问道,皇甫真挥挥手,慕容大军弓手放下弓箭,气氛稍微缓和。 毕竟对面出一个人,肯定不是来打架的,将对方射死很有风度? “在下皇甫真,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皇甫真看到对方似乎还很客气的样子,也对孟昶拱了拱手。 “贱名不足挂齿,我家大帅已经在前面布下五行梅花阵,请慕容元帅品鉴,告辞。” 说完这句,孟昶拍马就走,皇甫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叫手下暗算。 “皇甫将军,这是对方在激将,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看到皇甫真没什么表情,副将有些焦急的说道。 “一个没听过的阵,就把你们吓到了,慕容大帅要是在这里,定要前去一探究竟。” 皇甫真喃喃自语的说道。 他在说慕容恪,其实自己也是跃跃欲试。 为将之人,讲究勇者无惧!一旦害怕什么东西,就会成为自己的心魔,永远不会再进步,甚至一到关键的时刻,就会胆怯退缩。 正因为如此,赵川这次明明知道慕容恪是名帅,明明知道慕容大军数倍于自己,还不是没有逃走,硬要跟对方去掰手腕。 输可以,但是不能逃! 当初正是因为他逃了,所以苻生成为了梦魇中的恶魔,阴魂不散,知道苻生死去,赵川和梁影成婚,他才摆脱了曾经的困扰,就算慕容恪比苻生强了无数倍,这次赵川也不会逃。 皇甫真也是一样。 对手摆阵,他来破阵,既是战斗,又是一种切磋。比拼的是麾下士卒的实力,以及将领的智慧和胆量。 沙场上很难找到如此公平,不受天气和地理影响的战斗了,正是考验自身“硬功夫”的时候,皇甫真不仅不会逃,他还要从正面击败赵川。 将对方当做垫脚石,然后达到内心的大圆满,皇甫真没办法拒绝赵川的要求。 “传我军令,中军两万人,准备冲阵,如果以二打一,都不能拿下对方,那真是丢人了。” “但是大帅,中军都是步兵,我们不用骑兵么?” 副将觉得皇甫真的脑袋简直是傻掉了,有骑兵不用,非要跟对方拼步卒,当真是病的不轻。 皇甫真脸上露出不悦,闷哼一声说道:“你传令便是,那些战车有古怪,马匹宝贵,可不能折在这里,去吧,有事我担着。” 副将闷闷不乐的下去。其实皇甫真没错,错的是他。 对面的赵川,就等着慕容大军中的铁拐子连环马来冲阵,他有很多阴招来对付这种“神兵利器”。 可惜皇甫真是宿将,稳得不行,根本就不上当。气得赵大官人捶胸跺脚却是无可奈何。 “大当家,对方并未被激怒,而且,主将是皇甫真,并非慕容恪。” 孟昶回来之后,带给赵川一个重要消息,慕容恪居然不在军中! “有点意思啊,慕容恪不在,这次我们的胜算可能会大一点了。” 赵川看到对面慕容大军已经缓缓分开,两翼的骑兵伺机而动,中军居然就这样直勾勾的朝着大阵缓慢前进。 “针尖对麦芒么,这位皇甫大人也是个妙人啊。” 自己这边有战车作为掩护,弓箭根本就没什么效果,至少一大半的箭会落空,无论是直射还是抛射都一样。 而有车作为阻挡,自己这边也不太方便射箭,只能用车厢的窗户对外射击,这些床弩属于以太馆的试制产品,威力有限,敌人一旦跑起来,还能起多大作用,当真打个问号。 “诸葛侃,打开车窗,射箭。听我号令,齐射。” “喏,大当家看好了。” 诸葛侃让传令兵擂鼓,特殊的鼓点响起,最外面一排车厢朝外的窗户打开,毫无准头的巨弩射出,有些居然落到了慕容大军的两侧,脱靶了! 呃……没经过训练,还真是会闹这种笑话,诸葛侃的脸都气黑了,赵川在身边又不好发作,将手里的长弓捏得紧紧的。 “冲锋!大军全面压上,给我围起来打!” 皇甫真一声令下,身后的慕容大军开始冲锋,两翼的骑兵依旧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赵川布下的五行梅花大阵。 只要赵川不出来,这些人动都不会动。一旦赵川想走,出了车厢的保护范围,两翼共计一万的轻骑,就会毫无怜悯的杀死每一个逃跑的人。 “诸葛侃,你的预备队准备好了吗?” 赵川大声吼道。 “准备好了,今天就看我的厉害好了。” 赵川看着越来越近的慕容军士卒,心中暗叹,这下,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命会算在自己头上。 “孟昶,狙击队准备,专门射那个皇甫真,刚才叫你过去叫阵,就是让你去认人的,可别让我失望。” 孟昶一愣,他也是没料到赵川居然如此阴险还不动声色,心中不禁涌起“人不下贱枉少年”的感慨,他一声令下,没有披甲的“神弓手”,分成好几队,如同幽灵一样躲藏在车厢之间的死角处。 短兵相接开始!大军最后面的皇甫真,看着潮水一般的大军将“五行梅花阵”团团围住,从一道道缝隙中钻入阵中,心中猛然涌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有杀气! 暗箭如同流星射来,皇甫真偏了一下身体,左肩膀上血花绽放,一支力道极大的硬弩,射穿铠甲,钉在肌肉当中。皇甫真左手瞬间脱力,半边身体耷拉下来。 “皇甫将军!” 副将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过来看皇甫真的情况…… 第三十九章 虎啸平阳(十) 皇甫真面色铁青,用右手扶着左肩膀,样子颇有些狼狈。 中箭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看着很是可怖。 刚才顶撞皇甫真的那位副将察觉到不对劲,赶忙过来,却惊讶的发现皇甫真中的这一箭力道极大,箭头都已经露在背后,不由得心中暗暗庆幸。 这种情况看上去受伤严重,实则不然。 只要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只需将中箭之人背后的箭头砍掉,抽出箭矢的木杆,然后处理伤口即可。只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大阵很远,那暗算皇甫真的这把弓,射程得有多远啊? 想想都让人浑身冒冷汗。 “对方军中有强弓硬弩,咱们还是不要靠的太近为……”这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支冷箭,皇甫真还来不及反应,就从背后射穿了副将的脖子,卡在那里不出来了。 那位副将死不瞑目,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幸好箭被卡在他的喉咙没有穿透,不然就连皇甫真本人,都难以幸免,阴沟翻船。 一连两箭,皇甫真身边的亲兵也都回过神来,连忙用盾牌组成盾墙,将皇甫真保护得死死的密不透风。 当真是奇耻大辱,又凶险异常! 皇甫真心中怒气翻涌,却强令自己安耐住杀意。 这位副将虽然屡次顶撞,让皇甫真极为火大,但客观上说,却是救了他一命。 结果现在连射暗箭的人都没看到,副将死得窝囊,他伤得窝囊。 “都护着我,面朝敌军,退后一百步。”皇甫真沉着冷静的下令,亲卫们挡在他身前,一群人保持同样的步子,缓缓后退,盾与盾之间都没有留缝隙。 这一幕让一旁窥伺,打算冷箭射死皇甫真的孟昶无可奈何。即使是强劲的滑轮弓,也没办法射那么远,更别说有那么多人保护。 远远的,孟昶对着赵川打了个手势,含义是射伤对方主帅! 随后战场上各种呼啸之声四起。 “皇甫将军重伤啦!” “主将中箭要死啦!” “你们快看看,你们的主将现在是缩头乌龟一样,哈哈哈哈!” “燕军败了!燕军败了!” 五行梅花阵中不断有嘲讽的声音喊出来,让退到远处的皇甫真恨不得杀赵川而后快! 擒贼先擒王,这厮是故意的吧?打仗的时候主将临阵退却,对士气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可皇甫真不退又能怎办?他现在连暗箭从哪里射来的都不知道。 “气煞我也!被这竖子暗算!” 皇甫真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了那个混蛋,兵不厌诈,什么时候都可以用,怎么好用就怎么用。 这时候,赵川那个什么五行梅花阵的威力也开始显现出来了。 这些车厢,都是自带固定功能的。不走的时候用车内的木桩快速固定,夯实在泥土里,几个人都推不动分毫,作用跟城墙差不多。 慕容军的士卒只能一小队一小队的进入大阵之中,兵力完全无法展开。在外面的人,又不断被冷箭射杀,又有人不幸倒地而被踩踏,以至于士气大跌,惊慌失措。 而每时每刻,都有慕容军中的尸体从阵内抛出来,像是投石机一样,一压一大片的人,让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叮!叮!叮!叮!叮!叮!叮!” 这是鸣金收兵的声音。 慕容大军之中两翼的骑兵前队变后队,缓缓撤退,而中军却有些散乱,大家都怨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亡命的逃跑,这个过程中又有不少人背后中箭,死伤虽然不能说惨重,但士气当真是跌到了极点。 说到底,皇甫真虽然是宿将,却依旧比不过在燕国大军中如日中天的慕容恪。 无论是人望,个人魅力,乃至临阵处置的应变能力,都差得太远了。军心不服,也是个隐患。 还好赵川并未派人追击,若是派人出来砍杀一阵,只怕真能咬下皇甫真一块肉来。 慕容大军整体后撤了一里地,与赵川的人马对峙,依然有右翼的骑兵没有下马,只要赵川带人撤退,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追上来砍杀。 略微清点了下人数,皇甫真发现就这么一会,居然就损失了三四千人,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些人都是在混乱中被踩死的,正因为他们围着大阵不断往里面的缝隙里钻,一旦有人跌倒,就会变成连锁反应。 “是我托大了啊,太不应该了。” 皇甫真叹了口气,这次真是吃了个闷亏,对方摆一个阵果然是有用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抵消自己的兵力优势,让自己这边每次只能派一部分军队入场。 多了的人,只能在外面挨冷箭。 “想不到这家伙还有点厉害,我实在是不应该轻敌的。” 皇甫真又重复了一遍,陷入深深的自责。而且副将也死了一个,这下就算赢了,也变得很难看。 四万铁军打一万“乌合之众”,胜利难道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特别是在对方没有设伏,没有偷袭的情况下,这样堂堂正正的对决,居然还会输,真的好意思再带兵? “传令下去,中军负责警戒,两翼骑兵下马休息。” 第一次正面交锋输了,歇一歇,冷静下再想办法,这是一个合格主将应该做的事情。 气上头要跟敌人死磕,搞不好会被对手乱拳打死老师傅,皇甫真打过的仗比慕容恪还要多,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场面一时间陷入尴尬的寂静,一边是不能撤去车阵,另一边则是不甘心进攻失败,又不远强行头铁。 “大当家,我们应对很好,这一波没死几个人。只是我们应该怎么脱身呢?” 浑身是血的诸葛侃走到赵川跟前,他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不过很显然,那些都是敌人的鲜血。 也能看出来,刚才那场持续时间并不长的恶战,实际上远比想象得要激烈,诸葛侃带领着精锐牙将队伍,起到的救火作用不可低估。 “等晚上,如果我猜得没错,皇甫真夜晚必定会发动总攻。而且……” 说道这里赵川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诸葛侃解释。 或者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大当家,我有个担心,万一皇甫真……” 诸葛侃指了一下作为五行梅花大阵阵桩的车厢,赵川却是轻轻摇头。 “你想的我当然明白,只是一时之间,皇甫真很难找到引火的东西,量要大才顶用,少说也得两天时间吧。” 赵川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将车厢外包裹一层铁皮,多少能挡住皇甫真的阴招,只不过,那样的话,对方也不会得意忘形的将部队全部压上了。 不得意忘形,又怎么能给石越创造机会呢? 赵川之所以敢把身家性命交托在石越手里,就是因为对方能清晰明了的判断局势,选择最优的切入点,将利益最大化。 赵川是制造机会的人,而石越则是把握机会的人。 “每一面留下一队守车阵,其余的原地休息,吃点干粮喝点水。我要是判断没错的话,夜晚鲜卑慕容的大军会来偷袭的。” 赵川一声令下,这不到九千人的队伍,被各自领队的将领轮流安排休息,没有人说话,因为会影响士气,分散注意力。 只要不是心宽到没有边际的家伙,就能明白,之前的只能算是开胃菜,今夜才是真正的考验。 “大当家,今日我表现不错吧?皇甫真那厮差点就被我射死了,不过他现在也受伤了,我还射死了一个大将,也不知道姓谁名谁,反正之前是站在皇甫真身边的。” 孟昶大大咧咧的站在赵川身边,一边眺望慕容大军的动静,一边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晚上,你的弓箭可能有大用,晚上你带着神箭队好好发挥,现在好好休息,外围交给诸葛侃和沈劲他们。不排除皇甫真是傻子,但更多的情况,他们则是会一直跟我们拼消耗。” 赵川叹了口气,对着孟昶摆摆手让他赶紧滚回去休息,自己则是环顾四周,却依然没有发现石越躲藏在什么地方。 只有换位思考,才能猜到对手想干什么。 燕国大军跟自己的人马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力优势。 对面只怕还有三万多人,而自己这边之前消耗了一点,大概还有八千多人,几乎是三倍还多的兵力。 赵川觉得他若是皇甫真,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队伍分成三队,轮番上阵消耗自己的兵力就够了。 皇甫真无法攻破赵川的五行梅花大阵,但是反过来说,赵川不也被皇甫真困在大阵里面么? 一旦出了战阵,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鲜卑轻骑! 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皇甫真耗都能耗赢赵川。 当然,他也需要补给,想饿死对方那也是很难的事情。 当年长平之战,秦军围困四十万赵军,实际上,也是在不断攻打营垒,消耗赵军的锐气。不然赵军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范啊。皇甫真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放任赵川在大阵中悠哉悠哉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入夜。 每个车厢上都点起了一个火把,远远看去星星点点的,却又看不清车厢的阴影里藏了多少人。 “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企图偷袭的鲜卑士卒胸口中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很快,有针对性的箭雨就朝着那个方向倾泻而去。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远处观望的皇甫真,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今夜有月光,仿佛水银泻地,并非完全看不见。 想要偷袭,深入到大阵以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传令下去,准备投掷火把,将大阵最外层的车厢烧掉,步卒掩护。” 皇甫真面无表情的下令,他就是要试一试这个大阵的破绽。 鲜卑慕容的大军,如同潮水一样涌向大阵,四面八方不留死角,不过看得出来,人数比白天时那种一哄而上,要少了许多。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马车的一面“窗户”打开,白天养精蓄锐的弩手开始射击,为了打这一仗,赵川几乎把洛阳的家底都搬空了,这将近大半年的军械,几乎全带在队伍里。 反正输了也回不去,留着送给敌人么? “骑兵冲击!” 远处的皇甫真,继续下令,他依旧看不到破阵的机会。 大阵的缺口如同吞噬人命的巨兽,进去以后就没见人再出来过,皇甫真继续加码,让轻骑兵冲击豁口,步兵跟随在后。 这下还真有点用! 一节车厢居然被冲散了,豁口扩大,鲜卑士卒大片的从这里涌入进来,守在此处的沈劲顿时压力山大! “诸葛侃,去支援沈劲,孟昶,不要吝惜箭矢,抛射!” 随着赵川的命令,大军中的精锐牙将,都朝着沈劲所在的地方集结,而鲜卑慕容的骑兵已经失去回转的余地,马匹被杀死,成为阻碍后面队伍的障碍,并产生了连锁反应。 远处观望的皇甫真一言不发,似乎对大军的惨重损失视而不见。 因为这本身就是佯攻! “大当家,不好了,他们在烧车厢!火把投过来了!” 孟昶急的大喊大叫,却被赵川一拳砸在脸上。 “闭嘴,不要惊慌失措。没有引火的油物,火烧不起来的。你只管射箭便是,瞄着对方军中的悍卒,还有将校,其余的事情我会负责!” “窦韬,带一队人灭火,从容一点!” 窦韬平日里四平八稳的,现在赵川呼唤他来灭火,果不其然,那些火把缺少持续易燃的油料,很快被早有准备的赵川大军扑灭,只有一两辆车被引燃,但也火势也很快熄灭。 大车中的沙土,本来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果然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么?赵川小儿还是有两手嘛。” 皇甫真看到燕军狼狈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好像又吃了败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叮!叮!叮!叮!叮!叮!” 又一次鸣金收兵,又一次有条不紊的撤退,这次赵川没留手,孟昶带人一阵浪/射,背后中箭的家伙不少,算是一种特殊的欢送仪式了。 皇甫真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川所在的大致位置,转身就跟着队伍离开了。 第四十章 虎啸平阳(十一) “我的妈呀,这样下去,不用等鲜卑人冲进来,我累都要累死了。” 孟昶揉了揉自己酸胀的手腕。慕容大军总算是退去了,他也不记得自己今夜射了多少次箭,或者说射了几壶箭。即使那把神奇的滑轮弓很省力,但架不住次数多啊。 “真是的,遇到一点劳累就叫苦连天,当初我给人家当大厨的时候,手腕都要断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这算毛球。” 赵川挨着孟昶坐下,两人靠在一辆车厢的木板上,气喘吁吁的。 两人今夜都杀了不少人,最危险的那一刻,赵川亲自上阵,斩杀了好几个冲进大阵的鲜卑轻骑。 “今夜,我们被皇甫真试探出虚实来了,后面的日子不好过了。” 赵川看到有一节车厢被烧毁了一半,几个士卒将剩下的木板拆下来用到别的地方,心中说不黯然那是假话。 明天开始,皇甫真就会开始玩车轮战,以破坏车厢为最终目的,不计伤亡的轮番上阵! 五行梅花大阵的缺口一定会越来越大,那么,缺口只能用刀盾兵来填补,只不过,盾牌哪里比得上车厢牢固呢? 步兵冲击,破坏车厢,骑兵继续冲击,扩大缺口,杀伤人员,然后再让步兵冲击破坏车厢,以此往复,循环不息。 赵川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办法,皇甫真一定能想到。 不过这些也只是常规手段罢了,就像赵川自己也没觉得靠一个五行梅花大阵就能赢凶名赫赫的鲜卑铁骑一样!皇甫真也是有杀手锏的。 那东西便是火油! 火油是一种泛指,它可以是动物油,也可以是植物油,比较多见的,还是桐子油。 把桐子剥出来晒干,就可以榨油了。桐子树的一身都是宝贝,桐油为油漆、印刷油墨的优良原料;树皮可制胶;果壳制炭;根、叶、花,果均可入药。 在古代,很多人家点灯的油就是桐油,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引火之物。 皇甫真如果不是傻子,他一定会让人去搜集桐子树的果实,或许大军之中就已经携带桐油,只不过他之前没有使用而已。 当他不断冲击自己的大阵,不断削弱自己的兵力和气力之时,毒蛇的獠牙早已准备完毕。 赵川觉得,如果他是皇甫真,那就会等到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等自己打退了燕国大军,防备松懈的时候,再让养精蓄锐的骑兵队伍抛掷浸润火油的引火之物。 到时候被车厢被烧,阵型自然是无法维持,这时候,皇甫真只要祭出鲜卑慕容的王牌铁拐子连环马,当真是飞龙骑脸,想输都很难。 看了看孟昶得意洋洋的样子,赵川心中暗暗羡慕,有时候无知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危险来临时,也不知道怎么拯救自己,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悔恨只是一瞬间,而幸福却伴随着一生,这样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月如银盘,高挂空中。大阵之中,不少呻吟乃至惨叫声,让人心中发寒。 鲜卑铁骑冲进来的那一阵,死了不少人,赵川觉得自己的队伍,或许打步卒很有经验,但是对付骑兵的冲击,还是相当欠缺,一旦阵型出现缺口,就会呈现雪崩一样的溃败。 还是因为大战恶战打少了啊,没有经过敌人和自己人鲜血的洗礼,怎么也不会变成百战强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战斗,还在自己掌控的节奏当中。 “大当家,我建议缩小大阵的范围,车厢有三截不能用了,轻伤的兄弟也挺多的,可能支撑不了今夜这种强度的进攻。” 沈劲走到赵川跟前,他的手掌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样子是受了点小伤。 “好,将外围再让一个大一点的缺口出来,等着鲜卑人集中冲击这个缺口。” 赵川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故意卖一个破绽给皇甫真。 与其让敌人在你身上挑毛病,倒不如主动出示一个最大的“弱点”给对方。 反正皇甫真也没想过用这样的常规手法将自己打败。 他想演戏,那就陪着他演就是!这大概也是所谓的求仁得仁吧。 “孟昶,你在这休息,我晃一圈就来。” 赵川拍拍孟昶的肩膀,起身就在五行梅花大阵当中晃悠。 五行轮回之物,都被收集起来,关键时刻拿来克敌,不指望能有多大用,只求能延缓敌军一时半刻。 “你们跟着我来到这里,我就会带你们回去!还有,要保证你们的子女,将来都有好路可以走。” 看到一群士卒围在一群啃干粮,赵川走过去跟对方打气。 其实他心里也是一点底也没有,但是怎么说呢,你是主帅,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这支队伍的生死存亡。 主帅不怂,大军就不会怂! “大当家,我们相信你!” “是啊大当家,我跟着石越将军在关中的时候就听过你的事情,连苻生都收拾了,还怕他燕国一个无名小卒么?” 无名小卒?呵呵,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 赵川刚才就跟沈劲打听了,这个皇甫真,乃是燕国宿将,吃的盐都比自己走的路还要多。若不是有杀手锏,赵川现在要做的,就是有多远跑多远才对。 跟手下打气没问题,但若是把自己也“忽悠”了,那就不是作秀,而是作死了! “大当家,硬弩的箭矢消耗很大,只怕撑不了几天。” 诸葛侃忧心忡忡的找到赵川,军械的消耗,远远超出了当初的预计。 赵川原本的打算,是支撑至少五天,现在看来,也许三天就是极限了。 皇甫真依旧派了几千骑兵在附近监视,远远都能看到火把。 “我们难过,皇甫真也不轻松,跟我们硬拼三天,他这些主力也就拼光了,慕容恪就算慈悲为怀,也难免会将此人闲置,他的仕途也就毁了。作为一个汉人,他能走到这一步是不容易的。” 赵川暗暗推测,也许,皇甫真经不起这种消耗,退兵也是可能的。 但更多更大的可能,则是在明天孤注一掷。明天白天,或许会是尸山血海! 转了一圈,似乎大军的士气还算高昂,或许是因为死的人还不够多吧。 赵川找了不起眼的车厢,靠在木墙上闭目养神。 谢道韫也快要生了吧,都七八个月了,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 长安君和梁影也有了身孕,如果自己这次根本不能回去,她们有什么路可以走呢?难道去祈求谢家收留吗? 万一输了,孟姜再也没办法做她喜欢的事情,那些离经叛道的实验,除了自己以外,这个时代或许没有一个人能容忍吧? 淑文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心中一定很焦急,自己若是死在河东,她会不会再次沦为其他男人的玩物? 赵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静下来,就会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或许,真的是因为今日精神紧绷,快把自己压垮了吧。 以前无论是可足浑常也好,羌族的姚苌也好,赵川对付的时候都是快刀斩乱麻,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或者换句话说,那些人还不够格做他赵大官人的对手! 而慕容恪的这支铁军是不一样的,军纪严明,进退有度。 虽然皇甫真的指挥有些呆板生硬,但不可否认,对方打仗很有章法,老练而成熟,基本上如果不用花招,是不会有什么破绽的。 甚至可以用精确来形容! 每次投入多少人,怎么打,实际上皇甫真心中都是有数的,除了第一次因为不知道深浅,又中了孟昶的暗箭有些发挥失常以外,其余时刻,皇甫真对交换比很有体会。 赵川觉得这位中年大将似乎在不断消耗自己麾下大军的气力,那种感觉,就像是猎人在折磨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样。 战后慕容恪也许会发现麾下大军损失了很多精锐。 但战争是一个只讲究输赢的游戏,士兵的性命,某种程度上说,只是获胜的筹码之一。既然只是筹码,那就是可以牺牲掉的东西。 以后史书上或许只会用寥寥数句带过这次战斗,比如“慕容燕国皇甫真战洛阳军于绛邑,苦战得胜。”之类的,谁他喵的会记录失败者曾经离成功是多么接近,又给胜利者带来了多大伤害? “我会赢,我不会输,我不是穿越者之耻,我收了质量很高的后宫,我还会踏上帝王之路……”赵川一个人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抵抗着无名恐惧的侵袭。 刚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他无牵无挂,将自己当做一个看客。 但现在他身后站着许多人,甚至还有可爱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几个孩子,他也变得输不起了。 “年幼不知世事艰,艳羡霸王气冲天;老来才知沛公苦,提剑自取谁人怜。” 这大概是赵川到这个世界来写的第一首七言绝句了,其他那些虽然精妙,却都是抄的。 项羽的豪气冲天和刘邦的提剑自取都是出自典故,一个是项羽举鼎,一个是刘邦帮助不成器的儿子惠帝歼灭英布叛乱。 赵川是在自嘲自己落到刘邦老年的那种窘境,他也不担心其他人听了去。 幽幽一叹,赵川睁开眼睛,却发现窦韬站在跟前,火光映照着他那复杂的面色,一双眼睛在赵川身上扫来扫去的,似乎是想将眼前之人看透一样。 “坐吧,你跟了我也很久了,我们似乎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赵川瞥了一下眼睛,窦韬很识趣的坐到他身边来。 毫无疑问的说,窦韬绝对是个人才。 常常一声不吭,话也不多,但总是能把交代的事情办好。在赵川麾下的将领当中不起眼,却也不是排最后,每一项都很平均。 他没有孟昶箭法好,但带兵打仗的本事强了孟昶不止一筹。 他武艺没有诸葛侃好,但大局观却是诸葛侃所不具备的。 他的智谋没有石越厉害,但武艺却强了石越许多。 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没有明显的短板,每一项都还不错,属于放到哪里都会让人放心使用,不会担心他不能胜任的那一类人。 “其实,从前我是不相信世家以外还会出人才的,我指的是那种真正的人才,而不是欺世盗名之辈。但是见了你之后,我还真的相信这世间有无师自通的人。” 窦韬这一句话,就让赵川不敢小看眼前之人。 赵川这个人现在看起来风光,但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便是他的一身本事,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一直是一个谜团,只能用无师自通来解释。 然而很矛盾的是,王孟姜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赵川教会的,而这家伙的本事又是谁传授的呢? 一天两天没关系,时间长了,总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比如窦韬这种不喜欢说话,又特别心思敏锐的人。 “大当家是累了吧?你身后那么多家眷,虽说是享尽齐人之福,但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若不是这样,此次出征是如此凶险,大当家又怎么会挺身而出呢?” 窦韬一语道破赵川的心境,也堪称是目光敏锐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怎么说呢,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你别听外人说我怕家中夫人,其实我是很霸道不讲理的一个男人。” 窦韬嘿嘿一笑没有反驳,赵川的囧事,他麾下的大将哪个不知道的?家中几位夫人阵营分明,又暗暗较劲,有时候连睡觉都要几个人一起睡才能摆平,赵川这厮对那帮女人迁就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你越是在意,所以才会越是否认吧? 窦韬心中暗笑,却没有说破。 “窦韬,你觉得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你希望将来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 没有继续纠结妻妾的事情,赵川问了窦韬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是不是有一天我成为了秦皇光武(刘秀)一样的人物,而你也恢复了窦家的荣光,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世界了,对么?” 窦韬很想点头,但却隐约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有些不明白赵川究竟想跟他讲什么道理。 “有时候啊,男人是很孤独的,以后你或许会明白。” 赵川拍拍窦韬的肩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如炬。 第四十一章 虎啸平阳(完) 初春的早晨还是带着浓厚的寒意,慕容恪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全身都是冷汗,身体虽然依旧是疲敝不堪,倒是没有那种头痛欲裂,沉睡不醒的感觉了。 昨夜的梦很诡异,到处是死人,到处是燃烧的房屋,不知道身在何处,而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远远的感受着这世道的残酷无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容恪用沙哑的声音询问帐外的亲兵。 “大帅,现在已经是卯时(上午五点到七点之间)了。” “卯时了么。” 旧时官厅在卯时(上午五点到七点)查点到班人员,这个动作的专有名词就是点卯,卯时是古代公认一天应该开始工作的时间。 慕容恪挣扎着起来,亲随已经进入帅帐,呈上了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烙饼。 “前方战况如何了?皇甫真派人来回报了么?” 可能是因为身体恢复了一些元气,慕容恪吃得格外香甜,身体的好转也让他开始担心南下的大军是否无恙。 “一个时辰以前,皇甫将军就已经送来战报,就在这里。” 亲随惭愧的低下头,他这种行为,严格说来算是贻误军情了。只不过,他是慕容恪的家奴,又怎么能把战报第一时间交给阳骛这个外人呢? 果不其然,慕容恪轻叹一声笑骂道:“你这滑头,当心关键时刻坏我大事,若是我再病倒,你直接将战报给阳骛便是了。” “我看那信使的表情不甚焦急,应该不是出了大事,所以……”亲随还没说完,慕容恪就已经抠掉竹筒上的火漆,这封战报还挺长的。 慕容恪一面看,脸上的表情却是在不断变幻,有惊讶,有沉痛,有焦虑,有释然,不一而足。亲随还从未在同一时刻,在自家大帅脸上见过这么多的表情。 “人算虎,虎亦算人。不过赵川这头幼虎,总算是被关住了。” 慕容恪又是悠然一叹,不知道是在惋惜自家大军损失惨重,还是在惋惜赵川这颗新星马上就要坠落。 “大帅,要去给皇甫将军传军令么?”亲随低声问道。 “信使走了吗?” “还没呢,在大营里等着在。” 听到这里,慕容恪想了想,对亲随说道:“那就这样,你跟信使说,让皇甫将军便宜行事就行,他做什么我都不干涉。这一仗应该就这么几天了。去吧,不要刁难对方。” 慕容恪摆摆手,亲随就出去了,他一个人坐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沉思,刚才的波澜不惊,多少有点装的成分,事实上,他内心有一种没由来的恐惧! 他的铁军,堪称是如臂指使,将帅一心,令行禁止,非常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并非像燕国那些部落大军一样走一路抢一路,见到战利品就走不动路,见到强敌就逃之夭夭。 这支铁军,攻打对方的大阵,居然拿不下来,还损兵折将! 赵川这厮,这次一定要将他留在河东,杀也好,抓也好,不能再让他发展下去了。 慕容恪觉得自己已经人到中年,最多也就二十年好活了,但赵川这家伙连二十岁都不到! 只要身体不出意外,这家伙熬死自己,熬死慕容垂,简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怀疑。对方不怕耗时间,他有的是时间!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赵川啊,这也是你的诗句吧,当初只以为你是个舞文弄墨的,没想到你打仗这么厉害,只是,可惜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处于险境呢?” 赵川摆出一个乌龟壳,确实厉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把皇甫真挡在外面的同时,也将自己陷入孤立无援,无路可走的境地。 如果不能赢,他此次必死无疑。 “大帅!邓羌在收集船只,打算渡河,北面杨县的张蚝已经拔营,攻破了我军的空营,现在就驻扎在我军北面!” 正当慕容恪低头沉思的时候,外面传令兵传来了来自北面的紧急军情! 秦军动了,似乎不打算等慕容恪和赵川分出胜负。或许是邓羌认为,赵川跟慕容恪斗得你死我活的当口,插一脚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等赵川被灭掉,士气大振的燕军未必好对付! “我知道了,你去通知皇甫真的使者,让皇甫将军速战速决,快些回师。我和阳骛将军守在这里,就算失败了,我们还能退走。 如果这里丢了,东面的路也没办法走了,到时候被人瓮中之鳖,大家可就一起完蛋咯。” 慕容恪半开玩笑似的对着门口的传令兵下令,实际上的情况,比他说的要凶险得多。 苻黄眉的队伍,就在增援这里的路上,如果能够及时赶到,那么被捉鳖的,就是邓羌了。 如果皇甫真回援不及时,那么自己手中这不到两万人马,肯定是拼不过养精蓄锐的龙骧军。这个汾河的渡口一丢,此地东面的路正是回邺城的大道,自然也被堵住。 到时候自己的败军要么向东撤退,回到邺城,让皇甫真当一条彻彻底底的咸鱼。要么向南撤退,和皇甫真一起当咸鱼,两军合兵一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即使逃出生天了,此次出征也算是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胜利的关键,就在于时间差和力量的积累!而打时间差的关键,就在于迅速灭掉赵川! 慕容恪担心的事情,在转了一个大圈之后,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因为北面的情况变化,慕容大军的军营当中一阵鸡飞狗跳。 信使带着慕容恪的信件南下去找皇甫真了,想来这位宿将,势必要加快冲阵的频率和节奏了。 同时他加固了营寨北面的防御,其中有很多防止骑兵劫营的拒马桩,绊马索,以防张蚝偷袭营寨,试探虚实。 高手之间的较量是敏感而慎重的,邓羌此刻只怕已经知道这里兵力空虚,慕容恪做好了恶战的准备,但他不会退缩,因为退缩的话,等于是将皇甫真的背后交给敌人的钢刀! 那四万铁军,也会同时被埋葬。 慕容恪就算是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响起。 营寨布置好之后半个时辰不到,一支秦军的骑兵杀到,吹着号角到营门外叫骂,挑衅! 什么嘲笑慕容恪是后妈生的野种。 什么鲜卑慕容都是些鼠胆匪类。 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这些骑兵在弓弩射程以外,或许就是慕容恪所担心的那样,邓羌在耍花招,在激怒燕军,在试探慕容恪的底气和胆量。 “来得还挺快的嘛。” 慕容恪站在营门内的箭楼上观察着对面骑兵队伍里的将校,为首的一位彪形大汉,似乎和传闻中“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张蚝有点像。 秦军来的人不多,而且都是一人双马,打着骂爽了就跑的主意,看到慕容恪像是死人一样,无论怎么侮辱,都没有出击的打算,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这件事让慕容恪了解到自身处境的险恶! 绛邑县,两条小河之间的平原上,喊杀声四起,血肉横飞,密集的人群砍杀毫无怜悯。 皇甫真远远的看着围攻赵川那五行梅花大阵的鲜卑士卒,面无表情。 即使不断有人的尸体从大阵内抛出来。 即使很多人进入大阵以后再也没出来过。 即使鲜血像是泉水一样从那些车厢后面留出来,皇甫真也不为所动。 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在条件不利的状况下拼杀。 “皇甫将军,歇一歇吧,将士们牺牲太大了!这样拼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 皇甫真坐在马上,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跑到他跟前,跪在地上磕头。 说真的,慕容恪很爱惜手下的人命,遇到这种战斗,他早就退了,不会在这里跟赵川死磕。 果然,还是“老江湖”们说得对,将军麾下不是自己带的兵,就不会珍惜的去使用,而是将他们当做工具。 “你若是不愿参战,退到一边看着便是。若是敢动摇军心,定斩不饶!” 皇甫真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根本就不想跟这位不知道叫什么校尉哔哔。 “哼!我只是看不惯你把兄弟们当垫脚石,在下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名校尉恨恨的将头盔摘下,扔到地上,披头散发的冲向五行梅花大阵的缺口。 皇甫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很快,他发现这名校尉脖子被人一箭射穿,倒地不起! 赵川军中的“冷箭队”,当真是无孔不入,专门挑将校下手,狡诈,卑鄙,偏偏你又无法冲进大阵之中将他们揪出来! “传令,收兵,后军替换中军,半个时辰以后继续冲阵,让左翼骑兵派一队人过来打头阵!” 皇甫真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来,传令兵也是心中打鼓,只得原封不动的将军令传下去。 随着一阵“叮叮叮叮”的声音响起,围攻赵川所在大阵的慕容大军如潮水一样退却,留下一地死尸,仿佛人间地狱,令人作呕。 从梅花大阵中出来一队人马,收走了外面死去人员的兵器盔甲,并将阵内的尸体抬出来了。 皇甫真挥挥手,没有兵器的几十个士卒走上前去,将尸体搬走,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大阵内的军队,已经赢得了包括皇甫真在内的慕容大军上下的尊敬! 在数倍于自己的大军围攻之下屹立不倒,还越战越勇,不是谁都能做到了。皇甫真此刻甚至起了惜才的心思,希望将赵川此人纳入到鲜卑慕容燕国的体系之中。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赵川这家伙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水平,这样的人不能为燕国所用,将来必然是心腹大患。 更何况大阵之所以还能硬撑着,实在是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冷箭队”存在,每到扩大破阵缺口的关键时刻,都会有冷箭出来干扰。 每个节点都有韧性,并非是硬扛自己的大军不让人进来。 皇甫真感觉左肩膀的箭伤又在发作,一阵阵眩晕差点让人从马上摔下来。他这样骑着马指挥当然不好,会是冷箭的靶子。 但正因为这样,其他的士卒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对方那些诡计就无从施展了。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皇甫真一挥手,左翼的轻骑,朝着梅花大阵中最大的一个缺口冲击过来!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用宝贵的骑兵冲击了,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不断的开辟出新的缺口,破坏那些外围的车厢,自己这边的伤亡很惨重,当然,效果也是异常显著。 “杀呀!” “哎呀,我的腿断了!” “撑住,步卒已经上来了!” 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传过来,那些经历过大阵中的拼杀,勉强保住性命的幸运儿,此刻面色发白的看着自己的袍泽冲阵。 大阵内的遭遇,不堪回首。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你总是弄不明白背后会不会有一把刀插进自己的心脏,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似乎也就几个挂彩的同伴。 能活着出来,当真是命大! 忽然,皇甫真眉头一挑! 连续两节车厢被破坏解体!它们之前就受损严重,现在终于支撑不住,坍塌了。 呵呵,终于是时候了! 皇甫真一直在细心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别看赵川带着大军每次都能将鲜卑慕容的人赶出大阵,并且杀伤不少,但他们已经坚守得越来越吃力了。 如果是之前,他们哪里有机会去破坏这些车厢? 那些射冷箭的又怎么样,经过这么多轮,胳膊估计早就抬不起来了吧? 自己手下几万人,都是轮番上阵,对方就那么点人,就算一个都不死,持续的战斗,现在早就到了疲劳极限吧! 要知道,他们昨夜根本就没怎么睡觉,而自己这边昨夜可是轮流休息的! “收兵,让兄弟们都吃点好的,留下一队骑兵监视大阵里的人,其他人好好休息。今夜子时,就是破阵的最好机会!” 皇甫真翻身下马,对着传令兵吩咐了一句之后就离开了。 猎物已经疲敝,对面那头幼虎,确实是打出了威风来。 可惜啊,他手里只有那么点本钱,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就让我来驯服你吧,小崽子! 皇甫真嘴角流露出残忍的笑容。 第四十二章 雄鸡一唱天下白(上) 赵川坐在面对慕容大军方向最前面的一节车厢上,用沙哑而五音不全的嗓子唱歌,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用了系统给的秘法,声音不仅自己麾下的大军能听见,就连皇甫真那边,也如同魔音灌耳一般,无可回避。 “任侠平生愿,一叶边舟莲波滟; 秋水墨色染,如见美人眼波怜; 故人久未见,焚诗煮酒杯未满; 风长卷,轻将红袖挽。 请君三尺剑,烽火城头沥肝胆; 借君三十年,繁花万里好江山; 翻千册案卷,谜雾遮眼心事高悬; 惋叹史简笔艳。 添,一字绝判,千金不换。 此生何用声声叹,道不尽流年。 看流沙聚散,回首天涯路远。 英雄何用声声叹,断碑落残垣。 君不见青山,豪杰冢化尘烟。” 苍凉的歌声,俊秀的歌词,沙哑的嗓音,瞎扯淡的调子,却不见任何违和。 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英雄自然不必为自己的命运而叹息。赵川的洒脱,让人感慨。 仿佛英雄末路般的绝唱,今夜之后,世间恐怕再无赵川,再无这个在洛阳创造奇迹的人。 仿佛……一颗新星还未升起,就将迎来陨落! 他本可以不来,但为了抗争命运,他还是来了。残喘着苟活和挺立着赴死,他选择了后者。 阵中的沈劲小心的用沾满血迹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他想起了当年沈家的没落,从贵族沦为贱籍,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巅峰么? 大家都尽力了,也赢得了对手的尊敬,但还是不甘心!难道走到这里,就是最后了吗?明明渡过这一道关口,就会有无比光明的未来! 他不后悔,但是这贼老天,为何要如此不公? 现在人困马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摇摇欲坠的大阵保护着奄奄一息的将士。他即使还有万丈雄心,也难以扭转败局。 “大当家!”孟昶的声音带着哽咽,就算他是个粗人,也听懂了赵川心中的落寞与不甘! “不要叫我,没看到我正在酝酿情绪么?人生又能有几次这样的悲壮,你不要多嘴,让我好好揣摩体会一番。” 赵川头也不回,不客气的呵斥打断孟昶。 尼玛真是帅不过三秒! 孟昶为之气结,人还是那个人,常常有不着调举动的赵川,还是那个洛阳城里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当家。 “孟昶,多喝点水,把剩下的干粮都吃了,晚上,我们一起,慷慨赴死!” 赵川站起身说得平淡,他在车厢顶上,每个人都需要仰视,此刻正好太阳落山,还剩下一点余辉,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宛若天神。 不禁让人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 此时他就像是被敌人重重包围的战神一样,好比当年项羽只剩下数十骑,尚能斩汉将于万军之中,英雄末路,荡气回肠。他的身形是如此高大,让人无法直视。 赵川拔出短剑,指着慕容大军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夜,就让我们战个痛快!” “好!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大丈夫马革裹尸,岂不快哉!” 众人都是群情激昂,恨不得要冲出大阵和皇甫真杀个你死我活,只有窦韬发现赵川对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颤,想起昨日赵川所交代的事情,暗赞对方料事如神。 大家都认为现在这境地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只有窦韬知道,尚且还有一丝生机,甚至是反败为胜的机会。 “潜龙勿用,如果给你十年时间,席卷天下,或许都不是难事,只是,真的可惜了。” 皇甫真还是在马上,看着远处赵川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几次拒绝了部将提出的用硬弩射杀对方的建议。 或许那样真能射杀赵川,但哀兵之下,对方所爆发出来的勇气和复仇的狂暴,却会增加许多无谓的伤亡。在皇甫真眼中,激怒对方大军这纯粹是吃饱撑着了没事做。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部众,包括轻伤在内,全部出击。铁拐子连环马也一样,让他们去把马头套上铁罩,用铁环连起来吧。” 皇甫真声音不大,但亲卫激动得甚至要全身颤抖。 终于要出绝招了吗?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亲卫猛然点头,下去传令了。 “大帅要我回师,明日清晨,收拾完战场就可以回去了吧,这一仗打得还真是胶着,不过,马上就结束了。真可惜啊,没机会看到你将来纵横捭阖,一飞冲天。” 皇甫真看着赵川军中那残破的大阵,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竟然产生了一丝敬畏之情。 这次当真是胜之不武,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获得了绝对优势。 填人命,比人多,用车轮战,几条命换一条命,其实赢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仅仅是说对慕容恪有个交代罢了,这一仗实在是人生之耻。 倒是对面那位统帅,打得有声有色,值得尊敬。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潜力无限。 “不服老不行啊,赵川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和慕容恪的时代,终究有一天会慢慢远去。” 皇甫真叹了口气,摘下头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两鬓的白发比之前多了许多,眼睛布满血丝,国字脸上的疲惫怎么也抹不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却并未等到皇甫真心中理想的那个夜黑风高的场景。 银色的圆盘高挂空中,月光挥洒大地,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无论是赵川也好,皇甫真也好,甚至那些有战阵经验的老卒,都已经明白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今夜就是决战的胜负手,不会有同归于尽或者两相平安之类的结局,幼虎和猎人,必然只会倒下一个。从目前的情况看,兵力雄厚的皇甫真,似乎胜算更大。 “浸油的桐子准备好了么?火箭矢准备好了吗?铁拐子连环马准备好了吗?” 皇甫真的声音冷的让人害怕。亲随压着心中的紧张,低声答道:“将军,全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很好,下令总攻吧,按昨夜制定的计划来。” 赵川这个小滑头,刚才就已经把之前颇有层次的车厢全部拉到外围来,大概也是知道这东西不耐火,一旦烧起来,里面全是火海,人会被活活烤熟。 五行梅花大阵早已失去原本的作用,那些车厢,不但已经残破得摇摇欲坠,而且现在还会成为关住他们的囚笼,赵川又怎么会没后手来应对呢。 现在车厢一个挨着一个,围满了三面,只留了一个“出口”,就是打着决一死战的主意!出口的方向,正是面对着鲜卑慕容的大军! “开始吧!” 皇甫真一声令下,大军之中负责鼓乐的士卒,敲响了一面声音极为震撼的锣。 “哐”的一声,让人全身都打了个冷颤。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吹响,收割人命的暴力机器,已经火力全开,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保留体力。 “杀呀!” 鲜卑步卒倾巢出动,攻势延绵不绝,前面被杀死了,后面就立刻顶上。赵川大军之中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余的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没崩溃只是因为投降也没有用,还不如死得硬气点。 只是因为没有生的希望,所以才保持着士气,打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两翼的鲜卑轻骑像是蟒蛇一样围着大阵环绕,一边跑一边丢火把和引火之物,这些骑手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他们打算为前两天死去的袍泽报仇。 孟昶带人射杀了几十个骑兵,却依旧不能阻止对方的行动。 这些轻骑根本就不防御冷箭,更没有还以颜色的打算,他们的任务,似乎就是像大阵外围的车厢投掷引火的桐子而已。 “大当家,现在已经是绝境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窦韬忧心忡忡的跑过来,他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就算石越来了也是一样。 “你说,皇甫真现在是不是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那些车厢烧垮的时候,应该就是铁拐子连环马来冲阵的时候吧?” 赵川的样子很像是后世屌丝在参观冰雕展一样,兴致盎然的看着马车一辆一辆被点燃,他似乎一点都不慌张,脸上还带着神秘的微笑。 这让窦韬心中稍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些马车已经摇摇欲坠了,散架后烧不到我们的。传令,刀盾兵在外,我们出阵,成败与否,在此一搏了!” 不理会那些车厢,位于大阵之中的士卒开始结阵,收缩防线,慢慢朝着前方移动,他们随即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铁拐子连环马,可以出击了,正面击溃!”皇甫真一声令下,他后方出现许多拿着火把的重骑,方阵整齐划一,看上去十分威武。 这些骑兵都披着马铠,用铁环穿起来,乃是当年慕容恪对付冉闵的王牌部队。 赵川也看到了皇甫真那边的动静,他淡然的对身边正在指挥杀敌窦韬说道:“可以了,发信号吧。石越是聪明人!” 窦韬心中一惊,连忙将背后的背囊打开,拿出一个木质的盒子,用火把点燃引信! 果然,向来智计过人的石越,被委以重任了么! 窦韬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妒忌,也有些庆幸。 既希望石越不要那么厉害,又担心石越真的不厉害,难以扭转现在泰山压顶的被动局面,有时候人的心思真就这么复杂。 “砰!”的一声巨响,一枚色彩绚丽的烟花飞上天空,绽放出迷人的光辉。这时不仅是双方的主帅都看呆了,就连那些拼杀的士卒,那些打算启动冲击的连环马上的骑手,都疑惑的望着天空。 这年月烟火还是稀奇货色,见过的人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砰!”的又一声巨响,声音比刚才大得多,而且伴随着冲击的音波。 那些缓过神来,已经进入冲刺状态的连环马方阵,中间黄色的火光一闪,血肉横飞并冒起浓烟,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砰!”又是一声,恰好皇甫真身边一声巨响,火光闪现,这位燕军主将被震落马下,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事物都变得很慢!随即晕死过去。 连环马方阵的马匹受惊,中间一大片已经血肉模糊,马匹四散奔逃,却又被铁链连着,造成了可怕的连锁反应。 马匹的铁铠被扯断,马肉被扯下来,血肉模糊的马匹冲入鲜卑步卒密集的大阵之中,随后便乱作一团。 赵川瞬间感觉压力骤降!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远处有东西从黑暗中抛射过来,落到人群中就炸开一大片,失去战斗力,互相踩踏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妖法啊!” “怎么石头会爆炸?” “不好了,皇甫将军被炸死了!” “快逃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慕容恪的这支铁军,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再强的敌人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东西只有未知! 战场上已经乱成一锅粥,鲜卑大军在全军出击的情况下,硬生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所打乱,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兄弟们,援军来了,敌人中计了。反攻杀敌,封妻荫子,吃香喝辣,就在今日!” 战场之上的扩音,正如他白天唱的那首《天行九歌》一样!无论是敌我双方的大将还是士卒,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川麾下的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再也不龟缩防守,甚至连碍事的盾牌都丢弃了,而慕容大军则乱哄哄的转身就跑! 神秘的爆炸还在继续,赵川注意到一片灌木丛后面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反攻杀敌,封妻荫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伴随着慕容大军后队那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他们的士气像是雪崩一样的瓦解,无论将校还是士卒,谁还有心思打仗,都是一个劲的跑,只恨爹妈少给了两条腿。 互相践踏的,马匹受惊乱窜的,被炸死炸晕的,慕容恪麾下这支铁军,此刻就像是被人捏住脖子的公鸡,胡乱扑腾挣扎着,却是离死亡越来越近。 向《秦时明月》和《天行九歌》致敬 第四十三章 雄鸡一唱天下白(下) “天啊,那是什么?有骑兵冲过来了!” “什么情况,没听说对面有骑兵啊?” “是慕容大帅来救我们了吗?” 鲜卑慕容大军陷入短暂混乱的时刻,又发生了一件五雷轰顶,让人绝望的大事,成为压垮这几万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赵川大军南面冲出来一支骑兵,每人胳膊上都绑着红绸,清一色的配置长枪和小盾,一看就不是鲜卑慕容骑兵的标配。 他们用自己锋利的长枪回答了慕容燕军当中弄不明白状况的倒霉蛋。 大军溃败之时,从背后杀出一支骑兵,这绝对是最致命的一件事,没有之一。一波冲锋过去,就能带走一波人命,骑兵拿着马刀,甚至都不需要挥动,靠着战马的惯性就能收割人头。 这些骑兵之中有少部分骑手,根本没有拿兵器,而是点燃一个黑乎乎的大圆球,然后奋力扔到鲜卑士卒密集的人群当中。 “轰!”的一声,比刚才还要剧烈的爆炸,刚才“怪球”落地的地方,已经到处都是断臂残肢,一丈以内都没有站着的人,至于倒地的,恐怕也多半死得不能再死了。 威力居然恐怖如斯!劫后余生的鲜卑步卒,此时已经是心惊胆裂! “快逃啊,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啊!” 这句话让本来还有那么一丝战心的士卒,也放下了武器,亡命奔逃! 什么主将,什么部队建制,什么胜利的荣光,全部去见鬼,这时候,只有生存的本能在支配着大脑。 别说皇甫真已经昏死过去,不知死活,就算他此刻还能指挥,恐怕也难以翻盘了。 至于鲜卑大军的王牌铁拐子连环马,马匹早已废掉了,至于骑手嘛,他们本身就是中低阶层的鲜卑贵族,既然明明知道是败仗,那还有什么好挣扎的,赶紧撒丫子跑呗! “大当家,这是……要赢了?” 战局呈现一边倒的逆转,赵川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麾下将士追赶敌人,悄悄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这把心跳玩得太刺激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局势居然可以被逆转到这样的程度。 窦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来到赵川身边,却见这位主帅高声叫道:“缴械免死啊,都给我快喊啊,缴械免死!” 那样子毫无高人的形象,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跟之前的不动如山判若两人。 “窦韬,你来得正好,带着你的人,去抓俘虏,收缴兵器,有不听话的,立刻给我杀。” 场上的局面早已彻底颠倒过来! 赵川麾下的士卒,都认为他们有神明庇佑,身上有刀枪不入的buff加持,根本不惧怕任何敌人。 相反,群龙无首,主将都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的鲜卑人,除了那些被踩死的以外,很多跑得慢的都已经扔下武器,不打算继续逃走了。 这时,赵川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走出来几十个人,为首的正是石越! 他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像个土拨鼠一样,身上的衣服全是灰,还绑着很多树枝树叶,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伪装效果倒是不错。 “大当家,我带着几十个兄弟在这里等待好久了,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打乱鲜卑人的步调,再让数量不多的骑兵扔那个什么炸弹,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一直藏在这里?一直引而不发? 赵川心头大震,看不出来,石越居然是如此隐忍,如此富有智慧的人。 “大当家,你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让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但是最后,我不但没死,还能被你重用。” 四周的火光映照着石越那刚毅而平静的脸,他微微一笑,对着赵川拱手道:“主公以国士待我,将性命交托于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话虽这样说,但你的表现也太猛了点。 赵川觉得自己差点被石越玩死。 正因为自己都觉得危险,所以皇甫真才会在最后时刻不留余力吧。 赵川原以为石越会让鲜卑人知道火药的厉害,这样就能击退鲜卑骑兵,打破慕容恪不败的神话。做到这一步就足够好了。 没想到石越野心更大,他要把这四万鲜卑铁军彻底留在这片战场上,改变各个势力之间的力量对比。 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一出现就打断了对方的脊梁!出手又准又狠! “今天运气不错,二夫人猜到你迟早会打仗,特意找到我,将最新研制的那个叫什么掷弹筒的制作方法交给了我,主公的炸药每一份都是一样的,这几天我们一有时间就制作。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这里的所谓“掷弹筒”,自然不是后世小鬼子的那种,而是一种简易的抛石机,方便制作,又标定刻度,可以精确抛掷炸弹的一种东西。 只要有一把洛阳产的“标尺”,就能用木材就地制作,非常方便灵活。 王孟姜一直觉得赵川的“手雷”,威力是大,但怎么投掷却是个大问题,人的臂力太有限了,只能扔一轮的话,对于战局的改观微乎其微。 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赵川将王孟姜当做衣钵传人在培养,白天教她数理化,晚上王孟姜则用自己美丽的身体当学费给赵大官人享用,两人即是夫妻,又是相知又相互欣赏的好友。 赵川那些对于炸药的使用,王孟姜比谢玄懂得还要多一些。 “你不需要去抓俘虏么?”赵川有些奇怪石越为何此时不动如山。 “我这次的功劳已经够大了,也是该让其他人立点功劳吧。” 石越摆摆手,不为所动。 “对了主公,这次似乎还要感谢那个皇甫真呢,若是慕容恪在啊,只怕他爱惜士卒,根本就不会攻打主公的五行梅花大阵呢。应该给他记一功才是。” 石越一脸坏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还能拿皇甫真开涮。 “嗯,走,我们去找一下那位主将吧,他刚才似乎是在这个方向。” 两人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个粗犷的声音大叫道:“抓到皇甫真了,抓到皇甫真了,你们主帅被擒,还不放下兵器投降!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战场上的厮杀已经基本结束,或者说燕国大军已经放弃治疗,不打算再抵抗了。长矛,刀剑,盾牌扔在地上到处都是的,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捡起来。 一队一队的燕国俘虏,被集中起来看管,垂头丧气,崩盘是这样迅速,很多人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已经结束。 恐怖的爆炸,足以颠覆观念的战争模式,赵川给皇甫真好好上了一堂生动的军事教育课,告诉他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这就是皇甫真?” 赵川看着孟昶身后两个亲兵抬着一块车厢上拆下来的厚木板,上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国字脸中年人。 “大当家,已经叫十几个俘虏指证过,这位确实是皇甫真,只是他已经昏迷不醒,没被乱军踩死,也当真算是个奇迹了。” 孟昶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说道,此战他功劳不小,且不说前期用箭矢跟对手游斗,就是抓住了敌军主将,也是大功一件。 “好生伺候着,石越,你来整军吧,明日一早,就朝着北面的平阳出发。” 呵呵,虎落平阳(语境是指平地,而非平阳县)?赵川才不会管吉利不吉利,他听鲜卑俘虏说皇甫真将他赵大官人比作幼虎,心中略有得意,决定乘勇追穷寇,打到平阳县跟邓羌汇合,这才不会被对手翻盘。 “沈劲!”赵川呼喊了一声,不一会这位大将就出现在赵川面前,神态恭敬,略有些拘谨,不复从前那般随意。 他像是从鲜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这一战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整个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你带几个兄弟,把这位皇甫将军送回平阳去,顺便刺探一下对方大营的虚实。不过见没见到也无所谓,反正慕容恪也不会继续呆在平阳了,去吧。” 哈?把皇甫真送回去?莫不是你石乐志? 孟昶想说什么,却被赵川一把拉住道:“我是统帅,只有将在外才能军令有所不受,你给我老实呆着,擒拿对方主将的功劳少不了你的。” 石越忍住笑,对着赵川拱拱手就去整军去了,沈劲也微微一笑,将皇甫真带走了,只留下孟昶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智商上的差距,让他没办法理解赵川的做法。 “大当家,这些俘虏怎么处理,人太多了,要不要……”诸葛侃走到赵川身边,低声问道,顺便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这年头,打仗杀俘虏很残忍的,特别是杀胡人,完全是毫无怜悯。 不过鲜卑慕容已经汉化颇深,军队里面鲜卑人和汉人各有一半,怎么处置还是个大难题。 “汉人留下,鲜卑人愿意离开的,砍掉双手的拇指,放他们回去。” 拇指是十指中最重要的手指,砍掉拇指的人,再也没办法拿刀剑上战场,只能做一些不太繁重的农活,也不方便拿笔写字,可以说恶劣影响伴随一生。 “我们也需要一些人去慕容大军中宣扬一下炸药的恐惧,他们不是正好做宣传么。对了,记得在俘虏中散布下谣言,就说汉人俘虏会被我们放走,而鲜卑人则不会。 做巧妙点,让一些鲜卑战俘逃走就行了,不用刻意去宣传。” 你还真是够毒辣的啊! 孟昶倒吸一口凉气,连他这么笨的人都知道赵川这是故意在激化燕国大军中的矛盾,阴谋中包含阳谋,就算慕容恪知道,难道他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一视同仁么? 你让大军中的鲜卑人怎么想? 最聪明的应对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将军队带回邺城好好整顿一番,总之,短期内毒瘤是无法清除了。 两天后,赵川带着人来到早已被废弃的平阳县城,而慕容恪的大军,早已无影无踪,向东边退却走了,只怕是回到邺城,甚至屯扎枋头也未可知。 如同惊弓之鸟的苻黄眉,则是连夜退回太原,紧锁城门,加固城防,大概是打算当一条大咸鱼,宁可在城里饿死也不愿意出来跟邓羌一战了。 赵川与皇甫真一战,影响之深远,此时此刻包括当事人双方,都还未有深切的认识。 安邑的薛家堡内,薛强正在书房和一个脸上有白色斑痕的丑陋中年男子下棋,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又面色阴沉的青年,周围的下仆都被赶走了。 “石奴(谢石表字)贤弟啊,这局你输了呢。” 薛强话里有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门口的青年。 “门口那位,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不过跟赵川比,却是差了很多呢。” 谢石撇撇嘴,没有说话。 “也罢,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你们薛家堡是打算跟着赵川混?”谢石眼神不善的看着薛强。 “之前说好的,若是赵川战败,则我带着薛家子弟南下渡河奇袭弘农,你带着谢家私军奇袭汜水关,两面夹击合围洛阳。现在赵川打得四万鲜卑铁军溃不成军,之前的协议自然作废。 我不将我们之间的协议说出去,就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你还想让我薛家子弟这样无谓的去送死么?” 薛强口中的话语,如果让赵川知道,绝对会把这位大当家吓坏。虽然赵川也料到自己失败以后薛家会不怀好意,但也不知道对方其实早就准备下手,根本不打算留给他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世家和政治,就是这样残酷无情。 “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谢石挥了挥衣袖,起身就走。 “无忌,走,回荥阳,我们也有事情要做了。” 这位叫无忌的,正是谢玄麾下猛将刘牢之的侄子何无忌,现在是谢家私军大将。 两人离开薛家堡,谢石看着薛家那依山而建的高大城堡,心中暗恨! 一个必死的局,竟然让赵川这厮给盘活了,当真是不可思议。 谢玄的眼光,确实是高人一筹啊,跟他姐姐谢道韫一个样。 火药……真的是被自己低估了啊! 生气了挥了挥衣袖,谢石转身就上了马车。 第四十四章 名震四方 建兴郡(今山西省晋城市),本来是先秦上党郡一部,后来西晋时将上党郡一部分拆分,建立了建兴郡,这里成为连接河北与河东的要道,到清代时这里则改名为泽州府。 此地是慕容燕国的西大门,往东走几百里就是邺城,地理位置异常重要。 吃了大败仗的慕容恪大军,在收拢了皇甫真的残兵之后,退到了建兴郡,在这里驻扎,防备秦国大军东进,顺便修整。 出征时六万大军,现在把受伤的算是,连三万人都不到了,硬生生折腾完一大半。这还是赵川“仁慈”之下放回了许多俘虏,才有这么多人。 高都城(今晋城市城区一部)内,满脸愁容的慕容恪,带了两个亲兵,来到一间小院,去看望受了内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晃了几回才捡回来一条命的皇甫真。 其实此刻离那一战并没有过去多久,大概更多的是因为失败自责引起的愧疚,皇甫真的头发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全白了,人也苍老得不像话,早已不复当初的精干。 而且皇甫真在爆炸中头部受到冲击,时不时的就会头痛发作,说实话,他的将领生涯,也许真就到头了,回到邺城就会被解除兵权,惨败的锅总要有人背,总不能让没有参加这次战斗的慕容恪背吧? “大帅,我愧对你的信任啊,那几万将士,死得太惨了。” 皇甫真一见到慕容恪,就老泪纵横,半天说不出话来。 “唉,死倒是没死那么多人,只是赵川这混蛋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慕容恪坐到皇甫真对面,幽幽一叹,这一战他感慨良多,赵川此人,当真是攻心为上,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要下狠手,什么时候又要悠着点,算计得让人无话可说。 慕容恪也是没想到赵川会把皇甫真送回来,而且把一部分俘虏也送回来了。 只不过,俘虏送回来一小半,也就几千人,而且这些人都是鲜卑人,大拇指都被砍掉,再也无法上阵,只能说基本生活尚且能保证罢了。 还得消耗自己的军粮,这一招可真是够损的,杀人不见血。 不止如此。 那些回来的俘虏,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之后,就开始大肆宣扬赵川大军是如何不可战胜,如何鬼神庇佑,还有神秘武器杀人如割草等等。 这些流言让那些原本待在平阳的将校和士卒,士气也开始逐渐低落起来。不知道那些俘虏是为了掩饰自己惨败的无能,还是因为赵川放他们一马心怀感激,或者干脆就是真的被吓坏。 而且那些回来的俘虏说,赵川对汉人很好,被俘虏的汉人回到洛阳以后,想走随时可以走,他不会阻拦。 汉人俘虏来去自如,鲜卑俘虏要走就要被砍掉双手拇指,这……你让慕容恪麾下没有参加战斗的那两万将士怎么想? 更何况还有些鲜卑俘虏干脆就不回来了,因为看上去似乎赵川并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这么多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燕军大营之中的气氛异常诡谲,反正慕容恪感觉军心已经完全不可用,再对上赵川,麾下将士哪里还有一点战心,还是早点撤比较妙。 于是便有燕国大军一退再退,直接退到燕国的势力范围,在城池坚固的高都城修整的事情。 慕容恪生平大战无数,也曾经被冉闵逼入墙角。 但搞得如此狼狈,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军心崩坏的状况,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赵川此人,不可小觑啊,大帅,我就是吃了轻敌的亏。” 皇甫真抹了抹眼泪,他早就想自尽,但是没有把那一战的情况如实告诉慕容恪,他还不能去死。这是作为将领最起码的责任心。 “无妨,我已经从赵川送回来的伤兵那里知道了一些端倪,说说看,战斗经过是怎么样的。” 一听说皇甫真的情况稳定,人也恢复了神智可以如常说话起居,慕容恪就第一时间来找他了。赵川送回来的那些士兵已经吓破了胆,把对方形容成“身高八尺,腰围八尺,能一口吃活人”的怪物。 如果不是慕容恪本来就和赵川见过一面,知道对方是个长得玉树临风的小白脸,说不定还真会被唬住。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觉得那些士卒的话语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一开始,对方用车厢为阵脚,摆出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大阵,然后我想着自己兵力远胜对方,不想输了士气,就开始冲阵了。” 皇甫真开始跟慕容恪讲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双方比拼耐力,燕国大军车轮战的破阵,直到对方摇摇欲坠为止。 “这么看来,你的应对也没错。这种战车当做外围防御的阵型,确实不利于骑兵展开,是克制我们的阵型,铁拐子连环马也不顶用。” 慕容恪点点头,皇甫真的应对还是有瑕疵,但无伤大雅,该做的事情,基本上还是做到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惨败的。 “你继续说。” “我在开战前几日就开始收集桐子和桐油等引火之物,就是想等对方油尽灯枯的时候,用火将车厢烧掉,然后趁着混乱,使出铁拐子连环马,一鼓作气的解决掉赵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皇甫真明明可以开局就用引火之物烧掉车厢,但他担心成功率不高,火被对手扑灭,又经过一次不起眼的试探,知道赵川对此也是有所防范,所以才隐忍到最后。 “如果是我在那里,恐怕想的也是这个办法,不会做到更好了,继续说下去,按照你的应对,又是怎么会输的。” 慕容恪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他真的很想知道,赵川这个人,是怎么翻盘的。 或者说,赵川把自己当做鱼饵,所依仗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就是爆炸,火光冲天,哦,对了,在昏过去之前,我好想看到战场附近一片小树丛里,飞出来一些东西,掉到地上就爆炸了。 我当时没有搜查那里,是因为那片树丛实在太小,藏个几十人就顶天了,在这万人大战中,几十个人能顶什么用。” “然后铁拐子连环马是不是最先被攻击?”慕容恪沉声问道,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赵川的脉络,虽然他并不清楚皇甫真所说的爆炸物是什么。 “对,大帅果然神机妙算。那种东西率先在已经启动的铁拐子连环马当中爆炸,死人倒是小事,马受惊以后开始胡乱冲撞,然后爆炸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一个接一个,一切就全部乱套了。 然后我身边也有东西爆炸,震耳欲聋,我就被震晕过去,耳朵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唉,行了,我知道了。”慕容恪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不需要皇甫真继续说下去了。 若是说把握时机,赵川此人简直是妖孽级别的。 越是人数多的军队,越是难以掌控,所以才会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说法。 对于万人以上的战斗,就需要构建严密的指挥体系,所以后世才有参谋部这样的机构。 而鲜卑人的军队,恰恰是这个最为缺乏。 在大军一哄而上的时候,指挥实际上已经陷于瘫痪,部下都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去执行命令。这在平时没问题,不过,如果大军受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情况就不一样了。 比如身后有部队背叛,比如从没想到的地方杀出一支骑兵,比如天下落下陨石(光武帝刘秀的昆阳之战就是)这样的突发事件,很容易让大军就此崩溃。 更别说,皇甫真被震晕,让大军彻底失去了应变的可能,只能靠着本能去打仗了。 当真是时也,命也,运也。皇甫真在最后一刻放松了警惕,赵川留了关键的一手到最后,而且他的运气还特别的好,很多因素交织,造成了慕容恪大军的惨败。 “回来的校尉告诉我,后来有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从背后冲击溃兵,有人想组织反击,就立刻被冲散了。他们还抛掷一种很大的球状物体,落到哪里哪里就爆炸,一死就会死一大片。 听你这么一说,他们倒是没有说谎。 所以,混乱之下,大概只有不到百人逃回到平阳,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了吧。” 慕容恪语气带着沉痛,他麾下的王牌,就这样没了三分之二。送回来的那几千俘虏被砍掉了大拇指,自然是不能再打仗,这些人怎么安置,还是个大问题。 “那小儿将我送回,就是想在大帅面前羞辱我,我……真是愧对燕国父老。” 皇甫真羞愧难当,慕容恪却不怪他,甚至还要感谢他! 没有皇甫真去前面探路,也许,被羞辱的就是他慕容大帅了。一旦这种事情发生,燕国的鲜卑贵族恐怕就不会卖他的账,这种后果比战败还要严重些。 和赵川一样,慕容恪也输不起。他作为鲜卑慕容最能打仗的人,一旦输了,就没有威望去捏合国内的各方势力了。 “赵川此举,倒不是有意羞辱你,不然在你胸前刻上‘败军之将,岂可称勇’八个字,再送回到我这里,那才叫羞辱呢。” 慕容恪喃喃自语的说道。 皇甫真一愣,没想到一向是光明磊落的慕容恪,羞辱人起来歪点子也这么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川有什么理由讨好我呢?” “大概赵川是想跟我说,他无意与燕国为敌,或者是不想这些梁子继续发酵吧。买个乖,说明自己是各为其主,赵川这家伙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慕容恪托起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正在这时,门口的亲兵走进院子,在慕容恪耳边说道。 “大帅,圣旨到!陛下派人前来传圣旨了。” 传达圣旨的黄门侍郎,自然不会在慕容恪面前摆谱,毕竟燕国还保留着一些鲜卑习俗,主管军事的元帅,其影响力有时候皇帝也要避让三分,并不是那么正规讲究礼节。 小心的接过圣旨,慕容恪打开一看,里面说封他为太原王,然后命令他赶紧带着大军回来,近期晋国军队有异常调动,似乎有北伐邺城的打算。 太原城都不在自己手中,居然还要封太原王,想想还真有些讽刺呢。 慕容恪心中有些不快的想到。 晋军去年才北伐过一次,虽然是象征性的,但也是倾巢出动。现在是又在玩什么花样,还是慕容伟担心自己拥兵自重? 慕容恪心思百转千回,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最后还是将圣旨收好,对传旨的黄门侍郎表示自己近期将大军修整完毕之后,就会带所有军队回邺城。 “燕国,看来又要进入多事之秋了啊。” 惨败的消息,邺城内的一些人和势力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们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定会见缝插针的使坏。 安抚了皇甫真几句,慕容恪转身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派人去洛阳看看,赵川打败皇甫真用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不吸取教训,那他也不是慕容恪了。 太原城下,赵川跟邓羌并排站立,看着太原城高大的城墙发呆。 “太原城的人口,我要带走五千户,财物和粮食,我要拿走一半,这封书信里面,苻坚答应得很清楚。邓将军请过目。” 赵川将苻融送来的苻坚亲笔信递给邓羌,后者眉毛一挑,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说什么。 邓羌早就知道赵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兵,这么好说话,但也没想到对方的胃口是如此的大,苻坚也是如此敢给。 有可能是因为赵川觉得人更重要,而苻坚认为地盘更重要吧。 “既然苻融在你军中,陛下又是答应了,我自然是无话可说。” 邓羌将信件还给赵川。 他看着对方依然年轻,却显得稳重而能干的脸庞,想起当初赵川在长安时的情景,不由心下感慨。 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我欺。因为你不知道曾经你欺负过的某个少年,将来发达以后会来找你复仇,苻生的例子,还不够显眼么? 第四十五章 阴谋 深夜,赵川刚刚从邓羌大营返回到自己大营之中。双方商量好破城的方法,由邓羌率军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赵川派人挖掘地道,掩埋炸药炸开城墙。 “石越,俘虏的说服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诉苦大会开了么?这些汉人家里跟鲜卑人矛盾不少吧。” 一回营就看到石越正带着一帮亲兵,对俘虏做一对一的“恳谈”,心中大为安慰。手下能领悟自己的意图,最好不过了。 俘虏什么的,变成自己人也不是不可能,只需要弄明白,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是为什么跟着慕容恪,有什么是慕容恪可以给而自己不能给的,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大当家,这些人的家眷只要能迁回到洛阳,自然是忠心不二。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却难说得很。” 经过初步的摸底排查,这些俘虏已经不太抗拒,毕竟都只是当兵吃粮而已,赵川本身就是汉人,为他效力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只不过,这些兵卒的家眷都在邺城附近,这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没事,以后我去找他们慕容大帅,相信他会乖乖的把那些家眷送到我这里来的。”赵川拍了拍石越的肩膀,示意他回去休息,自己则是一头钻进帅帐内。 “如果这一战输了,恐怕,邓羌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赵川叹了口气,现在的时代,是个崇拜强者,赢家可以主宰一切的时代,如果输了,自然就是受人摆弄,活着也没什么滋味。 “大当家,我可以进来么?我是苏先生的信使!”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先生? 赵川一愣,这个名词,似乎……并不常有啊。 苏道质并不自称苏先生,而且他去了江左。倒是苏蕙有“苏先生”这个绰号,赵川起的,约定只有最紧急的情况才用这个词来联络,以示区别。 “进来吧。” 话音刚落,从帅帐外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就是丢到人群中都认不出的那种,相貌极为普通。 “嗯,我记得你好像叫王石头,校事府的密谍,对吗?” 赵川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当初糊弄可足浑常,就有这厮的功劳。 “大当家好记性,苏老大派我给您送信,洛阳一切安好,倒是校事府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位叫王石头的汉子将一个封了火漆的竹筒交给赵川,恭敬的说道:“犬子全是因为大当家的缘故,才能读书识字,将来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校事府的所有密谍,跟在下都是一样的心思。 把洛阳的事情当做自己的家事。” 果然,王石头的话,跟自己当初所预料的情况是一致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能给别人特别需要,其他人又不能给的东西,那些人自然会鞍前马后的为你效劳,毫无怨言。 “那在下告退!” “等等,回去帮我报个平安。”赵川有些心虚的说道。 王石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安慰道:“大当家,您带着大军走后,您那几位夫人都在府里扬言将来会把你大卸八块,苏先生在校事府里犹豫了很久去判断她们的意图呢。那么在下告辞。” “呃,男人在这个时代不是应该有绝对的权威吗?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待遇呢?” 王石头走后,赵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当然知道回去落不到好,本来就是担心自己的女人搞事情,要跟着从军,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才趁着夜晚偷偷离开的。 估计秋后算账的时候,会很惨烈吧。特别是在谢道韫那边。 没成亲以前,是温婉可人的绝色少女,成亲以后,特别是怀孕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果然啊,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拥有的。弄不好就成了齐人之祸。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赵川抠掉火漆,打开竹筒,里面是苏蕙给他写的一封信,全是公务,私人感情一点都没提。 苏蕙在信中说,谢家私军有异动,有攻打汜水关的动静。然后她就收到在荥阳潜伏的密谍送回来的情报。上面说谢石带着私军大将何无忌,两人轻车简从的渡过黄河,好像是去了河东,将荥阳的政务交给自己的儿子谢汪。 然后苏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作了一番推测。 谢家打算拉拢河东薛氏,拉拢的筹码就是洛阳。只是洛阳被你赵大官人占据,薛家没有机会,但是一旦你打了败仗,薛家就会截断河东回洛阳的后路。 同时渡河出兵弘农,让谢家攻打汜水关,两面夹击洛阳,最后找到已经丧夫的谢道韫,让她带着你赵大官人的家眷回到江左隐居。 谢道韫为了你那些女眷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这大概就是谢石的谋划。 他跟何无忌去河东,估计一来是跟薛氏谈判,二来则是观察战局,看看慕容恪和你赵大官人究竟有几斤几两! 如果你打赢了的话,谢石就会放弃对洛阳的觊觎,然后调转矛头对付已经战败,元气大伤的鲜卑慕容。反正谁输谁赢对谢石来说都无所谓,谢家两面通吃。 赵川放下苏蕙的信,信使来得有点晚,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过想想之前薛氏予取予求的热情态度,虽然不敢相信,但赵川直觉上认为薛氏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之前认为薛氏是希望跟自己合作,现在看来,只怕是别有所图。 苏蕙的推测天马行空,仔细想想,却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当初自己要借道荥阳,也是被谢石百般刁难,这不是偶然的,而是谢石在布局。 看来回师的时候,应该要彻底解决河东薛氏的问题了。将薛氏的宗族迁移到洛阳来,将河东郡纳入自己的版图,已经势在必行,而不是努力争取。 薛氏不就范的话,赵川不介意使用一些武力让他们就范。 “看来我还是图样图森破了,这个时代的规则,世家的吸引力,远比我想象得要强,不过可惜,你们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呢。” 赵川心中颇为自得,洛阳书院已经开张,十年之内,就会有海量的人才出笼,将世家培养人才的体系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人人可读书,人人有书读,看你们还嘚瑟什么! 赵川把信装回竹筒,却发现这个竹筒表皮的某处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撕开,里面刻着娟秀的小字。 “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落款是芦柴棒,这正是赵川嘲讽苏蕙身材干瘪长不大时的昵称。 呃,以苏蕙那个脾气,大概会不依不饶的吧。 果然,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不在意呢。 “军队的士卒很多,合适的将校却不多,还是自己收的几个人,也是时候开个军校,培养一批完全忠于我一个人的新式军官了。” 收拾了下心情,赵川又在总结这次的经验教训。 经验当然有很多,比如把骑兵和丢“炸弹”结合起来,比如把投石机和“炸弹”结合起来,都是不错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引入“炮兵”的概念,在生产力无法制造枪械的情况下,弄些“曲射”的炮来玩玩也不错。 还有就是部队的阵型要怎么弄也是个问题。现在火器还没有普及,自己是仗着对方不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打闷棍,以后火器普及了,密集队形就是简单的送死,实在是不可取。 任重而道远啊!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的。 拿出炭笔,赵川将所想的条例一项项的记录下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天亮…… 枋头城外,一支大军正秘密驻扎在此,不树旗帜,不穿军服,不修大营,看上去像是黄河岸边的渔夫。 “慕容德,你怎么看?” 慕容德是慕容皝的儿子,慕容恪等人的弟弟,但因为是庶出,而且母亲身份低微,不太被家中兄弟所重视。 再加上他之前镇守龙城(今辽宁朝阳)以至于龙城失守,所以兵权也没有了,现在跟在慕容垂身边当副将,只有建议权没有决断权,怎一个惨字了得。 “五哥,我觉得晋国可能要攻枋头了,毕竟四哥这次吃了个大败仗,拓跋家退出龙城的消息,晋国这边可能还没收到,所以他们一定认为邺城空虚。” 慕容垂阴冷一笑,嘴角微微勾起,指着黄河对岸说道:“那些人,来多少,我杀多少,我不仅要夺回荥阳,就是谯郡,彭城,我亦要拿下。” 哈?这会不会太托大了? 慕容德觉得慕容垂简直是狂得没有边际了,刚刚慕容恪才吃了败仗,晋国又攻过来,你还想着反杀?能保住枋头就不错了啊。 没兵权就没话语权,慕容德呵呵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事实上,慕容垂现在极为自傲,也根本听不进去劝说。 “四哥这次要回来了吗?” “对,大军已经在路上,他会先回邺城复命。” 慕容垂点点头,据说慕容恪这次败得很惨,但还有两万生力军可以用,击退晋国的攻势,已经足够了。 “关于火器的情报,拿到了吗?有没有实物,效果如何?这次我四个就是败在这玩意上的吧?” 像是想起来什么,慕容垂问起火药的事情来。 “五哥,我们从晋国那里弄到一些。据说洛阳的更好,只是那里盘查太严了,而且封锁了火药的所有途径。但晋国那边的效果么……实在是差强人意。 用倒是能用,但也只能吓吓人,威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慕容垂听了点点头,他早就料到了,晋国的火药,也是“山寨版”的,威力有限,这样就放心了,至少不会被那些人打闷棍,死的不明不白就是了。 “五哥,还有件事情……长安君,听说在洛阳,当了赵川的四夫人。” 长安君是慕容垂心头的一根刺,慕容德也是想试探一下对方是否还在意这件事。 果然,慕容垂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说还不错,据说已经怀上了赵川的孩子,在府里人缘很好。” 艹!这个贱人居然人缘好! 慕容垂额头上青筋暴起,指尖都被捏白了,呼吸变得起伏不定,显然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五哥,要不要派人潜入洛阳,将这个贱人……”慕容德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贱人是我叫的,不是你能叫的,她毕竟名义上是我夫人。至于派人潜入就不必了,等哪天我攻破洛阳,杀了赵川,自然会让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付出血的代价!” 慕容垂恨恨的说道。 水性杨花?不至于吧?人家也就只陪赵川一个男人睡觉而已,这种女人想一想其实相当忠贞呢。 不过是因为她实在见不得你罢了。 慕容德在心中腹诽,鄙视慕容垂男人魅力极差,却依旧小心翼翼的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还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雨公主,似乎在跟赵川鬼混,作为外室留在洛阳。赵川时不时就会到她那里过夜。我们是追踪谢玄的姘头时,发现雨公主居然跟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噢?有这种事? 慕容垂瞬间来了兴趣。 “这样,你回一趟邺城,把这件事告诉卢偃。呃,就说慕容雨是被赵川囚禁在那里的,肚子都被玩大了。” 慕容德难以置信的看着慕容垂,心想自己这位五哥,还真是够毒辣的啊。 探子回报说慕容雨可能在陪赵川睡觉,过着夫妻人伦的生活,但根本没怀孕好吧,而且也是自愿留在那里的。 你这么一教唆,卢偃还不得自告奋勇的去洛阳救人?你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玩得很溜啊! 慕容德心中暗暗警惕,看上去慕容垂异常狡诈,而且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以后真要防着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五哥,那我去邺城了啊。”慕容德对着慕容垂拱拱手,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赵川么……我还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女人的事情,跟你争个你死我活啊!” 慕容垂叹了口气,他本身对赵川没什么恶感,只不过么,有了长安君和慕容雨的事情以后,他就容不下这个人了。 第四十六章 黑科技面前全是渣 苻黄眉站在太原城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龙骧军,头皮一阵阵发麻。 尼玛,当初慕容恪说得牛逼哄哄的,什么六万燕国虎贲,鲜卑铁骑战无不胜之类的,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以“小白脸”“靠女人吃饭”的赵川打败! 苻黄眉等人知道赵川这个人,不过都以为他的家底都是“影子岳父”梁安的人,起家的钱是从陈郡谢氏那里要来的,谢道韫的嫁妆,而实际情况则是刚好相反。 “慕容恪啊慕容恪,你真是把我给害苦了!” 苻黄眉叹息一声,若不是指望着鲜卑慕容能打败邓羌和赵川的联军,他早就逃之夭夭,离开太原城了,虽然也是落不到好,但短时间内起码不会身首异处。 哪像现在这样,身陷绝境,城破就会全家死光。 苻廋、苻武、苻幼,这三位苻健的幼子,整天在府衙内饮酒作乐,已经完全放弃治疗,他们无意和苻黄眉争夺兵权,换句话说,就是能过一天算一天,到时间了,就伸着脖子挨一刀。 不外如是! 神对手和猪队友,让苻黄眉觉得压力山大,甚至有些生无可恋起来。 “大帅,龙骧军在攻打南面城墙,攻势极为凶猛!” 一名小校跑过来惊慌失措的报告军情,让心烦意乱的苻黄眉想杀人。 刚开始打攻城战,哪里那么容易就会让对方得手? “慌什么,走,陪我去杀敌!” 苻黄眉也是宿将了,年纪比苻坚还大,打老了仗的人,对这种情况早就有所准备。城下的预备队迅速登上城头,将徐成的部队顶了回去。 等黄昏时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还受了轻伤的苻黄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衙,那三个废物已经醉死过去,他也懒得去看了。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苻黄眉回忆了一下他这些年的沙场生涯,总算回过味来哪里不对劲了。 邓羌今日的攻城,居然只攻打了南面城墙,而没有佯攻其他四面的城墙,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攻击的时候,一开始很猛,后面却队形稀稀拉拉的,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根本没有蚁附攻城的那种亡命迫切,完全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甚至看到自己这边有增援以后,他们都是主动退却的。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邓羌还有杀招没有使出来。 苻黄眉想破脑壳,也猜不出邓羌的后招是什么,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脑子不是太好用,说白了,他并不是个帅才,有人指挥他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打仗,独立自主以后,反而迷失了。 正当苻黄眉想破脑壳的时候,他的对手,秦国建节将军邓羌的帅帐内也是挑灯夜战。 邓羌和苻融对坐,两人在商议军务,其中邓羌的面色相当难看,似乎对苻融有些不满。 “你大哥与赵川达成幕后交易,为什么事先都不跟我说呢?” 邓羌语气十分不悦,他觉得自己没有被信任。 “我大哥说,担心将军心中不服,所以一开始没有如实相告。赵川若是之前不能大胜,那些东西我也不会私自去承诺。如今的话,已经不在你我掌控之内了。” 苻融的话让邓羌有一丝黯然,对方说得非常明白了,赵川用自己的行动,向苻坚证明了,他赵大官人能够对付当今任何势力的挑衅,已经是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伙伴,所以,没办法了。 让出一部分利益是必然,不然觉得吃了亏的赵川,说不定会拿着刀去长安来要,相信军心士气道理都在赵川那边的洛阳大军,撕开潼关的防御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虽然让邓羌觉得屈辱,却也是铁一样的事实。 “好吧,这些我就不计较了,说说看,这一战,赵川是怎么打败慕容恪手下那些鲜卑铁骑的?” 之前扯的全是套路,邓羌也知道,苻融只是一个传话的,整个秦国都是苻家的,太原城在苻家手里,其他的东西怎么分配,那都是苻坚的事情,轮不到他邓羌去安排。 “说实话,我也很吃惊,毕竟当时我也在赵川大军之中,还以为真的会就这么死掉,结果……” 当日,苻融来到赵川大军之中,之后就一直在那里,参与了皇甫真破五行梅花大阵的全部战斗,不过他一直在阵中当自己是眼睛一样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参与厮杀。 苻融开始跟邓羌讲述赵川当时是怎么做的,怎么布阵,怎么调配兵力,怎么利用“神箭手”来狙击,怎么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获得局部优势。 只是,邓羌最关心的一点,苻融搞不懂。 最后决定胜负的那支部队,用的是什么东西,赵川当时是怎么在指挥的,苻融还处于懵逼状态。 在鲜卑慕容大军全线出击,已经处于“不可逆转”状态的关键时刻,也是对方露出唯一破绽的要命节点,能抓住这个机会,用雷霆万钧之势打断慕容铁骑的脊梁骨,造成燕军全线崩溃。 想想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么……邓羌可不是第一天打仗的毛头小子,事实上,秦国国内找不到比他更会打仗的人了,很多事情没那么容易。 “赵川的胆子也是够大,要是稍微弱一点,大阵被直接攻破,只怕连平局都很难保证了。” 邓羌沉思了一会,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若是赵川一开始就用“杀手锏”,结局会怎么样? 答案应该是两军刚碰面都比较谨慎,双方会试探性进攻,匆匆忙忙的就用出那种“会爆炸”的神秘武器,鲜卑慕容很可能还是会伤筋动骨,但想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难度还是相当大。 鲜卑人马匹多,打不过的话,跑掉还是很有可能的,当你再用这种武器的时候,效果恐怕就没那么好了。 赵川虽然年轻,打仗还是很有些本事的,确切的说,是很有那些名将名帅的战斗意识! 当初鲜卑慕容对上冉闵,若是没有慕容恪之前十次交战,十次失败,冉闵又怎么会孤军深入,让对方有使出“铁拐子连环马”的机会呢? 赵川若不是用梅花大阵一点点的勾引皇甫真,让对方觉得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成功,又怎么会创造机会雷霆一击呢? 这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拖着对手,利用对手瞬间的失误,使出自己的杀招。 厉害啊! 其实还有一点苻融没说。 不知道是因为赵川是苻融的师父,还是苻坚心中早就有B数。赵川现在盘踞在洛阳一代,实际上已经是尾大不掉。 秦国强敌环伺,东面有鲜卑慕容,南面有晋国,都不好惹。赵川目前的位置,相当于三国结合部的一个重要支撑点,谁掌握了这里,进可攻,退可守。 苻坚作为关中之主,对赵川客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以后就很难说了,毕竟现在就已经尾大不掉。苻坚也是刻意在淡化这个问题,只要赵川不帮着晋国来打潼关就行,其他的基本处于听之任之的状态。 比如这次赵川炸城所需要的硝石和木炭硫磺等原料,就是从长安紧急转运过来的,其间颇费了一些周折。 “伏火药……伏火药!” 邓羌用食指敲击着桌案,一边低着头喃喃自语。 火药这种东西已经有所耳闻,但是用火药制作可以爆炸的“炸弹”,秦国还未掌握这项技术。 就算掌握了这项技术,建立与之相关的兵种,那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威力如此之大,平时怎么训练?会不会伤到自己人?打仗的时候要怎么使用? 邓羌觉得若是没有帮手的话,光靠他一个人,那几乎不会给现在的秦军带来什么改变。 从这个角度看,赵川这厮还真不是个普通人物,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咳咳咳!” 苻融看到邓羌竟然呆住了,不动声色的轻声咳嗽了几声。 “抱歉,想伏火药的事情想得出神了,一切等回长安再从长计议吧,眼前还是要先平息太原的事情。” 邓羌叹了口气,他跟苻融两人都是各怀心事,苻坚在防着赵川的时候,对于他这样的领兵大将,何尝又不是有所防范呢? 很多话不能说得太多,等回到长安,在苻坚眼皮底下说,效果可能更好些。 苻融走后,邓羌一个人沉思良久,赵川说他能炸开太原的城墙,也不知是真是假。 邓羌觉得再等几天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旦赵川失败,自己也不必继续在苻黄眉面前演戏,像个娇柔的娘们一样攻城。 他想不到的是,原以为会得意洋洋的赵川,此时在独立的营地里,也是一副如履薄冰的紧张模样。 硝石过滤,配制火药,加入烈性烧酒,捣成米粒状的成品,再用专用纸袋定量包裹,称重,每一份的大小都几乎一样。 这种配方比例和数量究竟有多大威力,都是当初在以太馆做过实验的,赵川心中有数,才敢在邓羌面前展示实力。 “大当家,这还真是个辛苦的活计,你为啥要亲自盯着呀,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孟昶经常给王孟姜跑腿,对于配制火药这种事情已经是相当熟练了。 “你不了解这种东西,我还不是怕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么。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这事情是石越负责的,包括测量城墙到大营的距离。大当家,能行么?火药杀人没问题,但那可是城墙啊。” 在孟昶心目中,那些城池高大的城墙,完全是乌龟壳一样的存在,根本没办法干翻的。那是一种长期形成的心理暗示,观念很难在短时间内变过来。 “火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那些庞然大物的,你就看着吧,什么苻黄眉啊,什么太原城啊,在我黑科技面前,全都是不堪一击的渣渣!” 如果是别人,肯定会认为赵川狂得没边了,但孟昶对此深信不疑。不相信赵川能创造奇迹的人,早就死了,上次在最后关头逆转鲜卑慕容,虽说有策略的成分,但靠的不就是黑火药这种东西吗? 正在这时,石越穿过赵川身边亲兵的警戒线,他满身尘土,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一过来就拱手说道:“太原城的守军,大部分都被吸引到南面城墙了,对我们在北面挖掘的隧道毫无察觉。” 他身后的亲兵背着一个行囊,里面装的是测量距离用的绳子。 “刚才我让最机警的亲卫趁着夜色去测量了一下距离,让不同的人反复测试比对,结果比较一致。再说城墙会有地基,挖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就能找到。” 石越做事,果然是够细致的,赵川点点头,感觉似乎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了。唯一要注意的是,火药是燃爆,气密性是最大的问题。 短时间内大量的热不能散发,空气急剧膨胀,才是爆炸最主要的原理。 “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了,务必要做得隐秘些。还有,防着邓羌的人,火药不是秘密,但是,晚一点让对方掌握总是好些的,抓到不是我们大营里的人,只要是秦军那边的,只管杀了便是。” 石越一愣,随即点头。他也明白,赵川或许还是原来那个赵川,但身份和手里的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很多时候自己占着道理了,不必像从前那样“温柔”,按江湖上适用的规矩办事就行。 也就是说,赵川可以给邓羌面子,但如果对方得寸进尺,赵川没必要宠着惯着。 “对了,让那些俘虏参与挖地道,这样可以加快些速度。之前大战受伤的人不少,现在可以好好歇一歇了,我们看着邓羌表演就是了。” 离开配制火药的临时场地,赵川看着黑乎乎的太原城城墙有些出神。 太原,后来被叫做龙城,这里是李唐起家的地方,是一块风水宝地。等自己将河东纳入版图,一定要想办法先将太原纳入自己的版图里。 到时候左右逢源,往西可以打长安,往东可以打邺城,当真是龙游大海,好不快活。 “渣渣们,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赵大官人的厉害吧!” 黑暗中赵川将自己的拳头捏得蹦蹦响,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 光怀柔不行啊,还是得按照这个世界已经习惯的规则来才行,没有死亡的恐惧,很多人不会把你当根葱。 哪怕你长得帅又娇妻美妾成群也一样。 第四十七章 人生寂寞如雪 因为担心敌军夜间攻城,苻黄眉如同受惊了的兔子,在太原城的城墙上走来走去,似乎忘记了疲惫。然而,城下黑压压,城下静悄悄,根本就没有什么夜袭。 大概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天很黑,夜很静,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似乎不能呼吸。 苻黄眉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似乎一停止移动,心中隐藏的恐惧就会无限放大,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当天空吐出鱼肚白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的苻黄眉终于睡下了,醒来时居然已经是午时(上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 太原南门城楼的签押房内,苻黄眉揉了揉自己那酸胀的太阳穴,用沙哑的声音问副将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敌军有没有攻城?” 其实这是句正确的废话,因为如果邓羌派人攻城的话,副将早就将他叫醒了。 “回大帅,邓羌在打造攻城器械,这两日应该不会攻城。” 这位姓李的副将,按照以往的经验答道。 “嗯,知道了,去巡视吧。”苻黄眉挥挥手,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当真是多心了。 邓羌来的匆忙,或许他自己都没料到,赵川能干净利落的解决掉慕容恪麾下的大军,攻城的准备肯定是不充分的。 太原虽然护城河干涸了(枯水期),但城池高大,如果没有内应,想来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苻黄眉很怕,但却又觉得世人并不是都和他一样做事瞻前顾后,比如说赵川这家伙就不用寻常眼光来看待。 冷静下来想想,苻黄眉还真是觉得赵川这厮胆子大到没有边际了。现在有城墙的保护,他都觉得不安全,那当时赵川在面对鲜卑铁骑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洛阳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土丘后面,赵川麾下的士卒正驱赶着俘虏在挖地道。 “大当家,当时皇甫真发动总攻,我们的车厢都被破坏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赵川带着窦韬来查看地道挖得怎么样了,后者想起那一夜的事情,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忍耐不住,终于开口询问。 濒临绝境时不仅保住性命,还能顺手将对方反杀,任何人都会一辈子记得并且心怀敬畏。 “那还用说,那些渣渣,在我面前不值一提,之前不说是怕把你们吓到了。”赵川若无其事的说道,言语中根本没把那天的事情当回事,事实上,具体的细节他现在早就不怎么在意了。 热兵器的军队打赢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冷兵器军队,这是件值得大吹特吹的事情么?至少赵大官人觉得稀疏平常,而且下次人家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真正难的还在后面呢。 渣渣? 窦韬愣住了,仔细体会这个“新名词”,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慕容恪手下的铁军,他是直接交手过的,虽然有五行梅花大阵的保护,避免了箭矢的伤亡,但那些悍卒很不好对付,更别说后面还没发动成功的“铁拐子连环马”了。 这样的军队在赵川眼中居然是“渣渣”,说出去谁信呢? 当然,可能也就赵川有这个资本说这种话,他究竟是狂妄还是料事如神? “时代变了啊,跟不上时代的人,结局都是一样的,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这地道挖得很仔细,关键地方都用木柱子支撑着,就像是把地道挖进城内一样。 “走吧,再过几天,邓羌打造好攻城器械就要攻城了,我们这样日夜的挖,如果没有其他人分散守军的注意力,总会有人注意到的。兄弟们之前大战辛苦了,我是不会让大家再去蹚浑水的。 反正吃的邓羌的粮草,让兄弟们这几天都好好休整下吧,吩咐下去,回到洛阳,就地把战利品分了,谁都不会少了那一份。” 赵川的话免去了窦韬的忧虑。之前一战,部队受到淬炼,剩下的老兵,无一不是能战敢战之辈。逆境中丝毫不退缩,这是他们人生中的宝贵经验,这些东西如同火种,可以在一支军队中永远流传下去。 窦韬还真怕赵川头脑发热,让已经疲惫不堪,多数人都在养伤的军队拉出去攻打太原城。 还有就是大家辛苦的打死打活,虽然没有战利品也行,但怎么说呢,还是会刺伤积极性,毕竟这次死了不少人,兔死狐悲之下,以后出兵大伙就不会这么积极了。 “谢谢大当家体恤兄弟们!” 窦韬这不是例行公事,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行了,别那么肉麻的,下去歇着吧。多想想之前一战的心得,我们以后遇到的敌人,只会更强而不会更弱。” 赵川打发走窦韬,看了看那突然变阴的天色,忽然想到一件事。 前世的时候,太原市经常初春下雪,有时候还是雨夹雪,然后春汛就来了。 看现在的天气,倒春寒似乎要来了,太原,应该是会下雪的,很可能就是爆发在冷空气到来的第一个夜晚。 只是如果下雨夹雪就糟糕了!火药受潮,还有没有作用,就真不太好说了,现在防潮的手段还没出来。 赵川心急火燎的赵川邓羌,这位秦国大帅,正在要紧不慢的喝茶,桌案上还摆着一只烤好的野兔。 “大帅倒是好兴致,我看这天气,只怕会剧变,天寒地冻之下,如何攻城?” 看到赵川急吼吼的样子,邓羌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那样不是正好么?天寒地冻之下,苻黄眉连取火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拆了房子烧火,冷也把他冷死了。” 哈?这样也行么? 赵川暗自揣摩了一番,发现这居然是古代攻城战中困死对手的好办法……之一。 天气寒冷,城外的人可以砍伐树木生火,但城内的人怎么办呢? 储存的木材,甚至煤炭什么的,会在短时间内用掉,之后要做的,就是砍伐城内的树木,然后就是……拆房子之类的。 邓羌这是在做两手准备,赵川的手段若是不奏效,可以用更笨却更“皮实”的办法。 “加快速度!明天攻城一天时间,后天,我将在北面炸开城墙,你埋伏一队精锐就行了。” 邓羌很讨厌谁命令他做事,只是,赵川之前的大成功,让这个人在他面前有了说话的资本。 尊重强者,乃是人类的天性。 “一定要这样么?”邓羌沉声问道。 “必须,不然有可能炸不开城墙。我是不会派遣一兵一卒参与攻城的,毕竟,慕容恪那六万人是我对付的。” 赵川十分硬气,说话不留余地。 事实上,如果邓羌让赵川参与攻城了,那他这位秦国大帅的脸皮往哪里放? “你能确保炸开城墙?”邓羌事实上已经让步,接受了赵川的要求,只是放不下面子。 他需要赵川明确的承诺,以便于将来打脸。 “一定可以的。”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去挖你的地道去吧。” 邓羌大手一挥,语气有些轻蔑,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赵川跟苻坚表面是君臣,实际上却是个听调不听宣的军阀,于公于私,邓羌都没必要给他好脸色看。 甚至对赵川越凶,苻坚就越放心。 不过无所谓,赵川觉得多说无益,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事实会教邓羌做人的,没必要呈口舌之快。 第二天,邓羌就知道赵川的厉害了。 毫无征兆的,刮起凌厉的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透风的盔甲,散发着阵阵寒气。 “攻城!快攻城!” 龙骧军开始动真格的了,城楼上的苻黄眉一时间感觉压力山大! 几架云梯都靠上了城墙,精悍的士卒从城墙下方爬上云梯的平台,跨越到城墙上,随即被潮水一般的守军吞没。 一大清早,双方的争夺就极为惨烈!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士卒,看上去很是彪悍,身高八尺,拿着一把笨重的长刀。身上没有盔甲,大概是觉得碍事吧。 事实上,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攻城战中也没必要穿盔甲,反正上去总是一堆人围攻,盔甲可架不住人多,反而让身体变得迟钝。 他砍翻了两个守军,随后,聚拢过来的士卒,不下二十几个,本来就是宽到能跑马的城墙,守军只要人数够多,很快就能形成压倒性优势。 又杀死一个守军,砍伤四个守军后,这位大块头腹部被刺穿,肠子都出来了,还被推下城墙,一声闷响,眼见是GG了。 很快,这一批守军也被消耗完了,城墙一点点失守,但从城楼暗处射来冷箭,杀死了一些龙骧军士卒,又冲出新一批守军,将几个幸运未死的龙骧军士卒杀死。 双方进行着残酷的绞杀战,毫无怜悯,血肉横飞! 邓羌也是发了狠,他就想看看自己一波头铁能不能攻下太原城。有好几次,南面的城墙至少有一半被龙骧军攻占! 慈不掌兵,现在在邓羌眼里,这些士卒无论武艺高强与否,都只是一颗颗的棋子。 但城内的守军,气力还是很多,之前也没怎么消耗,双方经过多次拉锯,甚至苻黄眉都亲自上阵,才把龙骧军赶下城墙。 只一个上午,双方的死伤人数就已经好几千,龙骧军死伤惨重,苻黄眉也没讨到好,南面城墙上的原守军几乎死绝,现在的生力军都是从城内抽调的“预备队”。 寒风像是吹到邓羌心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登上城墙士卒慢慢消耗,一个个被杀死,最终,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攻城战就是这样,在守军还没被拖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攻城的一方,想拿下城池,是需要不断用人命去填的。 “收兵吧。” “喏!” 邓羌一声令下,叮叮叮的锣鼓声响彻战场,龙骧军不愧是精锐,令行禁止,说收兵就立刻后撤,包括爬上城墙的,都从云梯上下来了。 龙骧军退走后,一身是血的苻黄眉靠在城墙背后的女墙上,气喘吁吁。 男人为了生存而战,可以激发勇气!但是当敌军退却之后,身体里那股深深的疲惫还有软弱,会让手脚都不听使唤。 苻黄眉一上午都处于心惊胆战之中,生怕自己在下一波攻势中支持不下去。 苻健那三个儿子,现在依然在府衙里醉生梦死!此时苻黄眉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此情此景,自暴自弃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吧。 他有心把那三个酒囊饭袋抓上城楼,让他们感受一下龙骧军刀锋的锐利,忽然又觉得这种负气的行为似乎毫无意义。 那三个蠢货来了能起什么作用呢?说不定还会向敌人卑躬屈膝的求饶,影响军心士气! “罢了,让那三个家伙在昏睡中死去,也未尝不是种慈悲吧。” 苻黄眉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不过他并没有休息多久,很快,苍凉的号角响起,邓羌的龙骧军又开始攻城了! “呜!呜!呜!” 还是和上午一样,云梯,死士,血肉横飞……苻黄眉似乎觉得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消退,哪怕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城北,在城墙视野的尽头,无数的“土拨鼠”正在挖掘地道。 “大当家,刚才有人说已经挖到城墙的台基了。”孟昶表情严肃,但眼中掩盖不住喜悦。 中国古代没有地基这种说法,但是台基是很普通的东西,其原理跟现代的地基类似。 城墙之所以不倒,跟它的砖块有部分在地下是有关系的。 “你去通知邓羌了,我准备炸城墙了。” 赵川打发走孟昶,石越已经带着人进了地道,几个黑色的棺材,里面装着黑火药,跟在他身后。 “石越,把土夯实一点,切记,机会只有一次。” 在石越进地道的前一刻,赵川忍不住提醒道。 “大当家,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一片雪花飘落到赵川掌心,随即融化!居然就这样下起了大雪! “还好时间赶上了。人生,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赵川感慨一声,看着远处的城墙,上面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士卒,他们大概想不到,很快就会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被炸药炸开城墙的见证者吧,如果他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雪越下越,景色美极了! 第四十八章 秋后算账(上) “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赵川一边看着视野尽头处的太原城北城墙,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内心充满骚动,还带着对某些冥顽不灵之人的俯视,只是没办法说,若是自己的妻妾在此地,吹嘘一番别有滋味,可惜手下都是些孟昶这样的二货,要么就是石越这种精明似狐的强人。 难免媚眼抛给瞎子看,又是何苦来哉。 赵大官人只感觉人生寂寞如雪,没有对手(自认为)的日子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大当家,你好像心情不错?” 孟昶一脸古怪的看着赵川,石越进地道半天都没出来,雪又越下越大,他真不懂赵川的“气定神闲”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换做他的话,只怕早就急的跳脚了。 万一炸药失效,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谓的功课,全都是在战场之外,包括你没事给以太馆跑腿,打杂,都是大功一件。相反石越他们要做的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换谁都能做好,多学着点吧。” 赵川拍了拍孟昶的肩膀,皮甲上白色的落雪被拍落,掉在地上消失不见,传递着洒脱。 雪真大啊,还好不是雨夹雪! 别看人前一副“独孤求败”的模样,实际上赵川有些庆幸也有点后怕。 如果炸不开太原城墙,恐怕震慑邓羌等人的效果就会差了许多,将来难免让苻坚会在某个时候生出觊觎之心,我佛慈悲,何必去考验那经不起考验的人性呢。 太原城南面打得热火朝天的,北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里的守军从远处看还是那么多,但城墙内的预备队,大部分已经被抽掉到城南了,不然苻黄眉可扛不住邓羌那一波波凶猛的攻势。 “大当家,一切已经妥当,可以开始了。” 正在赵川浮想联翩的时候,石越从地道里钻出来,后面陆陆续续又出来好多安置炸药的士卒,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一切顺利。 “按之前以太馆给出的威力估计,炸出一个大缺口是绰绰有余了,只是得快些,目前还不知道下雪有没有影响。” 石越看上去并没有赵川那么乐观。不过赵川却豪气万千的摆摆手说道:“走,无需多说,我们离远点,笑看邓羌今日破太原城!” 苏德战争,冰天雪地的斯大林格勒,双方用热兵器杀得你死我活,下雪算个毛球,赵川才不相信自己的点子有那么背。 “点火吧!” 赵川对着石越点点头,一个拿着火把的“掷弹兵”,轻装上阵,点燃洞口的引信,然后亡命朝着大军所在的方向飞奔。 不跑不行,这玩意真是杀人越货的利器,不可小觑。 火药燃爆,威力有多大,他们日常训练,心里都是有哔数的,有同僚训练时不慎被炸死,也不是什么江湖传说。之前在战场上逆转局势,杀得鲜卑人哭爹喊娘,那也是日常训练血泪凝结的成果。 “轰!”“轰!”“轰!” 可能是一声,也可能是三声或者更多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即使已经捂着耳朵,赵川仍然感觉耳朵嗡嗡直响,周围的一切都变慢,好像是在放电影一样。 地底冲起漫天的火光,直接将一段城墙夷为平地,断壁残垣,不外如是。 而且赵大官人好像有些过犹不及了,火药放得太多,不仅炸塌了一大段,而且其余墙面都受到波及,挨着墙壁的建筑物也被炸塌了一大片。 老实说,赵川是第一次使用如此大剂量的火药,也堪称是丧心病狂了。 北城的城楼,由于是砖石和米汤汁粘接而成的,受到大的震动,直接轰塌,反而将城门堵死。至于城墙上的守军,大半被震下城墙,眼见是不活了,到处是血色与尸体,一片狼藉,宛若人间地狱。 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概也就这效果吧! 此刻不管是石越也好,孟昶也罢,更别提那些看热闹的士卒,都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赵川。 发自内心的敬畏,赵川看着儒雅,但他弄出来的火药……仿佛不似人间之物。石虎,苻生这类残暴的君主,跟赵川比起来,只能算洒洒水。 当然,这只是在说杀人的能力。 当初,赵大官人说他是世间最为穷凶极恶之人,将来若是死人,至少有一半罪孽要算到他头上。那时候众将还以为这是赵川的自谦之词,毕竟,他平时手上很少沾血,喜欢用脑子解决问题。还有“妇人之仁”的绰号。 而众人看到今天这一幕,才真正明白赵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杀人的意愿并不重要,一只蚂蚁即使想杀光天下人,能做的事情也极为有限。 重要的是杀人的能力。在这方面,赵川堪称是杀人不见血的典范。 火药这个“恶魔”,是赵川放出来的,它已经向世人显示出其狰狞的姿态,未来使用火药兵器,提高“杀人效率”的家伙,只会越来越多,相应的,每次战斗,死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就光从这点上说,赵川就是个争议人物了,更何况他还亲自上阵,带兵打仗。 别人杀人是一个个的杀,赵大官人一炸就是一群人。 比如说这看似坚固的太原城墙,在炸药面前竟然如同纸糊一般脆弱,未来战争的模式,肯定会大不一样,可以说改变了这个时代。谁能更好的利用火药,谁就能占得先机。 所有人的思维都发散开来,感觉到这“倒春寒”带来的刺骨冷冽。 半柱香不到的功夫,赵川就看到穿着红黑皮甲的龙骧军精锐,如同潮水一般冲向炸药的缺口,而城内的守军,则是完全猝不及防,匆匆从南面赶来,立足未稳之下,就被养精蓄锐多日的龙骧军击溃。 北面城墙已经失去作用,全线崩溃! 赵川带着手下诸将,就像是匆匆过客一样,看着龙骧军入城,看着他们杀敌,仿佛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大当家,我们……不去抢些战利品么?” 犹豫了很久,孟昶才结结巴巴的说出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大家辛辛苦苦的从洛阳出发,死了好些弟兄,然后就这么空手而归?这买卖亏大了好吧。 “孟昶,听说你到了洛阳以后,采办了不少器物,给家里添了很多东西,是也不是?” 赵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昶问道。 这不废话么,孟昶作为赵大官人的铁杆小弟,肯定是要住洛阳的,他的夫人赵安宗又有孕在身,家里需要仆人,要吃得好住得好肯定置办了不少东西啊。 这跟后世男人结婚买房买家具并没有本质区别啊。男人不就是这样安定下来的么?他孟昶现在还能说自己四海为家么? “瞧你说的,在下也娶妻生子了,也要过日子不是?” 孟昶对着赵川咧嘴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啊,现在有一天,有人要把你家里的东西都拿走,甚至让你夫人也去陪其他男人睡觉,你会不会欣然允诺?” 听了这话,孟昶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他有句麻卖皮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比如说你丫的那么多女人怎么没看见送给其他男人陪睡? 赵川呵呵冷笑道:“想来你是不愿意的。那么我们进太原城,去抢那么富户也好,洗劫那些穷苦人家也好,你说别人是否心甘情愿呢?” 嗯,孟昶稍微有点明白了。 “就让邓羌先去抢,去当恶人,然后我们找他要就行了。这样虽然会被对方玩巧,但比我们弄臭自己的名声好得多。 等那些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衣不遮体的时候,我们再带他们一起返回洛阳,那些人自然会对我们感恩戴德,这样岂不美哉?” 坏人邓羌来做,好人你来装,果然是高招! 孟昶暗想,这就是赵川经常挂在嘴边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么?果然是够贱的。 “石越,吩咐下去,今夜继续扎营,不要进城。如果城内有出来投靠的人,一律接纳,不要为难他们。” 喊杀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小,大局已定。在古代,就没有什么巷战的说法,或者说由于通讯水平有限,一旦破城,守军就无法再组织起有秩序的抵抗,也就是所谓的“大势已去”。 今夜会是太原的杀戮之夜,或者说,是苻坚解决苻健一脉的决定性战役,今夜之后,苻家就属东海王一脉称雄,其他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如果赵川带着大军入太原,至少能保证城北的安全,让城里的“原住民”不受龙骧军的骚扰。只不过,你想做,人家却未必会领你的情,说不定还会将你当做是刽子手的帮凶。 这就是人都有私心的道理。太原城内的人不被抢,被杀,被侮辱,他们就不会去珍惜赵川将来递过来的橄榄枝,人都是有些犯贱的动物。 “走吧,我回去睡觉了。” 赵川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孟昶以为赵大官人是英雄寂寞,锦衣夜行,安慰他道:“大当家,此战依赖是谁,稍微了解的人都应该有数,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尼玛,我是在悲天悯人好不好,你以为龙骧军是什么好鸟! “走啦,你有空操这个心,还不如想想你那要出世的孩子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赵川不再去看那被炸塌陷的城墙,因为他知道,今夜很多人会因为这“惊天一爆”而死去,哪怕他们不是被炸死,这可能就是时代的悲哀吧。 赵川觉得自己能让治下的子民不受这种苦难,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这些天赵川都没有睡好,一直在担忧各方得到火药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事态会不会超乎他的控制。现在松弛下来,疲惫像是潮水一样将他吞没,在稍显冷清的军帐内睡得无比香甜。 刚入夜,邓羌让吕光带着几个亲兵,来到赵川所在的太原城北,邀请他进太原城一叙。被打扰了清梦的赵大官人自然是牢骚满腹又不便发作,只得不情不愿的起床,跟着赵川进了太原城。 城内有很多龙骧军士卒在搬运尸体,当然,更多的人,分成了十人一组的小队,挨家挨户的搜查“违禁品”,或者叫“买平安”。 凡是买了“平安”的家庭,都会在门楣上贴上一道特殊的符箓,也不知道邓羌是从哪里学的这一招。 打骂声,哭喊声,不断从一些院子里传出来,也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故事。赵大官人目不斜视的走在城里的主干道上,看着破败的太原城,心中感慨。 倾覆之下,安有完卵!苻黄眉是倒霉了,可那些无辜的平民也落不到好,这就是时代的悲剧,大家都是这么玩的。 “建节将军(邓羌的封号)的吃相有些难看了啊。” 赵川叹了口气说道。 吕光是赵川埋在苻坚这边的钉子,也算是自己人,只是两人不能表现得太过亲密。 他转过头对赵川说道:“不是人人都像大当家这样仁义。邓羌可以不做,但他要安抚麾下的将校,死了那么多人,什么都得不到,这军心要散了。” 吕光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川,他希望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觉得没有路,只是因为眼界不够高。古人喜欢殉葬,动辄活埋数十人,但终究也发现那样做毫无意义,死去元知万事空而已,我要做的事情,三言两语也跟你说不清。 你只管拭目以待便是。有没有前途,不是看怎么说,而是看怎么做。” 吕光什么心思,上次吕婆楼来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吕氏一族本来就是中原大族,迁居西凉本身是迫于无奈,赵川的身份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至少比苻坚这个氐人要好多了。 吕家也想两面下注。 很快,两人来到太原城的府衙,这里已经被严密保护,或者说封锁起来了。 “邓将军就在里面,苻家的人也在里面,我要避嫌,就不进去了。” 吕光的脸色显得很纠结,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邓羌会打仗,赵川更不是庸手,吕光很想见识见识两人碰面后会说什么。 “你为何不问,我怎么有胆子一个随从都不带?” 临走的时候,赵川回头问了吕光一句。 “一战大破鲜卑慕容四万铁军,二战攻破太原城,邓将军也是聪明人。” 邓羌心怀敬意的说道。赵川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府衙。 第四十九章 秋后算账(中) 看到苻黄眉的惨样,赵川心有惴惴,主要是,他在未发迹以前,是见过当时意气风发的苻黄眉的。 当时两人身份一个天一个地,没想到几年以后,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两人现在的身份,差异似乎也是巨大的,只不过调转过来,赵大官人成为叱咤一方的军阀,而苻黄眉,已经战败成为阶下之囚……能保住性命,苟延残喘,就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被五花大绑,身上多处刀伤,面色黝黑,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头发花白,样子看着狼狈不堪。赵川感觉,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苻黄眉,现在看着就像个老头一样。 此刻这位败军之将靠在墙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苻黄眉身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原来,毁灭性打击对一个强者的伤害,是这样巨大,历史上苻坚在淝水之战后一蹶不振,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赵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唏嘘不已。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谁能英雄一世?得意之时强如虎,落难之日不如狗。赵川不知道邓羌是在向他示威还是暗地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往日光景,苻将军也是披坚执锐,威风凛凛,你又何必这样去折辱呢?” 赵川叹了口气,邓羌这个人,很明显的武人作风。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假使你我为苻黄眉阶下之囚,他会善待你我么?真是妇人之仁!” 邓羌的语气不善,但说的话总体而言还是符合时代潮流的,赵川默然,大家都这么玩,你自己不玩也就罢了,还想左右游戏规则,心里就没点数么? “那么,建节将军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呢?战利品的分配,似乎并不需要我来谈吧。” 赵川明知故问的看着一身便服的邓羌。他出兵什么条件,苻坚在信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现在已经做完“工程”,对方也“验收完毕”,是到了“收款”的时候了。 却见对方摇摇头说道:“并非是我急着要见你,而是苻黄眉输得不明不白,我告诉他城墙是你炸开的,他不信,就想找你当面对质。” 哈?这个?这种事情问个明白有意思么?莫非你问我就会说不成? 听了邓羌的说法,赵川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有些不太理解苻黄眉的脑回路。 你丫的成王败寇,就算没有火药,一样是输,一样是个大写的死字,为什么要弄明白呢?输赢不是明摆着么? 赵川摸摸脑袋,对于苻黄眉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更何况对方是一个马上要上断头台的人。 有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不过赵川却觉得这种败军之将,安心上路就好,根本没有跟此人说话的兴趣。 在这种卢瑟身上,赵川找不到任何“爽点”,猛虎打赢一只兔子,不会产生任何成就感。 除非在慕容恪面前夸耀一番还差不多,如果他能俘虏慕容恪的话。 一个人看不到大势,只能看清局部的东西,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一直纠结那些输赢都无所谓的事情,当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蠢人和聪明人,在乱世往往都可以找到生存下去的办法,就是那些有点小聪明的人,手里不多的好牌,都被自己辣鸡一样的技术给打坏了。 苻黄眉,乃是苻健大哥的儿子,这身份地位,本身就尴尬。 无论最后获胜的是苻坚也好,苻生也罢,都不会容得下这位可以带兵打仗的宗室。 赵川觉得自己如果是苻黄眉,要么把自己扮作一头猪,整天吃吃喝喝,欺男霸女,抢几百个平民出身的美女开后宫,生一个部族出来,没事逗逗鸟啊,赶赶鸡啊,晚上就轮流和美女们玩一些男女间喜闻乐见的节目。 然后没事写写诗词啊,刷刷声望什么的,这辈子就很潇洒了。 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宗室,自然可以活得长久。 或者早点投靠某一方,站队站得稳稳的,死死的,无论出什么事情,都不改换门庭。 这样做,虽然还是难免鸟尽弓藏,而且有压错宝的危险,但一旦压对,保全性命是没问题的,只是有些不值得。 而像苻黄眉这样对自身的处境没有深刻认识,还有些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实际上无论谁当权,都是要第一波被清理掉的杂碎,更别说他是宗室了。 苻黄眉的失败,不是败在战斗上,而是长安发生政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败了,后面无非是在苟延残喘而已,何苦来哉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我欺也。” 赵川摇摇头,已经不去看缩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的苻黄眉,似乎根本没有跟这个人说话的兴趣。 “你似乎不想告诉苻黄眉你是怎么破城的?” 邓羌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川问道,事实上,他对此也是很关心的,不然苻黄眉一个阶下囚而已,他作为秦国建节将军,军方第一大佬,凭什么听对方的话?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莫非我不炸城墙,他就不会输么?其实就算我没打过鲜卑慕容,赢家也不会是苻黄眉吧?燕国若是染指太原,苻健那三个饭桶儿子或许还能活两个,但他苻黄眉肯定必死无疑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邓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赵川一句话就说出了最根本的问题。 对于秦国和苻坚来说,这一战至关重要,但对于苻黄眉来说,他的脚下,前后左右都是万丈深渊,根本就没什么路好走。胜负,从来都是在战场之外就已经决定好了。 这就好比是参加高考的人,没有一个是从考试那一刻才开始看书学习的。进了考场,其实,大局早已注定。 “赵将军……”邓羌有些扭捏的开口,却只说了三个字。 “还有事么?”赵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中年大将,历史上苻坚一扫北方,王猛之下,就是此人劳苦功高,说是中流砥柱也不为过,若不是因为这个,赵川根本不会来这里。 “火药的事情,可否告知一二?” “秘方我会写信告诉苻融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赵川平静的问道。 邓羌拳头捏得很紧,又慢慢松开。赵川在说废话,他也在说废话。 赵川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他也知道赵川为什么不想说,但两人都不愿撕破脸。 火药的配方根本不是秘密,木炭,硝石,硫磺,大致配比也知道,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邓羌希望知道的,是细节,是如何运用,是如何将其变成“热兵器”。 越详细越好! 到现在为止,这些秘密,晋国在摸索,鲜卑慕容燕国反应迟缓,还处于懵逼状态,而关中秦国,之前并未重视,苻坚的注意力还在怎么扫平关中各个反对他的小势力。 苻坚没注意到的事情,邓羌却注意到了,新时代序幕已经拉开了一个角。 “当日,皇甫真带着四万鲜卑铁军南下,企图一战定乾坤,这件事邓将军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数万人的兵力调动,赵川不相信邓羌是瞎子,如果他真察觉不到,那真是有愧于“宿将”二字。 哪壶不开提哪壶,邓羌心中一紧,赵川这个人,他想和你谈的时候,永远都是直指核心,不想和你谈的时候,云里雾里扯一大堆没用的。 当初慕容恪分兵,虽然是夜间行动,极为隐秘,但打老了仗的邓羌,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他那时候并未渡河攻破慕容恪大营,也没有派兵救援赵川。 他做的事情,仅仅只是让前出的偏师张蚝所部,带着一万人威胁慕容恪的侧翼。 这种部署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确实知道。”邓羌点点头,此刻他有点后悔。当初若是第一时间派兵救援,赵川此刻的态度不会如此冷淡,只是过去的事情无法假设。 “当日邓将军若是派一支偏师来救援,说不定能全歼皇甫真所部,当真是可惜了。” 赵川叹息一声,有些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一下嘴。 “是啊,确实是可惜了。” 邓羌点点头,同意赵川的说法,面色有点僵。 “嗯,确实可惜了啊。那日你若是派大军来,多少也能看到些东西,没办法,只好等下次咯。” 赵川抬起头跟邓羌对视,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问道:“邓将军还有事么?在下军务繁忙,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这就告辞了吧?” 邓羌面沉如水,脸上如同黑色的锅底一般难看。他不情不愿的说道:“赵将军请便就是,老夫不送了。” 赵川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茶水,事实上从他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是站着的,根本没落座,更别提喝茶了。 邓羌不是文人没有客套的习惯,而赵川则是懒得虚与委蛇。 “告辞!” “恕不远送!” 赵川走出房间,邓羌就像是被定住一样,没有挪动半步,略显无礼。 “此子狼子野心,只怕……要起祸事了。” 赵川走后,邓羌跌坐于书案前,两人都没撕破脸,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清晰明了得很。 邓羌是在说,你赵大官人也是秦国的官,哪怕你听调不听宣,所以赶紧把火药兵器的秘密交出来。 而赵川的回答则是,当初我来救援你,而你放任鲜卑慕容打我,就是借刀杀人,滚尼玛的蛋! 以后有你没我,有种回去跟苻坚告状去,大爷恕不奉陪。 双方不欢而散。 至于苻黄眉,这位已经失败的卢瑟,自然没人看得上。就算邓羌扔给赵川,他也是会一刀咔擦了再说,于是便成为了可怜的背景。 “尾大不掉,唉,难啊。”想了半天,邓羌的面色越来越差,发现赵川这妖孽,秦国可能真没人能对付得了。至于是谁暗算在先,邓羌选择性的决定遗忘。 他已经四十多了,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能算是年轻,而赵川才多大?二十都不到。 别说赵大官人现在个人和势力都已经实力不俗,就说此人的年纪,当今英雄枭雄奸雄没一个耗得过他的。 只要不自己作死,这厮有几十年时间去丰满身边的羽翼,到时候一飞冲天也未可知。 以目前的速度看,邓羌觉得,赵川这家伙绝对会让世人都大吃一惊。而且这个时间,可能会非常快,让人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要不下黑手,今夜就将对方的军队消灭,以绝后患? 邓羌脑子里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随即被掐灭。 鲜卑慕容那四万大军是怎么丢的,他这里还只有一点点信息,不过可以肯定,赵川手里还有底牌,而且不少。这样做风险极大,收获却少得可怜。 贸然发难,首先是没有军令,又随意攻伐“友军”,这很难说服下面的将领。而对方为了自保,一定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到时候已经攻打太原城而疲惫得要死的龙骧军,会不会被赵川反杀? 其次,苻融这次摆明了就是“监军”的身份,赵川又是他名义上的“师父”,自己若是因为“公事”而攻打赵川所部,只怕苻融和苻坚都不会这么想,而认为是他“妒贤嫉能”“心胸狭隘”。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就算以后秦国如日中天,万邦来朝,永世长存,生生不息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邓羌最后因为这个而冤死,家破人亡,断子绝孙,那又是何苦来哉?秦国是苻坚的,又不说他邓羌的! 是人都会趋利避害的,舍小我,而成全一个对自己没多大恩情的政权,邓羌扪心自问,换了谁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也罢,在其位,谋其事。歼灭苻黄眉大军,破太原城,我也不负所托,留下苻融镇守太原,就可以带着龙骧军回长安了。” 又叹息了一声,邓羌说服了自己,对赵川这个有威胁的人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不是苻坚,严格来说只是个打工仔,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甚至连说都不能说,必须要拎得清。 想到这里,邓羌觉得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十分难受。 第五十章 秋后算账(下)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万事都逃不出这个怪圈。 太原城的居民们发现,城北大营驻扎的军队,相对于在城内横行无忌,毫无底线的龙骧军来说,简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那些家里被洗劫一空的富户,活不下去的穷困人家,本身就是逃难来的流民等等,毫不犹豫的离开太原城,进入到赵川建立的新营地当中。 一传十,十传百,赵大官人还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信息流转速度,不到两天时间,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保守估计,至少五千户是有的,甚至更多。 这些人当中老人几乎没有,带着孩子的却特别多,他们早已失去了所有财物,守着空房子也是等死,还不如跟着这支军队南下去洛阳。 有些富户人家传来的消息说,这两年洛阳一代发展得很不错,已经改头换面,而且现在急缺人手。有些流民早就想去,奈何道路不通,一路险阻又有山贼什么的,怕是有去无回。 现在好了,有了这支大军的庇护,到洛阳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大当家,邓羌传来的军令,这家伙……”孟昶拿个一个竹筒,是龙骧军的一名小校送过来的,据说里面有邓羌的亲笔信。 赵川接过竹筒问道:“早上让你带人去交割战利品,拿回来了吗?” 这种事情,赵大官人懒得去参与,都是些民脂民膏,说出去丢人的事情。 “嗨,大当家,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早就搞定了,现在石越在带着人清点呢。” 说着说着,孟昶发现赵川脸色有些阴沉,很快,赵川将信放进竹筒,点点头说道:“去吩咐一下,明天一早,拔营起寨,目的地是河东的安邑,我们在薛家堡修整几天再回洛阳。” 孟昶本来想说他娘子赵安宗要生了,早点回去比较好,眼睛余光却看到赵川有些生气,连忙点头哈腰的下去了。 “寄人篱下啊,不想讨好的话,受气是难免的。” 赵川深吸一口气,现在还不是跟苻坚翻脸的时候,甚至在鲜卑慕容被灭以前,都不好跟苻坚闹翻,邓羌大概还想在洛阳掘地三尺的搜刮一下,所以写了封信让赵川带着流民快滚回洛阳。 回去是要回去,但是被人家催促着回去,这就让人很不爽了。赵川心中暗自揣摩,历史上邓羌并非跋扈之人,那是因为有王猛这尊大神压着,他想跋扈也跋扈不起来。 现在王猛修身养性的在洛阳教书育人,邓羌也属于“英雄寂寞”的状态,自然是脾气大了些。像这次的情况,他拿赵川又没什么办法,急着将某人赶走,眼不见为净,也算是变相服软了。 赵川有些阿Q的想到。 一天之后,苻融带着两个亲兵,将赵川的队伍送到十里以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傻,早就知道赵川不会甘居人下,只是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改变而已,所以也只能活在当下。 “这个是火药的秘方,你拿回去自己去摸索吧。当然,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赵川将火漆封好的竹筒递给苻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在太原为政一方,就要勤政爱民。你大哥这样的人,想的事情是万里河山,而普通人想的只是一日三餐而已。你用心去体会吧。” 赵川拍拍苻融的肩膀,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转身就走,跟上队伍的末尾。苻融就呆站在原地,看着赵川走在流民队伍里面,跟太原城出来的流民随意闲聊。 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将竹筒贴身放好,带着护卫返回太原。这次离别,下次不知何时能相见,再次相见,也不知道双方是什么身份。苻融觉得,赵川给他火药的秘方,有恩断义绝,两不相欠的意思。 不久之后,邓羌带着龙骧军主力返回长安,临走前留下五千老卒戍守太原,苻融又在苻黄眉大军的俘虏里招募了五千新军,凑足一万人,来守卫包括绛邑县在内的地盘。 被苻坚视为眼中钉的苻健三个幼子,附带着败军之将苻黄眉及麾下副将偏将一干人等,被邓羌押解回长安,等待着秋后算账,想来那时候长安城又会迎来一波腥风血雨。 鲜卑慕容攻打太原未遂,半路碰见洛阳赵川麾下的“新军”,遭遇毁灭性打击,作为一个标志性事件,载入史册。 火药兵器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被各国的有识之士,作为一种足以颠覆战争模式的事物重视并研究。时代变了,与其被淘汰,不如跟着时代的脚步成为先行者。 对于东晋来说,他们城池高大的优势被削弱了,在火药面前,城墙犹如纸糊,只要应用得当,过往的攻城战将会成为历史。 对于鲜卑慕容来说,火药同样削弱了马匹和骑兵的威力,在热兵器面前,铁蹄铮铮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战略的平衡被火药所打破,却因为火药的削弱,而再次达到一个动态平衡。 打算篡位的桓温,暂时放弃了废帝的想法,而将精力放在控制位于扬州府,新编练的“神机营”上。 打算打慕容家一闷棍的谢石,同样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而将精力放在位于寿春的谢玄大营中,这里已经被谢家控制,成为一个战略要冲之地。 而本来和谢玄在一起的桓冲,则带着桓家私军返回襄阳,在襄阳城练兵。 至于鲜卑慕容,他们对火药兵器知之甚少,却感触最深。皇帝慕容伟命范阳卢氏家主卢偃主持研究火药兵器,优先装备慕容恪麾下直属的铁拐子连环马。 当然,这支部队已经放弃了连环马战术,但编制和人员并未解散,依旧由最勇敢善战的鲜卑中低阶贵族组成。 明知道变革的时代已经到来,还急吼吼的带着麾下将士去打这个打那个,吃了亏还不长记性,那不是统帅,那叫脑残。 十天之后,河东安邑的薛家堡外,旌旗猎猎,人头攒动,然而四周却万籁俱寂,悄然无声。 包括鲜卑慕容的战俘在内,包括薛家堡的常备私军在内,都汇聚到一个占地广袤的演武场四周,将这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圈。 演武台上,赵川和薛强坐在“正位”,两侧人员分开站立,一边是薛家的管事和长老,私军将领,另一边则是赵川麾下大将。看上去颇有派头。 这年月的娱乐活动极为贫乏,所以赵大官人带着大军来到薛家堡,就提出双方进行一场“平等”“精彩”和“友谊第一”的活动,也就是带着“表演性质”的军事演习。 无论是流民还是俘虏,都必须观看“表演”,也就是所谓的“捧场”,于是这场近乎荒谬,却又影响深远的“演出”,就这样拉开序幕。 “薛堡主,可以开始了吧?骑术,射箭这些传统项目,不如就让薛家堡的健儿们表演一下吧,我长在长安,又住在江左一段时间,实在是没怎么见过骑马射箭,不如让在下开开眼界?” 赵川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言语中带着亲和,让人难以拒绝。 薛强点点头,对侍从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演武场边薛家部众的人群让开一条道,十余骑的轻骑兵队伍鱼贯而入,人人都是黑色布衫,背后一把晋国制式长弓,并未披甲。 场边另一头竖起了箭靶,这队人马飞驰而去,经过箭靶的时候,为首的骑兵手中红旗一指,十余骑兵几乎在同一时刻搭弓上弦,朝着同一个靶子射去。 那稻草人穿着布衫的靶子,便浑身扎满了箭矢,如同那刺猬一般。 “妙啊!薛堡主,你有这样一支精锐在,难怪鲜卑人奈何不了你了,我看慕容恪麾下铁军,旗下精锐顶多也就这种水准了。” 赵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指着已经退出演武场的骑兵队伍,大加赞扬。 薛强脸上出现一丝得色,很快又恢复如初,对着赵川拱拱手道:“孩儿们疏于操练,不过尔尔,大当家真是谬赞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吧,老狐狸! 赵川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是带着笑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河东,乃是四战之地,战略要冲,打仗是正常的,不打仗才是少数情况。 若是没有几把刷子,薛家能在河东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么? “孟昶,你也带兄弟们上去玩玩吧,随意就行了,这又不是打仗。”赵川回过头大声对身后早已跃跃欲试的孟昶说道。 “虽然不指望你能赢,但也别输得太难看,丢我的脸啊。”当孟昶经过赵川身边的时候,某人拉着他的袖口低声警告道。 我就知道! 孟昶暗骂赵川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的家伙,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很怕输的吧? 不一会,孟昶带着多达百人的“神箭队”上去演武,毫无观赏性可言,那些箭手如同机器一般,走一个位置射一个箭靶,冰冷而精准,看得台上的薛强只皱眉的。 若是从表演上看,这种技艺毫无价值,不过换做战场就不一样了。很明显,薛家技艺高超,但都是天赋和野路子。而赵川麾下的箭手,显然是一板一眼刻苦训练而成的。 远处看不太清楚,不过薛家的下人已经悄悄告诉薛强,靶子的中箭部位非常密集,都集中在头部,这就很有看头了,和自己猜测得一样。 “唉,不成器不成器,孟昶这小子太让我失望了。”赵川心中暗爽,表面上却是一副捶足顿胸的痛苦模样。 他跟薛家的较劲,这些只是开胃菜而已,虽然无足轻重,不过不落下风的话,脸上终究是好看些。 “开始下一项吧,你觉得如何呢,大当家?” 薛强面色平静的问道。 “那就开始吧。” 下一项是步卒比拼,双方各取一百人,组成一个方阵,一直到对方没人能站起来,就算赢。 嗯,这年头很常规的比法,汉武帝那时候就流行过的。 红黑两支队伍比拼,赵川这边是红衣,薛家堡的私军是黑衣。 片刻之后,诸葛侃举起长棍,仰天长啸,已经没有一个穿黑衣的兵卒能站立起来。台上的薛强面色铁青,虽然他也猜到能在慕容恪铁军手下撑了三天没垮的军队很强,没想到自家私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简直是被横扫! “手下儿郎们下手没个轻重的,承让了承让了。等会我好好说下诸葛侃这混球。” 赵川依旧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谦逊的对薛强拱拱手。 接下来是斗将! 两晋到隋唐时期,军阀混战不断,十几万人以上的大战比较少,但万人级别的战斗却是呈现直接上升的趋势,导致两军之间战将相搏成为常态。 输的一方,或是长期不愿斗将龟缩的一方,对士气影响极大。 薛强看到刚才步卒比拼当中出场的诸葛侃,一棍将薛家私军中武艺较好的一位战将横扫在地,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拱手对赵川说道:“大当家,在下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这就告辞了吧。” 呵呵,这就想走了吗? 赵川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强一眼说道:“无妨的,我正好有些乏了,演武等会还要最精彩的一幕,我们不如先到别处走走,欣赏一下安邑的风光,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让在下当向导吧。” 荒谬的一幕出现了,演武场上斗将斗得热火朝天,观看的各路人马看得热血沸腾,然而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人,却堂而皇之的离开了演武场,来到一条静雅的溪水边闲聊。 “河东四战之地,不可久守,久守则必失。薛堡主也是一方人杰,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赵川低头看着涓涓溪水,语气平静的问道。 薛强皱起眉头一言不发,最后满怀叹息的说道:“家业不可弃,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知道薛堡主今日身体不适,不妨先看完这封信,然后你我再回演武场,看一出压轴大戏,你觉得如何?当然,你先看过信再答复我也不迟。” 赵川将贴身放置的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薛强,对方看了以后面色数变,良久一言不发。 “那便依大当家所言,一起去看这压轴大戏吧。” 薛强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散落一地,也不管赵川怎样,头也不回的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一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本卷完) 在很多年之后,已经儿女成群,三世同堂的孟昶问赵川当初给薛强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这位传奇的“大当家”一直都是笑而不语,什么话都不愿意说。 正如同审问犯人一样,有的人明明不怕死,为什么最后还是被对手掏出肚子里的秘密呢? 很多时候信息不对称造成的悲剧乃至惨剧,从古至今就没有断过。分开审讯,比对口供,就是其中最普遍的方法。 赵川根据苏蕙提供的紧急情报,推测出事情的轮廓,于是在纸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谢石携刘牢之侄儿何冲,轻车简从来河东之地,与薛家堡主薛强密会于安邑,商议偷袭洛阳一事,未果。” 语焉不详之中,却留给人最大的遐想空间,赵川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更是让薛强惴惴不安。 这简直就是指名道姓的告诉薛强,你身边到处都是我的人,谢石身边也有我的人,你们想做什么事情,我都知道,虽然你没做,但你有这个动机,所以我需要一个解释。 至于怎么解释,怎么样才会满意,赵川一个字都没有提,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回到演武场,如同嚼蜡般的看着场内一项项演武的项目,薛强在考虑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该不该跟赵川翻脸,如果翻脸的话,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 如果不翻脸,面对赵川携着大军而来的“汹涌”攻势,要如何才能让薛家全身而退! 对方提出进行一场“演武比赛”,不就是为了展示肌肉么?现在顺着台阶下来,总比将来人家兵临城下要强! 那张纸条,已经说明赵川早已洞悉一切,自己跟谢家的小九九,对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这时候再装疯卖傻,把薛家当做一个无辜之人,好像有些嘲讽对方智商的感觉。 说实话,薛强也没料到赵川如此“能打”,顺带的连太原城都炸开了,还带了五千户流民回来,估计不出两年,他又能训练出一两万出来。 然后再配合火药兵器的威力……薛强猛然间发现,赵大官人的羽翼已经丰满,已经有资本出来搞风搞雨了。这时候薛家若是站在赵川的对立面,那肯定要寻找靠山才行。 桓温?且不说鞭长莫及,就算是接壤,只怕桓温的目光始终在篡位上。 鲜卑慕容跟关中苻家,那都是汉化胡人,历来都是薛家看不上的,要投靠,几十年前就投靠的,又何必等到今天呢。 谢家? 如果当初跟谢石把事情做下了,赵川兵败身死,那还可以考虑下。现在赵川打了两个大胜仗,麾下士卒士气如虹,薛家这是撞到枪口上,谢石也很难出头。 再说谢道韫还是赵川的正牌夫人,两相对比之下,谢家掌舵的人,只怕不会轻易接纳自己和薛家的投靠。 一时间薛强发现,自己带领着薛家,居然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想回头也难了。 果然啊,骑墙派是不好当的,弄不好,就会把全家老小都搭进去。 薛强面露苦笑,又看着演武场上自家子弟被赵川麾下各位将领打得哭爹喊娘,一败涂地的狼狈模样,心中哀叹,只怕来硬的,赵川固然是落不到好,但薛家却很可能自此被除名,这样真的值得么? “薛堡主莫非是觉得薛家子弟今日丢了面子,所以才眉头不展么?大可不必如此。我麾下众将,前些日子都是水里火里走了一遭,不亚于上刀山下油锅,身上的煞气自然不是未经战阵的薛家子弟可以比拟的。 也是怪我考虑不周了,罪过罪过。” 果然来了! 薛强心中一沉,赵川的话里有话,软中带硬又绵里藏针,暗指薛家私军绣花枕头,十几年没打过打仗,真打起来恐怕不堪一击。 想想之前,赵川硬抗慕容恪四万铁军,那当真是不借助任何天时地利的来一波头铁,薛强一联系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大当家说笑了,族内事务繁杂,在下也是在思虑那些俗物罢了。” “薛堡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说出来让在下也参详一下?”赵川故作关心的问道。 薛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总不能说是在担心赵川对薛家秋后算账吧。很多事情不说破,尚且能保持表面上的和睦,以后可以慢慢修补裂痕。一旦撕破脸,后面即使合作,也是貌合神离,没多大意思了。 这也是赵川为什么到了河东以后,明明知道薛强这里有猫腻,却不直接点出来的原因。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赵大官人现在,就是在攻心。 吞并一个势力,和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这里面的差距,就跟天地一样大。 “族中子弟疏于操练,倒是让大当家见笑了。见微知著,我就是担心薛家的前途。”这倒不是薛强在说违心的话,他现在确实很担心薛家堡以后会怎么样。 “看着家里子弟不成器,在下有些腻了,不如演武就到这里如何?”薛强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川微微一笑,心中的得意掩盖不住。 老狐狸,好戏才刚刚开场呢,如果让你走了,孟昶他们不是白花时间表演了? “诶,薛堡主忘了么,还有一出压轴大戏呢!别急嘛!” 赵川对着薛强神秘一笑,随即收敛笑容,转身对一直站在身后如同木偶一样的孟昶说道:“你去找石越,告诉他好戏开场了,让他别演砸了。若是演砸了,我撤他的职,让他每天给我洗衣叠被。” 孟昶“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捂着嘴下去传达军令了。 演武场围观的人群从两边分开,石越一身皮甲,身后的士卒很奇怪,全是布衣短打的行头,身上的衣物连一块多余的料子都没有。 “南面人群,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全部退开!” 石越一声令下,南面正好是鲜卑战俘的人群,不少人都知道,正是这一位“大神”,从斜刺里杀出,让皇甫真功败垂成的,这些人跑的比兔子还快,迅速的让开南面的一大块地方,躲到别处观看去了。 “投弹准备!开始组装!” 石越一挥手中的小旗,身后奇怪打扮的士卒,将背后包袱里的木杆木条拿出,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组装出了一架简陋而特别的“投石机”! “设定标尺,投弹预备!” 手下士卒两人一组,一人将包袱里黑色球形的“石块”拿出,另一人拿着用铁做的“度量衡”,在木条上刻画着。 “准备击发,三,二,一,投!” 随着石越的号令,黑色“石块”被抛出,远远的落到前方相当距离的灌木丛里,只听到“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里,飞沙走石,仿佛天地发狂! 众人在震惊过后,放心刚才那片地方已经成为一片焦土,灌木丛熊熊燃烧起来,窦韬带着百余兵卒麻利的倒出早已准备好的沙袋中的泥土,将还未扩散的火苗扑灭。 “拆卸,准备撤离!” 石越队伍里的士卒依旧是两人一组,麻利的将刚才组装的“投石机”拆成原状,随即装入背后的包裹里,列队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赵川大军方阵之中。 薛强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对眼前的一幕实在是难以相信。 投石机,可以反复拆卸使用,投掷的是可以爆炸的神秘“石块”,大小恐怕也是完全一致的。 虽然没有“标准化”的概念,但薛强也是有见识的人,不难猜出刚才每一组所用的零件,肯定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投掷的位置基本保持一致。 他满脸震惊的侧过头看了赵川一眼,发现对方居然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不由得心头大骇! 如此牛逼的军队,他居然还不满意?此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他又有多少底牌是没有翻出来的? “那个,我有心在薛堡主面前显摆显摆,没想到手下人还是演砸了,真是丢人啊。” 赵川满是遗憾的说道,这话让薛强摸不清对方到底是真可惜还是在真炫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薛家手里的筹码,似乎更少了。 或者说,就是这种东西,打败了不可一世的鲜卑慕容大军么? 一时间薛强的思维居然很飘散,想到了很远的地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赵川正在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大当家神乎其技,麾下虎贲战无不胜,在下只有佩服二字。”薛强略有些慌乱的说道。 “嗯,没事啦,今天就到这吧,薛堡主今日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就不多打扰了。薛家堡上上下下也差不多有万人规模,这还不算安邑等地依附的黎民百姓,薛堡主重担在身,很多事情确实应该三思而后行。” 赵川的话语里意有所指,但薛强不敢接茬,只是抱拳拱手告辞。 很多话,即使不说,薛强也是知道的,只是薛家并非是他的一言堂,今天,大概是……最后一天了吧,薛强有些惴惴不安的想到。 他走了以后,薛家参与演武,观看演武的人自然也陆陆续续回到薛家堡。而赵川麾下的大军,还有那些凑热闹的流民,自然由石越等人来安顿。 日落之前,薛家派人送来了许多粮食,野味,美酒,赵川来者不拒,犒赏三军,举办了盛大的篝火晚宴,连慕容大军的俘虏都顺带沾光吃了顿好的,又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战败,逃跑的心思越发淡薄了。 大伙吃得热火朝天之际,石越不动声色的来到赵川身边,低声耳语道:“薛家堡很是平静,既没有备战,也没有组织私军偷袭,我们为这些人准备的大餐,他们看样子是不打算吃了。” “哼!但愿如此!” 赵川冷哼一声,将酒壶递给石越说道:“你也辛苦了,喝一杯,只当是庆祝我们凯旋而归!” “大当家,万一……”石越话还没有说完,因为万一薛家想不开,偷袭正在庆祝的军队,虽然他已经布置了,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候管事的喝得烂醉如泥,真的好么? “薛强若是不识时务,放马过来便是,你就不要煞风景了。这一路劳苦功高,也是该放松一下,你我年纪差不多大,等回洛阳,就让我家夫人给你做媒吧。” 哈?不是在说薛强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跳到个人私事上面了? 石越真不知道赵川这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今日不醉无归!” 赵川强硬的把酒壶递给石越,对方看他不似装出来的样子,接过酒壶豪饮了一口,大喊了一声“爽”! “收服了薛家,得到了河东之地,以后天高任鸟飞,谁都拦不住我了,石越,等你孩子生了,我们结为儿女亲家,同享富贵,与国同休!” 赵川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还有根本不加掩饰的野心,石越接触到这目光,心头一震,随即严肃的点点头,豪气万千的说道:“大当家如此看得起,属下敢不效死!来,我先干为敬!” 酣畅淋漓的豪饮,赵川很久都没这么疯狂过了,他反倒是希望薛强今夜出来搞事情,那样,他就能借着对方不识时务,用手里的屠刀来发泄长久以来积攒的戾气了。 明知道有些人该杀,你却不能去杀,甚至还要让对方安稳的寿终正寝,为了大义不拘小节,这就是政治家和政客的区别。 赵川卖了个很大的破绽,然而薛强像是事先知道了一样,纹丝不动。 第二天,薛强交出薛家堡的印信,举族搬迁,大量人员和家当跟在赵川队伍后面,彻底的,毫无保留的归顺,之后赵川让窦韬带着本部人马镇守薛家堡,顺便在当地招兵买马,将河东之地纳入管辖之中。 当赵川带着人马和俘虏,薛家上下包括奴仆在内数千口人,还有无数从北方太原而来的流民时,整个城市都沸腾了! 只要是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神奇的“大当家”,再也不是朝不保夕的鱼腩了。 时代的脚步没有停歇,终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第一章 蠢蠢欲动(上) 秋高气爽,地里金灿灿一片,农夫们几人一组,操作着从“万工坊”里租借而来的“收割机”在割麦。 虽是木质,又是人力操作,却是比刀耕火种犀利了百倍,以前有人嘲笑赵川不务正业,整日关注那个稀奇古怪的“以太馆”,现在这种声音已经绝迹。 万工坊乃是在以太馆剥离的自身建造业务基础上建立的大型工坊,地点就设在洛阳城北,靠近百尺楼。 小到肥皂琉璃,大到战车军备,都出于此地。 平日里戒备森严,只接受订货,而不允许上门提货,更不许潜入窥伺。 订货的地点则是在洛阳书院正对面的商局里,那边有很多样品,选中了付钱,就有人按预定先后顺序送到家中。当然,军备属于绝密,那里是看不到的。 “孕妇呢,就是要多到外面走走,这样对身体更好一些。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呢。”赵川看着田里的丰收场景,也是松了口气。 官道边上,大腹便便的长安君挺着大肚子,和赵川两人并排而立,看着田间地头忙碌的人群,心里有种淡淡的满足感。 无农不稳,今年要是歉收,麻烦大了去了。很多东西赵川还在酝酿之中,现在还处于“看天收”的状态。 “孟姜弄出来的新农具真好用呢,对了,燕国那边,家里派人来偷偷跟我联络了,人我已经交给你了,那家伙有没有说什么?” 长安君脸上带着恬静甜美的笑容,马上要当妈妈了,自然是有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赵川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等我有处置了,也不会瞒着你的。” 自从赵川班师回洛阳之后,发展终于进入快车道,一切都是朝着欣欣向荣发展,引起了各方关注。 或者可以这么说吧,从前没人把赵川当棋手,都是将他当棋子看待,既然是棋子,那自然是能用则用,不能用也不会当回事。洛阳四战之地,没有实力自保的人,没有交往的必要。 所以哪怕赵川纳了兰陵萧氏的萧文寿为妾,也没有得到京口那边萧氏宗门的回应,萧文寿的父亲萧卓在信中无奈的表示,他只是旁支,萧家看不到他赵大官人能咸鱼翻身的可能,所以现在暂时还不想投入资源。 承认亲事是一回事,双方建立联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时候,他就是咸鱼一样的男子,自嘲曰:北冥有鱼,其名为咸。 不过打败慕容恪(其实是皇甫真),收服河东薛氏之后,情况又变得不一样了。 得到河东之地,等于是在黄河以北之地,打入一根钉子,可以随时搅局秦国苻家与鲜卑慕容氏之间的战争,就更别提人口啊,地盘啊之类的收获了。 总之,原来是一块被各大势力包围的“死地”,现在虽然依旧是“死地”,但却有了困兽犹斗的资本,值得很多势力关注一下了。 于是乎,这段时间,有门路的人几乎踏破了赵川家的门槛。 某人身边的妻妾,都有老家来的人联络感情什么的。 其实那些都是借口,他们真正想要的,就是从赵川这里得到更多的“前沿科技”。绛邑一战惊天下,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大当家,汜水关送来的信!” 孟昶骑着马,从洛阳一路狂奔,才追上赵川跟长安君两人所在的队伍。 “谢石陈兵汜水关,说是希望我们提供一批军粮,以供北伐慕容燕国之用。” 孟昶把头凑过来,在赵川耳边悄悄的说道。 嗯?终于按耐不住了么?赵川一点都不吃惊,甚至,他还觉得谢石忍耐得有点久了。 “你去一趟汜水关,让沈劲给我把关口守好,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除非我亲自到场,否则谁的话都不管用!” “大当家,在下知道了。” 孟昶翻身上马就走了,很快就不见踪影。 谢石讨要粮草是假,试探态度是真,呵呵,真把自己当傻子呢。赵川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不断冷笑。当初结下的梁子,不是谢道韫一人就能化解的,哪怕那个人就是她亲叔叔。 战后谢道韫什么都没做,其实已经是默许了赵大官人将来反攻倒算的态度。 “对了,你昨天交给我的那个人,是可足浑常派来的么?” 赵川转身问长安君道。可足浑家人才不多,或者说智商有限。可足浑太后不算智者,而且跟长安君已经姐妹离心,失去本部人马后,醉心于投机的可足浑常更有可能一些。 长安君点点头,秋水一样的大眼睛就这样跟他对视,平静的说道:“苏蕙让我不要自作聪明,我也觉得自己笨,索性什么都不去想。 毕竟我怀着孩子嘛,没有精力见客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处置看你的了,反正我跟可足浑常也不熟,本家叔父而已。” 慕容家不好出面,毕竟半年前才被赵川打得哭爹喊娘的,精锐损失大半,现在舔着脸凑过来,是谁都受不了,慕容雨又只是外室,天生低人一等,所以自然是把主意打到长安君身上比较好。 毕竟从这个时代流行的道义上讲,赵川对可足浑家是有所亏欠的。 怎么说呢,长安君是慕容俊赐婚给慕容垂的女人,现在被你赵大官人纳入囊中,孩子都要出世了。 占了这么大便宜,什么好处都占了,你不给慕容家面子好说,但我们可足浑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赵川心中暗叹,有个词叫蝇营狗苟,古人形容当真是贴切无比。 拿刀子砍人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除此以外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做不到的。 若不是因为赵大官人妻妾太多,质量又太高,只怕很多人不仅会送钱送宝,连女人都会送呢。 “岚儿,我送你回洛阳吧。”赵川抓起长安君的小手,在自己的掌心摩挲着。 “明白了,夫君去吧。可足浑家的事情,我向来是不闻不问的,也没人把我当回事,你做什么事情,不必顾忌到我。” “我明白,不会让你太难堪的。”赵川将长安君扶上马车,两人坐着车慢悠悠的往城里赶。 回到洛阳城,赵川将长安君安顿好之后,就来到百尺楼内的密室。 一个明显是鲜卑人打扮的年轻人,闷不吭声的坐在木板做成的床上,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此人并没有受到虐待,大概是没想到本该视他为“亲人”的长安君,转手叫人就把他押送苏蕙这里。 “赵大官人,你现在除了应付你那些妻妾以外,偶尔也要到我这里来一下,你知道最近以太馆抓住多少奸谍了吗?我派人在洛阳城东的驿馆扮做下人,一个月下来都能抓到十几个!” 看到赵川来了,苏蕙叉着腰,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就差没拿棍子将某人痛打一顿了。 “别急别急,稍安勿躁,有事情也别当着外人说嘛。”赵川语气暧昧的说道,却发现苏蕙冷哼一声,小手一挥,屋子里的几个侍卫都跟着出去了。 苏蕙知道这里可足浑常派来的人来头不小(大概),所以暗讽一句,让对方老老实实的,不要想一些歪心思。 这家伙年纪不大,办事却麻利,也把手下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当真不能当孩子看了,赵川盯着苏蕙已经有些窈窕苗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个,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赵川,你不自报家门么?长安君就别想了,被慕容垂推下黄河,已经死了,现在是贱内。” 一上来,赵川就居高临下,把所有“亲情牌”的路子全部堵死了。 “那个,在下可足浑健……” 这位叫可足浑健的汉子,心中已经把赵川从头骂到脚,你丫的把话全说完了,让我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是想拉关系,那么现在已经可以回去了,因为到现在为止,江左的王家,谢家,郗家,关中的苻家,都已经来过人了,至于那些你没听过的就更多了,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好吗?” 又是一连串的炮仗,可足浑健嘴唇干涩,那些酝酿好的话,竟然没一句能说,脑子里预设的场景,也完全套不上,他竟生出祈求打道回府的无力感。 “嗯,远来是客,慕容恪还是慕容伟,有什么条件,想要什么东西直接说吧。” 诶? 正当可足浑健觉得自己已经有辱使命的时候,忽然赵川这里松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是丞相派我来的,他要火药兵器的制作方法。”可足浑健有些心虚的说道。 不来不知道,一来洛阳,发现对方发展得真是用花团锦簇来形容都是低估了。至于这次的目的地以太馆,更是守卫森严,苍蝇都飞不进去,除了王孟姜以外,无论是谁,什么人,来做什么的,只要进门就要搜查。 这让可足浑健彻底灭了私下来一波的心思,把关注点放在长安君身上,没想到又是现在这种结果。 “可以,你回去跟慕容恪说,我要军中俘虏的家眷,你先交一半过来,然后我再告诉你一半的秘密,你再交剩下的。” 这也可以么? 可足浑健觉得以自己有限的智慧,也许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或者说阴谋。 “那个,赵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顿了半天,可足浑健知道眼前这位喜欢别人叫他“大当家的”,但自己似乎一点交情也谈不上,这么称呼有些轻浮。 “我是说,你先回去把我的话带到,如果慕容恪觉得可以谈,那就谈着,觉得不合适的话,也不必派人来浪费时间了,明白我的意思么?” 可足浑健吞了口唾沫,他这次,总算是得到个结论,不算白跑一趟了。只是一切都完全被对方主导,自己根本就没说话的份。 “那在下先就……”可足浑健还没说完,就看到对方在摆手。 “其实呢,洛阳有些特产的,比如肥皂啊,香水啊,烈酒啊什么的,我对慕容大帅也是神交已久了,这次你正好带回去一些,送给慕容大帅,还有你们的皇帝慕容伟。” 赵川变脸比翻书还快,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说呢,看起来似乎……似乎有些谄媚了! 典型的前倨后恭,弄得人莫名其妙。 “呃,在下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可足浑健客气的说道。 “无妨的无妨的,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呢,来来来,咱们这就去吧。” 赵川拉起可足浑健的手就走,倒是让后者受宠若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对方态度变化这么大? 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赵川拉着可足浑健来到洛阳书院对面的“洛阳商局”,这是个官办的机构,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但并不对外发售,一律只接受预定。 限购,还不打折! “这个叫香水,乃是提取百花之香气萃取而成,特别是这牡丹花,洛阳牡丹,你听说过没?那是美滴很呢!” 赵川拿起一个琉璃做的瓶子,半透明的绿色瓶子里面流淌着不知名的液体,打开瓶盖,芳香扑鼻,沁人心扉,只要闻一下就已经陶醉万分,宛若置身百花丛中。 作为一个身份高贵的“土鳖”,可足浑健表示光这个瓶子的卖相就已经很可以了,至于里面的香水,那是给自家夫人用的。 “这个叫肥皂,用来擦洗身体,可以洗的很干净,而且,它也是带着清香的,你可以闻闻。”赵川一边说一边将一个淡黄色的小方块递给可足浑健,对方连连摆手道:“这个在下知道,知道。” 可足浑健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尼玛,真是太丢人了,自己像是土老帽一样没见过世面。 “这是烈酒,名为烧刀子,只能喝一碗,多了,就会醉。” 赵川打开一个酒壶的盖子,那浓郁的酒香就勾得喜欢喝酒的可足浑健把持不住了。 “哈哈,不急不急,晚上我正打算宴请可足浑兄呢,这里只能看看,只能看看。” 赵川故意慢悠悠的用盖子堵上酒壶,不经意的看了可足浑健一眼。 糖衣炮弹啊,帝国主义专属的好东东,拿来用正好! 第二章 蠢蠢欲动(下) 可口的饭食,香醇的美酒,柔软的床铺,精美的礼物,热气腾腾又充满香气的浴室,仿佛神仙才有的遭遇,今夜都被自己体验过一次了。 微醉,却心绪难平。 可足浑健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土鳖。不对,邺城的那些所谓权贵,也跟自己差不多,全都是井底之蛙! 这才叫生活,这才叫真正的享受啊! 香皂也就罢了,宫里的太后大可足浑氏,皇后小可足浑氏都在用,在邺城的权贵人家当中早已流行开来,本来是消耗品的东西,竟然变得有些精贵。 燕国与洛阳并没有官方的贸易通路,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大概呵呵二字就能解释吧。 很多人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得不得了,要不是他们,赵川酿酒的粮食从哪里来的? 慕容燕国的边关已经被渗透成了漏勺一般,带着权贵背景的商队来往于洛阳与邺城之间,畅通无阻根本不会被搜查,那些“贵人们”,只管自己需不需要,其他的,都不叫事。 其中的一些关巧,可足浑健想起来就觉得恐怖异常。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么?就算是指责,他也没有资格站出来不是么? 想到这里,良心有些不安的可足浑健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案前,沉思良久。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点燃油灯,手里拿着一瓶酒,看着琉璃酒壶上的七言诗,即使不懂汉人的诗词,也能感觉出,这首诗豪迈背后的苍凉。 这里面装的是葡萄酒,要送给慕容伟做见面礼的,且不说酒如何,光这瓶子的卖相,就已经很拉风了。可足浑健心想,赵川此人据说挺会打仗,不过他没有见过。 只怕这家伙钻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今夜自己那如流水无痕一般的极致享受,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换做是可足浑常会怎么样? 呵呵,喝一顿酸酸的“美酒”,让你烂醉如泥,然后回房和早已准备好的女人啪啪啪,就算完了。 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有了对比和鉴别,可足浑健感觉很是羞耻。 他喵的,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还自以为得意! “难怪世间都盼着做人上人,也只有肉食者,才能享受这些东西,唉。” 一声长叹! 可足浑健有点理解为什么长安君不愿意跟家里人(仅指宗亲,她的父母早已亡故)相认了。待在洛阳这花花世界,枕边人是这里最有权势的大佬,日子过得比燕国皇后都舒坦,换了自己,恐怕也会如此吧。 但失掉了感情牌,红果果的谈利益,这样……会有些亏吧? 可足浑健觉得目前的局面虽然不算最糟糕,但也谈不上好。 亏不亏,可足浑常有发言权,最终拍板的是慕容恪和慕容伟,他夹在中间,只能跑跑腿,传传话而已。想想有些沮丧,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作为开始读书的鲜卑贵族,可足浑健感觉自己脑子还是稍微变聪明了点。他想起今夜席间那粗鄙大汉孟昶说的一句话。 “生活就像是XX,如果不能反抗,不如躺下来享受!” 很俗,却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不是么?可足浑健似乎感觉自己丢掉了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第二天,几个大车拉着赵川“送给”慕容伟和慕容恪的礼物,可足浑健要先到达汜水关,然后出关以后再坐船到枋头,由枋头走陆路再到邺城,一路上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想都别想。 这些东西在邺城已经被炒作到天价,可足浑健暗暗揣摩,这一趟自己没受什么苦,还得了不少礼物,这些“私下”收的礼是不需要交给慕容伟的,当真暗爽了一把。 至于赵川说的那些要求,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可足浑健并不觉得赵川这点地盘和实力就敢打慕容燕国的主意。 以后还会再来这里,说不定还可以上下其手捞一笔,这差事完全做得啊。 坐在马车里的可足浑健得意洋洋,骨头都轻了几分。 可足浑健没想到过是,赵川一直从府邸出门送他,直到送出了洛阳城,才没有继续跟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阳东城门的城头,赵川带着苏蕙目送可足浑健一行人消失在视野当中,才大松一口气。 “我说赵大官人,你这钩直饵咸的,要是能钓到鱼那才是真见鬼了,那可足浑健看上去并不傻,他能对你言听计从?” 苏蕙出言讥讽,她才不相信赵川这么明显又下作的拉拢,能起什么效果。 “贫穷的人,陡然富贵,就会变得迷失方向,找不着北,举止轻浮。慕容氏尚有一战之力,我们呢,可以慢慢给他们松松骨头,让他们云里雾里快乐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呵呵!” 一声冷笑,赵川深信糖衣炮弹和花花世界的威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年北约轰炸南联盟,最后投降不是因为不能打下去,而是高度城市化的居民无法忍受断水断电的生活。 用习惯了抽水马桶,谁还乐意去蹲又臭又脏的茅坑? 赵川现在做的,无非是让那些鲜卑权贵们“开开眼界”。 可足浑健得了好处,定然会更加热衷于钻营,走上这条路,就没办法回头了。 “你说的我都懂,就怕你自己迷糊,忽悠着把自己忽悠瘸了。” 苏蕙翻翻白眼,赵川呵呵傻笑,两人间的谈话,又按常有的方式结束了。 “对了,谢石找你借粮,借还是不借?” 苏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语气还有些焦急。 她这里是赵川手下情报的汇聚点,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是瞒不过她。谢家这次如此的大动作,林林总总的情报能够堆一个案头,洛阳城内大概没有比苏蕙更“明白”的人了。 “借啊,为什么不借。”赵川侧过头,眼睛里带着晦涩难明的东西,看得苏蕙一阵心慌。正在这时,她发现赵川面色微变,目光盯着城楼下慢慢走来的一群人。 “这是……谢韶?”谢家年轻一辈的脸,在谢道韫脸上都能找到影子,故而苏蕙一眼就认出有过几面之缘的谢万长子了。 “下去看看吧,看来谢家人也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嘛。”赵川有些感慨,谢石带兵打仗,没那么多估计,但谢家其他人并未石乐志,还是希望尽量避免冲突。 这谢家,并非是谢石一人的谢家。 这一年以来,谢家得了洛阳宝藏,又得到火药秘方,实力颇有些膨胀,招募流民,编练新军,隐约有和桓温分庭抗礼之势。 谢安一面和桓温联姻,斗而不破,一面却暗地里增强谢家的实力,有钱好办事,军队里也有人能说得上话。 为了不让桓温做大,琅琊王氏,高平郗氏,太原王氏,都站在谢家身后摇旗呐喊,在朝局中提供各种便利,为谢家争取了很多“编制”! 所谓“编制”,就是军队的旗号,当年祖狄北伐,为什么能势如破竹,一方面是胡人那时候做事只管杀杀杀,激起汉人同仇敌忾的抵抗,二来就是晋国皇帝给了祖狄一个“编制”。 有了“编制”,即使没有军饷,也能“便宜行事”,属于“官方军队”。而无论世家组织的私军多么精良,训练有素,依旧是不合法,不能上台面的。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北府兵”,最终还是在陈郡谢氏的运作下,于寿春成军了,这也是晋国第一支装备“火药兵器”的所谓“新军”。 因为赵川的乱入,谢氏北府兵这件事比历史上发生的时间提前了许多,毕竟,那个时空,谢家并没有洛阳宝藏,行事自然低调。 现在谢石麾下的“北府兵”,兵强马壮,已经成为晋国一股强大势力,唯一缺的就是战功和威望。 桓温乃是晋国驸马,这年头驸马的权势很重,再加上他本身就控制了荆州和蜀地,积威尤盛,令谢家投鼠忌器。 桓温一战收服蜀地,二战打进关中,险些攻下长安,三战到洛阳迁回先帝陵墓,谢家虽然现在如旭日东升,但战绩拿不出手!想要一呼百应,还差点意思。 所以谢家现在也有刷战绩刚性需求,若是能打个漂亮仗,谢家在朝堂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控制扬州府不在话下。 控制了扬州府,等于是控制了建康的外围防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桓温就算想篡位,那也只能先退回荆州,重整兵马再说。 表面上看谢石是在蛮干,实际上,他所做的事情,是符合谢家发展要求的。 捏柿子要挑软的。 赵川这厮守在洛阳,对谢家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特别是因为谢道韫在这里,谢家不可能直接动粗。 关中苻家自成体系,走蜀地入关中的话,必须要桓温支持,即使打下来,也是桓温的地盘,谢家没有做活**的觉悟,或者说,这根本就是自掘坟墓的脑残举动。 那么挑来挑去,只能鲜卑慕容一个敌人可以选了。 本身是鲜卑人,名声差,天然就容易拉仇恨。 枋头易攻难守,交通便利。枋头往北百里不到便是邺城,谢家从寿春出发,沿着运河的话,可以很顺利进行补给,燕国没有水师,自然无法封锁河道。 换句话说,谢家打燕国很便利,燕国打谢家却因为没有水师,不能利用运河而变得困难,本来可以用的骑兵,却因为跟赵川死磕了一把,精锐人马损失了不少。 可以说现在是燕国最虚弱的时候,不打它打谁?也难怪谢石会蠢蠢欲动了。 “你帮我盯着点,一有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还真有点担心谢石攻打洛阳。” 苏蕙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谢石的资料,她这里收集了不少。表面上看是个行为乖张的人,实际上,此人功于心计,利益至上,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 攻打汜水关,正好给慕容燕国出兵的机会,因为长安君现在是赵川的四夫人,谢家腹背受敌,只怕荥阳难保。 所以苏蕙才觉得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发神经打洛阳的主意,现在制造紧张局势,无非是战前玩一些虚的烟雾弹,迷惑下鲜卑慕容,顺便警告下赵川,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在谢家出兵的时候攻击补给线! “我先回家,晚上估计会跟谢韶密谈呢,真是不得安生啊,这段时间农忙的事情已经够烦了,没想到谢家一收割粮草就急着打仗,也真是的。” 赵川一边跟苏蕙告别,一边在那里碎碎念,惹得这位有些早慧的小女孩心中暗暗鄙视。 刚刚割了麦子,有了军粮,这时候不打仗,难道要等到来年开春农忙时节么? 赵川这家伙说是知人善任,其实还不是因为人太懒了,想当甩手掌柜?这么抱怨还不是因为怕麻烦? 苏蕙看着赵川走一步晃三步,慵懒模样,竟然悄悄捂着嘴笑了。 洛阳的东边百里不到就是汜水关,汜水关以东就是荥阳,谢家私军统帅,或者说北府兵副帅谢石,正翘着腿,查看军中文书送来的粮草储备情况。 谢家私军与北府兵,一支军队,两块牌子,这在晋国是很普遍的事情。 比如说朝廷给了一万人的编制,只怕这支军队三四万人都不止,否则桓温又怎么可能在荆州拥兵自重呢? 国家需要打仗的时候,挂出来的牌子就是“北府兵”,若是不需要为国家打仗,而是为了家族利益,那自然是挂“谢家军”的牌子,这便是晋国的生态。 在朝堂那里,北府兵的统帅是谢玄,有栽培的意思,而谢石只是副帅。但私军里,谢家对谢玄的信任有限,还是谢石一锤定音。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还不错。” 放下手中的账本,谢石松了口气,两淮之地,今年都是丰收,比去年的收成提高了不少。当然,这是大气候,今年各地的年景普遍向好,鲜卑慕容那里也不例外。 现在的情况是,谢家的军队不缺粮,但慕容恪那里也是不缺的,这一仗说到底还是实力的比拼。 “五弟,你在吗?” 书房的门被咚咚敲响,是他亲哥谢万的声音。 第三章 四十米长刀饥渴难耐 “五弟,为何不等家中决断,匆忙动兵?” 谢石还在愣神中,就看见谢万急匆匆的推门而入,神情不悦写在脸上,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 “等?要如何等?现在运河水位已经在消退,莫非要等到冬日结冰?” 谢万是陈郡谢氏出了名的美男子,虽然已到中年,但仍然丰神俊逸。 谢石就不说了,年轻时脸被不知名动物舔过(可能是毒蟾蜍),所舔之处皮肤溃烂,好了以后,留下白斑一片。 这样的相貌能叫好看么?连泯然众人的大众脸都不如。正因如此,谢石和谢万的关系一向比较微妙,一句我比你丑太多,就足以扭曲谢石那并不强大的灵魂。 老成持重的谢安已经入中枢朝堂,大哥谢奕(谢道韫谢玄之父)生病回了建康修养,谢家只能派谢万这个有分量的长辈(兄长)来劝阻谢石。 出兵的小气候确实很好,刚刚秋收,运河尚且能用,鲜卑慕容又元气大伤,只不过从大气候上说,就有些不理智了。 晋国这两年渐渐形成了桓氏和谢氏争雄的局面,虽然在谢安的斡旋下,还是斗而不破,但桓氏大本营在荆州,而谢家的力量在扬州占优,谢家还处于潜龙勿用的状态。 从赵川手中得到了洛阳宝藏实力大增不假,可这些实力还未巩固,贸然上阵,赢了固然是锦上添花,若是输了,则会被迅速打回原形。 只是,桓温废帝已经是箭在弦上,谢家只有出兵燕国,才能暂时转移朝堂的注意力,论谁也不能在战争期间废帝吧?那就不是权术,而是明目张胆的叛逆了,从这个角度上说,谢石要做的事情又不能算错。 所谓的选择,自然都是有利有弊的,全然没好处的事情,当然也就无需选择了。有时候做选择就像是在两个烂苹果里面挑一个好的,选择了其中一个之后,往往会后悔没有选择另外一个。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去一来,只怕冬天都到了,运河结冰,如何能打败慕容恪?” “家中自有安排,火药兵器还未充分测试,是否能像赵川军中那样如臂指使,还未可知,你就能确定一定能打败慕容恪?” 谢万也是急了,就差没说你打不过敌人,会丧师辱地了。 “四哥如果只是来教训我的话,大可不必了,我意已决,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本月末就会出兵。 枋头自古就是四战之地,当年曹操为了水淹邺城也开凿了白河沟,现在正好用上。只要此战能胜的话,桓温主导朝堂的局面将会被彻底逆转。” 谢万为人有些迂腐,谢石却是把人心看得通透,如果赵川在此地,恐怕也会为谢石击节叫好。 历史上桓温第三次北伐,在枋头受阻后,于襄城被鲜卑慕容家的慕容垂帅军伏击,大败亏输逃回寿春。 如果你以为桓温输了,他在朝堂的势力也输了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此战之后,桓温在朝堂内不但没有输,反而将原先拥兵自保的世家势力全部剪除,王谢等世家羽翼被剪,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若不是谢安长袖善舞,桓温又怀着妇人之仁,只怕江左早已变天。 谢石早就看到了这一点,现在无论谢家怎么折腾,其实都是被动的,桓温可以故意北伐输一次,然后把责任全部推到谢氏身上。 你不出兵? 很好,这是你恶意掣肘,暗自迎合胡人! 出兵? 那更好,这是你故意不服军令,露出破绽,才让胡人有机可乘! 总之无论怎么被动应对,都是会倒霉的。因为桓温占据了荆州和蜀地,差不多有半壁江山,谁不看他脸色? 如果历史上桓温并没有登基,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他的儿子桓玄后来轻易占据建康,称帝建立桓楚,恐怕没有任何理由了吧? 从战略眼光上看,谢石比谢万强了何止一筹,谢家此刻不争,等待的就是桓温政变废帝,然后逐渐砍掉谢氏的手脚,使之成为纯粹的文官家族。 “那,你打算如何?谢玄也会在大军之中么?” 谢万语气松动,事实上,谢安也没有说一定要让谢石不要出兵,在建康他就跟生了大病的谢奕商量过,觉得此时北伐也并非是胡闹,风险与机遇并存。 “让谢玄守寿春吧,这一仗胜算很大,但也不是十拿九稳。慕容恪主力遭遇重创,却不知燕国还有什么精锐。谢玄若是输了,名声会受损,那时谢家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谢石叹了口气,刚才脸上的豪情万千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寂寞和萧索。 比起谢玄的蒸蒸日上,他何尝不是觉得自己老了呢? 人都是复杂的,好人和坏人,需要你从什么角度去看。站在家族的角度看,谢石无疑是个好人,所做的事情都是脏活累活,自然是名声不显,甚至是声名狼藉。 谢万好像被说服,谢玄此刻正在洛阳城跟那个狐狸精私会,他已经派谢韶去接人的。谢石的某些观点和自己很类似,谢玄是谢家最后的底牌,不能轻易动用。 “那么,为兄这就告辞了,你好生思量吧。” 谢万起身告辞,谢石将其送到门口之后,就回书房继续思考,只是心绪已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在思索万一失败了,对谢家会造成什么后果。 两淮之地,连年征战,已经疲惫不堪,很多人流亡到了京口(后世镇江),还有些被安置在江左的“侨民县”,官府中记录的户口,能有三成,已经算是好的了。 历史上,一直到鲜卑北魏拓跋氏统一北方的时候,才进行了大规模的官方户口统计,那已经是百年后的事情。 之前荥阳被王珣那个混货一夜丢了,谢家就有些警醒。借着这次编练新军的当口,谢家趁机不断将势力转出两淮之地,以寿春为中心进行经营。 这一仗若是输……只怕两淮之地,大半不保。 明白了后果,谢石却是松了口气。大不了就回寿春慢慢经营呗,丢城失地的责任,反正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输了的话,首先桓温这个大司马就跑不了,他想废帝,只怕也要看看内外环境吧? 想到这里,谢石心中大定。 军事为政治服务,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开疆拓土,诛灭异族,削弱桓氏,强大谢氏,万古流芳,阻止废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些选项当中有先有后,有重要也有不重要,有紧急的也有必须徐徐图之的。 想全部拿到不可能,但这次出兵,无论输赢的话,多半还是可以拿到些东西吧? 东晋世家,后人历来嘲笑其软弱无能,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事实上,那时候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石虽然丑,却很在意别人的看法,自然也会关注那些人对当前世家是怎么看的。此次主动出兵枋头,至少可以摘掉谢氏“安逸避战”的帽子,即使是输了,就当是交学费了。 洛阳,赵川府邸,嬉闹已经结束,此时一片宁静,大多数人都已安睡。 谢道韫几个月前生了一对龙凤胎,生产时幸好赵川在,不然就算不死也要留下病根。她哄睡了孩子,坐在床头靠着赵川的肩头,眉头轻皱,似乎有些不高兴。 “看你闷闷不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整日都欺负你呢。”赵川捏着谢道韫柔软的小手,调笑着说道。 谢道韫侧过头看着他,娇笑道:“你若是不好,世上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我现在有了一双儿女,此生已经了无遗憾,还有什么不乐的?” “是在担心谢玄的事情吧?” 赵川说得自家大夫人一愣,随即黯然点头。 上个月,邹媚儿生了个男孩,毫无疑问,这是谢玄的儿子,还是私生子。 以前还好说,现在长子是私生子,以后就算邹媚儿不进谢家家门,谢家也不会不认这个庶长子。 无论是世家也好,皇家也好,庶长子都是件麻烦事。母以子贵,从前谢道韫认为邹媚儿的家世根本没有做谢家媳妇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似乎路还没有完全堵死。 球已经抛到谢安那里,谢韶今日来并未找赵川,而是找上谢道韫,带来了谢奕的手书。 谢奕的原话就是,若邹媚儿生男,则择机让她进谢家大门为谢玄妻,若生女,则只能为妾室。这是谢奕站在老爹的角度,为儿子考虑的,而谢安的立场则更为强硬。 从谢道韫的婚事赵川就看出来了,谢奕说的话根本不作数,谢家是谢安说了算的。 “邹媚儿出身诡奇,身怀秘术。她若是不想要孩子,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实现,当日出征前我得知她已经身怀六甲,就劝过她,但是她不听,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赵川幽幽一叹,邹媚儿也是个认死理的女人,像条狗一样咬住了就不松口,他总不能强行把两人拆散吧?现在儿子都有了,就更不可能了。 “谢玄到洛阳,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来看一下,大概也是心怀愧疚吧。”谢道韫幽怨的说道。 赵川心中暗笑,他是怕被你骂罢了,私下都跟我聊过几回了,不然我是怎么知道谢家这次的目标鲜卑慕容呢? “谢玄无事的,我料定此次大战,谢玄不会参与,而是专心在寿春练新军。” 嗯? 谢道韫难掩心中惊骇,转过头却是被赵川吻住了嘴,一番耳鬓厮磨之后才满脸红晕的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说正事就说正事,哪有你这样动不动就亲啊摸啊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甜蜜极了。 “你心中唯一担心的,恐怕就是战场上谢玄有什么闪失,对不对?” 谢道韫点点头说道:“我看你气定神闲,就知道这次谢家出兵必败无疑,只是同室操戈,我身份尴尬,若是五叔提兵攻洛阳,我夹在中间难受,到时候也不得不站立于城门前,与洛阳共存亡。”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谢道韫说这话毫无问题。世家之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你五叔啊,现在手里拿着四十米砍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赵川意味深长的说道。 “米”,作为新的度量衡,已经在洛阳普及开来,代替了原来的“尺”和“丈”,谢道韫自然明白四十米砍刀是多么夸张的一件兵器。 可惜她不懂赵川的梗,为了掩盖自己“不学无术”的心虚,只好揪着赵川的耳朵说道:“你不要跟孟姜妹子一样整天说些稀奇古怪的话,给我说人话。” “好吧,我是想说,你五叔现在麾下兵强马壮,你们谢家得了洛阳宝藏,腰杆硬了,于是想找个厉害点的人练练手,比如说鲜卑慕容的慕容恪这样的家伙。 赢了的话,晋国民间的风向要变,桓温不会是那个唯一会打仗的人了,这么大的诱惑,实在是值得去赌一赌。” “原来是这样吗?听说慕容恪的主力被你打残了,也不知道一年过去了,恢复了多少实力。” 谢道韫当然希望谢家能赢,但以谢石的作风,赢了必然会找赵川的麻烦,到时候软硬兼施,还真不好对付,一时间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才好。 “慕容恪麾下劲旅,很多都是参加过当年大战冉闵的老卒,这些人损失了,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训练出来的,而且……我觉得,谢石可能低估了一个人。” 低估了一个人? 谢道韫满脸古怪,完全不知道赵川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不相信?那个人其实就是长安君名义上的夫君,慕容垂。” 哈? “不会吧,你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必这样吧。你跟长安君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战绩,按礼法上说,这算是私奔野合吧?” 谢道韫一脸古怪的看着赵川,很是为慕容垂心疼。 “咳咳咳,那个,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是一言难尽。密碟说慕容恪自从上次大败后,就一直身体欠佳,秋冬季节他就一直咳嗽不停。此次谢石的对手,也许并不是慕容恪。” 谢道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四章 清风拂山岗 入夜已深,洛阳赵川的府衙里一片寂静。 卧房内,赵大官人躺在床上,谢道韫枕在他肩上,点着油灯,两人都没有睡意,想着各自的心事。倒是他们几个月大的那一对龙凤胎,吃过奶之后睡得无比香甜。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谢道韫正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却听到赵川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来。 “你在说什么呢?这没头没尾的?”谢道韫看了看丈夫的俊脸,忍不住亲了一下,把头凑过来问道。 赵川这个人,经常会说一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只是很久以后,偶然之间你才能明白当初他那句“无心之语”是什么意思。 “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把门窗关好,拿着一壶小酒上阁楼,一边看着烟雨朦胧,水流如注;一边写写诗,做做画什么的,那才叫人生快意。” 又来了…… 谢道韫一想起今天白天秋风徐徐,阳光明媚,根本看不到一点刮风下雨的预兆,心中就无名火起,小手揪着赵川的耳朵,轻声说道:“夫君,说人话好不好!” 嘛,小女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经不起调戏呢。赵川不动声色的将谢道韫的手握在掌心,幽幽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马上大战要起,心里有点痒呗。” 说完就发现谢道韫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打什么仗?是晋国,或者说谢家带兵讨伐鲜卑慕容氏,你激动个什么?” “没什么,一时技痒,看到高手切磋,难免会有些跃跃欲试嘛,你不必当真,只当有此一说便是。” 赵川打了个哈哈,很多事情,还是别让谢道韫知道比较好,或者以后告诉她也行。坐山观虎斗当然好,但是么……什么也不做那也是不合适的。 谢家如果输了,势必会退到寿春防线,到时候汜水关压力山大,慕容恪很明显会过来报“一箭之仇”。 如果谢家赢了的话,谢石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投鼠忌器了。燕国灭,秦国同样会不复存在,历史上,苻坚淝水之战以后,谢玄带着北府兵大杀四方,前秦连邺城都丢了。 所以这是个两难的选项,夹缝中求存的势力,路是不好走的。 让对手在对抗中平衡,平衡中实力螺旋下降,就是赵川现在能做该做的事情,其余的瞎折腾,其实都是在自杀,多做多错。 “这天下,为何还是纷争不休,何时才能安宁呢?” 谢道韫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又不是不出闺阁的大小姐,民间疾苦也是见识过的。现在的世道,虽然毛病和麻烦很多,但最大的问题,却还是没有统一,连年征战。 “也罢,我出去一下,等会就回来,你先睡吧。” 赵川叹了口气,谢道韫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心中还是放不下谢家,又迫于个人操守不便开口。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见赵川起身,谢道韫拉着他的衣袖,眼中有哀求之意。 那样子很像是担忧赵大官人出去找女人的。 “你担心谢家吃大亏又不方便说,我这个当夫君的,多少也要让你少些后顾之忧才是。” “军国大事,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干涉的,远的有妲己,褒姒,近的也有你写的那个什么《三国演义》中的貂蝉,我岂能做那样不知轻重的人?” 谢石对赵川的恶意,谢道韫已经旁敲侧击得知了,古代女子嫁夫随夫,谢道韫当然要站在赵川的立场上想一想。 “你啊,口嫌体正直。如果谢玄有什么闪失,你还不是一样会悲痛欲绝,现在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以后没有后悔药吃的。” 这话带着训诫,谢道韫先是不满,随即眼中一片迷蒙,轻轻抱住了赵川的腰。 “好啦好啦,乖一点。我跟谢玄谈完就回来的。”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嫁给你好像太占你便宜了,家里说送嫁妆来也没送来。” 谢道韫嘟起嘴,脸上全是不满的表情,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一根刺。 “他们大概是认为,如果哪一天我败亡了,谢家会养我们一辈子,只当是给了你嫁妆吧。” 赵川心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谢家现在是在集中精力提高自身实力来立足于晋国的未来,谢道韫出嫁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赵川若是未发迹,送也是白送。 若是发迹,说不得还需要谢家来提供人才治理“领土”,谢安才不会惯着赵大官人呢。 赵川走后,谢道韫回想起夫君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道是自己变得太慢,还是赵川和周围的世界变得太快了。熟悉的娘家变得冷酷无情,世家本色表现连遮羞布都不要了。 崇文馆也是思想混乱,儒家的,玄学的,还有自己写的心学,争论得很厉害。 谢道韫常常感觉,赵川就是那尊大神,没有这大神“罩着”,自己也好,王孟姜也好,什么都做不成。 而谢玄……根本连成家独立的念头都是模糊的。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会让生了孩子的谢道韫有些没由来的烦躁。按道理说,如果赵川不败亡的话,她应该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正当谢道韫悲春伤秋的时候,赵川已经来到了慕容雨所居住的外宅,他相信,谢玄一定不会跟谢韶一起住在驿馆,而是会和邹媚儿在一起。 果不其然,赵川轻车熟路的潜入那间幽静的别院时,就在院子里碰见拿着长剑,准备“抓贼”的谢玄。 “和衣而卧啊,今夜就打算走么?” 邹媚儿生产不久,由丫鬟照料着,赵川和谢玄隔了一间隔断,和谢玄点着油灯夜谈。 “军情不等人,叔父此次出征,只怕不会太顺利。” 赵川发现谢玄脸上满是忧色,倒是心中一惊。 当年那个不成熟的小年轻,到底还是长大了啊。苦难和历练,真的可以让人成长。 谢玄没有说此战必胜,让赵川高看了他一筹。 “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原因可能不同,总之,我也不太看好谢家军这次出征,你也早做准备吧。” 赵川把“早做准备”四个字咬的很重。 似乎这个“准备”,并非是寻常的军备。 “姐夫有话不妨直说。” 赵川肯收留邹媚儿,庇护她养胎,现在自己的儿子都生下来了,这声姐夫,当然叫得,若是不叫,那才是狼心狗肺。 “目前晋国朝堂上,无风尚有三分浪,若是狂风暴雨,那就不是浪花,而是海啸。你作为谢家子弟,定是难以独善其身,难道不该做好准备吗?” 谢家出兵鲜卑慕容氏,就和历史上桓温第三次北伐,攻打鲜卑慕容一样,是自己出兵(还有一支偏师配合),但却是打着晋国的旗号。 如果输了,桓温可能损失不大,但战败总要追究责任吧?谢家能落到好吗? 赢了的话,就能动摇桓温在朝堂上的根基,不过输了的话,就会被桓温反过来将一军,其后果赵川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谢家在朝堂上的子弟,只怕会掉下来不少,随后谢家在扬州的势力,也会消减,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事情是,桓温会借此机会,剪除谢家在官军中的势力。 像什么刘牢之啊,何无忌啊这些人,也会跟着倒霉。 丢失两淮之地,晋国普通人会怎么想?最可气的,恐怕也会认为谢家只是读书写字的料,根本不能碰兵器。 这些都是谢玄完全没料到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就这样好了。” 两人如同鬼蜮一样,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赵川表情郑重,说得谢玄连连点头。 “你说得可是真的?为什么你断定主将不是慕容恪?”谢玄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赵川,完全不相信对方说这话根据在哪里。 因为慕容恪的主力已经被我打残了啊,若是再有折损,怎么能压得住燕国境内的鲜卑贵族?慕容恪现在是在行“仁政”,但有个先决条件,那便是燕国国内的其他部落打不过他。 这次谢石匆匆而来,于情于理,慕容恪都不会刚愎自用,至少会让某个大佬打打前站,输了以后他再站出来,比如说他弟弟慕容垂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这个时空,燕国皇帝慕容伟明显要比历史书上的那位更贤明,未必会跟慕容垂你死我活,这位历经坎坷的鲜卑英豪,还是有机会提前出场的。 当然,这些事情赵川即使跟谢玄说,也如同天方夜谭一样夸张,没人相信的真话毫无意义,还不如不说为好。 看到赵川一脸神秘,笑而不语,谢玄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他只能木然点头。 “放心吧,慕容垂用兵跟慕容恪不同,极为大胆。他说不定连破寿春的心思都有。到时候你按我说的做,就算不能反败为胜,倒也可以收拾残局,不会让谢家在朝堂上被桓温彻底清算。” “五叔强行出兵,实在是听到了些风声。几个月前皇后王穆之产下一子,之后那些宫闱秘闻又是沉渣泛起。叔父的意思,就是桓温已经开始着手废帝,现在在造声势了。” 谢玄说出一个不是“秘闻”的秘闻,倒是让赵川一阵感慨。 司马聃被桓温废了男根,那孩子是谁的种,恐怕只有赵川和王穆之两人心里最清楚,其余的人只能靠猜。 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跟政治息息相关的。赵川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谢家打的是辅政的主意,看来司马聃被废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谢家大概是想让王穆之生的那个孩子当太子,然后谢安当辅政大臣,而桓温的打算,却是废掉司马家这一脉,诬陷(其实也不算,不是司马聃的孩子也是事实)王穆之的儿子是野种,然后扶司马昱一脉继位。 司马昱和桓温相交莫逆,也便于他操控。让自己的“朋友”帮忙“卡位”,等时机成熟后,马上篡位,让司马昱“禅位”给自己。 谢安和桓温的算盘都是打得啪啪响啊。司马聃被废男根是事实,瞒不住多长时间,王谢两家却就此展开了博弈。 而近期谢道韫的妹妹谢道辉还嫁给了桓家的希望之星桓石民,嘴里喊哥哥,手下摸家伙,世家之间的故事,你永远都猜不透。 “挟天子以令诸侯,谢家要做的事情,手段或许有差别,目的却跟桓温没什么两样啊。” 听赵川这么说,谢玄摇摇头,却也没有反驳。很多话点到即止就行,说少了不尽兴,说多了却是败兴。 王谢等世家打着“世家与皇权共治”的幌子,想做的事情,其实还是架空皇权,世家执政,生生不息。赵川心中有定论,谢玄看出来了,对方不喜欢这种模式。 但他作为谢家核心子弟,为了家族的利益乃是责无旁贷的,没有必要去反驳赵川这样一个无根无萍之人。 “今夜到这里来,只是因为看你姐姐担心你战场会受伤,所以来嘱咐两句。 要失败的人就会失败,我也无力阻止,再说谢石也不听我的,他不带兵打我,我就要偷笑了。” 看到赵川自嘲一笑,谢玄也没说什么。他脑子里还在回想对方刚才说的一些话。 都是些“马前炮”,告诉他应该怎么准备的,至于叔父谢石会遇到什么,战况会怎么发展一个字都没有提。这才猛然间醒悟。 其实站在赵川的立场,他也并不希望谢家能开疆拓土吧?毕竟洛阳这地方的敏感性在那里摆着,刀尖上跳舞可不是好玩的。 “谢韶来找过我,希望把孩子接回建康,我暂时还没有同意。” 谢玄幽幽的说道,其实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谢家的意思不仅于此,他们还希望能把邹媚儿的身份定下来,谢奕和谢安,在这件事上分歧很严重。 谢安只允许邹媚儿为妾室,但谢奕说如果生了男孩,可以勉强为妻(也就是说或许还有其他条件)。说这话的时候邹媚儿还没生,现在儿子出世了,倒是让谢玄为难起来。 所以此时谢玄说这话,未免没有希望赵川在其中帮忙“顶一顶”的意思。 第五章 明月照大江 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的,谢道韫就不说了,忙于传播赵川提出来的“心学”,著书立说。而赵大官人本人虽然一贯懒散,但目前洛阳形势大好中潜藏着危机,他做不到亲力亲为,却也每个重要场合都没有拉下。 几天之后的一个晌午。 洛阳城西门外,一个健硕的汉子,皮肤略黑,脸上留着一道疤,一看就不是善男信女。 这个人姓韩,真名已经没人叫了,天知道他那大字不识的爹娘给他起了个什么名字,外人都叫他韩刀疤。 此时此刻,他对面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人,此人面庞消瘦,目光阴鸷,一副文人打扮,和韩刀疤对视,两人身后都有好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双方对峙着一副剑拔弩张的状态,火药味十足。 “我还当你马瘸子很清高呢,怎么,不待在飞狐陉老实呆着,跑洛阳来作甚?” 韩刀疤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位瘸腿书生。 飞狐陉,乃是太行山脉出入口的交通要道。韩刀疤一语就道破了被称为“马瘸子”的身份。 守着山脉要道,除了山贼以外,还有其他的选项么? “洛阳乃是天下之中,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你的山寨就在太行陉,离这里太近了,还是自己好生掂量一下吧。” 马瘸子声音不大,但对于韩刀疤来说却不亚于惊雷爆响,他面色一僵,闷哼一声不再说话,很显然马瘸子说到了他的软肋,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太行八陉是什么呢?这里值得详细讲述下。 太行山中多东西向横谷(也就是陉),其中太行八陉是指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即古代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八条咽喉通道,是三省边界的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 飞狐陉位于今河北省涞源县北和蔚县之南,现在是鲜卑慕容的地盘。 而太行陉位于今天河南省沁阳市西北约三十五华里处,陉阔三步,长四十华里,形势雄峻,素称天险。由此陉南下可直抵汜水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 “你们这是想打架吗?是不是想进洛阳的地牢里吃几天牢饭,然后再去洛河边服几年徭役?你们是哪个道上的,没听过赵大当家的名头吗?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洛阳撒野?” 已经成为城门官的老丁看到西城门外一堆人在对峙,赶紧过来呵斥了几句,言语颇为不耐。 他早就盯上这群人了,赵川说近期注意下进出洛阳有没有“奇怪的人”,如果有的话就赶紧的抓起来盘问,老丁觉得眼前这些人,就“非常奇怪”。 老丁的话音刚落,没想到刚才还说满脸阴沉,恨不得立刻开打的韩刀疤,在一秒钟内就变脸,面部如同长满了菊花的绿地一般,笑起来难看肉麻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个,兄台啊,刚刚听你说得跟赵大当家很相熟的,能否引荐一下啊,在下就此谢过了啊。” 韩刀疤不动声色将一小块“石头”放到老丁手中,后者张开手掌一看,竟然是晋国官方打造的“小黄鱼”,用于世家贵族间大宗交易的“官方货币”。 这玩意太康年间很多,西晋世家和皇族奢靡,石崇斗富就是那时候的事情,“小黄鱼”用途很广泛,毕竟铜不值钱,谁也不能拉几十马车的铜去交易。 随着西晋灭亡,“小黄鱼”市面上也少多了,世家间交易多半用绢,也就是白色的布来作为交易单位。毕竟这玩意可以打造金佛,还容易保存不会坏掉。 韩刀疤也太行山的山贼,这“小黄鱼”怎么来的,大概呵呵二字就能说明了,反正不是正当渠道弄来的,说不得还沾满鲜血。 “真是客气了,只可惜,现在洛阳是用金圆券,小黄鱼不好使啊。”老丁一声叹息,将小黄鱼还给韩刀疤。 半年前,赵川在从前“粮票”的基础上进行了货币改革,禁止五铢钱流通,而是发行了一种“纸币”,被称为“金圆券”。 难道赵川不担心有人仿制? 想多了,赵大官人掌握的造纸术,只怕至少领先了这个时代几百年,各种明暗的防伪技术也是层出不穷,铸造五铢钱容易,但仿制这种纸币,基本上不存在可能性。 当初谢道韫不相信一张纸就能当钱用,现在她相信了。洛阳城的人也相信了,因为只有这种东西能买到粮食,市面上又不能流通五铢钱,在短暂的混乱过后,这种“金圆券”,居然有些都流落到建康去了。 韩刀疤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能发作。太行陉离洛阳并不远,消息灵通,他早就知道金圆券的事情,没想到刚才试探了一下,“小黄鱼”根本不好用。 “既然你来找大当家嘛,我自然是可以带路,金圆券是可以兑换的,五铢钱和黄金白银都可以,只是要登记,你们随我来校场吧。” 饶是韩刀疤见多识广,现在也是心中暗暗吃惊。他跟马瘸子不对付,但此刻两人还是交换了下眼神,默默的跟在老丁身后。 一进城门,老丁挥挥手,几十个拿着哨棒司隶,就前后左右的暗暗将韩刀疤和马瘸子等人围在中间。 韩刀疤脸上露出苦笑,这位城门官看起来不是个糊涂蛋,把他们两帮人诓进了城,现在去校场,那边人估计更多,一个不小心,搞不好洛阳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了。 他疑惑的看看马瘸子,发现对方脸上镇定自若,不过手下小弟都紧张得要死,不由得心下稍安。 就算要死,总算有个垫背的,不算吃亏了。 一行人来到位于城南的校场,正在二楼签押房的窗口看新兵练习刺杀的赵川,老远就注意到了老丁身后的那两位陌生面孔。 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数十个卫兵已经将韩刀疤一行人团团围住,老丁急吼吼的跑进签押房,气喘吁吁的对赵川叫道:“大当家,钓到一条大鱼了,最少是一条。那个瘸子我不认识,刀疤脸姓韩,河东地区最大的山匪。” 哈?山匪? 我他喵的是让你抓间谍啊,人家山贼也是“潜在客户”好不好。 赵川低着头沉思不语。老丁以为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腿的时候,对方忽然露出神秘的微笑,拍拍老丁肩膀说道:“做得好,你的赏赐明天会发放下来的。你在城南的那间小院子,也该修饰修饰了。” 老丁面露狂喜,极力压住内心的激动,一走三晃悠的离开了签押房。 “竹外桃花发几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有点意思呢。” 赵川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那些山匪到洛阳的来意。 其实这些事情,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 万事开头难,赵川之前之所以吃了很多苦头,是因为他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没有手下的时候庶民一个,有手下,也只能叫“流民帅”,呵呵,一场饥荒都能饿死一堆“流民帅”,历史上谢家招募北府兵的时候,流民帅像是被割草一样纳入囊中,这里面就有孟昶。 山匪,又是介于正规军和流民之间的一种势力。 山匪=山贼,以抢劫为生,无恶不作?呵呵,想太多了,如果只抢劫,那些人早就饿死了。 有稳定的根据地,也有耕种的土地,只是都位于山上,人迹罕至,平日里也有些入不敷出,需要从外界获取生存下去的物资。他们通常也不是在家门口打劫,而是在周边地区的交通要道上蹲点。 这些人亦农亦匪,不抢劫就去种地,官军或者胡人围剿的时候,他们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去流浪当流民,所以说,在这年头,官军,流民帅,山匪,其实可以是同一拨人。 区别仅仅在于有没有稳固的根据地,根据地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得到晋国官方的承认而已。 赵川现在算是混出头了的流民帅,而韩刀疤等人,情况还不清楚,但怎么说也不算是混得很好吧。 赵大官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洛阳这一年多来变化如何,相信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他感觉韩刀疤等人应该并无恶意。 腿粗了,自然有人来抱,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二位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相商?” 赵川带着韩刀疤和马瘸子来到校场,看新兵练习刺杀。韩刀疤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马瘸子托起下巴,看着那些新兵手中的兵器,若有所思。 “大当家可否让在下看看新兵手中的兵器?” 马瘸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孟昶,让那边随便什么人拿一杆枪过来。” 孟昶一声不吭的过去了。韩刀疤不满的看了马瘸子一眼。 书生就是不靠谱,正事不说,看个毛的兵器! 不一会,一个脸庞带着稚嫩的新兵急吼吼的跑过来,用极为崇拜的眼神看着赵川,很像是前世的追星族。 “你弟弟在学堂里很用功,你父亲也在军中,其实你应该在家看着田地的。” 赵川从新兵手中接过木杆兵器,拍拍对方略有些稚嫩的肩膀说道。 这话不由得让韩刀疤和马瘸子侧目,因为信息量很大。 “大……大当家,我爹说人人都不参军的话,胡人迟早都会打上门来。到时候我们种的粮食会被抢走,弟弟也会没书读,姐姐会被侮辱,搞不好一家人都没命。 我年纪大的读不进书,又不想被人宰割,只好来参军了,只有大当家才能保护我们。” “去训练吧,重新去领兵器。” 赵川挥挥手,那位新兵离开了,他拿着木杆对马瘸子说道:“看吧,枪头不能带走,枪杆可以送给你们。” 解下捆绑“枪头”的绳子,赵川将其递给马瘸子。 说是枪头,其实更像是一把刀,刀身呈棱型,有三面开槽,看上去有些钝,并不锋利。 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属于稀罕货色,主要是铸造的水平跟不上。赵川是打赢了鲜卑慕容,从系统里活动了很多奖励之后,才掌握了铸造这玩意的技术和简易“设备”。 “韩当家手臂孔武有力,双手上长满老茧,看样子不是使斧子就是使锤的,对这种兵器应该很陌生吧。” 赵川侧过头对韩刀疤说道。 这位太行山的山匪头目一愣,他也是心中惊讶,赵川什么都没问,居然就猜中他的几个“秘密”。 能打败凶名赫赫的慕容恪,果然不是酒囊饭袋,这次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哈哈哈,赵当家的说笑了。自从您占了大当家这个位置,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敢称自己为大当家啊。” “此兵器甚为不仁,乃是人间凶器,以后只怕是……” 马瘸子心有惴惴,不安的看了赵川一眼。 谁说这位大当家“妇人之仁”来着? 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有识货之人!赵大官人被下了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之前已经有一个穿越者,而且心怀不轨,赵川不相信就不会再出现一个。 没想到马瘸子脸上出现怀念的神色,颇有些不舍的说道:“大当家叫我马瘸子就行。 在下曾是冉闵帐下一名小小的军医官,对于刀剑外伤最是熟悉不过。这枪头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是三面开血槽,前尖后钝,刺入时不会被肉卡住。 一旦刺入敌人体内,就会开槽放血,伤口呈血洞无法止血,堪称是一刀毙命。这等有伤天和的兵器还不够凶残么?” 果然是专业人士! 赵川赞许的点点头,却也没说马瘸子说的是对还是错。 “杀人的,始终都是人心,是贪念。刀剑能杀人,文章能杀人,悠悠众口亦能杀人。刀剑犀利本无错,错的是用刀的人。 若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两位可以在洛阳游览一番,然后就各回各家吧。” 不明白刀和用刀之人的区别,这才是真正的妇人之仁。古代原始社会,奴隶都没有,俘虏直接杀掉,那时候的刀剑又有多犀利呢? 看到两人脸上都有慌张之色,赵川微微笑道:“二位不急的话,不妨跟着在下到洛阳各处走走再说,晚上我为二位接风洗尘如何?” 姓韩和姓马的山贼头领确有其人并非杜撰,两晋时期盘踞在太行山脉,薛强死后,被河东薛氏新一任族长薛辩(薛强之子)剿灭。 第六章 人心如水 刚刚入夜,洛阳城居然没有宵禁,或者说宵禁的时间比较晚。在现在天下纷争不休的年代里,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 至少韩刀疤和马瘸子是这么认为的。或许是艺高人胆大,或许是年少无知(赵川很年轻),反正,两人都觉得赵大官人有些孟浪了。 不过他们今天被赵川带着到洛阳夜市晃了一天以后,看法却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当真是大开眼界,两人从来都没想过,生活原来可以过得这么精彩! 摆摊的,卖艺的,吃喝玩乐的东西都有,街上人来人往不亚于白天。 可以说两人见识有限也好,没机会去建康见识百万人的大城也好,但现在的洛阳,展现出来的朝气蓬勃,是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宋仁宗时期,辽国皇帝最艳羡的事情,就是自己能和对方身份互换,然后享受汴梁城的繁华。宋代的市井文化,商品经济模式,确实是为中华民族开启了一个新窗口。 赵川不过是提前“复刻”了宋代汴梁城的一些“成熟”模式,就已经让韩刀疤和马瘸子两人耳目一新了。 来到一个路边摊,老板的摊子是一辆木质的推车,一半是炉子,一半是食材,这种车在洛阳很多,似乎是定制的一样。 韩刀疤和马瘸子坐在摊子边的小凳子上,有种重新活一世的感觉。 “老板,云吞面三碗,多给点虾米。” 赵川将一张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纸,递给那位看起来有点沧桑的老妇人,对方先是不敢收,后来还是咬着牙接了过来,找给赵川一叠小一些的纸片。 赵川抽出其中两张,将剩下的还回去说道:“老夫人不容易,这个给孙子买点好吃的吧。”老妇人先是一惊,随即感激的点点头。 韩刀疤和马瘸子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下眼神,刚才那一幕信息量太大了,如果猜测是真的,赵川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这老太是赵川布置在街上的耳目?还是他本身就认识这些人?作为高高在上的洛阳“土皇帝”,他有必要将姿态放这么低? “你们还没见过金圆券吧,现在可以好好观摩一下。”赵川将两张“一角”面额的金圆券分别递给两人,韩刀疤等人放在掌心仔细观摩,啧啧称奇。 这么精巧的纸,上面画了很多复杂的花纹,同一种面额,居然会有一些极小的差异(数字编号不同),想伪造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是,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凭什么有人会认呢? 韩刀疤和马瘸子都不是普通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那些用金圆券的商贩,好像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些知识早已颠覆了想象。 “来来来,先吃再说。” 云吞面上来了,小吃嘛,味道也就那样,胜在款式多,又是新鲜出炉,一天吃一样的话,吃遍洛阳城的小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 赵川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点评吐槽,韩刀疤和马瘸子虽然感觉味道不错,但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吃起来如同嚼蜡。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大当家,洛阳城现在还不宵禁,没问题么?”马瘸子好歹读过书,也知道一些事情,赵川这种玩法,实在是闻所未闻。 切,一群土包子。 赵川已经颁布律法,胆敢晚上行窃,抢劫,作奸犯科的家伙,刑罚一律加倍,让“国家机器”的铁拳打得你们娘亲都不认识,就算约架都会选择白天,自然是天下无事了。 宵禁还是会宵禁,不过那是子时的事情,现在还早。 宋朝的汴梁城,就是个宵禁很晚的城市,极大繁荣了夜生活,创造了市井文化,也没见因为宵禁晚而出什么大事啊。 “无妨的,我麾下有铁军,有敌来犯,拔剑便是了,何须宵禁?” 赵川说这话的时候霸气侧漏,让韩刀疤和马瘸子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别人说可能是托大,但赵川确实有资格说这话。 “吃完云吞面,我就送二位回驿馆休息。”赵川放下手中的碗,他已经吃完了。 然后呢?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川在搞什么鬼。不是说好了要“聊一聊”的么?怎么什么都不说就送我们回驿馆休息? “两位看看这芸芸众生,为各自的生计而忙碌,有何感慨?” 赵川看了看街面上的万家灯火,许多摊子都摆出来了,白天是有钱人开的店铺在营业,晚上就成了穷人们的天下,这也是赵大官人为了缓和矛盾而颁布的法令。 登记在册的富户,夜间不许营业,更不许“借壳上市”,抓一罚万。 主要是为了避免那些富人养得太肥,出来搞事情。 “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大当家高见了。有人说百善而行无其一,大当家则是反之而行。” 马瘸子对着赵川恭敬一拜,看他的眼神都跟之前有所不同。 “民生艰难,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洛阳并非深沟壁垒,坚不可摧,只得以人心为柱石。” 韩刀疤在一旁快疯掉了,他是个粗人,只看得出赵川和马瘸子相谈甚欢,哪里知道对方刚才说了些什么。 正在这时,几个孩童一边提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一边疯跑,冲过赵川等人身边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喧嚣又渐行渐远,此情此景,确实让人感慨。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过两日便是中秋了,两位不在山寨过节,反而来洛阳,定然是有什么不可为的事情难以处理吧?” 前两句诗让韩刀疤这个粗人都要热泪盈眶,后面的话却是说中了两人的心思,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两位来洛阳之前,是一种想法。来洛阳之后,可能想法也会改变。今夜回去,二位不如好好思量一番,明日来洛阳府衙谈如何。” 终于!终于说出来了! 韩刀疤和马瘸子简直要喜极而泣,赵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是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对方若是再不开口,他们恐怕也会提出来,那时候,或许里子面子都没了。 赵川的提议是很现实,也很为韩刀疤和马瘸子他们考虑的。合作,是在双方互相了解,并各自妥协,寻求最大公约数的情况下进行的。 如果误判了合作方的实力,无论是高估还是低估,都不利于合作。 “既然大当家已经安排妥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刀疤和马瘸子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是一副松口气的状态,暗自猜测或许来意跟自己一样。两人不熟但认识,甚至还带点梁子,自然是不会说一些交浅言深的话。 赵川将两人送到洛阳城南一里地的驿馆,他们带来的那些个孔武有力的扈从,早已在此等候了。 “都跟我回房间,不要多事。”马瘸子不动声色的对手下说道。 韩刀疤更简单,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手下人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等他们在安顿自己的手下的时候,赵川在书房内,也得到了两人的情报。 苏蕙手里拿着一叠纸,放到赵川书案的案头,却没有说话,静悄悄的站在旁边。 “都是冉闵军中出来的人啊?这倒是真有些意思了。”赵川自言自语的说道。 敛秋,也就是冉秋,已经有孕在身,现在倒是不太方便出来见韩刀疤等人。 再说了,以前的那点情分,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们又不是董润这样的“托孤之臣”,对冉闵的后人还能有多大敬畏? 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对彼此立场会有些底气罢了。 “黑风寨?飞狐寨?这名字起得够中二的……”赵川又拿起另外几张纸慢慢翻看。 黑风寨是河东地区的山匪营寨,位于太行陉附近,具体在哪里倒是无人知晓,若是人人皆知,那这伙人的“生意”也不肖去做了。 “黑风寨势力很大,寨主姓韩,想来就是那位韩刀疤。虽然此人从来都是只求财不伤人,但下手极狠不留余地,贪财之名传播极广。 每次抢劫,所有东西都会抢走,甚至连妇人头上的珠钗都不能幸免。 黑风寨在道上风评很差,河东薛氏早年有铲除之心,奈何外有鲜卑慕容和苻家的威胁,族内事务繁忙,没机会料理这脚边的牛粪。” 韩刀疤的信息不是什么秘密,连赵川本人都听过,只是没想到此人做事如此张狂。 俗语有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韩刀疤每次都将商队抢光,却不杀人,并非他心慈手软,而是杀了人以后容易结死仇,也容易吓跑商队。 但你把人家东西抢光,老本都折了,下次谁走这条道呢? 赵川摇摇头,这位山匪头目,尚且有点自知之明,只是做事没有章法,迟早也是会撑不下去的。 “嗯?有点意思啊。” “飞狐寨马寨主,与鲜卑人交战中失去一条小腿,后隐藏在太行山脉,伺机抢劫鲜卑慕容商队和运粮队伍,多次被剿却能全身而退,在黄河以北名气很大。” 赵川把这几张纸放下,心中有数了。 马瘸子看上去不像是山匪,倒有点像是祖狄麾下抗击胡人的队伍。当然,这年头人不狠一点活不下去,这位马瘸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对手下如臂指使,只怕脑袋非常好用。 赵川原以为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身份,目的也一致,没想到光看背景,这两人就有很大不同,找自己恐怕也未必是因为同样一件事。 赵大官人正在沉思,忽然抬起头,发现苏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眼神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吧?” 苏蕙叹了口气,搬了张椅子做到赵川对面说道:“我还记得我们在淮南前往洛阳的时候,你第一次教我玩那个什么叫‘斗地主’的游戏,现在洛阳家家户户,不会这个的人几乎找都找不到。 而你却已经很久没玩过‘斗地主’了。 你今年大概二十岁吧,我十一岁。道韫姐二十四岁,孟姜姐十九岁,就连孟昶那傻子,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你看看我们都忙成什么样子了。 大家在一起悠闲打牌,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实际上却是差不多一年都没有在一起过节玩耍了,唉。” 苏蕙看赵川的眼神很有些心疼,这让赵大官人非常不习惯。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时间不等人,你看,谢石要跟慕容燕国打起来了,我怎么能坐着等呢?很急啊。” 赵川有口无心的打哈哈说道。 “你才二十岁啊,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活到五十岁没问题吧?三十年时间难道还不够你耍的?你到底是在急什么啊?”苏蕙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苏蕙原以为赵川入主洛阳以后会“荒淫无道”,不过感觉似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他现在连娱乐的时间都免了,每做一件事,接待一个人,主办一次宴会,都有自身的目的。 “你不觉得,现在的洛阳,就像是一头大肥猪,谁都希望来咬一口吗?你总要让我有点反抗能力吧?你平日里不是总催促我做这做那吗?怎么今天突然觉得我太努力?” 赵川扭动了一下酸胀的脖子问道。 “我只是怕你功成名就之后,再也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变得冷酷,自律,残忍,精于各种算计。我会觉得那样很累。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有一把枪都愿意拿出来给我防身的少年。” 苏蕙将当初赵川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手枪放到桌案上,然后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对当皇帝没什么兴趣你信么?” 听到赵川说这句话,苏蕙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说了个“信”字。 “我的朋友很少,我的敌人很多,并不是指战场上的那种敌人,明白吗,所以我很急。” 赵川的话说得含含糊糊,但苏蕙想起王孟姜曾经跟她说过的一些话,再结合赵大官人平日里的言行,似乎有所领悟。 原来他常常表现出来的那种孤独,不是假装的啊。 “哼,反正你身体累垮了也不关我事,让道韫姐去头疼吧。” 苏蕙冷哼一声,将桌上的手枪放入皮套,一走三跳的出了书房。 第七章 契机 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状态,韩刀疤现在就是什么状态。把洛阳宫改造成书院,而且还入驻满了学生,这种事情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大概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第二天,赵川特意请他和马瘸子去洛阳书院参观了一番,两人都是无比惊骇。 城门官老丁昨天说漏嘴说赵川以后是会当皇帝的人,韩刀疤还以为这是阿谀奉承的客套话,毕竟属下的给主公脸上贴金,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不过从今天的见闻上看,或许老丁也并非完全是在吹牛。 知识就是力量,一直都是藏着人们心中最深处的东西,时不时的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冒出来,提醒你,不读书,没知识的人就不可能有前途。 传说韩信武艺很烂,也许就连军中的健卒都打不过,但人家一肚子的兵法韬略,点兵十万,如臂指使,跟玩一样。大家都是人,为何区别这么大?还不是因为那些“肉食者”是有头脑的人。 参观完了洛阳书院,两人便跟着赵川来到洛河边上钓鱼。 秋天,鱼儿吃饱了囤积脂肪准备过冬,鱼肉肥美,又容易上钩,乃是四季中垂钓的最好时节。 俗语有云:不冷不热全天钓,烈日炎炎早晚钓,夏末秋初阴雨钓,寒冬腊月中午钓。今天是阴天,赵川本来就有垂钓的计划,不会因为韩刀疤和马瘸子这两个小人物而改变行程。 “韩当家的,你这轻车简从的来洛阳找我,为的什么事情啊?” 赵川拿着一根鱼竿,说话也是有口无心,眼睛全在水面的鱼漂上。 “那个,我本来是想……看看洛阳书院还有没有名额,让我儿子进来读书的。” 赵川忽略了他话语里面的言不由衷,把注意力放在“读书”二字上。 呵呵,果不其然啊,名声已经传出来了呢! “读书嘛,只是件小事,就是手续麻烦点。你不在洛阳本地,自然,那个……” 赵川嘿嘿一笑,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觉得韩刀疤应该早就把这些事情打听清楚了。 “那个是自然,大当家的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去弄。”韩刀疤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赵川说是手续麻烦点,其实怎么拿捏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这个,他又怎么会单枪匹马带两个随从就过来找赵川谈呢,假冒一个身份不就完事了? 韩刀疤脸上讪讪却不能顶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外如是。 “我没记错的话,太行陉离洛阳不算很远,黑风寨就更近了,离河东之地咫尺之遥。那么马当家又是为什么而来呢?” 其实赵川有句话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 马瘸子的老巢在飞狐陉,就算是在周边地区,那也是这个时空的代郡附近了。那里现在还是不是鲜卑慕容的地盘,都要打一个问号。离洛阳直线距离只怕都有五六百公里远。 换成这个时代的测量单位,那就是地道的千里之外,而且对方还是个瘸子,腿脚不便。 他真的这么有闲心来洛阳么? “大当家有所不知,其实在下是在代郡混不下去了,只得往南迁徙。而南面又一直是鲜卑慕容的地盘,一直到河东这里,才找到薛氏的坞堡。 没想到一打听,薛氏已经搬到洛阳来了,那里的守军也是大当家你手下的,于是我又带着随从辗转来到洛阳。” 马瘸子一边说一边唏嘘感慨。他这次南下,当真有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之感。 飞狐陉消息闭塞,只靠打劫出雁门的商队糊口,日子过得很是不易。 赵川冷眼旁观,却是不相信马瘸子仅仅只是因为“混不下去”就来洛阳。 古代的一千里,跟现代的一千里,完全是两个概念。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说话,但只告诉你一部分真实,其余的让你自己去脑补,马瘸子估计是个中高手。 赵川点点头没有说话,示意马瘸子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我带着手下抢了一位洛阳来的商人,说是贩货去代郡给拓跋氏的。狼行千里吃肉,那批东西我自然是拿下了。大当家经营洛阳,应该很清楚这是些什么东西吧?” 赵川尴尬一笑,他自己弄出来的事情,自然是心里有哔数的。 “拓跋氏也非铁板一块,皇族的东西被抢了,下面的自然急的跳脚。于是有人上山来想要回这批货,愿意出点‘跑腿钱’让我吐出来。 我想这拓跋氏近年活动范围日广,有崛起之势。我之前与他们并无恩怨,于是放了货,收了点钱,也算面子上过得去了。” 马瘸子一声长叹,拓跋氏都在意的宝贝,可见老值钱了,对方赔的那点钱也就买点茶叶喝喝而已。 “没想到祸不单行。代郡郡守想了歪心思,他派人来我山寨,让我们贩洛阳的货物到代郡去,由他发卖,利润三七分成。若是不从,他就一把火将前些天拿到的货烧了,然后反诬是我们所为。” 呃……赵川嘴巴张成O型,没想到鲜卑拓跋氏里面也有高手啊,吃完原告吃被告,这一波骚操作真可以的。 “其实你可以赌一把。他丢了货,这官大概也当到头了吧?” 赵川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一家没几口人,灭族了也就灭了。我飞狐寨上下几千口人,我不敢拿老小性命跟他去赌啊。” 这马瘸子书生模样,想来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家胁迫,实在是逼不得已。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你既然有保护山寨老小的“大欲”,被人家拿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所以?你就来洛阳摸摸底,然后想建一条稳定的商路?” 赵川这话一说,马瘸子就连忙点头。很多事情他还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对方已经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了。 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马瘸子读过书,自然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 胡人也是人,那位郡守甚至还是汉人。他们这样沆瀣一气,不就是为了吃口饭吗?只有掌握了稳定的渠道,才不会被那些人卸磨杀驴。马瘸子从来就没想过一竿子买卖的事情。 赵川发现韩刀疤脸上也全是讶色,这两位大概也没交流过吧? “拓跋氏手里有马,如果你能说服他们,从那里弄到一些战马的话,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赵川看到马瘸子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知道自己心里想的话,已经在对方预料之中。 这个时代的火药兵器,还不能完全取代马匹。当然,战马的用途,也跟原来不一样就是了。不管怎么说,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从产马之地弄到马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肥皂,香水,琉璃等“奢侈品”,去换取一些牲畜,特别是战马,就是赵川之前的设想。 苏蕙联系了好几个大商号,都派了骨干手下去代郡探路,得到的结论是一两匹马没问题,五匹以上,就要通关文书。 代郡除了畜牧业的东西,其他的什么也不产,洛阳城的商品到了那里就受到疯抢,城关都不敢私自索要“保护费”。只不过,战马是硬性规定,说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山重水复疑无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位“使者”到洛阳来了,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当家的,你现在就回去把山寨里适合读书的孩子,带几十个过来读书吧,事不宜迟,洛阳书院十天以后就开学了,你现在赶回去正好,其他的事情,等孩子们入学以后再说。” 赵川说出韩刀疤的顾虑,对方感激的点点头,没想到原以为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搞定了。 韩刀疤几乎是要三拜九叩的感谢,然后转身就往驿站的方向跑了,这里就只剩下赵川和马瘸子两人。 “用驴子托着货物进代郡,然后用马匹再把货物托出来,可以掩人耳目。当然,也只是堵住普通人的嘴巴。只有拓跋氏那边有人愿意做,那就可以做。” 马瘸子脸上露出微笑,赵川说的办法,跟他想一起去了。胡人逐渐汉化,高层的生活也渐渐奢侈起来。洛阳产的一些东西,精巧实用,只要你用过一次,就一辈子都离不开。 以前衣服老是洗不干净,用肥皂可以轻易解决。至于香皂,马瘸子自己都只用过一次,感觉陈年的污垢都被清除掉了。 “大当家,我想把飞狐寨的妇孺和年轻人,分批次的迁徙到洛阳来,这样可以么?” 卖身契? 赵川没有侧过头去看马瘸子,眼睛一直盯着洛河河水,心中却是在盘算对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这位瘸子,还当真是智谋不输常人啊。一个书生,还是残疾,却能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活下来,而且还能罩得住那么大一个山寨,没点手腕真不行。 首先,眼光要看得远,想到别人前面去,而不是等祸事上门来。 其次,他对内还要能服众,恩威并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这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书殊为不易,因为他要惩罚叛逆的话,必须要借助他人之手。 这么看来,此人只是个山寨寨主,还真是屈才了。 最后,这个人还要长袖善舞,什么时候要拼命,什么时候要服软,什么时候要装孙子,一定不能弄错,弄错就会万劫不复。 马瘸子说把山寨的人送到洛阳来……这是下了投名状吧? “噢?马当家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赵川明知故问的说道。 “我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而已。在下不算君子,但是好歹也能看出几分世道险恶来。” 马瘸子说得真诚,赵川点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拓跋氏野心勃勃,而慕容氏志在南下,这代郡之地,说不得迟早还是拓跋氏的。 一个人丢了一碗饭就要饿死,另一个丢了这碗饭只当是去去肚子里的油水,两相对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慕容氏丢了龙城还有邺城,拓跋氏丢了代郡,那只能去寒冷的荒漠了!” 有道理! 马瘸子是通过自己学识分析出来的,赵川却早已知道结果,不禁为马瘸子的先见之明感到钦佩。 “我对大当家是有所求,昨日其实只打算谈下商路的问题。但这两日在洛阳看了许多,在下就不这么想了。” 有意思! “你继续说。”赵川一拉鱼竿,居然钓起来一条大鲤鱼! “鲤鱼跃龙门,好兆头呢。”赵川一语双关的说道。 马瘸子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这两日我在洛阳,看到了盛世之气,让人耳目一新。这块地方本来就是出圣人的,古有周公旦,今天嘛,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当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借你吉言了,你说的话,我就不客气笑纳了啊!” 赵川没说什么谦虚的客气话。他想当皇帝的心思,洛阳城里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都知道,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不为过。 只不过现在强兵在手,桓温等人又自顾不暇的没办法来找茬,谁能把他赵大官人怎么样呢? “在下不想当一辈子的山贼头目。我上次抓到那个洛阳的商贩,审问出他要到代郡做的事情,就知道大当家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是甘于寂寞之人!” 马瘸子压抑了很久,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只觉得背后全部被冷汗所汗湿,心中忐忑不安。 这位“赵大当家”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这个乱世,好说话的人又怎么能在洛阳称霸一方呢? “行了,你回驿馆去安顿下你那些手下。晚上来我府衙的书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好好谈谈,去吧,晚上我们就吃今天钓的这鲤鱼。” 鲤鱼跃龙门! 赵川这话里有话,让马瘸子骨头都轻了几分。他再也顾不得矜持,对着赵川连连道谢的离开了。 “鲤鱼跃龙门啊,洛阳果然是一块福地。” 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 世间无欲无求的人太少,芸芸众生都有自己的选择。赵川一边钓鱼,一边心中感慨,他现在也成了一条金晃晃又有点粗的大腿了啊! 第八章 这边风景独好(上) 一条烧鲤鱼,一壶美酒,赵川和马瘸子在自己的书房中对坐。 后世有俗语云:男人最私密的房间,不是卧房,而是书房。能进书房的客人才是贵客。赵川给与马瘸子的格调还是相当高的。 此刻马瘸子脸上神色变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暴起发难,不过他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说别的,这书房内堂里就埋伏着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苏蕙也在,赵川断然不会在自家地盘陷于危难。 他不去布置,也会有人帮他做好这些事,毕竟,赵大官人的身家性命,已经跟洛阳的千家万户联系在一起了。 “马当家似乎坐立不安的样子,好像颇有心事啊。” 赵川夹了一口鱼,细细咀嚼着。秋天的鲤鱼虽然不如初春的味道,但胜在肥美,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山寨之中粗通文墨已经难得,文房四宝更是因陋就简,若不是此番来洛阳,发现文风有复兴之势,我都险些忘记自己的出身了。” “来,满饮此杯!”赵川笑眯眯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果然是超越时代的美酒,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回了现代。 这酒只怕是有三十度了吧?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想起这句诗来,不知马当家以为如何。” 马瘸子一愣,随即苦笑道:“赵大当家的,我就是一山匪,你问我谁主沉浮,是不是问错人了?” 说完这话,他发现赵川眼中的光彩一黯,心中略感奇怪,倒也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马当家好像是有故事的人,今日不谈国事,兴亡谁人定,是非总关情,介不介意说说你自己呢?西凉马氏的后人,是怎么混成山匪的?”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马瘸子再也无法保持面上的淡定。赵川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淡定和娴熟,谈话间牢牢掌控着节奏。 鲜卑慕容那边,赵川派了很多耳目,还建立了一些据点用于传递消息,马瘸子的身世,并不难查,毕竟他曾经在冉闵军中待过。 那时候马氏族人有几个在冉闵军中,马瘸子大概是其中之一。赵川问了敛秋,董润知道的一些情况,又把苏蕙那里存档的情报两相对比印证,很容易猜出马瘸子的来历。 西凉马氏乃是豪族出身,源远流长。五胡十六国时期,凉州成为汉人避难之所,文化鼎盛,马氏在当地仍然有根基,并未完全在三国中后期迁徙到四川。 不过眼前这位么……能混到山上当山匪,自然家族荣光什么的早已不值一提。 “来洛阳以前,我早已忘却自己的身份。来洛阳后,受到大当家种种礼遇,才记起从前的荣光,只可惜……” 马瘸子向赵川说起当年的往事来。 他是西凉马氏的旁支,三国时期一直在西凉,并没有跟着马腾等人到中原。司马氏一统天下后,太康年间,马瘸子还是幼儿,父亲跟随祖辈辗转到邺城。 后来爆发永嘉之乱,城头变幻大王旗,马氏这一支,最后还是跟了冉闵,事实上,他们的选择不多,明眼人都能看到羯族强弩之末,又倒行逆施,有灭族之祸,马氏消息灵通自然押宝在当时的石闵(后改名为冉闵)身上。 冉闵雄起了仅仅三年,被鲜卑慕容氏的慕容恪打败,对方并没有赶尽杀绝,马瘸子在此战中失去一条小腿,鬼门关上徘徊了几回,最终还是留得一条小命苟延残喘。 慕容氏的重心逐渐从幽燕向南面的邺城转移,趁此机会,前燕与冉魏一战,在战斗中折损殆尽西凉马氏这一支,只剩下了妇孺。 此后马瘸子便隐姓埋名,带着人北上太行山脉,找到了飞狐陉这块风水宝地。往西可以出雁门,方便回西凉,往东亦可以去幽燕之地。 这一呆就是十余年过去了,老一辈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再也没人记得马瘸子姓谁名谁。 “马当家也是历经世事之人,此次与鲜卑拓跋氏交涉,我决定不派人干涉,任你自由发挥,我只看最后的结果。 不过飞狐陉也非久留之地。鲜卑慕容大战在即,精力顾不上,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趁此机会,先将族人南迁到河东再说,马当家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 妥当,实在是太妥当了,马瘸子都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会读心术,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弄明白了。 要知道,从前没打过交道的两个势力,互信是非常重要的。 但对于打算投靠对方的一方来说,其本身是脆弱和敏感的。 把妇孺迁徙到洛阳来,这里本身是有主人的,自己不在洛阳,族人和手下会不会被欺负?他们会不会有人作奸犯科?出事了怎么处理? 甚至于人心隔肚皮,赵川背信弃义怎么办,有没有退路?这些问题都是马瘸子心中所虑但不便张口的。 赵川直接把他们安置在河东,一方面这里不是洛阳,没那么敏感,河东土地也多,不像洛阳遍地工坊,实在不行一点田地就能养活族人。 另一方面,河东在黄河以北,四通八达,没有阻碍。就算以后要走,也是有路可以走的,不像是洛阳,赵川把汜水关一封,他只能带着族人去潼关,去关中找苻家人。 “大当家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马瘸子给赵川行了一个大礼。 “我更相信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仇人,也没有理所当然的恩义这句话。天色不早了,马当家快回驿站吧。你们的马匹我已经让人小心伺候着了。 第一批货物,我已经派人送到驿站了,这次你们没带马车,带不了多少回去,只是些样品,先给雁门的郡守看看货色吧。” 赵川安排事情很周到,他白天虽然在钓鱼,但苏蕙这个秘书当得很称职,只要赵川安排的正经事,她都是不折不扣去做。 至于赵川闲来无事弄一些“异国情调”的衣服让苏蕙穿着看看的要求,则全部都被生硬拒绝了。 嘛,赵大官人的妻妾大多有孕在身或是已经在带孩子,已经穿不出二次元的味道来了。于是某人便想让十一岁的苏蕙帮自己实现一些“恶趣味”。 “那在下告辞了。” 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赵川礼貌的送马瘸子出了府邸,一回书房,就看到苏蕙拿着一支鹅毛笔,坐在刚才赵川坐的那个位置上把玩着。 “这就算是又忽悠了一个?” “你还担心这家伙会暗算我?难道我连个瘸子都对付不了么?” 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苏蕙,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嗯,虽然这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了。 “嘿嘿,我们熟读史书的赵大官人,应该读过刺客列传吧。你现在是一方霸主,很多人都想要你的脑袋呢。” “别打岔,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呀。今天喝得有点上头。”看到苏蕙笑眯眯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来自建康的消息,前几日晋国太史令(这个时代只掌管天文历法),上了一道奏折,说是客星犯紫薇,中枢要早做准备。 皇帝司马聃留中不发并未回复。但在朝堂内已经引起轩然大波,后续如何还需要观察。” 苏蕙没心没肺的语气让人哭笑不得。 她凑到赵川身边,似笑非笑的问道:“料事如神的赵大官人,你怎么看呢?” 客星犯紫薇?真是个好借口啊!几百年来玩烂了的招数,被一遍又一遍的玩,还乐此不疲。 没办法,谁让这年头儒家就讲究这个呢?这一招也是限制帝王权利的唯一招数。 赵川在心中冷笑。 晋国国内表面平静的政局,已经被这一颗小石头所打破,接下来就是波涛汹涌,甚至惊涛骇浪也有可能。 客星犯紫薇,又被称为客星犯帝星,出现这种天王现象,根据“天人感应”的学说,晋国将会易主。 只不过是沦落于异族之手,还是被项羽一样的人物强行灭国,或者只是正常继位,那都不好说。 “太史令是谁那边的人还不好说,不过么,桓温也好,谢安也罢,肯定会到处泼脏水,就看谁倒霉了。我料定谢家会把脏水泼到慕容伟身上,伐燕也需要借口,来说服朝堂中枢的。” 政治就是这样,有时候虚伪到家,嘴里喊的主义,手里拿着的是生意,不管怎么玩,遮羞布还是要的。 后世美利坚还不是坏事做绝?惨无人道? 但人家嘴里的口号可不是抢钱抢粮抢地盘。连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都喊出“*****”呢。 “废话说了一堆,你打算如何应对?” “稳坐钓鱼台看潮起潮落便是。”赵川异常淡定,有了地盘,还有黑科技开挂,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不去找那些渣渣们的麻烦,已经是厚道(其实是时机不成熟),若是谁敢撞枪口上,赵大官人不介意杀鸡给猴看,拿那个倒霉蛋祭旗。 “据说,皇后王穆之已经到台城(建康皇宫所在)后面的鸡鸣寺为皇帝祈福,渡过危难。你怎么看?” 听到苏蕙的话,赵川脑子里出现王穆之那一夜的妖娆妩媚,还有带着诱惑的美好身体,神情一阵恍惚。 金风玉露,襄王神女,一夜风流当真是可以记住一辈子。只可惜伊人已经陷入看不见的牢笼,他赵大官人虽然胆大包天,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敢贸然行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川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王穆之几个月前生了一个儿子,起名为司马坤。他,是不是你的儿子?” 苏蕙那双明亮却早已脱去稚气的眼睛,一直盯着赵川,如同一只猫咪盯着家里的大老鼠一样。 “你是怎么猜到的?” “以你赵大官人只肯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作风,只要让王穆之生个儿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窃取晋国的大好河山了吧?” 苏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赵川无言以对,这本不是他的初衷,但现实如此,却也难以辩驳。 “放心,我是猜的,一般人不知道,不过王穆之那边就不好说了。建康那边,我还在安排,说不定有一天会有用。这个叫司马坤的孩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确实是一步好棋吧。 我都能看到,老奸巨猾的你会看不到么?” 洛阳城里称呼苏蕙都称呼为苏先生,一来是她不喜粉黛,打扮朴素,经常男装。二来则是苏蕙的世界观被赵川极大扭曲,认为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又掌控密谍,没人敢拿她当小女孩看。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做得很好。”赵川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今天被苏蕙拿捏了,真是丢人。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要回去了。 听说明日你要带着孟姜姐姐出城,是为了什么事情?我能不能一起来?” 苏蕙的意思不是在问我能不能一起来,而是在说“我想一起去看看,特意通知你一声。” “还是不要了,怕把你吓着了。” 赵川看了看苏蕙那可怕的眼神,摸摸鼻子,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好吧。” 说完就发现苏蕙高兴着一步三晃的出了书房。 大家都是玩美女养成,而我这是养出了一个什么怪物啊! 赵川揉了揉太阳穴,他回想起第一次见苏蕙的情景,那时候对方还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也就胆子大一点,有主见一点。 结果现在呢,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下属敬畏的密谍头目和精明强干的秘书。对方身上看不到一点点同龄女孩应该有的天真烂漫,反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神秘。 “以后苏道质见到我,会不会想杀我呢?” 赵川有些心虚的想到。他对苏蕙给予了绝对的信任,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不但没虐待,甚至可以说很宠爱。 只不过,客观的效果,却是毁掉了这女孩的童年,让她太早与阴谋诡计接触,又激发了她的事业心。 哪怕现在赵川让苏蕙闲下来,当个乖小孩整天什么都不做,对方也不会乐意吧?他看得出来,苏蕙对这种事情很上心也很沉迷其中。 王穆之遇到自己,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苏蕙遇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阴谋家”,赵川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是个祸害。 第九章 这边风景独好(中) 一大清早,洛阳北城门戒严,这是件极为稀罕的事情。 赵大官人自从入主洛阳以来,认为人心如水,他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还是很受大多数人爱戴的,因此没必要整天都严阵以待,影响各行各业的发展。 北门乃是防卫中枢百尺楼所在地,这里还有好几个大型工坊,其中甚至包含一个冶炼工坊,平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军民各半,都不是普通居民。 各国的密谍混进洛阳不难,但混进北门附近则是难如登天,这里一年四季内紧外松。 万工坊的大门敞开,三辆马车,鱼贯而出,从驽马拉车的费劲看,黑布蒙着篷子,里面的东西不会很轻。 一身灰色布衣,简朴耐脏的打扮,王孟姜的发髻高高盘起,显示已为人妇。她的眼睛像是长在离去的马车上面一样,目光甚至都有些迷离。 “走吧,今天去城外,不会比你道韫姐生孩子更难。”赵川打趣了下自己的二夫人,却听对方喃喃自语的说道:“要是失败了,要亏不少钱吧,只怕用金子铸成我这么大的人都换不回来吧。” 在赵川的熏陶下,王孟姜现在对性价比,成本,易用性等概念都非常捻熟了,不然以太馆“研发”的东西,也不会远销建康等地大受欢迎。 “这年头最重要的就是人才,也就是你。以太馆有你和徐广何承天他们在,给金山银山我都不眨眼,走吧,万事有我。” 王孟姜点点头,她情绪还是不高,只是在赵川面前勉强应承着。 “以前我去堂邑赈灾,希望能救活他人,但现在做的事情,虽然很多是造福一方,但也有些是在杀人。当初与慕容恪一战后你带回的那些俘虏,很多人都断手断脚,这些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 这些时日洛阳城里谣言四起,说赵川是从地狱来的大魔王,白天是人,晚上就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怪物,一天要吃一个大人三个小孩。 而他的妻妾,都是魂魄被大魔王吃掉了的,身体里全是地狱来的邪魅什么的。跟着赵川“沆瀣一气”。 赵川本以为这是无稽之谈,让苏蕙去查谣言的源头,没想到王孟姜心中还是有想法。 心魔从来不源于外界,而是隐藏在灵魂深处。 “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去做,别人也会去做的。你来做,至少还能控制下后果不是么。刀是无罪的,制造刀的人更是无辜,有罪的只可能是用刀的人。” “嗯,我明白了。最近有些不太平呢,我能理解你脑子里的想法,但是很多人暂时还不能接受。怪异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啊。” 王孟姜是明白人,她也清楚赵川现在的处境。 来到城门口,发现苏蕙早已在此等候,她身后站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正是平日里负责抓捕城内密谍的内务府干员。 “托你的福,逮到两个鲜卑密谍,怎么处理?”苏蕙得意洋洋的对着赵川挺了挺胸。 “我知道他们的来历。 先分开审讯,不说的话,让他们俩互殴,活着的那个拿着死去的家伙的人头回去找他们的头目,帮我传个话。” 这些毒辣果决命令,苏蕙听起来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时候马车已经出城,王孟姜知道赵川跟苏蕙有公事要谈,此刻也走远了。赵川悄悄在苏蕙耳边说道:“抓到密谍的事情吩咐手下人去做就行,跟我来,去邙山脚下看一出好戏。” “就是刚才那三辆马车里的东西吗?”苏蕙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今天北门戒严,堪称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了,这么郑重,牵扯到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赵川神秘一笑,没有说话,转身就朝着马车的队伍走去,苏蕙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暗暗观察这些马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蒙着黑布,车辙很深,马车的车架都有些晃悠,里面装的定然是极重的东西。 “听说你前些日子将收集起来的五铢钱熔炼了,这些该不会是……铜人吧?” 苏蕙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没道理的。 洛阳城内本来是流通魏晋时期发行的五铢钱,来历驳杂,有藩王铸的,有晋国官府铸的,甚至还有后赵羯人铸的,大小不一,款式也不一样,给商家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当初赵川提出采用“金圆券”的方法,由于他控制了粮食,洛阳城没有卖粮食的商家,因此推行金圆券替代五铢钱的过程很顺利,海量的铜钱被收集起来堆在库房,也并未见赵川怎么使用。 而对外,赵川提出金圆券可以跟五铢钱兑换,但到洛阳买东西,只能使用粮食或者五铢钱兑换而来的金圆券。他这样不讲道理,来自建康的商人,也只好将铜钱一批批的弄来了。 当时还在怀孕中的谢道韫就跟赵川说,铜钱输入,会造成粮贵铜贱,长此以往问题很大,但都被搪塞过去,这件事也一直盘横在苏蕙心里。 “你猜中了开头,但是没猜中结局,反正无妨的,等会就知道了。” 来到邙山脚下的祭坛,这里已经有些破败了。 赵川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复刻了北京天坛公园,作为桓温祭祀司马家皇帝的祭坛,用于搬迁晋国皇帝祖坟之用,一年前就用完了,一直都没有拆掉,也没有人打理,被遗弃在邙山脚下。 “可以了,就这里吧。这是司马家迁坟的祭坛,选择此处并无不妥。” 赵大官人一挥手,马车停了下来。王孟姜和苏蕙都用探寻的眼神看着赵川,只见这家伙点点头,像是赶鸭子一样将二女往后推。 “远处看就可以了,站近了很危险的。” 二女只是略微退回几步,苏蕙还好,王孟姜面露不满的说道:“夫君在担心什么?这东西的设计和制造我全程都有参与,为何还要让我们避开?” 赵川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孟昶走到赵川跟前问道:“大当家,现在要怎么做?” 他也有些跃跃欲试。 以太馆在研究“新式武器”的确是个大秘密,但在赵川麾下将领当中却不是什么新鲜事,原因很简单,赵大官人在军中公开选拔力气大,听从指挥,忠诚度高,胆量过人的猛士! 与之相对的,却对个人武艺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求,反而提出要能识字,接受新事物能力强等等一些“怪异”要求。孟昶跟着赵川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这位洛阳之主,脑子里尽是些奇怪的东西。 “今日带来这么多人来,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赶紧的给我卸车,走一起过去,都听我指挥。” 马车后面的幕布掀开,每一辆车里面都有一根圆圆的筒子,太阳一照金光闪闪的,不说别的,这卖相就很是吓人了。 “这这这……金子做的?”孟昶的嘴巴变成O型,整个人都傻掉了。 不止是他,就连搬运的士兵们,也都陷入呆滞状态。 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铸造了十二金人是不假,但那是传说啊兄弟,有人说见过有人说没见过!别的不说,赵川在长安也呆了几年,愣是没听说金人的事情。 他们这些亲兵就更不知道了。 “若是先秦时期,这确实叫金,不过现在佛家寺庙里已经有金佛,这只能叫铜吧?五铢钱不就是用这些东西铸的么?” 赵川若无其事的说道,不屑的瞥了孟昶这个土鳖一眼。 苏蕙的眼睛里恨不得闪光,不是她贪财,而是因为她终于破解了赵川这一年以来布下的“迷阵”,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深意的,自己觉得奇怪是因为不能理解。 “收铜钱,放金圆券,就是为了这玩意?” “你说得很对,就是为了这玩意,所以我大量收铜,甚至不惜从鲜卑慕容那边走私。”赵川的语气里带着得意,建立“金本位”制度,乃是他的大招,收集金属铜只是顺道为之,不值一提。 “夫君,这东西要是弄坏了,咱们损失可就大了。万一有人要兑换回铜钱的话……”王孟姜忧心忡忡的问道。 金圆券这种东西,实际上并不能独立存在,它之所以坚挺屹立不倒,是因为赵川准备了海量的铜钱来应对,或者说,大家认为他这里还有海量的铜钱。 “铜嘛,实在不行的话再回炉就是了,万事有我呢。” 看着赵川和王孟姜在一边大秀恩爱,苏蕙冷哼了一声,语气不悦的说道:“和孟姜姐你侬我侬的回府邸吧,别在邙山脚下丢人。你有什么名堂快点使出来便是。” “知道了,没看到孟昶他们忙得满头大汗吗?孟昶,把铜管放到木架上固定,还有轮子,把轮子装上,八个人一起抬下来,这玩意沉得很。” 孟昶不信邪,一个人抬了下铜管,发现那玩意居然纹丝不动,心中大囧。 八个亲兵外加赵川在一旁指挥,总算是把三个圆筒安装在了三个木架上,放成一排。 圆筒中间是空的,内壁打磨得很是光滑,黑乎乎的洞口散发着幽光,让人一阵心悸。大家都是当兵打仗的,一年前跟鲜卑慕容死磕,鬼门关里进进出出的,生存直觉锻炼的无比强大。 就算赵川什么都不说,在场的人包括苏蕙在内,也知道这三具不知道为何物的器物,定然是用来杀人的大凶器。 “喂,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苏蕙凑到赵川身边小声问道,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这玩意用昂贵的铜铸造,定然价值非凡。 “叫超强无敌神威将军,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给我说人话!”苏蕙气鼓鼓的踢了赵川的小腿一下。 “嘛,那就叫神威将军吧。我还特地想了一句诗,叫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镇家乡,如何?” 想到一个梗,赵川说得眉飞色舞,却发现苏蕙和王孟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夫君,你今天不会是被什么魔鬼附身了吧?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真你个死人头啊! 看在王孟姜劳苦功高为自己主持以太馆的份上,赵川就不跟她计较这些了。 “孟昶,把丝绸包着的火药装进神威将军里面去。” 哈?这些丝绸包着的东西是火药?孟昶感觉在赵川身边干活真是太危险了,偏偏这厮还不提前打招呼。 “装火绳,从这个孔里面穿过去!” “装弹药,对,你脚边上那个圆球,用这个木杆顶到神威将军里面去。” 孟昶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终于还是把赵川吩咐的步骤弄好了。 “孟昶,现在传我军令,等会负责点火的人,升一级到伍长。其余的人退到十丈以外!” 居然是军令!居然还会官升一级! 孟昶手下几位亲兵面面相觑,机遇与风险并存,那不是在说,点火是一项极为危险的事情? “大帅,我愿意点火。” 居然是苏蕙手下密谍王石头的大儿子! 他们一家都在赵川手下做事,堪称是铁杆狗腿子,二儿子还小,在洛阳书院读书。 “去吧,点燃火绳以后,赶紧的撤到我站着的地方,撒腿跑便是了,明白吗?” 赵川一边后退一边递给这家伙一道火折子。 “所有人,捂着耳朵,微张嘴!不要说话!” 王石头的儿子跑过去了! 火绳被点燃了! 点火者迅速后撤,学着其他人,捂着耳朵,张着嘴! “轰隆!”一声巨响,神威将军所在的地方冒出一道火光,天地变色! 炮口中的弹丸飞奔向祭坛中心的“天坛”,将其彻底粉碎,威力十分惊人! 而神威将军则是木架粉碎,甚至整体朝后退了一步左右。 如果说刚才孟昶等人只是被黄灿灿的“铜管”所吓到,震惊于赵川的“土豪”的话,那现在几乎是要对赵大官人顶礼膜拜了。 要是一年前有这玩意,不说多的,只要有几十门炮,鲜卑慕容的人来多少收多少! “刚才第一发效果还行,下面接着谁来试试?” “老大,我去吧。”孟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那行,去吧,跟刚才一样,叫个人给你帮忙。” 说完赵川和王孟姜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间都是觉得如释重负。 第十章 这边风景独好(下) “终于……告一段落了!” 王孟姜躺在浴池里,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动也不想动,清秀的面庞因为温热的蒸汽而变得嫣红。月光照在她白玉一般的身体上,散发着洁白的光芒。 忽然,王孟姜在黑暗中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淅淅索索衣服落地的声音,随后扑通一声入水,她身边就多了个人,多了个男人。 “夫君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现在是我在洗澡,等会才轮到你呢。”尽管嘴上这么说,王孟姜却没有挪动身体的意思,反而在水下握住了赵川的手。 听到自己二夫人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赵大官人觉得有点好笑,又很是心疼,一时间竟然忘了开口。 “库房里的铜钱,我算了下,除去火耗,大概还能铸十几门炮,多点或少一点,这些够用吗?” “不够用,但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危险,我会接手这个项目的后续,你就不必操心了。”赵川一边说一边轻柔的把王孟姜搂在怀里,没想到对方哗啦一下从浴池里站起来,白花花的身子晃得赵川头晕目眩的。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没做好吗?”脾气一向不错的王孟姜居然因为赵川的一句话就炸毛了。 赵川没也想到对方居然会反应如此激烈,他连忙将自己的二夫人拉到浴池里,耐心的解释道:“以前跟你说过的,铜的冶炼性能很好,延展性和可塑性也好,所以做炮管还是很安全的,我不担心会炸膛。 但是铜太贵了,这是可以直接作为货币的东西,用它来铸造炮管,能实现的规模实在是有限。所以下一步我打算铸造铁炮,然而生铁脆,熟铁软,要怎么才能铸好炮管,不仅需要摸索,还是个麻烦而危险的事情。” 听到赵川的话,王孟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想帮你,一看到你孤独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好过。道韫姐她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我知道你的来历,所以才更心疼你。” “要起风了啊,我就想你到现在也不想要孩子,是因为害怕耽误以太馆的事情吗?” “对啊,你出征太原那会,我一直很自责为什么先去弄那些肥皂啊,香水啊之类的没用东西。要是多弄点火器出来,你就不会打得那么辛苦了。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会一去不回。 后来你一直在念叨铜炮管的事情,直到最近才弄出来,今日看效果,你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吧?”王孟姜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也顾不得湿漉漉的头发了。 “昨夜收到了家里来的信对不对?晚上在后院那里哭的人是你吧?” 王孟姜点点头,沉默了半晌说道:“家里问我是不是失宠了,还是……房事是不是有问题,问我为何现在还没子嗣。很多事情没办法说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求你,现在孩子应该已经出世了吧,就跟道韫姐一样。” “夫妻之间,贵在同心同德。”赵川一个公主抱,就将王孟姜抱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王孟姜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难以抑制。 “现在就和你造小人。” “别,你想要我服侍你的话,我去房间准备一下,别要孩子,以太馆还有好多事没做完,我有身孕了没人帮你了……” “不要了,今天就让我当一个采花贼吧,让我们之间有血脉延续。” 赵川的语气带着邪魅,王孟姜已经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搂着赵川的脖子,两人来到浴室一墙之隔的“桑拿间”,黑暗中就迫不及待的融为了一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孟姜妹妹,你觉得如何啊?” 很久之后,在王孟姜的厢房内,赵川跟自己的二夫人十指紧扣,睡在床上抱一起说悄悄话。 “很好的词,但是这个时候说,总让人感觉有些下流呢。”王孟姜在赵川嘴唇上啄了一下,撒娇似的说道。 夫妻之间,很久没这么尽兴了。只是王孟姜暗想,万一真的有了怎么办,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去以太馆主持日常吧?所谓的科学技术,是赵川在乱世立足的根本。 一想到这里,今夜的喜悦与兴奋,都暗淡了很多。 咚咚咚!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赵川,快给我出来,有急事!” 门外传来苏蕙的声音。 呃,世间最煞风景的事情莫过于此。 换做是以前,或者前世,赵大官人跟老婆玩心肝宝贝游戏,就算白天也没人打扰啊。现在人的地位上来了,自由也没有了,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去吧,苏蕙她也很不容易啊,人家什么心思,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这不是还小么?”赵川言不由衷的说道。 他心想如果是这时代的人也就罢了,毕竟禽兽不少,荤素不忌。而自己来自后世,总不能对十一岁的小女孩下手吧? “你去打听下,洛阳城里有谁敢把苏蕙当小孩看,普通人根本不怕你赵大官人,但一说到校事府,说起苏蕙,无不谈之变色的。 还有个说法是苏蕙把洛阳城每家每户的男女平日穿什么内衣都弄清楚了。连谁家养的狗咬过人都知道。” 你这算是夸奖么?赵川白了王孟姜一眼,穿好衣服就出门了。他走了以后,王孟姜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一瓶药,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了回去。 女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既然今天情到浓时,有心想要孩子,那就顺其自然吧。 赵川一出来面色就不好看,不过他倒不是要迁怒给苏蕙,而是感慨很多人不长眼,故意败他的兴致。 一路上遇到几波宵禁巡逻的士兵,刚刚准备上来盘查,一认出苏蕙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连凑都不凑过来就逃之夭夭了。 赵川皱了皱眉头,石越说的王者之师,说好的细柳营作风呢?(细柳营是西汉典故,周亚夫的部队军纪严明,在外只认军令不认皇帝,也为日后的祸端埋下伏笔。) 其实赵川不知道的是,别人看苏蕙,正是大人看小孩的心态。小孩子手里有了四十米大砍刀,又是个脾气不好的主,有时候没办法讲道理,能躲开就躲开才是王道。 反而是赵川这样的主公爱惜羽毛,又长期在底层混迹,人情世故很捻熟,做事有分寸。遇到这样的人,只要你是按规矩办事,对方就不会秋后算账。 校事府的地牢里,两个全身都是水渍,但看起来毫发无损的中年人,正绝望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苏先生,口供已经录好了,都在这里,是分开审讯的,应该没有串供的可能。” 两个校事府的干员,手里各拿着一叠纸,似乎是这两人的口供。 “放书案上,你们出去吧。” 赵川翻了翻犯人的眼皮,大概是被吓到了,人应该没事,而苏蕙翘着二郎腿,不雅的坐姿,兴致盎然的翻看着口供,嘴角露出让人心悸的笑容。 “你这家伙没死在女人肚皮上,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啊,看看吧。” 苏蕙一面对赵川冷嘲热讽,一面将手里的纸递给对方。 为了慕容雨而来的?造谣制造混乱只是顺道为之?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卢偃。” 赵川用小刀滑开了其中一个手臂上的动脉,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反正这里没有止血的东西,早晚也是个死,看你怎么选择咯,迟了的话,想救也没办法救呢。” 赵川的果决让苏蕙大吃一惊,她原以为又可以见识到某人那精湛的审讯技术,没想到赵大官人倒是相当的简单粗暴。 “啊,不要,不要,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们只是邺城的普通泼皮,拿了点钱给官府办事而已,就是打听下慕容雨公主的下落,然后再放点谣言出去,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居然还是跟口供里的一样!似乎真的审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苏蕙,他们家里有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你派人去邺城查一下。” 赵川把手中的口供递给苏蕙,又对那个割伤了手腕的俘虏说道:“你回去,告诉跟你接头的人,慕容雨现在正在以太馆附近的一处小别院里,相信你已经知道是哪里了,滚吧。” 那位手腕割伤了的,离开连滚带爬的出了地牢,校事府里也没人阻拦他,就让他这么离开了。 “那么,他已经用情报买了自己的命,你呢?你打算用什么来买命呢?” 一个人有时候可以很硬气,砍手砍脚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又会很怯弱,因为看得到生的希望,其他的东西在求生欲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当然,我没有依据。 整个邺城的人都知道,慕容俊当年想把慕容雨许配给范阳卢氏家主卢偃,只是慕容雨公主不愿意嫁。邺城内有传言称卢偃对慕容雨的绝美身姿念念不忘,鄙人猜测,此次背后出手的,必定是卢偃。” 诶?没想到剩下这位,还真是有些头脑呢。 “你们两个应该有分工,刚才那个家伙去找慕容雨的住所,你来散布关于我的谣言,对吧?”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汉子。 “在下金熙,并不想这样碌碌无为的死去,大丈夫要死得其所。你若是信我,我把卢偃诓骗到洛阳任你发落,如何?” 赵川又是被震得七晕八素,没想到这次还能发掘一个人才。 不说编造谣言编得惟妙惟肖,就说他身陷囚笼这份急智,也相当不简单了,这一刻赵川竟然起来爱才之心。 “背主之人,言而无信。今日可以背叛旧主,岂不知他日会背叛新主。这种人,留不得,留了就是祸害。” 苏蕙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让这位叫金熙的汉子,恨不得暴起杀人! “主公,在下是有野心不假,但主公也不是常人,主公在一日,在下又岂会有非分之想!” 金熙连忙跪地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啧啧,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这个金熙,不是普通人呢,可惜了。 赵川轻叹一声说道:“无妨的,你起来吧,先回邺城,找到卢偃,然后告诉他,慕容雨现在整天以泪洗面,常常被赵川凌辱。 赵川喜怒无常,又对当年之事心怀怨恨,常常变着法子折磨慕容雨,她现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你找到她以后,她请求你带消息回邺城找卢偃,务必要想办法救她出来,明日子时,我就会将她的血书交给你,然后你再逃回邺城吧。” 苏蕙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赵川,一个人能自黑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苏蕙负责监视着慕容雨,自然是知道详细情况。 啧啧,这女人哪里还有公主的样子,服侍男人很是用心,房事花样百出,地道的外室作风,苏蕙相当不齿这个女人!她要是进了府邸,赵川家的后院绝对不得安宁。比起长安君这个傻蛋,那女人“心机”重得很。 明明是慕容雨主动求“临幸”,在赵川嘴里却是反过来,他成了个欺男霸女的色中恶鬼,苏蕙真不明白赵大官人的脑回路是怎么个情况。 “是,主公,在下知道怎么做了!”金熙对着赵川一拜,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卢偃卖掉了。 “先别叫主公,等这件事做完之后,再叫也不迟的。”赵川摆摆手,他已经没有继续跟金熙对话的心思,这手势就已经是让对方快滚不要脏了自己的眼睛。 金熙走后,苏蕙忧心忡忡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强调忠心和品德吗?孟昶不就是例子么?他不是你铁杆小弟能升这么快?你为何要引狼入室?这金熙一看就是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无妨的,坏人有坏人的用法。卢偃这家伙,异常狡诈,只有金熙这样的坏人,才能跟他周旋,此时我已经有主意,你不必多心了。” “哼,随便你。”苏蕙打了个哈欠,跟在赵川身后,只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第十一章 风波起(上) 秋去冬来,洛阳城内波澜不惊,不过还是发生了两件不算大事的大事。 第一件,乃是以太馆的馆长,赵川的二夫人王孟姜有喜了,已经不再主持日常工作,回府邸养胎去了。 王孟姜不仅“知识渊博”,而且脾气好,待人谦和,又能虚心接受意见,在以太馆内很受敬重,她这一走,馆内的各类研发都陷于停滞状态。 然而却没有在信任度和能力上都满足的人去接任,赵大官人只好亲自接手以太馆的研发工作,抓大放小,让何承天和徐广这对舅舅外甥负责一些民用器具的研发。 比如曲辕犁! 犁是一种耕地的农具,它是在一根横梁端部安装厚重的刃构成,这是犁的基本原理。 犁通常系在一组牵引它的牲畜或机动车上,也有用人力来驱动的,用来破碎土块并耕出槽沟从而为播种做好准备。 古代没有机车,所以犁+耕牛是农耕模式的标准配置,没耕牛的话只能靠人力,一年下来简直是苦不堪言。 至于肥皂香水什么的,已经是成熟产品,增加新的种类不是难事,只需要选择不同的花卉和香料种类即可,香料,颜料的研究,在中国古代是一项持续很久的工作,无论朝代怎么更替,几乎就没有中断过。 第二件嘛,则是赵川派出的“勘探队”,在河东查出铜矿,铁矿若干,更是发现“石炭”矿坑,也就是传说中的煤矿,随即,这些矿场被宣布洛阳官府所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 这天,赵川洛阳府衙的后院内,石越,窦韬,朱序,董润等大将都在,地上有数不清的木块,雕刻成兵人或马匹的形状,背面或写着“刀盾”或写着“弓箭”,有极少一些还写着“掷弹”。 “董将军,请你回忆一下,当年冉闵惜败于慕容恪,你所知道的战役过程是怎么样的。你来说,我们用兵人来布阵。” 本来董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但想到赵川现在弄的东西也是新奇,时隔多年,悔恨的心思也淡了,于是开始叙述当年的往事。 “对,慕容恪一万甲兵居于中军,不过天王(冉闵号为武悼天王)麾下精锐乃是一支浑身马铠的重骑,直接将甲兵凿穿。 燕军开始败退。天王不知是计策,继续追击。很快又遇到和之前相同的情况,步兵方阵再次被凿穿……” 赵川等人一边听,一边在地上布阵,仿佛极小号的秦始皇陵兵马俑,不过这些木块倒是粗糙了点,太过山寨了。 “董将军请看,当时情况是否如此画面一般,兵力配属是否跟当时印象一致。” 刀盾在前,长矛在后,弓箭手在两翼,董润点了点头说道:“是那么个意思,大当家真是天生当将军的料,这种办法也能叫你给想出来,以后绝对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 董润不动声色的拍了赵大官人的马屁,后者摆摆手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继续说正事吧。” “好的,大当家。后面一共打了九战,每次都是重骑冲击,燕军的甲兵溃散。这让天王忘记鲜卑慕容本身就产马,骑兵众多。当第十次交战的时候,情况就很有一些不对劲了。” 董润说起当时的战局,冉闵故技重施,继续冲击慕容恪本阵,但对方却将轻骑用铁环练起来,跟冉闵交战的时候,即使难敌重骑冲击,亦是把对方速度降下来了。 “关键是两翼的轻骑兵,正当天王麾下铁骑失去速度的时候,早已在两侧埋伏的轻骑,狂奔而来,将失去速度的重骑冲散,天王打算骑马逃回步兵本阵的时候,战马中箭而死,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赵川跟石越两人对视一眼,感情他们遇到的铁拐子连环马,还是后来加强版的,前期的连环马并没有什么铠甲。 众人一起还原了冉闵战败的战场局势,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年代还没发明步骑协同的战术,那需要一些精细的微操作,古代武夫识字率不高,想要玩出这种战术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慕容恪也不能免俗,他只能将步兵方阵作为诱敌的“肉盾”,而骑兵作为杀手锏。 至于冉闵就更差了,骑兵与步兵作战脱节,基本上是骑兵将对方大阵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步兵再冲进去扩大战果的传统类型。 这一招对付不产马的汉人军队可以,但对付鲜卑人就不行了。 “田忌赛马的故事听过没?” 赵川这话问得众人都面面相觑,大凡读过一点书的人,对这个都不会陌生吧? “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石越肚子里是有货的,只是他想先听听赵川是什么想法。 “慕容恪打仗很稳,他知道冉闵有一匹最好的上等马,而自己的中等马和下等马都优于对方。于是,他就用自己的下等马和冉闵的上等马跑,消耗对方体力。 然后再用中等马阻挡对方上等马的跑道,让它不能舒服的跑起来。 最后再用养精蓄锐的上等马,和冉闵累得快趴下的上等马跑,自然是大胜而归。” 此时石越等人心中都有个荒谬的念头,赵川这么说不假,但冉闵的“下等马”和“中等马”是死掉了么?就在一旁看戏? “慕容恪示敌以弱,让冉闵的骑兵和步兵脱节,这才是他获胜的关键。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鲜卑慕容麾下精锐骁勇善战,就算不用诡计,冉闵对付起来也是够呛。” 赵川的说法让董润有些无地自容,但对方说得没错,冉闵那时候派重骑出击,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冉魏继承自石虎的后赵,民生凋敝,各种社会矛盾交织,军中也不例外。 只有迅速击破慕容恪,士气大振之下,才有可能扭转战略不利的局面,这也是战场之外的考量。以前董润不懂得这些,来洛阳以后看赵川办事颇有章法,才慢慢领悟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东西。 “主公,恕我直言。上次慕容恪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后再对上,我们的奇兵招数估计不好使了,对方一定会严密防备的,到时候在兵力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要怎么办?” 石越说出心中的疑问,这也是赵川麾下其他将领所担忧的事情。 上次人家把你当幼虎,或许还存了轻视之心,但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无论是谁,都会把你当吊睛白额大虫(很凶恶的大老虎)来打。 “化繁为简,攻其一角,逐次推进,分割包围。用这一招就行了,你们看着。” 赵川指挥众将把木头棋子摆好成方阵,详细说明大阵是怎么运动。 说起来也很容易,左翼方阵直接将对手击溃,左翼的预备队骑兵,绕到对手侧后扩大战果,随后左翼方阵旋转,依次吃掉相邻的敌方方阵,而中军保持战线不动,吸引敌方主力。 石越像是看到了一个魏晋时期的赵括,心中暗自揣测,这家伙之前几次是怎么打赢强敌的? “主公,我问一句,我们如何保证左翼方阵击溃对手,造成混乱呢?这种局部的多打一固然是好,但一旦左翼失败,我们不是会被对手顺藤摸瓜的反杀吗?” 他说的这些固然是从原理上说没问题,但实际上么……差得太远了。 听到石越这样说,赵川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拿破仑同学的经典步兵骑兵大炮的协同作战学习一下啊,现在这样我很难跟你们沟通的。 他总算能理解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是如何感觉痛苦了。 赵川又把地上的棋子小人摆弄了一下,怎么把纵队变薄,一队变三队,迂回包抄,耐心讲解,石越等人总算明白了赵川的苦心。 只是仍然有些问题无法解决。 比如遇到骑兵大规模冲锋怎么办,这不是少数情况,甚至是除了晋国军队以外,其余的对手,基本上都会这样先莽一波试探下对手的实力。 比如中军顶不住压力,先崩溃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目前还没有办法。总之,我们是要找出一套能正面对地,在野外也能战而胜之,甚至兵力劣势情况下都能反杀的办法。” 赵川终于说出今天把众人召集起来的目的。石越等人是他麾下比较有能力和想法的,这些人都不能接受的东西,那就不需要拿出来说了。 先在小范围确定一个基本方案,再推广征求意见,这是成熟稳重的办法。 “上次我在灌木丛中观察战局,发现鲜卑人对于车厢的战法,很不适应,不如我们打造一些功能特殊的车厢,一来可以当做储粮运粮的工具,二来可以作为战阵的阵脚。 外部用铁皮包裹,可以防火。设立弩箭射击的窗口,平时关闭。最重要的是可以用来储藏火药武器。” 石越这个点子很好,事实上,从宋代开始,汉人失去养马之地,失去了用骑兵和游牧民族正面交锋的能力之后,可以组成车阵的车厢,就成为了对抗骑兵的犀利工具而被反复使用。 离赵川这个时代近的,有刘裕北伐,用却月阵大破燕国三万铁骑,远的,宋代南宋对抗蒙古骑兵,车阵是唯一能在野外保命的东西,重要性已经无需赘言。 “这些车厢需要什么功能,做多大比较好,写个东西出来给我,现在我主持以太馆了,军备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赵川拍拍石越的肩膀,对他的提议欣然允诺。赵大官人的样子给了石越一些信心,似乎觉得自己的主公也不太像是个纸上谈兵的人物。 石越出身关中,对这块地方的风土人情非常了解。关中民风彪悍,喜欢拳头说话,不喜欢墨迹。赵川当年是长安长袖善舞的大当家,手段很灵活,江湖经验丰富。 这种人怎么也不太像是会纸上谈兵的人,只能说,他又有了新的底牌,你永远猜不透他手里还有多少张牌。 幸好这种人不是敌人,不然有够麻烦的。石越对赵川这个人越发的敬畏,他还年轻,未来没有上限。 “你们回去都想一想,冬季正好农闲,过几天我就会重新整军,裁撤掉一些旧编制,设立新军,到时候你们本部人马可能会有所变更,提前通知你们一下,都散了吧。” 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开,赵川走上府衙的居室,卧房里点着“暖气”。 厨房里的隔间有烧煤的炉子,带排烟的烟囱,用铁管连接着三个屋子。通过水蒸汽把屋子弄热乎,跟后世的取暖片类似。既可以保证做饭做菜,又能保暖。 “芊儿,来爹爹抱抱。” 赵川的大女儿已经两岁了,乃是郗道茂所生,此时她娘亲正在教她认字。 “你以前不是说女人跟着男人就行了吗?为何这么早教芊儿读书呢?她才刚过两岁,早了点吧?” 看到郗道茂无比认字的教两岁女儿读书认字,赵川简直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女性能顶半边天,这话是你说的吧?”郗道茂白了赵川一眼,俏皮中带着妩媚。 好吧,女人就是这样,没结婚以前,没孩子以前,有孩子以后,这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生物,赵大官人已经领教多次了。 “芊儿困了,我叫奶娘过来给她喂奶。” 郗道茂召唤了一声,郗家来的奶娘就将已经昏昏欲睡的赵芊抱走了。 赵川坐到她对面,两人隔着书案,四目相对,郗道茂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怎么了?家里有人欺负你么?”赵川沉声问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妇人之间的矛盾,自然会用妇人的办法处理,是家里来信了。 军国大事我不懂,也许父亲并非是要我明白,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郗道茂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正是郗昙写给自己女儿的亲笔信。赵川小心将信纸拿出,一页一页的读起来。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到特别的表情,郗道茂的心七上八下的,她只看了第一页,并不知道后面写了什么。 “那次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或许并不完全算是悲剧,祸兮福之所倚,古人诚不我欺啊,你也看看吧。” 赵川把信又递还给郗道茂,眉头紧皱,满脸愁容。 第十二章 风波起(下) 当着郗道茂的面,赵川不肯装怂,脸上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被谢家一波骚操作吓了一跳。历史已经跟前世完全不同,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运行着。 矛盾依旧是矛盾,石头也不会变成鸡蛋。赵川不禁感慨,桓温虽然是猛虎,然而淝水之战大放异彩的陈郡谢氏也不是吃素的。 难怪近期谢道韫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难怪桓温近期如此消停,原来是他麻烦缠身,不得不回荆州避开流言旋涡了。 郗昙在信中告诉了赵川这样一件事情。 此次晋国太史令上书说观测到“客星犯帝星”的天文现象之后,根据天人感应的学说,对皇帝司马聃上书说晋国国内要变天!至于是怎么变天,这个“客星”又是指的谁,则是只字未提。 此后这位太史令大人闭门谢客,直到死都没有再提起这次上奏。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此消息一出,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不是信息畅通的现代,而是消息闭塞,天人感应学说占据主流的古代(外国亦是如此)。 此说法若为真,要么是胡人扣边,将要攻陷建康(这目前看似乎是无稽之谈,事实上东晋和它的历任继承政权,一直撑到隋朝,堪称是老而不死的典型),要改朝换代,将司马家由皇族变为阶下囚。 这种说法主要是在民间,因为胡人的凶狠残暴,从北方南迁而来的移民深有体会,而长江天险并非完美无缺,只要失去两淮防线(此时已经残了一半),长江被突破只是迟早的事。 隋灭陈,宋灭南唐,蒙古灭宋,解放战争渡江战役无不说明了仅仅靠长江是守不住南面半壁江山的。 而朝堂之上,则是另外一种说法,因为他们得到的信息更多,对事态了解也更多些。朝堂之上,官宦之间,所流传的消息只有一个,那便是,上天示警司马氏,桓温要篡位了! 然而随着年轻的皇帝司马聃不表态,此流言是愈演愈烈,简直是让桓温如坐针毡! 他是要篡位不假,但这个时候篡位,不明摆着他就是那“客星”么?连人家王莽当年都知道拼命刷声望,刷到极致才做改朝换代的事情,这流言一出,让他桓温如何自处? 这就好比一个人去小区内偷电动车,但一进去就有通告说近期有小区外的陌生人偷车猖獗,各位业主请小心防范云云,这个人此时还敢下手么?只怕最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被保安盘查吧? 桓温也是这样,他是希望改朝换代,但不希望把自己搞臭!目前而言,桓温的角色是“东晋保护者”,如果坐实了“客星犯帝星”说的是他,那么,史书可不会管他这么个权臣开心不开心,肯定往死了去黑。 一如丹青史书对司马懿司马昭的评价一样。 周公恐惧留言日! 熟读典故的桓温,这时候也不得不退避三舍。谢家的阳谋,不得不说很有效,也很是时候,明知道是个大坑,桓温也得捏着鼻子去跳。 没办法,人家周公旦堪称是开创周朝八百年的最大功臣,顶多后面加个之一,这功绩他桓温可比不了,而且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人地位一样,可周公旦那是真被诬告,自身是没有谋反自立之心的。 而桓温自己则是有贼心有贼胆,也确实在布局,只是时机还未成熟,谢家虽然借题发挥,给他挖坑,却当真没冤枉他。 周公,姓姬,名旦,乃是周文王少子。从小就有人说他贤明(根正苗红),一直辅佐其兄武王伐商,奠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 等武王病重,安排身后事,在遗嘱里面交代让周公旦“取而代之”,但册子被藏在金匮中,无人知道。(史书认为是周公旦“佯作不知”) 后来武王病死,太子成王年幼,周公旦顺理成章成为辅政大臣,管理诸候及朝政。 再成王的两个叔叔管叔、蔡叔图谋不轨,但是忌惮周公旦这个定海神针;所以反而散步流言,说周公旦图谋不轨,不久以后就会篡位。 年幼的成王将信将疑,于是周公旦为了避嫌辞了相位,避居在东国,整天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有一天,狂风大作,雷鸣闪电,雷击中了金匮,让成王见了册文,这才知周公旦忠心耿耿,于是将其迎归相位,同时诛杀了管叔、蔡叔,这才让周室转危为安。 当然,这是古人的说法,其中疑点甚多,成王是不是那么“生性多疑”,周公旦是不是那么“公忠体国”,他是不是有“以退为进”这种念头,都不太好讲。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篡位这种流言的压力下,连周公旦这种“圣人”都要退位让贤以避嫌,这种庞大直戳脊梁骨的舆论压力,也不是桓温能抗衡的。 于是桓温辞去大司马和丞相的职务,暂时由皇叔司马昱接替。他则是带着亲信离开建康,前往老巢襄阳,以避开舆论的指责。离开中枢,那些指责他篡位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 不过桓温仍然担任着十几年都没换过的荆州刺史,顺便带着部队移防襄阳、樊城一线,编练新军。 桓温一离开,对他的指责和谣言立刻就消失了,那么客星犯帝星,总要有个人出来背锅吧?谢安上了一道奏书,指明客星乃是从北方出现,又不见东井(在古代星象中代指关中),应该是鲜卑慕容有南侵之意。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朝廷上下与百姓们的心理预期,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桓温的荆州镇(西府),与王谢等世家的扬州镇(北府)闹起来。 于是建议北伐鲜卑慕容的奏书如同潮水般涌来,司马聃清一色的留中不发,那些都是些口水文,愣是没有提到最关键的部分:谁领兵?哪一部出兵?打哪里?怎么打? 声势造得差不多了以后,又是谢安出来上了一道平戎策。 其一,派干员入洛阳,让赵川支持北伐的粮草,如果对方不乐意,那至少也要稳住,让他不要出兵袭击晋军的补给线。 其二,让桓温出兵襄阳为一路佯攻,吸引关中苻家的注意力,让苻家无法调兵与鲜卑慕容合流。 其三,建议徐州刺史谢石(也就是他的五弟),担任北伐军统帅,从徐州和寿春两处出兵,横扫淮北那些依附于鲜卑慕容的势力,顺着运河到荥阳,与荥阳守军汇合后,合兵一处攻打枋头。 谢石很嚣张,似乎谢家有了力量就要为所欲为,但谢安的作风很稳健,把朝堂内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使得谢家出师有名,这就是文臣的力量,这就是占据朝堂中枢的好处。 郗昙在信中言辞恳切,让郗道茂转告赵川(其实就是直接劝说赵川),不要直接跟谢家撕破脸,但也不要言听计从,俯首听命被对方掌控,更不要跟鲜卑慕容合作,以免留下晋国未来讨伐的口实。 赵川放下信纸,看着郗道茂如花的俊俏脸蛋和妖异的银色头发,感慨的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次真是沾你的光了。” “其实父亲未尝没有为家族留一条后路的想法,想孟姜乃是天之骄女,其父王右军(王羲之)又是朝廷重臣,为何肯让孟姜妹子跟你一起到洛阳来?其实大家眼睛都不瞎,江左,已经是越来越乱了。” 郗道茂倒不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面子,郗昙作为郗家这一房的掌门人,自然是考虑得比常人多一些,又岂会只是因为心疼女儿就把建康的机密事和盘托出告诉赵川?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天想做什么,地上的人是没办法改变的,我们只能做好自己。我等会要去校场一趟,晚上等我回来。” 外面天寒地冻,郗道茂将黑色的大氅披到赵川身上,心疼的说道:“我弄点好吃的,等你回来。宅子里那么多女人,其实都是围着你转。 若是没有你,虽然不至于打起来,起码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洛阳城若是没有你,你麾下那些将领,有关中的,有江左的,还有两淮的流民,没有人可以让这些人齐心协力渡过时艰。 所以你有时候把自己看得重一点不是坏事。” 这话不止是谢道韫说过,就连王孟姜等人也说过。看来确实是这样,女人都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但聪明的女人也会审时度势,判断当前什么事情是主要矛盾,什么事情是次要矛盾。 从这个角度看,赵川是幸运的。 “我明白了,这两年接连有几个孩子出世,我这个当爹的又怎么会轻易赴险呢。” 赵川告别了郗道茂,出了厢房,发现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 “谢家,应该已经出兵了吧,打算分进合击,来年春天再聚兵荥阳吗?” 脑子里出现临走前跟谢玄会面的场景,赵川有所顿悟,看来是谢玄及时把自己的信息传递给了谢安,谢家推后了攻打鲜卑慕容的时机,采用的方法也更加稳健。 扫除藩篱,逐次推进,集中兵力,决战枋头。略一思索,赵川就明白了谢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来说去,谢安既是想利用冬季的农闲时节打下一块地盘,巩固淮南淮北的统治力度,又想趁机把鲜卑慕容渗透过来的大小势力趁机料理了,保证日后补给线的安全。 这样一来虽然是安全系数大增,但也失去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战役突然性。而且这样一来,却是过早的暴露自身实力,对付一般人没问题,但如果对手是慕容恪慕容垂兄弟的话,情况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 一边想一边走,老远就听到城北校场训练的喊声。 齐步走,正步走,线性队列……来到校场,赵川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大学军训的光景。 在对方出现火炮武器之前,他所训练的队列,是超越这个时代制度,因为能打出霰弹的“火铳”,图纸已经拿到了,制造办法也知道了,只需要一样样把所需的东西配齐就行。 到时候洛阳可能地方不够大,需要大力开发洛水以南的地方,然而那个地方防卫不算很严密,则需要赵川夺得淮北之地,可以说这些事情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摆在眼前的现实是,灰尘不扫,不会自己跑掉。不跟各方势力的大军正面较量并且获胜,是不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正当赵川看着操练的队列发呆的时候,他看到孟昶和石越两人正在分别指挥两百人(百人一个方阵)的队伍在对打。 不出意外,石越很容易就完成队列变幻,分割包围,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到处都是被打得嗷嗷叫的士卒,多半是孟昶这边的,他还亲自上阵了,可惜完全不是石越的对手。 学习过的,和没学习过的,就是不一样啊。 赵川在心中感慨,让士卒们都散了回去喝点姜茶,把鼻青脸肿的孟昶和脸上带着淡然笑容的石越拉到一边问话。 “怎么样,孟昶,输得还算心服么?” 当然不心服,只是也没办法说啊,输了就是输了,孟昶虽然年轻气盛,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石越,孟昶是个死脑筋,你别欺负他,跟他说说你是怎么赢的。” “是,主公,那天我回来想了一下,觉得主公的军令有些繁琐,所以简化了一下,但精髓还在,是这样的……” 石越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开始比划起来。比起以前赵川说的,这位麾下首屈一指的聪明人,简化得非常妥当。 斜阵蚕食法!从边缘开始,就像是虫子肯树叶一样,在极小的区域内形成极大的优势,接着侧面配合正面,滚雪球一样撕开对方阵型的缺口,然后这个方阵就被击溃。 败军反向冲击自己人,造成混乱之后,石越手下的方阵又靠上来了,敌人的这个方阵溃败的速度会比之前更快,然后就是一路击穿敌军阵型。 连孟昶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都看明白了,只觉得简单精妙。而赵川和石越两人对视一眼,石越眼中却看不到得意,因为这个方阵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赵川还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第十三章 牢饭很好吃的 中国从古至今流传着一个说法,那便是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苦,年都是要过的。赵川从校场出来,发现苏蕙一身灰色的袍子,看上去很是不起眼,撑着竹伞在营门口等他。 不知为何,赵川看到这一幕突然很心酸。 如花似玉的年纪,因为管理着情报和密谍,所以总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别的孩子都还在幻想美好生活的时候,苏蕙早已见识过人世间各种类型的尔虞我诈,变得心智坚韧。 “走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赵川解下肩膀上的大氅,裹住苏蕙瘦弱的身子,对方本来想要瞪眼瞪回去,看到赵川认真的表情,身子又软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让赵大官人将她搂在怀里。 “大鱼已经入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呢?” 苏蕙没有忘记正事,在赵川耳边沉声问道。 “没事,他必走洛河渡口,那颗钉子已经被我拔了,今夜我就出发,洛阳城里就拜托你主持大局了。” 赵川把食指上的银色指环递给苏蕙,对方没有犹豫就收下来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很多夫妻都比不了。 “我明白了,邹媚儿武艺高超,让她跟着你吧,我在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为了更好的照顾“弟媳”邹媚儿,也为了苏蕙的名节着想,谢道韫将苏蕙和邹媚儿两人安排在赵川府邸隔壁的院落里,仆人小厮一应俱全。 至于慕容雨,赵川的妻妾们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她们是不会让这个女人进家门的。她们能接受长安君这个鲜卑女子,是因为对方毫无心机没有威胁,这不代表她们对谋略出众的鲜卑公主毫无戒心。 “我本来是担心你得意忘形了。现在看来,你还是挺上心的嘛。” “嘛……毕竟多事之秋已经来了,把这个隐患剪除,怎么都会让心情舒服点。”看着地上一点点变白,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要过年了呢,元辰(春节)一过,农忙就要开始了。” 谢家居然把出兵的日子选在这个时节,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不用耕种土地么? 赵川在洛阳地区实行的是“有恒产者有恒心”的府兵政策,军队主力常备军都是自耕农,常常是兄在外打仗,弟在家耕田,所以军队能保持团结和向心力。 就连从慕容恪麾下俘虏来的那些汉人,赵川也给他们安置了“官田”,税负略高,但远比邺城一带的负担要轻。新技术的应用已经进入“深水区”,朝着农业方面渗透了。 “想你爹了吗?今年想去建康过元辰节(春节)吗?你爹现在在晋国朝堂上为官呢。” 赵川看到苏蕙脸色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 “罢了,你不是常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么?你多努力点,我爹走的弯路就会少点。前几天传来消息,我爹因为这次客星犯帝星的事情,被人找了由头贬官了,现在赋闲在家呢。” 果然是啊,没后台就不好做官。赵川心有戚戚,自己若是当了谢家的上门女婿,日子未必见得好过。 “人各有志,至少你爹没有将你嫁给权贵做偏房,他还是有节操的。” 赵川想帮苏道质说句话,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苏蕙的白眼。 “行了,我回去了。你也好好准备下吧,邹媚儿一定要去,别没抓到猎物,反而被猎物咬伤了。”苏蕙语气不好,但却带着浓浓的关心,赵川点点头,看着苏蕙离开视线,却也没将大氅要回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洛阳城南门大开,赶集的人群一个个排队接受检查入城,这些人多半是来自洛水南岸,马上过年了,城内的集市非常热闹,采办年货过年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时辰以后,城南的另一扇大门才缓缓拉开,这道城门是只许出不许入的,自赵川入主洛阳以来,“城门单行道”就是铁一般的规矩,这也是方便了城门官管理。 入城的大门专门入城,如果有人要从这道门混出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城门官会派人直接将这样的人押送到苏蕙那里。所以很多想浑水摸鱼的家伙,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 此时雪已经停了,地上白茫茫一片,踩上去留下浅浅的鞋印。相比于入城城门,出城的人就少多了,特别是一大清早。 “等等,马车里面是什么人?要例行检查!” 城门官老丁拦住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 赶车的马车夫暗暗吃了一惊,明明昨日守城的城门官不是此人,为何今天会变了呢?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里面是我家老爷,到洛水南岸的庄子上去给佃户们送点年货的。” “送年货?你们老爷会这么好心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说啊!” 老丁阴阳怪气的说道,语气颇为严厉,带着质疑。 车夫眼睛一转,不动声色的将几张“金圆券”送到老丁袖口里,满脸堆笑的说道:“瞧您说的,谁不知道我们福源堂,一向都是乐善好施的。官爷想查,那查查便是。” 老丁点点头,掀开马车的厚重帘子,发现里面坐着一位胖胖的老者,一副地主老财打扮,略显俗气,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将帘子拉上,马车大概是没问题。不过有没有问题不是老丁说了算的,他回头满脸讨好笑容的对一名校事府的黑衣干员问道:“这……还要查吗?看着不像是贼人啊。” 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神,那名穿着黑衣,神情肃穆的汉子微微点头,大手一挥道:“放行吧。” 马车夫松了口气,又为那几张金圆券心疼,这玩意虽然是纸,但购买力很坚挺的,晋国城市和燕国的邺城都能换到东西,大面额的需要申请和登记挂名,这玩意对于洛阳以外的人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 马车离开了,拖着一车货物的驴车也跟在马车后面走了。等他们都消失在视野当中后,老丁小心翼翼问那位一身黑衣的校事府干员道:“苏先生说的,就是这一家么?” “你收的金圆券,可以留下,但我会上报给苏先生,告辞。” 黑衣干员干净利落的离开了,只剩下神情略微尴尬的老丁。 洛阳城的苏蕙啊,俗称小魔头。宁可得罪赵川,也别得罪那家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蕙既是“女子”,也是“小人”,就更难伺候了。 正当老丁在一边悲春伤秋,因为不得已“收受贿赂”而惴惴不安的时候,刚才离开的那辆马车,一直向南,穿过洛河上新修建的洛河大桥,然后在洛河南岸一直沿着河边走,来到一处荒废的果树林。 树林前头断壁残垣,埋藏在白色的雪之下,说是鬼屋也有人信。 这片园子西晋时期乃是弘农杨氏的果园,后来妖后贾南风作恶,杨家宗房惨遭其灭门,死者多达数千人,这处果园当时也是埋骨之地。 之后随着北方地区的八王之乱,胡人入洛阳,被进一步荒废,谁也没心思在这里耕种,都躲进洛阳城里去了。 赵川入主洛阳快两年了,但由于人口有限,形成了北贵南贱的格局。洛水南岸乃是穷人聚集的地方,大家都去打理庄稼了,荒废了的果园什么的,自然没有人去管。这里也成为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怎么样,雨公主接出来没有?”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青年看起来有些老态,白色的大氅似乎要和这环境融为一体。他面色威严,带着慑人的气势。 “家主,雨公主不愿跟我们一起走,在下无奈只好将其迷晕,就在马车夹层里。” 车夫小心翼翼的答道。 “废物,怎么可以让雨公主待在马车夹层,冻到了怎么办?” 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将大氅丢给车夫,自己钻进马车里,将已经陷入昏迷的慕容雨抱了出来。 看到夹层里的软垫和皮衣,他面色稍缓,将慕容雨抱进已经被荒木所遮盖的屋子里。 “生火吧。” “家主,那样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马车夫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位面色威严的青年略作思考,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现在就去渡口吧,等上了船一切都不必担心了。即使赵川想在黑石关设伏,关外也尽是燕国的军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嘘!”“嘘!”“嘘!” 三声怪异的鸟叫,几匹骑着双马的骑手来到青年身边,已经整装待发。 “走,洛水南岸前面的渡口,都是我们的人,船也准备好了。我和雨公主坐马车,你们在前面打前站吧。” 这位八字胡青年用自己的大氅紧紧裹着慕容雨,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虽然刚才说得精彩激昂,但说实话,他心里却是没底的。 赵川不是普通人,这一点他早已确定。这厮现在在邺城的名声就跟豺狼虎豹差不多,是个极为难产的角色。 一行人马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间,这个季节,洛水南岸的人,要么是在洛阳城内作坊做工,挣钱,卖东西,要么就在书院读书学习。 农闲时节,待在家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捞点“外快”。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渡口,这里从前只是喜欢钓鱼的人聚集的岸边,停着一些小船用于垂钓的。但赵川来了以后清理了洛河的淤泥,让此地也可以停靠比较大的楼船了。 此时一艘通体“洁白”,满是落雪,船身却涂着黝黑熟漆的双层楼船。 这种定制的船很少见,一般只有世家子弟才会有,比如王羲之家里就有那么一艘充满文艺气息的画船,王孟姜在那一夜,在繁星之下的画船上的,对赵川萌发了难以割舍的爱意。 看到这艘船,八字胡青年松了口气,只要上了船,一切都好说了。 “家主,属下已经备好了暖身的酒菜,床铺也已经准备好,请家主上船。” 一身灰衣打扮的船家,摘下瓜皮帽,恭敬对着八字胡青年行礼。 “等等……罢了,此地不宜久留,先上船再说。” 马车被推进洛河,马匹也被牵上船。船夫一摇浆,楼船缓缓开动,但运行的方向,却不是东面的黑石关……而是西面的洛阳城! 八字胡青年刚想动作,发现怀里的“慕容雨”,已经拿着短刃,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慕容雨,你是谁?” 这位已经被挟持的青年面不改色的问道。 “卢偃啊卢偃,你能够易容,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易容呢?” 船夫走进船舱,摘下瓜皮帽,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赵川假扮的! “出来吧,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赵川拍拍手,从船舱里面走出来一位窈窕婀娜的妇人,发髻高高盘起,已经不是少女打扮,眉眼散开略显妩媚,正是慕容雨无疑。 卢偃呆住了,如果说这一位是慕容雨的话,那自己劫来的人是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邹,名丽华,你可以叫我邹媚儿。” 邹媚儿私下面具露出阵容,其妖艳竟然不逊慕容雨,甚至还有多几分媚态,也是个绝色佳人。 “雨儿,你看看,你跟着这种好色之徒,有前途可言吗?” 卢偃一脸惨笑的指着邹媚儿,却不想脾气火爆的邹媚儿直接一耳光把卢偃脸上扇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闭上你的狗嘴,我乃陈郡谢氏子弟谢玄的正室夫人,你刚才的意思是要说我是个贱妇么?” 这一巴掌把卢偃打懵了,半天没弄明白赵川跟邹媚儿是什么关系。 说完邹媚儿就扭着腰离开了船舱。卢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一位“弱女子”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看住自己那些手下,可见对傍身的武艺相当自信。 “谢谢你来救我,实际上,我不需要你来救的。如果我想走,那一间你们都能轻松进出的小院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呢?” 说完慕容雨在赵川的嘴唇上轻轻一啄,有些惋惜的看着卢偃说道:“直到今天你还不明白吗?我让他当我的入幕之宾是因为这是我心愿,你现在自投罗网又是何苦?” 卢偃嘴角一阵阵苦涩,却听赵川懒洋洋的说道:“没事,我那里牢饭很好吃的,比邺城好得多。” 第十四章 大雪满弓刀 “来,卢兄,这是洛河的鲤鱼,冬天在冰层下不易捕捉,来得很是艰辛,不过滋味也是极美。” 听赵川这话像是在招待老友,而实际上,这间院落,就是赵川专门用来关押“有身份”的犯人的,周边守卫严密不在牢狱之下。 赵川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红烧鲤鱼,示意卢偃尝尝鲜。 自从这道菜被他开发出来之后,在洛阳城大受欢迎,被称为“龙门鱼”。再加上赵大官人“起于微末”,更具象征意义,之后便成为了洛阳当地的特产。 卢偃略略吃了一口,不置可否。慕容雨小心翼翼的给他满上煮好的酒,又给赵川满上,然后悄然退到一边不说话。这动作表情,像极了家中的侍妾,让卢偃心中颇为不快。 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曾经是那样傲然自立,现在却像是女仆一样在情敌面前乖巧的服侍着,说不定晚上还会用各种手段取悦赵川这个贱人,他卢偃心里能舒服吗? “卢兄远来劳碌,今夜不妨好好休息下,这里除了不能出院落以外,其余跟殷实人家的生活别无二致。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边说着,赵川一边将慕容雨拉到怀里当着卢偃的面揩油,又亲又摸的异常猥琐,气得这位范阳卢氏的家主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人家就是在你面前炫耀“战利品”,有本事你带着兵马去抢回来啊! 输了,就只能“怂”,古往今来都不曾改变过的道理。 赵川带着慕容雨走出院门,刚才一直装出笑脸的慕容雨这才露出一丝阴霾,不悦的说道:“他曾经帮过我,一个很大的忙。如今沦为阶下囚也就罢了,你又何必这样羞辱他呢?” “你是我的女人,不容他人染指,想也不行,我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你有意见吗?” 这话让慕容雨心中甜丝丝的,嘴上却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这样太过分了。”嘴上说不要,却还是被赵川搂在怀里,两人一路打闹着进了慕容雨的闺房。 一夜风吹雨打,慕容雨被打了鸡血的赵川折腾得死去活来,感受到了男人那种蛮不讲理的占有欲,这也让她自身陷入一种奇怪的被征服感,彼此之间都兴奋得停不下来。 很久之后,黑暗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沉重而悠长的喘息声。 “你……今天很满足吧。”慕容雨幽幽的说道,她那黑暗中看不见的纤纤玉指,在赵川肌肉紧实的胳膊上比划着。 “嗯。”赵川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们好像很卑鄙,利用他的感情来诱捕他。” “当年你叔父慕容垂带你走的时候,当年苻坚留下我的时候,似乎没有谁愿意听听我的想法。” 赵川叹息了一声,“除掉”卢偃,相当于断了慕容恪一条胳膊,这件事就算没慕容雨,赵川也会不遗余力去做的。 “也对!”慕容雨把头埋在赵川怀里,心中有甜蜜,也有无奈,或许就跟这世道一样。 她没办法提进赵川家门的事情,或许就连长安君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与其进去被挤兑,耗光赵川的耐心,还不如在外宅里当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再说。 “卢偃对我一直不肯服气。得到你的身心,只是打击他的第一步,我要完全摧毁他的信心,让他知道他心中的那点货,在我看来都是一堆废物,这样将来我才能放心的用他。 当然,那或许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嗯。” 慕容雨应承了一声,她今天才醒悟过来,赵川现在早已是雄霸一方的诸侯,男女之情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而不可及的东西。 家国,天下,才是枭雄要考虑的问题,其余的事情,都要排在后面。一想到这里,慕容雨难免有些惆怅。 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当年长安城里的那个赵川,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那里。现在的他,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或者说,这就是成长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各怀心事,两人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赵川就点起气死风灯起床了,他才没工夫去搭理那个卢偃呢,这种人出身就好,本身也是有才情和本事的家伙,平日里眼高于顶,虽然被俘,未必看得起他赵川,不妨先将这家伙晾着再说。 “走,去百尺楼,点兵!你拿着我的手令,去找孟昶,让他敲钟鼓楼的钟!我看大家是太安逸了点,这次鲜卑慕容的兵马到了黑石关,居然都无人报警。” 赵川大官人昨日的雨云之后精神极为懈怠,陷入粉红的温柔乡之中,深夜却做了个噩梦,梦见汜水关被破,洛阳城被破,自己一家老小被枭首示众,惨烈至极。 早已不是“无神论”患者的赵川,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不敢轻视,醒来后就振作精神,打算来一次“紧急演练”。 孟昶宅院里传来阵阵靡靡之音,他的正室夫人赵安宗正在大黑熊孟昶身下婉转承欢,夫妻间人伦之乐难以尽表。 亲兵面红耳赤的在门外宣读了赵川的“紧急军令”,将赵川的信物交给孟昶的管家以后就逃之夭夭。 “那个,夫人,军情紧急,我这就去百尺楼了啊。” 孟昶穿好衣服,披上轻甲,不敢看赵安宗那幽怨的眼神,急急忙忙出了门。 他来到百尺楼,发现赵川早已虎着脸站在钟鼓楼的门口,他讪笑着问道:“大当家,出什么大事了?” “军队,必须枕戈待旦,随时出击,难道要出大事我才能把你们召集起来吗?我们是要保卫洛阳的花花世界,可不能被这乱花迷了眼睛!” 赵大官人大言不惭的说道。 然而他昨晚在慕容雨闺房里的风流韵事,可是很投入也沉迷得很呢,只可惜孟昶不知道,不然必定怼死他。 “孟昶敲鼓,你们几个,都给我把帐记着,谁不到,谁迟到,要打多少军棍,记录在册。军官到齐以后,让他们派出传令兵点齐不在休沐的军卒,到百尺楼这里汇合。” 说完大手一挥,独自进入百尺楼的签押房,等待着结果。 赵川一边等一边暗自寻思,自己是不是忽略了朱序? 刚才百尺楼的士兵报告,朱序一直在城墙上巡视,不过是在城南而不是城北。 这个人,现在用起来还不是很放心,但是朱序是科班出身,原本就是晋军将领,他的职业素养,比孟昶这样半路出家的家伙要高多了。 不过这家伙是桓温的女婿,在打败桓温以前,这个人还不能放心使用,现在让他做一些“人尽其才”的事情,也不算委屈了他一身本领。 很久之后,赵川麾下将领才到齐,尤其是没有妻室的刘轨,今日不该他当值,家里没有女人看管着,昨夜和他原来手下的泼皮,现在的亲兵,在屋子里喝得烂醉如泥。 “孟昶不打军棍,写一篇检讨书给我。” 手下大将站两边,赵川对着孟昶劈头盖脸就是让他崩溃的一句话。 “大当家,可否改为打军棍?” 自己人打军棍,下手都有轻重的,看着吓人,实际上涂上疮药,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孟昶身强体壮才不怕呢。 “你都没发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下。” “今年年初颁布的新军令,要求听到钟鼓楼擂鼓,除非是有特别军令,否则三炷香时间就要披挂整齐出现在百尺楼。都看看,你们花了多久?沙漏在那边,自己去看!” 众人惭愧的低下了头,事实上,也是之前那场战役太过顺利,他们都对鲜卑慕容生出了轻视之心,再加上洛阳的经济水平像是跑火车一样的急速发展,优渥的生活让他们也有些懈怠了。 “诸葛侃,十军棍,你来得最早。刘轨么,打军棍估计可以把他打死,这次是第一次,不教而诛是为虐,本次就打完四十军棍后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其余的,处罚在两者之间,自己去领罚吧。” “报!主公!黑石关外的慕容燕国人马已经退却,石越将军正带着人监视他们的动静。”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来到签押房外通报军情,众将这才知道为什么赵川发那么大的火气了。 现在洛阳发展很快,洛水南岸,也成为了繁华之地,而这部分地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天险可以驻守,所能依靠的屏障,就是石越驻扎在黑石关的大营。 所以说赵川的神经其实一刻都不能放松,一旦松了,敌人又奇袭而来,到时候手忙脚乱之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哼,军棍先记下,现在全军演练,目的地,城北邙山脚下。孟昶,你过来一下,其余的人都散了,各自集合本部人马!” 其他人走后,赵川在孟昶耳边说着悄悄话,吩咐着他要做的事情。 “大当家,这样会不会不妥啊!这可是绝密……” “没什么不妥的,大战在即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说不定人家要来打我的秋风呢。” 赵川冷哼一声,心中暗自庆幸。 黑石关外出现了鲜卑慕容的人马,说明除了谢石以外,慕容垂其实也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就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不断的寻找机会。赵川不警醒的话,他的目标说不定就是洛阳了。 点齐兵马,赵川带兵出城进行操演,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而正在这个时候,中原大地的战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金乡县乃是高平郡(今山东省济宁市)下辖县城,地处中国东部的鲁西南平原腹地。 它位于山东省西南部,东邻鱼台县;西靠成武、巨野两县;南与单县及丰县交错接壤,乃是中原南北之间的要冲,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金乡县城宁静的早晨已经被漫天的烽火所打破,谢石带领的新军“北府兵”,只花了半个晚上,就攻破了金乡县城。 慕容泓乃是慕容伟的嫡亲弟弟,其母也是可足浑氏。 此时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披头散发如同囚笼里挣扎的野兽,狼狈不堪。 几个亲兵将他按在地上跪着,谢石一边把玩着他的佩剑,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慕容泓,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不再搭理对方,而是看着金乡县城残破的城门若有所思。 此次破城,是用了炸药炸开的城门,可以说非常犀利,远超谢石的想象。最新技术,无论什么朝代,一定会最先用在杀人和救人上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军事和医疗方面,谢家也不例外。 “罢了,将这家伙的头砍了,送到前方的城池去,告诉那些人,我们只杀首领,不问其余,若是坚决抵抗的,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亲兵带着失魂落魄的慕容泓下去,不久一颗人头就被呈上来,谢石不悦的摆摆手,让亲兵赶紧去拿石灰腌制。 “你们可别当缩头乌龟啊。要是杀一个你们都还不出来,那就别怪我多杀几个了。” 他看了看慕容泓的佩剑,感觉这是不祥之物,顺手扔给身边的亲兵道:“送给你了,愿意留着就留着,不愿意的话就去换两小钱买酒喝吧。” 谢石站起身,穿过城门走进金乡县城,正在这时,一个亲兵急急忙忙的拿着一个小箩筐过来了。 “大帅,在金乡县的府库找到的。似乎,是一种震天雷,跟我们的不同。” 嗯?鲜卑人居然也有这个? 谢石来了兴趣,查看了一下箩筐里的“炸弹”,跟晋国的款式不同,更简陋一些,威力或许也要差一些。 兵贵神速,谢石带着大军在人最困的时刻发起的攻城战,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两千守军的小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失陷,慕容泓手里虽然有这“震天雷”,但情急之下,他也真还没顾得上用出来。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真是好诗,可惜却是赵川那个混球写的,老天当真是个睁眼瞎。” 谢石感慨了一番,随意将箩筐扔到一边,扶着女墙看着城下的风景。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慕容恪,就让你来试试我这柄绝世神兵的威力!” 谢石心中的豪情汹涌澎湃,却想起这首诗也是赵川写过的名篇,不由笑骂道:“小混球,迟早收拾你。” 第十五章 替我骂骂他 屋外寒风呼啸,而屋内则是温暖如春,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书案上点着油灯,赵川端坐于前,嘴里叼着一支毛笔,冥思苦想。 “怎么了,是文章写不出来吗?要不要妾身来帮你?” 穿着白色睡衣的谢道韫坐到赵川身边,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眼睛半眯着如同被主人抚摸的小猫一样。 “写文章呢,就是要夫妻同心。”赵川让谢道韫坐在自己腿上,拿了一支毛笔给她说道:“夫人想想办法,骂人不带脏字,帮我写一篇檄文。呃,骂鲜卑慕容氏的,越凶越好。” 居然是写檄文?谢道韫倒是没想到赵川的花花肠子这么多。 看到妻子不理解自己的意图,赵川解释道:“你叔父北伐,此举异常鲁莽,但不可否认,人心是在他那边的。我们就算不愿意协助,至少也要在舆论上站住优势。” 当年曹丞相广发英雄帖,召集各路诸侯讨伐董卓,这才为自己攒足了声望。赵川发不了英雄帖,但他可以发个口水贴喷一喷慕容伟,聊胜无于嘛。 “那往哪方面写呢?” “主要写鲜卑慕容不知感恩,为虎作伥,狼子野心什么的,其余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谢道韫点点头,檄文么,都是虚的,只要骂得爽就行了,也没必要写得太过于“文雅”。 像什么“承资跋扈”啊,什么“恣行凶忒”,什么“贪残酷烈”之类的词,能来一车就不要只上一箩筐。 嘿,有个才女老婆真好,能帮忙干活还能睡,简直没有更棒的了。 人比花娇,赵川时不时看看身边的谢道韫,目光带着欣赏和怜爱。两人偶然间眼神触碰,谢道韫都会妩媚的白他一眼,然后继续奋笔疾书。 信手拈来,走笔如龙蛇,比赵大官人这种半瓢水要强多了,事实证明,肚子里有墨水的人,骂起人来战斗力更强。 赵川想起历史上谢道韫嫁给王凝之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谈起丈夫来,不动声色的把王凝之鄙视批驳了一顿,想来写个骂胡人的檄文,应该是分分钟毫无压力的。 “你刚才在笑什么,那种贱贱的感觉,像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谢道韫放下笔,白了赵川一眼,开始审阅自己的“大作”,嘴上虽然不说,但看脸上的表情还是相当自得的。 “我是在想慕容伟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子骂的狗血喷头,不知道会不会郁闷得想死呢。” 这个时候,赵川是不会吝啬自己的恭维的,毕竟老婆很吃这一套嘛。果不其然,谢道韫有些兴奋的说道:“当然会了,因为我是饱含感情在骂他嘛,我平日里不能帮到你什么,现在能做一点事情,就会觉得很高兴了。” 这话让赵川沉默,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怕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才会轮到女人们站出来自保。 就像谢道韫晚年王凝之不听她的劝告,对孙恩暴乱听之任之却束手无策一样。 “怎么了?我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刚才不是还兴高采烈的吗?” 谢道韫发现赵川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高兴了,也是觉得很奇怪,她貌似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我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把你娶回家,可以好好保护你不受伤害。” 不知不觉的,谢道韫发现自己已经陷入赵川的怀抱里,这句话让她卸去妻子的身份,仅仅把自己当做一个陷入爱情中的普通女人。 她捧起赵川那长满粗糙的手掌在脸上摩挲,闭着眼睛呢喃道:“每次你这样,我都会没有力气反抗你胡来。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正是因为你,长安君她们都会笑话我,没办法摆出正妻的威严来,你这个坏人,毁了我一辈子,你要怎么补偿我。” 听起来像是抱怨,却是世间最真挚的情话,谢道韫软软的躺着地上,什么也不说,媚眼如丝的看着赵川,纤纤玉指按着他的眉心,随后油灯被熄灭,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娇笑和喘息…… “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嫁给王凝之了,生活还算平静,但你很看不起他。谢家潮起潮落也算是欣欣向荣,只是后来你们移居会稽,那里爆发民乱,王凝之和你们的孩子都死了。 叛军首领找到你,但你宁死不屈,他敬畏你的品格,就把你放了,随后你就在道观出家了。” 云雨初歇,肌肤相亲,谢道韫在赵川怀里听着这个“荒诞”的故事,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在说这些都是真的。 “所以呢?你就同情我,然后对我下手了?” 谢道韫将自己嘴唇染的红印留在赵川脸上,不怀好意的问道。 “那倒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娇俏的佳人,被狗叼走岂不是明珠暗投,不如让我来吧。” 赵川的“自恋”,让谢道韫哈哈大笑,掐着他的胳膊说道:“真是臭美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他们两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对方便宜,或许正是这样才会让彼此之间都心怀感激吧。 “你不会让那个慕容雨进家门吧?” 谢道韫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让刚才温情的氛围急剧降温。 赵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说道:“不会不会,她要是进家门,估计你们要打起来的。” 这倒不是赵川夸张,而是事实如此。还有一个更微妙的原因没有说出来,慕容雨可是鲜卑慕容王室,嫡系的,若是生了孩子,将来会怎么样……还真难说得很。不进家门的话,彼此间都有活动的余地。 “不会再有女人进家门了,我不想把家里弄得跟那些世家的大宅门一样,藏污纳垢,能少一些是非,就少一些是非吧。” 赵川的手抚摸着谢道韫光滑的背脊,对方像是懒猫一样哼了一声,显然对赵川的话“很受用”。 “对了,你说不进门,那苏蕙呢?苏蕙怎么办?你还打算装糊涂?” 怎么又提这一茬了! 正当赵大官人在思索怎么解释的时候,谢道韫幽幽一叹说道:“苏蕙为了你付出了很多,而且知根知底。她进家门做侧室,我是没有意见的,至于其他人,你一个个去给她们说好吧。 这是最后一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赵川难以置信的看着谢道韫,难道自己的老婆转性子了?和其他女人分男人她都不介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苏蕙是不一样的,她为你,已经没了童年的欢乐,难道你还想以后有别的男人来欺负她么?或者说,将来还要男人敢娶苏蕙?” 校事府的头子,确实没人敢娶,谢道韫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两人抱在一起又说了些谢家北伐的事情,赵川没想到谢道韫居然对自家叔父都没有信心了。 “五叔这个人,行事乖张,喜怒无常。如果是顺风的话,他不会有问题。但是遇到挫折,他就会失去冷静,这一点上看,他是比不上谢玄的。 谢玄遇到邹媚儿以后,确实沉稳可靠了许多,这件事也是个大麻烦,那女子……太刚烈了。” 谢道韫暗自感慨,邹媚儿的样貌真是“媚”到了极点,但个性却是正好相反,完全是一副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派。 怎么说呢,女子性情刚烈是好事,但过刚则易折。谢道韫作为名满建康的美女和才女,都能委身于赵川,和其他的女子分享男人,她邹媚儿凭什么要一个人霸占谢玄呢? 美貌又不能当饭吃?武艺又不能当饭吃?又不是街头泼皮斗殴看谁能打? 谢道韫在佩服邹媚儿的同时,对这个女人也是有些不满的。 “你说,我这个当姐夫的,给侄儿起名字怎么样,叫谢瑍如何,又文采如美玉,应该配得上你们家的家门吧?” 赵川“自告奋勇”给邹媚儿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嘛,历史上谢玄的儿子本来就叫谢瑍,看我多贴心?赵大官人大言不惭的想道。 谢道韫揣摩了一下,也觉得赵川这名字起得有点妙,情不自禁的点头道:“我修书一封回建康,名字就这么定了,长姐如母,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能拍这个板。” 赵川看到谢道韫嘴角的微笑,感觉这位略有些古板的才女,已经被自己带到沟里面,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美丽而古板的“建康明珠”了。 “对了,都这么久了,我们的那一对小家伙,你不能还叫小凤和石头啊,不起名字吗?” 谢道韫趴在赵川身上,两人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只能看到对方那放得很大的瞳孔,黑漆漆圆溜溜,都在最直观的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她是很认真的。 她对自己的这一对龙凤胎充满了期许。 生一个孩子很难,一次两个,简直是在鬼门关外徘徊,幸好赵川有一些“特别手段”,也就是系统开挂,不然谢道韫很可能如同历史上赵安宗(孟昶夫人)生刘裕一样产后崩血而死。 “石头(小名)么,以后叫赵璋,璋者,半玉也,剡上为圭,半圭为璋。玉乃是君子之器,璋又为周礼礼器,此所谓大宗执璋也。” 这个字在暗示谢道韫,自己龙凤胎的儿子,以后很可能是继承家业的人,这不由得让她有些错愣。 礼法的规矩,赵川是最不讲究的,这家伙跟王孟姜两个,都是无法无天的人,思想极为“激进”,谢道韫没想到赵川的手法这么的“传统”。 “如果我败亡了,那什么也不需说道,孟姜她们,我想送到江左,至于你,要为我守灵。所以相应的,你也会得到与之匹配的权利,那封婚书,不是随便写的。” 一滴眼泪落到赵川嘴角,这是谢道韫的眼泪,黑暗中看不到她哭泣的脸,但想来不是悲伤吧。 “如果我能横扫北方,甚至一统天下,那么谁来继承,按什么规矩玩,就很重要了。我不想太过惊世骇俗,废长立幼,本身也是取祸之道。 石头不需要太聪明,他只需要把我给他的,当做是父亲的馈赠就好了。” 赵川的语气平静,但谢道韫却听出一丝洒脱来,似乎自己的丈夫,对于身后事并不是很介意。 “认识你太晚了,早十年认识了,我现在会开心得多,为什么要我比你还大几岁啊。” “其实你虽然年龄比我大,但在我心中却是个小女孩呢,再说二十三岁哪里大了好不好。小凤的名字你来起吧。” “嗯,我觉得,就叫她赵雅吧……” 夫妻两人在一起,当年的激情会消退,但不断沉积的感情会让彼此更加信任和依赖,就像是赵川和谢道韫一样。 过了十几天的平静日子,春节的脚步也在一步步迈进,洛阳城里渐渐冷清了下来。 年底了,置办年货的人也收工了,农闲时帮工的人也回到郊外的庄子了,守城的士卒也是一批批的轮换休沐,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 毕竟,要过年了啊! 胡人来了我们要过年,叛军来了我们要过年,将来的蒙古人来了,日本人来了,中国人都是要过年的,这是一种几乎强大到无敌的惯性。 离以太馆不远的一间小院落,看起来有些冷清,甚至是阴森。 这天雪还在下,赵川和穿着厚皮袄的苏蕙,背着很大一个包袱进了院落。 无视那些看守的士卒,赵川直接进入不大的厅堂,烧着“暖气”的屋子没有自己府邸里那么暖和,却也比外面强多了。 胡子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卢偃,正坐在软垫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你这样的人,也能写出如此华美上口的诗句,老天当真是瞎了眼。” 卢偃一边啧啧感慨,一边将书放在地上的软垫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川。 他似乎一点都不急,也不慌张,但赵川不明白这厮还有什么依仗。 罢了,无非是一条嘴硬的咸鱼而已。 “外面虽然战火纷飞,但卢兄在洛阳,还是感受到了和平的气息吧?” “是啊,老实说,最近我想了下你的作为,发现你似乎也不是个十足的混蛋,至少对于某些人而言不是。” 卢偃的嘴巴还是这么毒,不过赵大官人可以忍受,因为对方是阶下囚啊! 第十六章 扑朔迷离 毫无疑问,卢偃和赵川之间是结下了很深梁子的,但这不代表赵大官人囚禁了对方以后就会痛下杀手。嘛……杀情敌固然爽,但让情敌看着自己如何呼风唤雨,美人环绕,不是更爽的一件事么? 再说了,范阳卢氏,山东士族的高门大户,唐代时发展到了巅峰。如果没有必要,赵川不会跟这样的家族结下不可化解的死仇。 而对于卢偃来说,心爱的女人跟仇人跑了,时不时还要在床上花式争宠,宽衣解带,讨赵川的欢心。自己再这么纠缠不放,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下贱。 相反,卢偃却还要为自家亲族们的前途着想,万一赵川这厮以后夺了天下,或者平定北方,家族都要在对方庇护下才能生存。 把这样的人得罪死真的好咩? 这十几天来,卢偃一边读书,一边思考着未来应该怎么选择要走的路。 看到赵川大雪天过来,卢偃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赵川身边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对自己好奇……又让人毛骨悚然。 很像他当年见到父亲拿到一本喜欢的书时,所表现出来的欣喜。 然后卢偃看到赵川隐隐约约警告起那个小女孩说道:“苏蕙,他暂时还不能交给校事府。谈崩了你再出马不迟。” “这家伙就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的幕后之人吗?”苏蕙不甘心的问道。 赵川点点头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必须给他起码的尊重。再说,慕容伟手下若是没这家伙打理一些战场外的杂事,恐怕日子也不太好过。 能把他关起来,就已经可以达到目的,所以没必要画蛇添足。” 苏蕙“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大概,是被赵川说服了吧。 卢偃看着眼前二人完全无视自己,心中虽有不甘,但作为阶下囚,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做人开心的关键就是要心里有哔数,不能因为别人给点面子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说吧,找我什么事。”卢偃说完这句,就发现赵川抱起双臂看着他,眼神里净是鄙夷。 “好吧好吧,这是你要的东西!” 卢偃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赵川说道:“名单都在这里,好几个大商户家里都有人,此所谓狡兔三窟,你不要觉得很奇怪,就算是范阳卢氏内部,彼此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呵呵,如果你不交,我还真有点看不起你的智商了。” 赵川接过那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清楚的写着,某某商号,掌柜谁谁谁,伙计谁谁谁,全都有迹可循。不过上面的似乎只有商户里的人,城防当中并没有人被“拉下水”。 不过想想也是,商人还好说,赵川军中的凝聚力是很强的,鲜卑慕容并不能给他们更多的东西,至少子女的教育他们是没办法保证的,短时间内在军中培养内应,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在这一点上,赵大官人“有恒产者有恒心”的策略,起了很大作用。试想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人都没有土地糊口,谁又能安心在军中打仗呢? “现在你应该满意了吧?那就让我在这里读书吧,说实话,我还挺感谢你的,屋子还算暖和不是么?” 卢偃掸落衣服上的灰尘,非常随意的坐到一边看书,嗯,是赵川的“诗集”,洛阳书局(隶属于洛阳书院)印刷的。 赵川看卢偃这厮还有心情注意仪表,心想这家伙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寻死了。 “你在这里会不会闲得很无聊?”赵川也坐到软垫上,跟卢偃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这位范阳卢氏的家主撇了撇嘴角,懒得回答赵川这种无聊的问题。 “其实呢,你现在待遇不错,那是因为现在是冬天,去矿洞里干活,挖煤啊,挖铜啊什么的,太不人道,怕把你折腾死了。 不过到了春暖花开,你是阶下囚又不是座上宾,我这里不养闲人的。 你是谋士,长期的文案,身体应该缺少锻炼吧?想不想在挖煤的矿洞里,开创你事业的第二春?” 有那么一瞬间,卢偃的表情有点呆滞,他大概想不到赵川居然是如此……下作的一个人吧。 搞不定居然就让自己去挖煤,亏他想得出来! 卢偃暗自揣摩了下,若是赵川一家老小落到他手里,玩弄赵川的妻妾,为人所不齿,他是不会做的。 但不妨碍他把那些妇人打发给手下人。至于慕容雨,当然是留着慢慢把玩,残花败柳自然也不会有当初的待遇,谁让她如此下贱,心甘情愿为赵川自荐枕席呢? 然而想了这么多,卢偃也只是打算杀死赵川,没想让赵川去做这些羞辱人的体力活啊?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妻妾那是战利品,但作为对手,他还是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让他去挖煤是什么鬼? “嘛,要知道劳动光荣,懒惰可耻,你是囚犯,不是宾客,所以么……” 赵川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苏蕙走过来粗暴的踢了踢他的小腿,冷冰冰的对卢偃说道:“每天挖煤,换取你的口粮,这就是开春后你要做的事情,有什么话可以现在就说,过时不候。” 这一下简单粗暴,卢偃总算明白赵川是在搞什么了。 他放下书,耸耸肩膀无奈的问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要的燕国密谍名单我不是给你了吗?” “其实呢,我是觉得你去挖煤有点可惜,毕竟你也算是饱读诗书不是么?要不要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比如说,编著典籍?洛阳旧城里搜出来很多魏晋的残本,没有人归类整理,也没有人评注,这样很可惜嘛。 你既然没什么做,又擅长这个,要不就在这里校对下书籍?” 赵川的话说完,卢偃就陷入了深思之中。 西晋的时候司马氏倒行逆施,八王之乱把天下弄丢了一半,很多藏书也随之轶散了,赵川入主洛阳,倒是做了件好事。卢偃虽然跟胡人合作,但内心还是个汉人。 之所以跟鲜卑慕容合作,想法还是很通俗的那句“生活就像是XX,如果不能反抗,不如躺下来享受。”之类的。 与其被胡人打压,甚至屠戮,还不如保留实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出自河东薛氏? “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赵川跟苏蕙对视一眼,两人都颇为惊讶,没想到卢偃如此“上道”。 “没有了,相反你若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除了侍妾什么的不能满足你,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卢偃转过身不想再跟赵川说话,他早已有妾室,庶子都有好几个,没有嫡子是因为被慕容雨耽误了,但赵川的话,显然是把他当从来没见过女人的“初哥”。 一个世家的顶梁柱会缺女人?卢偃简直对赵川这种“土鳖”无力吐槽。 别看赵川身边“夫人”一大堆,而且国色天香从质量上说,卢偃肯定是远远比不上。但数量上说,卢偃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你们走吧,以后没事不要来了,要校订的书籍送过来便是,反正我在这里很无聊。” 卢偃赶不走赵川,但是他可以选择不搭理这个人。赵大官人也达到目的了,转身便走,对卢偃此人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能屈能伸,乃是胡人最缺乏的。他们很多人要么就是傻乎乎的跟敌人同归于尽。要么,则是屈下去就一直屈了,生活变成了生存。 不过很明显,卢偃属于那种应对威胁和逆境都从容不迫的人物。若不是抓住了他性格的弱点设下一个“桃花局”,还真难将这家伙逮住。 赵川和苏蕙刚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一名传令兵从洛阳城东门的方向急吼吼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气喘吁吁。 “苏先生,紧急军情!” 这个时候的紧急军情?不都要过年了吗?难道谢石还忙着打仗?有点不太符合常理啊。 “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赵川一边安抚送信的传令兵,一边打开竹筒上的火漆。 “晋国北府兵破枋头,燕国宗室慕容德等逃往邺城。” 枋头丢了? 这个古怪的念头在赵川脑子里晃了一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么? 谢家的北府兵提前了十年出笼,北伐的人也换成了谢石,难道那位化腐朽为神奇的慕容垂,就这么……沉寂下去? 赵川又看了下战报,确实是慕容德,不是慕容垂,更不是慕容恪。他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莫非……谢石击溃的,并非是燕军主力吗?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对?” 苏蕙知道肯定不是跟洛阳有关的军情,不然传令兵不可能一句话不说就退下了。但看赵川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情况。 “谢石……赢了,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情况。” 赢了? 苏蕙也是一愣。不仅仅是赵川,就连石越,窦韬等人,都不看好这次晋国对鲜卑慕容的军事行动,更别说让他们拿下枋头了。 结果谢石愣是做到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正当赵川和苏蕙两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的校事府干员走到苏蕙身边,弯下腰,轻轻的说着话。 刚才那个是赵川军政系统的消息,而苏蕙本身所在的校事府,还有属于自身的情报渠道,常常可以互相验证真伪。 苏蕙挥挥手,那名黑衣干员就直接离开了。赵川满脸疑问看着苏蕙,还没开口询问,对方淡淡的说道:“不急,我们现在去校事府一趟就知道了,可能是你想知道的情况。” 两人来到以太馆对面的校事府,发现前段时间才来过洛阳的韩刀疤,正搓着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 他看到赵川来了,连忙凑过来,沉声说道:“赵大当家,情况不妙,有一支鲜卑骑兵神出鬼没,从太行山脉出来,现在已经过了黄河,我担心他们的目标是洛阳,就一路跟过来,不过还是跟丢了。” 韩刀疤跟丢了可以理解,因为对方是身经百战的鲜卑铁骑,斥候骑兵这种东西是标配,韩刀疤要是不想死的话,就不可能凑得太近。 这支诡异的人马赵川是知道底细的,只不过韩刀疤说的对方会在洛阳地区肆虐,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就算慕容垂或者慕容恪打下洛阳(且不说能不能拿下),能对邺城的局势有一丝缓解吗? 除了把赵川这个没有加入战局的人彻底得罪死,除了刺激一直在关中闷头发育的苻坚以为,不会有别的效果了。 甚至谢石还会在心中窃喜敌人居然出了个这么大的昏招。 以慕容恪的大局观,以慕容垂的战场敏感性,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如此脑残的事情呢? “苏蕙,叫人去拿地图来,挂墙上。顺便给韩当家准备些吃食和酒菜。” 韩刀疤想什么,赵川心里像是明镜一样透亮。对方也是有需求的,看中的就是洛阳城里的繁华生活,所以现在有机会表现,就彻底卖个好。 只是他的想法影响了他的判断罢了,毕竟只是个山贼头目,以前冉闵军中的一个小校,麾下五百人就了不得了,看不到那么深那么远。 等等,卢偃之前说燕国有人马在黑石关!黑石关乃是洛阳东南面门户,这么说来,鲜卑骑兵很多天以前,就已经到了! “对了,韩当家,你看到的骑兵,大概有多少人,你心里有数吗?” 听到赵川这么问,韩刀疤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赵大当家说笑了,在下早年也从军过的。我绝对对方数量不算太多但也有两三千骑吧。 大当家可能是对鲜卑慕容的战法不太了解。骑兵机动性好,遇到打不过的也可以跑,他们没必要搞得万马奔腾,这样目标太大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分进合击,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赵川明白了,韩刀疤看到的只是鲜卑慕容主力的一支,但慕容恪没必要把所有骑兵都汇聚到一起,让谢石远远都看得到,他也是有可能用“藏兵”的方法,依次将主力渡过黄河。 慕容恪和慕容垂,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究竟是想做什么? 苏蕙派人送来地图,赵川看着地图一言不发,暂时还没有破解鲜卑人的想法。 第十七章 邺城攻防战(前奏) 夜已深,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悠长的呼吸声。 谢道韫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赵川的胳膊,睡得很是香甜。而赵大官人对妻子“有料”的身材毫不在意,他心中一直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慕容垂和慕容恪,到底是想做什么! 燕军主力,沿着黄河,一路向西,有部分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渡河了,他们是要做什么? 谢石的主力,在荥阳以东几百里的濮阳,这还是之前的消息,今天收到消息说他们已经占据了枋头。 这两家打仗,简直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谢石是出的直拳,迅疾,生猛,出手就要命。 慕容恪和慕容垂出的是隐秘的右勾拳,说不定脚下还有动作,只是赵川看不透。 莫非慕容恪想篡位,一直让谢石一路杀到邺城?然后等邺城被破,慕容伟被俘或被杀以后,他再回去收拾局面? 赵大官人揣摩了一下,发现慕容恪不是这种人,再说倾覆之下,安有完卵,他一家老小也在邺城,谢家的北府兵,兵员都是来自淮南淮北的流民。 呵呵,这些人对于胡人,可是很有“好感”的,到时候破城,以谢石的作风,对胡人会手软吗? 慕容家这两兄弟在赌什么?赵川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只能看到一点点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惨白惨白的。 “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谢道韫揉揉眼睛,发现赵川的身体有些僵硬,肌肉紧绷着,这不像是两人在变着花样巫山云雨,充分释放激情后应该有的状况。 “有些担心你五叔的境况。”赵川摸摸谢道韫的脸蛋,却不想自己猝不及防的被妻子轻咬了一下。 “喂喂,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没有撩拨你,你倒是来撩拨我了啊。” “谁让你不说实话的?我五叔想要你的命,你会关心他的境遇?当我傻是吧?” 谢道韫轻咬着赵川的脖子,语气带着魅惑说道:“说吧,我是你的女人,不需要避嫌的,我的一切早已都是你的了。” 难得啊,让平日里“硬”得不行的谢道韫“软”成这样,赵川心里颇为受用,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是担心谢石一溃千里,没说谎。 现在看起来,我们也许都误会了慕容家的人,他们不是要防守,而是要对攻啊。” “对攻?”谢道韫不明白怎么个“对攻”法。 “对,谢家不仅仅是个世家,军队也不完全是自己的私军,怎么说呢,豫州都是晋国外围防御的第一线,丢了这里,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慕容家会把战线推进至山阳,淝水和寿春一线。 亡国就不再是什么说法了。客星犯帝星这种说法,最后就会埋葬了御敌不力的谢家。” 谢道韫听得云里雾里,著书立说,写写文章她行,这些战略上的事情,她就不明所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局势确实很严峻,不容乐观。 “所以呢?” “所以你叔父谢石惨败以后,谢家在朝堂上就完蛋了,洛阳,也会处于鲜卑慕容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总之就是很难了。最关键的是,我无力改变这种局面,至少现在是没什么办法的。” 这下轮到谢道韫紧绷着身子了。她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我们呢?我们能守住洛阳吗?还有河东也是。还有谢玄呢,谢玄会不会有事?谢家会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赵大官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会有事么?赵川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了,他已经嘱咐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不会有事的吧,应该。”赵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随即就听到谢道韫的哭声,他搂着妻子,半天也安慰不好,毕竟心病需要心药医,“病根”不在他这里,只能用自己宽厚的肩膀让妻子略微宽慰些。 而现实的情况怎么样呢?或许比赵川估计得还要差一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本身,赵大官人就是在纵容鲜卑慕容南侵,只有南侵了,战线长了,心思膨胀了,才会有可乘之机。还有就是,谢家主导豫州,他作为“长女女婿”,不方便染指! 除非谢道韫永远不跟谢家的亲戚来往了。 赵川总要为谢道韫的脸面考虑考虑,毕竟是恋爱结婚,又不是别人强塞给自己的女人,总是要怜惜一下的。 而此时的枋头城,虽然是夜晚,却是灯火通明,守备森严。 《水经注》卷九淇水条:“汉建安九年,魏武王于水口,下大枋木以成堰,遏淇水东入白沟,以通漕运,故时人号其处为枋头。” 枋头,简单粗暴的命名,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朴素而直接的智慧,太特么好记了。 从《水经注》的描述来看,枋头就是一处连通黄河、淇水、白沟和清河,保证河北漕运的交通枢纽,枋头一带,也是黄河渡口最为密集的地区,水网交错,四通八达。 今年冬天黄河没有全部结冰,但岸边的冰还是很厚实,省了谢石不少麻烦事。 他一路势如破竹,遇到慕容家的宗室,则是一刀结果了,人头送到枋头,而其他人则是不为难他们。也许是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当谢石派人渡过黄河打探时,发现鲜卑慕容的枋头大营居然是空的。 居然是空的……也太不给他谢石面子了,我要砍你的头,你怎么可以缩回去!这让踌躇满志的谢石有些抓狂。 枋头城内,谢石端坐于帅位之上,手下众将都默不吭声,气氛有些沉重。 “何无忌,你是先锋官,说说看,燕军主力在哪?可否与你们交战过?”谢石阴着脸,眼睛下面那如刷子刷成的白色条纹看上去甚是恐怖。 黑云压城城欲摧!何无忌看不惯赵川这厮“靠女人”才身居高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写的诗太特么贴切了。 其实何无忌心中有句麻麦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他看到谢石脸上表情,决定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坚决的缩了。 “枋头乃是空营,只是从外面看插满了旗帜,里面都是顶着军服的稻草人。至于燕军……一个都没有看到!” 何无忌乃是绝对的亲信,若不是这样,谢石当真想打他几十军棍出出气。 之前濮阳之战,鲜卑慕容抵抗极为激烈,谢石费了很大功夫才夺下城池。 这也是托了年年战乱的福气。 城头变幻大王旗,各个势力如同走马灯一样占据着濮阳,城墙年久失修,白白便宜了谢石麾下的北府兵。濮阳城守将慕容德,乃是慕容俊的弟弟,现在燕国皇帝慕容伟的叔叔,若是抓到了,很能震慑一下鲜卑慕容的高层。 可惜那厮被之前的滚滚人头吓破了胆,连夜退走了。据说这厮已经不是第一次弃城逃跑,还得了个“逃跑将军”的绰号。 正当谢石以为决战的地点会是枋头的时候,他却没想到燕军直接退到了邺城,死守不出,枋头城变成了空城。 这并不符合谢石的预期。 濮阳丢失后,慕容燕国实施了“积极防御”的政策,斥候活动极为频繁,给谢石的北府兵造成了极大困扰。他们还骚扰粮道,虽然损失不大,但确实拖后了行军速度。 正因为这样,谢石才觉得枋头大战在即,结果为什么会和自己想得不一样呢? “大帅,末将有话要说。” 当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一名国字脸的将领,从帅帐末位走了出来。 这是哪根葱? 此人身材魁梧,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之辈,胡须浓密,眉眼有些粗犷,这样貌谢石感觉很是眼生。 谢石治军是把好手,并不以自己的喜好来晋升麾下将校,一切都是以军功看齐。 这位大概是近期作战勇猛升上来的吧? “呃,你叫什么来着,我看着很是面生啊?” 那汉子不卑不亢的答道:“末将孙无终,晋陵郡(今徐州附近)人,乃大帅麾下鹰扬校尉。” 谢玄点点头,这就难怪了。谢家这一年多招兵买马,招募的都是南迁的流民,从晋陵来的人不在少数。被封为校尉,说明从前就是流民帅,麾下有自己的本部人马。 要知道,从汉武帝以来,校尉就是中级军官里面的头目,地位非常重要。 校尉手下一定有自己统领的部队,而将军却不一定有自己的军队。所以有时候校尉的实际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将军。这位叫孙无终的鹰扬校尉,官职或许低微,重要性却未必。 “本帅广开言路,有话不妨直言!” 看到谢石似乎不太计较,这位叫孙无终的校尉咬咬牙,跪下说道:“末将曾长期居于晋陵,对鲜卑慕容氏有些了解。 慕容垂用兵诡诈,慕容恪大局观强,末将觉得,邺城很可能是这慕容兄弟两设下的陷阱。 不如将大军引至荥阳,待来年开春后再进军邺城。春耕不易动员兵卒,想来燕国没多少力量反抗的!” 退兵? 谢石听完孙无终的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要是能退兵,我特么打到枋头不是白花时间?真是愚不可及! 怒气上涌,不过尚未失去理智。 谢石“啪”的一下拍在桌案上,众将都是吓了一大跳。 “孙无终怯战,动摇军心,按军法当斩!但念在初犯,先将罪责记下,等将来将功补过。来人啊,打他十军棍以儆效尤!” 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军营里的十军棍可不比朝堂的庭杖,军队里的将领都是要打仗的,行刑的人若是把某个将领打残了,万一影响战争胜负,那可就罪过大了,连带自己也会死在乱军之中。 该怎么打,心里会没点哔数么? 孙无终一言不发,任由着卫兵将其拖走。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行刑的声音。 其实包括何无忌在内,很多将领都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只是孙无终的话也很极端,不是不能说,而是不能这个场合说。 后世有无数的战争理论书籍,全都一致认同的一点,那便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谢家要出兵,要战果,这不是由战场形势决定的,而是由谢家在朝堂上的需求决定的。此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笔杆指挥枪杆。 说句难听的,就是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就是谢家的局面。 把谢道韫“卖给”赵川也好,逼走桓温回襄阳也好,从朝堂那里要来北府兵的“编制”也好,全都是围绕着朝堂的胜负在运行。 这岂是孙无终这样一个鹰扬校尉说停就能停的! “再有劝说退兵的,有如此案,都散了,明日拔营,目标邺城。” 谢石一剑将手边的桌案劈成两半,气呼呼的走了,留下一地鸡毛…… 洛阳城,赵川和谢道韫两人看望了在独立院子里养胎的王孟姜之后,赵大官人就独自来到关押卢偃的小院落。 积雪已深,这里也没有人扫雪,更没有访客,看上去有些冷清凋敝。 卢偃穿着厚厚的皮衣,一边搓着手,一边翻看着苏蕙派人送来的书籍残本孤本。 “赵川这厮,当真是冲着当皇帝去的啊,心可真够大的!” 卢偃一边在纸上写着读书的批注,一边感慨赵川这个人。 怎么说呢,你最了解的,应该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吧。 比如说卢偃对自己的侍妾也不错,鱼水之欢的时候,也许下过很多承诺,但他真的关心这些女人在想什么吗? 呵呵,根本不存在的。甚至有几个侍妾,他连名字都叫不上。但赵川的每一个女人,她们是什么身份,跟赵川是怎么认识的,家里什么背景,都被弄得一清二楚。 老实说,卢偃对自己都没有这么用心去了解啊! 赵川这厮虽然好色,但他的一些做法,看得出来一股王者之气! “老天生了我卢偃,为何又把赵川这种人弄出来恶心我呢?”卢偃叹了口气,话语中颇为不甘。 “噢?卢兄这是在说既生瑜何生亮咯?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哈哈哈哈哈!” 卢偃看到房门被拉开,赵川一边大笑,一边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第十八章 邺城攻防战(上) 卢偃喝了一口赵川带来的美酒,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是太难喝,而是……味道太正了!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如今我身为阶下囚,你这是拿着好酒到我这里炫耀来了?”卢偃将杯中有些翠绿的美酒一饮而尽。 芳香醇厚,入口甜绵微苦,温和,无刺激感,余味无穷,果然是好酒,虽然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卢偃知道赵川入主洛阳后,开发了一种名为“烧刀子”的好酒,极为烈性,在燕国乃至辽东都享有盛誉。 甚至连代郡的鲜卑拓跋氏王宫内都有此酒。 没想到这厮还能弄出自己现在喝的这种,挺不容易的啊! “这酒叫竹叶青,不过不是蛇酒,乃是冬日里暖身的药酒。你喜欢的话,我派人送几壶过来也是小事一桩。” 卢偃喝完一杯酒,身体也感觉暖和了许多,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眯着眼睛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现在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在校订书籍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呃,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抓住你那天,有件事让我挺在意的。”赵川放下酒杯,就这样跟卢偃无声对视着。 “你说,我听着呢。”卢偃又到了一杯酒,慢悠悠的放到嘴唇边抿了一口。 “那天你打算劫走慕容雨,即使上了船,我反应过来以后,恐怕也是插翅难飞。你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卢偃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仔细盯着赵川的脸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你相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我信!” “嗯,那么我告诉你,是慕容垂托付我进城以后伺机绑架长安君,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毒死她或者手刃了她,我没有去做。 大概是失信于人,必有反噬,所以我被你抓到了。” 居然有这种事! 赵川猛然上前一步揪着卢偃的衣领,但对方面色平静,丝毫不慌乱。片刻之后,他将卢偃放下,平复了一下心情,什么也没说。 “因为慕容雨,我跟你结仇。但说实话,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私怨。如果我是赢家,我会当着你的面玩弄慕容雨来羞辱你,但我不会对你其他的妻妾做什么。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 听到这话,赵川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这个卢偃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绑架长安君,或者杀死她,我会跟你结下无法化解的仇怨,但平心而论,我又为何要与你结下这本与我毫无关系的仇恨呢?” 卢偃的意思很明白,一刀是死,一百刀也是死,他凭什么多挨那九十九刀?弄得自己像是个杀人狂一样。 “你是说,那一天,慕容垂已经带着大军到了黑石关对吗?他已经渡过了黄河!如果我派人追击你,他正好伏击我一把,一石二鸟对不对?” 卢偃嘿嘿冷笑道:“这是你猜出来的,我什么都没有说。” 鸭子死掉了,嘴还是硬的,看来这壶好酒真没浪费。赵川点点头,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卢偃的印象好了许多。 这个人,脑袋和心性都是不缺的,于是那种很少见的“明白人”。 赵川站起身,严肃的对卢偃说道:“我的每个女人,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如果有人敢伤害她们,我绝对会跟那个人不死不休。 你的选择很明智,这样避免了我们之间你死我活的结局。那么告辞了,你需要什么就跟侍卫们说。” 赵川对着卢偃拱拱手,毫不停留的转身就走。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不需要继续从卢偃嘴里套话了。 这个慕容垂,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他到底对长安君多大的恨啊?赵大官人觉得很多事情似乎真的需要自己去直面了,长安君临盆在即,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保护好孩子的母亲不受伤害。 出了关押卢偃的院子,赵川就带着两个亲兵前往窦韬的宅院。 窦家在东汉乃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也是皇亲国戚,出过不少太后和皇后,大将军,丞相什么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比起刘轨啊,孟昶啊这种暴发户,窦韬家里更有世家的气息一些。 虽然是家道中落的世家。 一进窦家门,就有老仆传达消息,然后引见,下仆安排会客等等繁琐操作,赵川不禁感慨,这真是比自家规矩还多些。 窦家本家人也来洛阳了,只是跟窦韬不是一个宅院,意思很明白,狡兔三窟而已,窦家并不想让窦韬成为长房,管理家族事务。 他们或许并不看好赵川未来能有所作为,但也不排斥窦韬在赵川大军之中占据要职。 “大当家真是稀客啊,这是第一次到在下这里来吧。” 窦韬有些吃惊,不过还没到惊愕的程度。 赵川这家伙没事喜欢在洛阳城内到处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去孟昶家也不止去了一回了。 “有件事情,一直想去做,以前却是找不到契机,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赵川脸上看不到笑容,他说的事情让窦韬心里直打鼓的。 仆人上了香茶,他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问道:“然后呢?是什么事情。” 赵川没说是什么事,而是反问窦韬:“之前你们家在淮北,似乎也是坞堡的主人吧,那些人后来多半是你本部人马,对吗?” 依附于赵川的豪强势力,还是将大部分流民和家奴都交出来了,安置在“公田”里,留下一小部分作为军队里的“本部人马”,这也是不得已的妥协。当然,双方没有说破,而是约定俗成。 类似于加盟店,进来了就有进来了的规矩,不可逾越。 窦家也不例外。 窦韬点点头说道:“我家的佃户安排在洛水以南,这些家庭里多半有人在我本部人马里。这个大当家应该知道具体情况。” “呃,我不是查你的底,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你们在淮北之地的流民队伍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吧?跟各家有没有联系?是否还有些交情?” 这话让窦韬陷入沉思,他那英朗的眉眼皱成一团,仔细思索着。 “许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当年还能卖几分薄面。” 窦韬说得有些自豪,事实上,当年窦家堡是当地最大的坞堡,颇有实力。要不然赵川也不会看上他们要跟他们联合了。 “我想你带着人跑一趟,联络下原来那些没有依附我们,但也没有投降鲜卑慕容氏的流民据点。 第一个,打探下消息,看慕容恪和慕容垂兄弟俩带着骑兵过黄河以后在哪里晃悠。 第二个,拉拢流民队伍,告诉他们,洛阳的大门敞开着,可以到我这里避难,大战在即,将来淝水以北,很可能就是慕容燕国的天下了。” 不会吧!! 窦韬哗的一下站起来,真的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不是说谢石正在攻打枋头么?难道慕容恪他们不去救援么?现在不是晋国在进攻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川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其实历史上桓温第三次北伐失败虽然有东晋朝廷掣肘的原因,但最根本的,乃是鲜卑慕容军事实力占优的缘故。 别看那时候桓温号称北伐,但事实上在这之前,鲜卑慕容一直处于全面战略进攻的态势,因为慕容恪去世才暂时停下来的。桓温所做的事情,只能叫以攻代守。 谢石进行得那么顺利,不是慕容恪没能力还手,而是……他在诱敌深入! 当然,这些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或许谢石本人也会有所察觉,难的不是意图,而是细节!不是鲜卑慕容氏想做什么,而是他们要怎么做到。 “大当家,这个是不是很重要,你也不看好这次晋国伐燕吗?”窦韬沉声问道。 赵川点点头,对方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多说就能明白。 “大胜之下,难免丧心病狂,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才行。一来要防着慕容燕国假道伐虢,二来么,浑水摸鱼也是必要的,毕竟这天下乃是大鱼吃小鱼,不是吃别人就被别人吃,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了。” 窦韬虽然不知道赵川想法的全部,不过也明白了个大概了。 主题,大概就像他说的,浑水摸鱼顺便自保吧。 “多带几个人,随时传递消息,一人双马,有什么事情就跑,也留意下慕容恪手下的斥候。别硬拼,带你最信得过的人。” 窦韬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这事不好做,但总要有人去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也难那也难的,要你何用? 赵川离开了窦韬的宅院。过了两个时辰,窦韬召集了家将和私兵,扮作马贼,出了洛阳城,一切都是那也不起眼,又悄无声息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川打开洛阳城的府库,按照苏蕙私下统计的“贫困家庭名单”,挨家挨户的送粮食送布匹,每天从早上到晚上,六七个时辰在外面,一家一家的拜访,并收集他们的期望与困难。 人心,就是这样口口相传,凝聚起来的。赵川觉得既然自己要把洛阳打造成汉人在胡人包围圈中的最后“圣地”,那自身一定要克己复礼,不能荒淫残暴。 慕容家的人不是傻子,一定会百般诋毁自己,可以预见的一定是赵川是个色中饿鬼,你们家女儿去了就没活路什么的。 他在长安城口碑很好,连关中来的石越都听说过,可以黑的地方确实不多,只是架不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正当赵大官人年底作秀,打算让洛阳城每家每户都过个好年的时候,谢石终于开始行动了。 红色的旗帜,黑色的盔甲,看上去气势如虹!谢家的精锐,除了谢玄在寿春编练的“新军”(只有部分老卒,其他的都是新招募的流民)外,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谢石的面前是一座深沟壁垒的大城,北方的明珠,邺城! 高大城墙上那坑坑洼洼的痕迹,向世人诉说着当年的辉煌和悲壮。 历史上邺城先后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都城,居黄河流域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长达四个世纪之久。 即使到赵川这个时候,也历经四朝了!乃是北方当之无愧的中心,风头甚至盖过洛阳! 曹魏时建北邺城(今临漳县邺北城),东西长7里,南北长5里,外城7个门,内城4个门。 这城池规模在古代城池里算是够大了,但还不止于此! 曹操还以城墙为基础,建筑了著名的三台,即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曹操和他的儿子们在这里宴饮赋诗,造就了著名的三曹七子。 如果你以为这是邺城的顶点,那就想得太简单了。 后赵石虎十分奢侈,定都邺城之后,汇聚天下财宝于此地,邺城几乎到达它历史上的巅峰状态,当然,隋朝重建过邺城,但那是南邺城,已经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鲜卑慕容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让这里恢复了许多生机,谢石看着这座漳河水所环绕的大城,心潮澎湃。 “何无忌,传我军令,就地扎营,士卒饱餐,打造攻城器械。” 谢石大手一挥,他才不管什么艰难险阻呢!邺城,他要定了! 看到谢石这么自信,何无忌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有之前倒霉蛋孙无终的例子在前,何无忌觉得还是自己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 毕竟谢石正在兴头上,舅舅刘牢之在寿春帮着谢玄编练新军,没有人罩着自己啊,还是装作看不见吧! 谢石已经派出斥候,这附近没有鲜卑大军的存在,如果说要奔袭的话,这距离也太远了点!那些潜藏的危险,事实上这位北府兵主帅也是心里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退缩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任你千路来,我一路打回去便是!不管慕容家的人耍什么花招,只要攻下了邺城,这些在外面的鲜卑铁骑就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谢玄根本就不害怕对方耍什么花样,他就像是一只凶狠的狼狗,咬住了敌人,就要撕扯一块肉下来,就像他杀死慕容家的宗室一样,不留余地!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没有后路,拿下邺城,前方就是坦途大道! 第十九章 迷雾中前行 雪一直下,天气很不好,当然,对谢石和他手下的北府兵来说,则是更糟糕。冰天雪地之中,士卒们在打造攻城器械,一大堆人叫苦连天,不过运动运动也好,免得闲下来被冻伤了。 谢石卷着袖子跺着脚,看着远处高大的邺城城墙,心一直在往下沉。 天时地利人和,今年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些。再说他是南方人,以前常年在建康,没想到黄河以北,会冷到这种程度啊。 为什么要选择冬天攻城,谢石有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因为枋头这里水网交错,大河没有,小河一大堆,到了冬天都会结冰的。 一旦结冰,邺城的护城河就没用了,攻城的消耗不知道会低多少,他这么想有问题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鲜卑人在城墙上倒水,使得墙面变得滑溜溜的,反而增加了登城的难度,这也是够狠的。 反正天气就是这样,谁也不能操纵,剩下的,适者生存,各凭本事吧。 “何无忌,今日荥阳的粮草运来了么?黄河应该没有全部被冻住吧?” 荥阳走水路,从黄河渡口运粮到枋头,再由枋头运到前线,这是一条可逆的,成熟的运粮路线。秦汉时期这里就是大粮仓,以供征战之用。 “大帅,粮草已经送到,粮道十分安全,并没有发现鲜卑慕容骑兵的踪影。” 何无忌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不过目前侦查的范围看,鲜卑慕容确实没有兵马能够威胁粮道,当然,冬日小河结冰,两淮及荥阳地区的小河都被废掉,失去阻拦骑兵的作用。 “你的本部人马不要参与攻城,要养精蓄锐,多放些探马出去。” 何无忌点点头,似乎谢石并不像外人看上去的那么莽撞。 他是知道些内情的。 很多人说谢家不该出兵,那好,你不出兵,桓温在朝堂上就要搞你。如果赵川重生后成为了谢玄或者谢家子弟,此刻也只能赞成讨伐燕国。 说不该出兵的人,都是些鼠目寸光,只盯着战场的短视之辈。 历史上桓温第三次北伐惨败,按道理,他应该是失势,然后桓家被清算,彻底倒台。可结果是这样么? 恰恰相反,桓温退到寿春后,开始动用力量,借口作战不力,清洗建康中枢,大大收拢了兵权,把所有失败的责任,都推给了负责佯攻的袁真等人身上,顺便将袁真逼反。 自此,王谢等世家失去与桓温掰手腕的资格,任其宰割。走运的是桓温不久就病逝,篡位没有得逞,他若是能再多活一年,也许东晋会提前灭亡。 谢家该不该冒头,这就是历史给出的答案,你躲起来也是没用的。 所以赵川没有跟谢道韫说谢家不该讨伐燕国之类的话,更不觉得谢家“卖女儿”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一切为了生存而已。 就像是当年长平之战出战的赵括一样,就算廉颇替代他,也打不过白起,不出战也不行,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赵国已经没有粮食了,如何供养四十万大军? “大帅,若是邺城久攻不下,可退往彭城固守,待明年春耕后再北伐……”何无忌小心翼翼的说道,周围没别人,他相信谢石心里还是有哔数的。 果然,谢石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发雷霆,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在其位,谋其事。你按照我的吩咐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包括战事不利退往彭城的事情。” 何无忌下去了,谢石继续看着邺城的城墙,风雪中如同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洛阳城里,赵川府邸正在张灯结彩,喜事连连。 长安君和梁影在同一天临盆,长安君生了个儿子,梁影生了个女儿,前后相隔差不多只有半个时辰,可把府邸里上上下下都忙得够呛。 这两年家里添丁进口不少,先是郗道茂生大女,然后又是谢道韫生了一对龙凤胎,接着又是长安君和梁影,现在连王孟姜的肚子也渐渐鼓起来了。 至于其他人,敛秋和淑文刚刚查出来有身孕,而萧家妹子萧文寿因为年纪小,一直在回避所以没有怀上,府邸里的下人都在说,洛阳是一块福地,跟赵川的相性特别合,乃是一块多子多孙的本命之地。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赵川带着谢道韫,来到王孟姜所在养胎的小院子里,这位不顾流言跟着赵川“私奔”的世家闺秀,正拿着一本数学书津津有味的看着,丝毫不在意她自己已经五六个月大的肚子。 “夫君,你说的那个什么热力学三大理论,具体怎么讲?” 王孟姜放下书,看到赵川和谢道韫来了,眼中满是惊喜。 一听这些数理化,谢道韫就头好痛,她歉意的看了王孟姜一眼,对赵川说道:“你和妹妹先聊,我去安抚下长安君她们。”说完捂着嘴,胃里面一阵阵翻涌想吐。 这两天她胃口奇差,人也有点困乏慵懒不想做事,作为家里的大妇,要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的,谢道韫本身就是个怕麻烦的人。 “嗯,你回去早点歇着,晚上我去你那里睡。”赵川说得随意,谢道韫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最近身子真的乏了,你今晚在这里陪着孟姜妹妹吧。” 一想起夫妻鱼水之欢时赵川的那种疯狂劲头,谢道韫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成亲以来,这厮越发索求无度,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毫无下限。 可能只有外宅的那个“妖艳贱货”,才能完全满足他吧。谢道韫恨恨的想道。一想到府邸里各位妻妾差不多都有子嗣,而外宅的慕容雨至今颗粒无收,谢道韫心中一阵暗爽。 她离开房间以后,赵川开始跟王孟姜讲述热力学三大定律。 “能量守恒?质量守恒?那不是跟你讲的什么化学互相矛盾吗?” 现在的王孟姜已经进入新“体系”,不能完全当古人看待,没那么好忽悠了。 “化学并没有产生新的原子,而是改变了化学键,总之,你可以理解为水往低处流,要是要到高处,得有外力帮忙才行。” 以火药的木炭硝石硫磺为例子,赵川又大致讲解了一番化学键断裂释放能量的过程。 “总的能量是一定的,只是它可能变成了其他的形式。” 王孟姜点点头说道:“这个我理解了,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一个物质万一全部消失了,不是变成气体啊,我是说真的就消失了,那它能释放多少能量?” 举一反三,王孟姜提出了一个让赵川无法回答的问题。 有存在,就有毁灭。赵川提出的问题,是有和没有。 断裂了化学键,在王孟姜看来,其实也是一个东西的某一部分(可能极小)消失了,那么有没有可能让这东西全部消失呢? “也许,我是说,或许拇指这么大的一点东西,就能完全毁灭洛阳,将这里变成灰烬。” 王孟姜和赵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川哥哥,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以前你眼中经常流露出那种理所当然的不屑了。还真是……很痛苦吧?” 两人十指紧扣,她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喃喃自语的说道:“毕竟大家都是蠢货,你明明知道,说出来反而会被那些蠢货嘲笑,这种感觉也很难忍受的吧。” “哈哈哈,我是在想,如果智力可以遗传的话,我们的孩子,会聪明成什么样呢?”赵川没有接王孟姜的话头,他可不能开地图炮。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会,王孟姜忽然严肃的说道:“夫君,你说的那个什么火枪,我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今年或者明年都难大批量生产。倒是火炮,特别是铜炮,相当成熟,用实弹最好。” 一个铁壳,里面装碎石,打出去一个到地上会死一片,好处是便宜。 像上次赵川试验用的是开花弹,铁壳里面还有火药,还要炸一次,威力巨大,缺点是贵,里面装的是铸造铁球。 王孟姜说的实心弹丸,威力最小,但攻打城池简直无往而不利,对人员的杀伤威力较小。 其实不追求射程的话,宋代的火炮,技术就已经相当成熟了(火药唐代才普及)。 “你现在养胎就养胎,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铸铁炮,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啊,将来家主的位置肯定是赵璋(谢道韫之子)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像他爹一样聪明,继承我的想法,就可以了。 如果是男孩,以后还是分家,让他独立出去吧。很多事情我不争,我家里也会替我去争的,这不是我的本意。” 赵川意外的看了王孟姜一眼,他是没想到王家小妹居然有如此的大智慧。 “放心吧,我答应你便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我睁着眼睛,他们必然要相亲相爱。至于他们的下一辈,那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人活一世,开心就好了。” 王孟姜退一步,解决了赵川将来可能的一个大麻烦。 “我对后宫啊,妃嫔啊什么的一直不感冒。倒是很想在梦里面去一次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你快点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都干掉吧。那样我就可以无限接近你说的那些东西。 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火车汽车,多么让人神往啊。” 听了王孟姜的话,赵川心中一惊,这傻妞除了被自己“拐骗”以外,思维也被自己带到沟里去了。 他实在是不想说很多科技是需要时间发展的,何必打破一个人的美梦呢。 “放心吧,那一天,迟早会来到的。”赵川拍拍胸脯,对王孟姜保证道。 怀了孩子的女人很快就进入梦乡,赵川却坐在书案前沉思,黑灯瞎火,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脑子里却是异常清醒。 1948年的时候,爆发了淮海战役,所战斗的地方,就在这一区域。 1947年的时候,刘邓大军挺近大别山,赵川看过那张行军地图,然后对比窦韬陆陆续续传回来的消息看,慕容恪或者说慕容垂,也有类似的打算! 利用冬季冰封期河水结冰的特点,用骑兵大范围穿插迂回到敌人后方,从后方发起进攻! 分进合击,一路走一路破坏,最后,尽可能将谢石的人马困在黄河以北!再不济,也要把他们困在淝水以北! 在这个时空,赵川也算是打仗的老手了,地图已经刻在脑子里,谢石如果要撤退,是没办法往西退到荥阳的,他只能一路退到徐州,再从徐州退到宿州。 可问题是,宿州之前被鲜卑慕容攻占过,晋国又反抢回来,经济衰败,城墙残破,移民大多南迁,谢石的败军士气低落,是守不住宿州的,只能继续退到寿春! 东平县(今山东泰安),一个清晰的名字进入赵川的脑海。 谢石要撤退到彭城,东平县是关键。 等等,还有个重要的地方。 如果谢石顺利回到东平县城,那么下一站还有个危险的地方。他们在东平县没被鲜卑慕容打掉,往南撤退的下一站就是任城郡(今山东济宁)。 这里是慕容垂截住谢石的最后一地,如果让谢石跑了,那么燕国就要集中力量进攻徐州。 谢石离开任城郡,幸运的话可以走水路,一路南下到彭城,固守待援。到时候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可就不太好说。 而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要是想歼灭这支部队,就必须得集中精力,扫荡徐州了,燕国正式进入战略反击阶段,战争规模会扩大,慕容恪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谢家了,桓温在扬州的兵力也会参与起来保卫两淮前线。 慕容垂的胆子有那么大么? 东平县?宿州?任城郡? 或者干脆就在彭城决战?如果谢石放弃围攻邺城,战场到底会是哪一个?如果我是慕容恪,我会怎么办? 越想思维越乱,赵川甚至有点草木皆兵,觉得哪个点都有可能。 天蒙蒙亮,王孟姜睁开眼睛,发现赵川居然就在书案前呆坐了一整夜。 “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她有些责备的说道,却看到赵川眼中全是血丝,心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十章 未雨绸缪 赵川一夜没睡,走出王孟姜所在的小院,浑身哆嗦了一阵。他远远看到郗道茂拿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一位老妈子,缓缓的走了过来。 “道韫姐说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就到这来了,我一大早就让婆婆做好了清淡的饭食,给你送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满头银发的郗道茂发现赵川眼睛赤红,心事重重,似乎一夜没睡。 “让婆婆回去,你跟我来,去一个地方。” 说着两人来到以太馆,守卫波澜不惊的对赵川行礼,然后要求出示通行证。 这颇有些细柳营的作风,只不过,赵川是担心有人假扮成自己,他可没周亚夫那般自虐。 以太馆过年也是不整体休沐的,一人轮流休息一天,直到正月十五,保证馆内的工作正常开展,自然,今天里面也是有人值守的。 值班房内,何承天这位少年郎,正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算着什么。 “来,一起吃。” 何承天少年心性,早就跟赵川混熟了,听到他招呼自己吃,连忙过来,不客气的拿起一个白嫩的馒头就吃了起来。 他注意到郗道茂这个美艳端庄的年轻妇人,有点不自在,羞红了连只顾着低着头吃。 “你先回去吧,晚上我来找你。”近期赵川的女人大部分都不适合侍寝,谢道韫又感觉疲乏,赵川逮着一个当然不能放过了。 郗道茂盈盈一拜,转身就走,发现何承天盯着她那窈窕的背影有些愣神。 “臭小子,那是我的夫人。你若是想女人了,要你舅舅去城里寻一户好人家提亲去。” 赵川笑骂着拍了下何承天的头,这位思春的少年郎嘿嘿一笑道:“大当家的女人我哪里敢想啊,你身边绝色环绕,自然是不知道我这样的单身狗是多么苦啊。 之前孟姜姐姐还在,秀色可餐,现在她回家养胎了,整天面对这些数字我都感觉无趣得紧。” 何承天不像他舅舅徐广,等级观念很重,他跟赵川学了不少“新词汇”,思想也更开放一些。 “不说闲话,我上次让你算的炮弹落点的标定表,你算出来没有?” 标准化作业,炮弹的外壳是同一个模子铸造的,装的碎石要过称,保证每一个的误差都离标准值很小,火药的配方一样,装药一样,甚至包裹的丝绸都是一般大小。 那么打出来炮弹的分布点,应该是一个正太分布的圆吧?炮口的角度不同,射程也不同。 这些都是可以理论计算数值的,根据上次打靶记录的参数,赵川让何承天计算出一个“理论标定表”,然后再去核实验证。 “嘿,大当家,我不是正在弄这个么?瞧瞧,都在这里呢。” 何承天将手边的一叠纸放到赵川面前说道:“这是初稿,等我核算一遍后再誊写一份就可以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纯粹的力学计算,抛物线计算,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赵川那个年代,二战末期的火控雷达就能实现。 “等会,我会让孟昶带着人去拉神武将军(铜炮)到邙山脚下,你带着手稿一起去。有没有成果,试一试就知道了。你的成果,有时候会胜过千军万马。” 何承天激动的点点头,来到以太馆,给自己的生命开了一扇新窗户,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王孟姜这样清新可人的大家闺秀宁可不要名节也要跟着赵川来洛阳。 “大当家,我明白了!” “呵呵,我去里面睡一会,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孟昶吧,他这事干的驾轻就熟的,不会有问题的。” 赵川将自己的扳指给何承天,自己进了王孟姜常常在里面打盹的“办公室”。 等他被人连拉带拽的来到邙山脚下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橙黄的炮身,细长的炮管,无不向人们炫耀着赵大官人是多么“穷兵黩武”,用钱(铜)直接来当武器,这年代除了他以外,也是没谁了。 “主公,库存里也就二十门炮,多一门也没有了。把这些炮拉到郊外,费了不少力气,以后经常这样操练,只怕会引起城内奸谍的注意。” 铜炮是存放在以太馆的库房内的,虽然里东城门较近,但是这么几十门炮装车,出城,动静确实不小。一次两次不会有人怀疑,次数多了,必然有好事者起疑心。 “嗯,也是该在城外建设一个炮兵靶场了。”赵大官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试试火炮的威力,正好呢。 “孟昶,人员是你挑选的,训练大纲也发下去了,这些炮兵还堪用么?” 赵川的原则,就是练兵的不带兵,带兵的不练兵。炮兵是交给石越指挥的,但练兵却交给孟昶这个脑子不怎么灵活的。 笨人有笨人的好处,你叫他做什么,他会不打折扣的施行。炮兵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石越脑子里的旧思想说不定还会碍事。 赵川就是希望这些人一板一眼的操炮,讲求科学,以何承天统计的射击诸元表为准绳,而不是凭感觉。 孟昶看到赵川面色严肃,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些人都是发的双倍粮饷,若是谁丢丑,直接踢出去,我之前都跟他们讲明白了的,训练也是完全按照你交代的方式进行的。” 看了看三人一组的炮队队,每个组都有一个预备组,平时训练搬炮弹,给“主力组”当替补,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一旦炮兵出现伤亡,这些预备组的人都要顶上去的。 要知道铜炮皮实不易损坏,操作员才是消耗品。 “很好,那现在开始吧。” 赵川用软木塞堵住耳朵,身体倚靠在装载火炮的车厢上,看着孟昶完全他的设想训练出来的炮兵,是怎么操作。 射程不到一千米,只能打实心的石弹和铁壳内装有碎石的开花弹。至于里面有铁片,会定时爆炸的霰弹,由于造价太高,赵大官人根本就不想平时训练的时候拿出来用。 没办法,他现在地盘还小,是靠着贸易才弄来的钱粮,经不住那样消耗。 二十门炮一字排开,最边上有个拿着小红旗的小校,他大吼一声说道:“开始清理炮管!”,同时挥舞红旗向下。 每个操炮小组出来一个人,拿着扎着猪鬃的刷子,在清理炮管,对于这个操作,孟昶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赵川也没有解释。毕竟,训练不是真的开炮,孟昶哪里知道猪鬃是为了防止静电火花引爆黑火药呢? 他只管照做就行了。 “装药!” 这个步骤,是将已经安装比例和分量调配好的火药,装进炮管里。火药在之前就已经装包,保证每一份都是一模一样的。然后炮兵用木棍将火药包压进火炮底部。 “装弹!” “三点一线,调整炮口高度!” 这时候,每个操炮小组里出来另一个之前一直不动的人,他拿着一本册子,翻看着什么,随即另外两人开始调整铜跑炮前端的木台。 看到这里赵川皱皱眉头,业务还是挺生疏的啊,居然还需要反复查看。如果是熟手的话,用大拇指比划下应该就知道落点了,只要他对这门炮够了解的话。 “炮弹打完就收工吧,我先走了。” 赵川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搞得孟昶莫名其妙。 刚才你还兴致勃勃的,现在突然就蔫了? “主公,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孟昶总算是没笨到家。 “我问你,这些人,都是在大军中招募的,对吗?” “对啊,炮兵也是兵啊,不在大军中招募,在哪里招募呢?”孟昶觉得赵川简直是在多此一问。 赵川失望的摇摇头说道:“行了,这事你别管了。目前编制不变,但组长降格为观察手。我还需要给每一组配一个校射手,人从洛阳书院里面选拔。” 校射手?那是什么玩意?现在本来就是组长负责观测着弹点,然后调整射击参数啊。孟昶一边想,一边怀疑赵川可能是对自己选拔的人不满意。 天地良心,孟昶觉得自己真被冤枉了。他绝对没有往里面安插“自己人”,连小舅子赵伦之想进去,都被他否决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要大公无私到要感动天地了。 “别多想,我是觉得吧,这些人虽然机灵,但还是读书读少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相信我,这个炮兵,真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何承天该够年轻的吧,他可以编写射击诸元的手册。 不能说你选错人了,只能说,他们暂时落后新时代了。” 赵川说了些似懂非懂的话,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轰!”“轰!”“轰!” 炮声隆隆,仿佛惊蛰时节,春雷炸响。孟昶看着那一个个固定靶子被炮弹击得粉碎,不明白赵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此神器在手,就算对面是千军万马,一样可以摧枯拉朽,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孟昶摸摸圆溜溜的脑袋,作一脸沉思状,对赵川的决定不以为然。 话说两头。 这次试炮,赵川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当然,孟昶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作为来自后世的赵大官人,根本就不可能乐观得起来。 射击诸元,不是每一项都能查到的,有时候观察手也会测量错误,总之,经验很重要,但数学是根本保证。 赵川这次发现每一组的组长,对射击诸元不能熟记,更不懂得原理,真正打起仗来,地面未必是平坦的,可能会有仰角俯角什么的,这还怎么玩? 那时候人一紧张,难免手忙脚乱,敌人冲过来都未必能开炮,所以赵川就直接离开了。 免得这些人耗费大量时间来调整炮口,最后打出好成绩迷惑了自己,害人害己。 来到校事府,无声无息的进入,赵川发现苏蕙竟然在做作业! 她拿着一本《初等数学》的书,一边托腮冥思苦想,用鹅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哪个混蛋编的教材,这也太难了!” 苏蕙气得拍了拍桌子,她发现自己掌控校事府以后,读书的心思淡了,做事的心思重了。对于一些不相干的书籍,有些看不进去了。 “那个,你嘴里说的那个混蛋,好像就是我……” 赵川从外面一脸尴尬的走进来,跟苏蕙两人大眼瞪小眼。 “说吧,我知道你总是日理万机的,今天又准备阴谁?”苏蕙把书放到一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显得有些臃肿,刚才伸懒腰的样子看着有些滑稽可笑。 “洛阳书院明天就放假了,有一个欢送会,欢送新的毕业生毕业,充实到洛阳官吏队伍和官办作坊里去。你去选拔一批数学好的人出来,身家清白的,最好是家里有父母兄弟的,我有大用。 记得,不用选拔最出色的,也不能选最差的,你觉得还行的人就可以了。” 虽然赵川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了,但苏蕙还是有些不明白,什么叫我觉得还行,你咋不上天呢? “你招募这些人做什么?洛阳书院的学子很宝贵的,你以前不是说过吗,那都是属于你的财富。” “所以说了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无须多言,照办就行了。”赵川大手一挥,表示自己要当个甩手掌柜。 苏蕙眼巴巴的看了他一样,低着头问道:“那你明天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人家说不定还以为校事府招募密谍什么的。” 苏蕙说得有道理,赵川想了想说道:“那也行,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这种场合,按道理说我出席也不算尴尬。” 现在的洛阳书院就像是后世的技术学院一样,说道著书立说,那还的是谢道韫坐镇的崇文馆,而洛阳书院出来的学生,以知识应用为主,少部分继续“修行”的人,会进入崇文馆和以太馆。 反正不管怎么讲,这些机构都是直属于赵川麾下的学府和研究机构,他这个主人出席“毕业典礼”,想想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去我家吃饭怎么样,我亲自下厨。” 听到赵川邀请,苏蕙本来想说慕容燕国传来的情报已经让她快要烦死了,哪里有心情吃饭,但一想这洛阳本来就不是她的,现在主人邀请,她还矫情什么,那就放松一下呗。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去行了吧,快走,不要打扰我看书。”苏蕙像是赶苍蝇一样把赵大官人推出门外,嘴角却是带着莫名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 莫名的恐惧 “水……给我水。” 赵川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感觉嘴唇边湿乎乎的,他下意识的张开嘴,甘甜清凉的水进入喉咙,感觉很舒服的他,又沉沉睡去。 郗道茂早已点燃了油灯,看着正在低烧的赵川,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害怕了?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见,其实我就是感觉你害怕了。累了又不能歇一歇,我真的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呢。” 郗道茂将赵川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拿一条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然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的睡脸。她的动作很轻柔,也很优雅。 “道韫姐也说,你最近房事很激动,常常把人折腾得筋疲力尽,刚才差点没弄死我。床笫之欢来日方长,本应该细水长流。 但你不是这样,似乎害怕我们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你是不是在掩饰内心的惶恐呢?” 今夜赵川在郗道茂面前展现男人雄风,作为妻子的她节节败退,连连讨饶,可在内心里,郗道茂觉得赵川有些不太正常。 他这段时间时常流露出来的一丝焦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不由得让人有些怀疑。 特别是今天从城北邙山回来,郗道茂发现赵川的笑容都很勉强,心里像是装着很多事情一样。 妻妾成群,艳福让老天都妒忌的赵川,不可能是为女人的事情而心烦,想来想去,只能是目前中原诡异的战局了。而在这些事情上面,无论是谢道韫也好,郗道茂也罢,都是帮不上赵川的忙。 最多是让后宅安宁祥和不搞事,至于其他的,她们也是鞭长莫及。 “其实你当不当什么洛阳之主,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还是那一夜背着我逃出魔窟的大英雄。只是世事难如人愿。” 郗道茂叹了口气,她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汜水关外的情况,郗道茂也听说了一些,据说有鲜卑骑兵神出鬼没的打家劫舍,抢了东西就跑,也不杀人,赵川这里成为了流民汇聚之地,很多周边的流民队伍混不下去了,都穿过汜水关来到洛阳郊外讨一口饭吃。 这是慕容恪堂堂正正的阳谋,赵川即使知道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跳坑。否则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形象,就会在一夜之间崩塌。 不直接要人命,却夺走别人赖以生存的东西,这一波“骚操作”,搞得赵川很是被动,也让他明白了,鲜卑慕容搞完谢家这一波,下一次的目标,就是已经养肥了的洛阳。 郗道茂在心里揣摩了一下,感觉赵川现在的表现,还是很正常的吧,换了谁都会紧张啊。 “川,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存在,我们这些人才能好好的生活,芊儿未来还需要你的保护,我和你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孩儿,你一定不能有事。” 一滴眼泪落到赵川脸上,郗道茂俯下身,柔情蜜意的吻了下对方的额头…… 或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或许赵大官人本身就年富力强,第二天起床,赵川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上的那种压抑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洛阳书院的毕业致辞无甚稀奇,赵川直接照搬了后世的鸡汤,弄得欢声雷动的,呵呵,骚年们,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啊。 赵川也不是善人,不过所谓的善,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而不是绝对的说法。和这个时代的肉食者们的主流做法相比,赵大官人可就有些“妇人之仁”了。 闹哄哄的宴会散去之后,赵川发现苏蕙已经将四十个人召集起来,以二选一的比例,招募二十人作为火炮的组长兼“校射员”。 选拔的方法很简单,就看他们平日里数学成绩的排行来决定,这四十人,正好是处于最中游位置的人。 “你知道怎么选拔他们么?”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苏蕙,他原本是想让苏蕙来问自己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蛮干起来。 “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军队里选拔人才,不然你才不会让我来把关呢。” 苏蕙这话说得没毛病,作为校事府的扛把子,她虽然年轻,但是记性好,而且处于信息汇聚点的位置,洛阳城里谁家里养了几条狗,什么颜色苏蕙都一清二楚。 这一关就类似于后世的政审一样,要是手里连档案都没有,那还审个毛球。 “第一,家里有父子在军中的,不选,独子的不选;老家是邺城或者建康一带的,不选;说话说不清楚,不善于表达的不选;这样一轮轮刷下来,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呃……这样也可以吗?赵川被苏蕙的简单粗暴惊呆了。但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很难说慕容燕国和晋国有没有奸细混到洛阳书院里面,可能性也许极小,但自己做的事情,本来就是与天下为敌,翻脸只是迟早,根本没有妥协的空间。 苏蕙的谨慎小心,值得钦佩。 于是赵川点点头说道:“那行,就按你的来吧。” 第一个人进来了,是一个戴着四方巾的少年,看上去很文静,甚至有些男生女相。 “你是女人,我差点没看出来,先回去吧,校事府的人会上你家询问一下的,下一个!” 说完那少年面色大变,没想到苏蕙居然看出她是装的。 古代有些女孩因为营养较差发育晚,本来就是少年,就更看不出来了,没想到苏蕙居然一语道破。 见这女孩还没走,苏蕙缓和了下语气,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在选拔军队的里干员,你以为是孩子过家家么?女孩子家进了狼窝,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去吧。” 女孩走了,赵川和苏蕙两人面面相觑,这次还真是活见鬼了。 “这年头,女子在社会上毫无地位,也就你赵大官人肯替女人说句话,弄得洛阳这里风气开放,女子混进学堂读书,早已不是新鲜事,但校事府里都有备案。这一例还真是少见。” 赵川嫌弃洛阳人力不足,号召女人也出来做事,发展经济,劳动光荣,懒惰可耻巴拉巴拉的。在他几个夫人的带头之下,洛阳的社会风气跟建康等地大不相同,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乃是常有之事。 有点像是程朱理学尚未兴起的宋代。 “下一位。” 又一位学员进来了,这次肯定不是女人了,而且胡须茂密,双目炯炯,看着很是精神,头上扎着绳子,并未有什么其他装饰。 “你叫什么名字?” “沈学思。”这少年从容答道。 “家中可以父母兄弟?” “有的,有兄在家种公田。” 赵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祖籍?” “徐州彭城。” 苏蕙问一个,此人答一个,一点也不见慌乱。 苏蕙与赵川两人交换了下眼神,随后她点点头说道:“你被录用了。明日午时来校事府门口报道。” 苏蕙这样说,没想到沈学思摇摇头说道:“在下对校事府这种地方一点兴趣也没有,若是知道是选拔校事府干员,在下怎么也不会参加的。” 诶?居然有人拒绝! 赵川好奇的问沈学思:“《论语》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父母应该也是读过书的,给你起名,是不是出自于此?” 沈学思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既然是这样,何不带着脑子明天来看看呢。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去看看,你永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会人云亦云。” 赵川的话让沈学思陷入沉默,随后他继续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明日午时我一定准时到。” 他走了以后,赵川赞许的对苏蕙说道:“此人有大将之风,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装出来的,如果是装出来的,那也太能装了。” 苏蕙白了他一眼。 再会装的人,也不会有你会装。 选拔继续,果然如苏蕙所料,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考核,仅仅从身份看就淘汰了一大批人,事实上最后合乎条件的只有十八人,比料想的还差两人。 “孟昶的小舅子赵伦之一直想进火炮队,把他加进来吧。” 孟昶的老婆赵安宗一家现在也是紧紧的绑在赵川的战车之上,本着奖励小弟,惩罚敌人的原则,赵川觉得可以为此人网开一面,让他来试试水。 当然,孟昶已经证明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他可以去教箭术,但对于火炮的理解,还差得太远,不如就让他乖乖的待在自己这边当亲兵队长吧。 正当赵川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蕙拉着赵川的袖口问道:“要不要让那个卢偃,也见识见识火炮?你现在是在选拔火炮的操作员吧?” 不愧是收集情报的,只一天时间就弄明白了赵川想做什么。 “呃,我觉得,你现在真的好坏啊,不过我喜欢。”赵川邪魅一笑,拍了拍苏蕙的头走了出去。 让卢偃也开开眼界,让他知道慕容燕国跟自己对抗,时间拖得越久,败得就会越惨,这种感觉很不错不是么! 听了苏蕙的建议,赵川急急忙忙的来到关押卢偃的小院,这位卢家的年少家主,居然在看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了象棋残局的画。 他闲来无事找卫兵要了一副象棋,就在木地板上摆起残局来。 “此局名为霸王西征。红子八枚,黑子六枚,优势劣势,一言难尽。” 见赵川话中有话,卢偃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最后一声叹息道:“棋子再精妙,也是小道,天下大势乃是大道,不是你会下棋就行的。当然,我仅仅是说这幅残局,这也未必是你想出来的。” 卢偃聪明绝顶,一看就知道赵川打算借古讽今,以物喻人。 无非是说自己蒸蒸日上,鲜卑慕容日落江河之类的,老生常谈,他根本就没有接话的打算。 “明日邙山脚下,我将会进行一场新式操演,你有没有兴趣来观摩一下?当然,不想去就算了,不勉强你呢。” 这种激将法,卢偃觉得简直是在对付三岁小孩。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他现在只是阶下囚。 别说赵川只是让卢偃去看军队操演,就算是让他去观摩某人跟慕容雨的房事,看他曾经的心上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他卢偃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去。 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没有拒绝的权利,这种东西就叫做世道! 卢偃不会因为赵川说不勉强,他就认为真的“不勉强”。 “知道了,你要去的话,随时叫我便是。”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面对赵川的强势,他有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卢兄,我这就告辞了。”赵川对着卢偃亦拜转身就走。 他这一走让卢偃有些发愣,这就走了? 难道不问下,我知不知道慕容恪和慕容垂的计划?不知道是不是“犯贱病”发作,卢偃现在很想冲过去把赵川暴打一顿,然后再怒吼着问他,想不想知道慕容燕国这次打算怎么打仗? 赵大官人走远了,卢偃也没有叫住他,心中很憋屈,也感觉有些凄凉。卢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亡。 年关将近的时候,有一支流民队伍在许都与荥阳之间的官道行进着,被前往南方,打算与淮北流民据点联络的窦韬遇见。 窦韬从这支流民队伍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许都陷落!被鲜卑慕容攻占! 那是许都啊,不是荥阳更不是洛阳!那里离黄河,两百公里,按这个时代的距离看,都超过四百里地了!这已经是很大的战略纵深之地,居然都已经沦陷,而前方的荥阳还好好的在谢家手里(暂时)。 窦韬知道事态严峻,这个消息比之前探听的那些消息还要致命。 谢家抽调了主力北上,豫州空虚。像这次许都就是被对方轻松攻占。窦韬已经不敢相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像很多疾病一样,要么不发现,一发现就是绝症。 第二十二章 震慑 窦韬的消息不可能朝发夕至,但第二天一大早,赵川就来到关押卢偃的小院子外面。他穿得很臃肿,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概是偶感风寒还没好利索,面色也不是太好看。 “你今天面色看上去相当差啊,还要去折腾么?”卢偃一脸好奇看着赵川,不都说肉食者惜命么,他还这么拼? “无妨的,如果今天效果不错的话,我也会好起来的。”赵川说得意味深长,让卢偃心中更加好奇了。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慕容垂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垂! 这是第一次从卢偃嘴里说出一个确定的答案。慕容垂用兵诡谲,慕容恪用兵稳健,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套路。听卢偃的意思,这次主持大局的,竟然是慕容垂!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兵不厌诈,慕容恪现在还在邺城,准备应对谢石的攻势,在外线的,是慕容垂在主持大局。你若是有什么花花肠子还是省省吧。” 卢偃看到赵川什么也不说,但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也闭口不言。他被俘以来,受到赵川的礼遇,投桃报李,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是说一定要绑在慕容燕国身上,只是卢偃觉得赵川现在位于天下之中的洛阳,如果和平时期会是一块风水宝地,但战争时期么,金角银边草包肚,会下棋的都知道,这地方不适合当根据地。 他卢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拖家带口的,谁敢说自己必胜? 秦末萧何把一家老小都压在刘季身上,世人都只看到他赢了以后风光无限,身居高位。可如果反过来想想,万一秦二世胡亥不是昏君,或者项羽猛然醒悟,鸿门宴上把刘季给宰了,结局会怎么样? 当然是全家火葬场咯,哦,对了,那时候不流行火葬。 卢偃是明白人,他也知道赵川的企图,只是……还需要再看看。 “走吧,去城外邙山脚下。”赵川挥挥手,就独自走出了院子,这让卢偃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两人并排走着出城的街道上,卢偃看着冬日里仍然在盖房子的洛阳,不动声色的问道:“现在洛阳内城,已经是寸土寸金了吧。” “对,因为流民很多,洛阳人口增长很快,而且还有各地的商贾在这里落户的,说实话,以后内城我会出台一些限制措施了。现在奸谍比狗还多,固然是我在故意纵容,但也到了要管一管的时候了。” 卢偃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慕容燕国奸谍的头目,可不就是他么!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东城门。这是卢偃第一次仔细观察赵川入主洛阳后的这座古都,它的变化是很明显的,仿佛由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变成了朝气蓬勃的少年。 卢偃觉得如果抛开“情敌”这个属性,赵川这个人,应该算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杰。反之,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慕容雨的眼光不错,没有所托非人。 邙山脚下,旌旗猎猎,上次赵川选的地方,已经用栅栏围起来很大一片地方,初步有了“靶场”的规模。孟昶做事还是靠谱的。 正在这时,苏蕙打头,身后跟着一大堆“好奇宝宝”,昨日被遴选出来的“校射员”,都到了这里,大戏已经开始,观众已经到齐,赵川对着孟昶点点头说道:“开始吧,别丢人。” 丢人是肯定会丢的,但赵川希望不要太难看就是了,别让卢偃生出轻视之心。 “你们几个,去到那边树立随机标靶,别都放一排!” 孟昶吼了一句,十几个士卒往远处跑去了。赵川引着卢偃来到“炮兵阵地”,黑布裹着什么也看不到,三人一组的炮兵组成员双手背后,面无表情的站直,目不斜视也不说话。 “孟昶,下令吧。” 赵川将指挥旗递给孟昶。 “掀炮衣,战斗准备!” 整齐划一,气势颇足,观察手将黑色的粗布一拉,里面是黄灿灿的铜炮。以后也许它们会被腐蚀出铜绿,但现在么,它们的卖相可是相当好的。 这玩意熔化了以后可是真能换钱的啊! 卢偃傻了,苏蕙身后的那些“嫩嫩的小鸡”们也傻了。就是苏蕙本人,也被这二十门金晃晃的炮给晃得有点晕头转向! “呃……这个是?”卢偃不想被人打二货看,所以他还是打算多看少说,先询问下比较好。 “这是铜,也就是陈平当年贿赂项羽麾下诸将所说的金。” 赵川告诉了卢偃铜炮的材质,但没告诉他这玩意是做什么的。 不过看了看黝黑的炮口,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似乎若有若无的在空中飘散,卢偃大概猜到了这玩意是做什么的。 果然是“发明”了火药的人! 卢偃在心中暗自揣摩,赵川这厮,只怕是要将火药装进这管子里面,他在这里都闻到了火药的那种刺鼻味道。 “所有人,除了操炮手以外,其他人退到那根线后面,违令者斩。”孟昶又大喊一声,用红旗指着地面上一条粗黑粗黑的线,并没有被白雪盖住。 “走,都过去。”赵川挥挥手,众人一齐来到黑线后面观察,大家都知道,赵大官人这次是来让他们开眼界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得而知。 人很多,十八个新的洛阳书院毕业生,外加赵川,苏蕙和卢偃,在场维护秩序的侍卫不算,这就二十多人。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静悄悄的看着列成一排的神秘武器。 这明摆着是要打靶了,远处竖起来的木标靶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人一双软木耳塞,都拿着。” 赵川开始发配炮兵专属的软木耳塞,顺便一个个观察这些“新人”的表情,受宠若惊着有之,波澜不惊者亦有之,昨日那个印象深刻的沈学思,目光一直聚焦在金黄色的炮身上。 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万炮齐发!火光一闪,黑色的“球”从炮口射出,远处的标靶被击碎,天地变色! 卢偃的嘴巴变成O形,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那一片狼藉的靶子,完好的已经没几个,靶子周围的地面也是被破坏得不像样子。 那群“新人”很多都吓得跌坐到地上,如此改天换地的力量,自古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这种禁忌的力量,人类从来都不曾掌握过。 “这,这是什么名堂?”卢偃强作镇定的问道,他不比那些洛阳书院的菜鸟,知兵也善于收集情报的他,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出来,眼前这些东西,足以改变战场上的战略战术,乃至……可以轻易以弱胜强! 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大的声音,马没经过训练,那是一定会受惊的,连队伍都没办法保持,想赢可能么? 赵川嘴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东西我起名字叫神威将军,你觉得如何?” 卢偃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近期研究赵川弄出来的新版本的“象棋”,里面有个“炮”。原以为只是霹雳车一类的东西,说不定不是,而是……面前这排成一列的东西。 “就是这东西打败了皇甫真?”卢偃试探性的问道,如果真是这种东西,那皇甫真当真是输得不冤枉,不对,是皇甫真已经强到爆表,居然撑了三天才到最后被反杀! “要是那时候我有这东西,第一天我就把皇甫真解决了,说不定还会直接杀到邺城去!” 赵川冷哼一声,霸气外露! 这炮不是攻城炮,破邺城是办不到的,但把鲜卑慕容压到城里面不敢出来,却不是什么难事,前提是有足够的弹药……足够的弹药,这个缺陷他不会直接跟卢偃去说。 “你觉得鲜卑慕容燕国很强,但在我看来,那些人都只是插标卖首而已。以前我说,你会笑我痴人说梦,现在我说,你会有些怀疑,将来我说,你会举双手赞成。” 如果不是因为穿的臃肿破坏了自身的形象,卢偃此刻真有一股膜拜真神的冲动。 “我可以去前面看看靶子吗?”卢偃问道。 赵川手一指,亲,你随意,我不拦着你。 等卢偃走远了,赵川虎着脸对着孟昶劈头就骂。 “你这混球也学会弄虚作假了,这些靶子的位置都是事先勘定好了的吧?是不是昨天我走了以后那些家伙们一直都没有散去,跑去勘定距离了?” 这种事情,孟昶本来也没想着瞒着赵川,不过被一语道破,还是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答道:“他们都怕表现不好就被你踢出去啊,毕竟这美差事不好找。” “行了,我知道了,你亲自去树标靶吧,我在这里看着。” 孟昶愁眉苦脸的下去,可以想象,他吃了苦,等赵川走后,他一定会狠狠收拾那些炮兵。 不一会,卢偃回来了,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受到了惊吓。 他不能不怕,甚至有些庆幸现在被赵川俘虏了。如果战场上站到赵川对面,遇到这样的“神威将军”,他要怎么才能保住性命? 大概只能祈祷老天多给一点运气吧。 “马上到除夕了,我会派人送点东西到你那里,免得太寒酸。今天看到的你也别到处说,静下心来想一想没坏处的。” 赵川看了卢偃一眼便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那些炮兵按照操作规程,机械式的善后。清理炮管,填装火药,放入黑色的,圆形的炮弹。 这些人只是笨了点,但是做事还是一丝不苟。他们需要……一点灵气。赵川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吓得有点懵逼的洛阳书院毕业生。 太年轻,见识的场面太少,这是另外一群人的毛病。 众人各怀心事,逐渐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卢偃有很多更深一层的问题,比如这些“神威将军”是怎么铸造成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问赵川。 或者说好奇心杀死猫,他不想知道太多被对方灭口。 有了第一次震惊,第一次开炮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跌坐到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了。 火光一闪,震耳欲聋。 只是细心的人发现,之前标靶被大量粉碎的情况没有了,确切的说,二十门炮只有3门击中标靶!有几发甚至相去甚远! 卢偃稍微看明白了些门道,第一次他也是被吓到了,这玩意无往而不利,指哪里打哪里,当然没办法对付。 但是万一打不准呢? 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他瞬间明白了,这玩意的威力是没问题,决定能不能用,好不好用的关键,是看能不能打中,不能打中的话,说了等于白说。 果然,赵川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的风轻云淡,甚至变得有些焦躁。 “苏蕙,你送卢先生回去吧,这边有些事情我要处理一下。” 他就这样简单粗暴的下了逐客令。 对于自己人,当然是关起门来骂,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不能丢这些炮兵的脸。 卢偃悻悻的走了,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心中颇为不甘,不过心中倒也松了口气。赵川对他太客气,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你!对,就是你,沈学思,你过这边来。孟昶,你去叫个观察手过来,把千里镜也带着。” 赵川已经在洛阳炼出带着很浅绿色的琉璃,连带着凸透镜也弄了出来,效果还行,比不上后世的望远镜,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神器了。 昨日镇定自若的沈学思,今天看到赵川还是很紧张。孟昶带来的观察手,目光不善的看着这位略有些紧张的少年。 “你,教教他,怎么测定距离,怎么设定参数,马上,立刻。” 骚年,看你的了,别打我脸啊。 赵川看着那位观察手带着沈学思到一旁,心里很焦急,但是却又不能说。如果他能证明自己,那么这项政令军令就能推行下去。 反之,那些觉得受了委屈的炮兵,估计就很难接受这批人了。 过了没多久,沈学思走到赵川跟前说道:“赵大当家,我觉得可以试试看了,很多东西都学过。” “去吧,不要给我面子,狠狠的削他们。” 第二十三章 邺城攻防战(中)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一闪,大炮发射,但却很意外的没有集中靶子。 差了大概十多米,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成绩。 除了那些炮兵外,其余人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沈学思的脸庞看上去跟地上的落雪一样白,一滴冷汗不经意从额头滴下来。 他这次丢人丢大了,当然,这是第一次射炮,只计算了那么短的时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简单。 这成绩能秒杀在场的所有炮兵。 但现在赵川是让他证明他们这些出身洛阳书院学子的“优越性”,这个成绩就有些不够看了,顶多是五十步笑百步。 “无妨的,谁也不敢说第一次能把事情做好。沈学思,校准火炮,调整参数,继续射击,事不过三,你还有一次机会!” 正当沈学思要无声落泪的时候,赵川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其实赵川紧张的要死,很多大事,都是一件件小事堆积而成的,这其中还有滚雪球效应。 沈学思玩砸了,炮兵们就不会接受他们这个群体,工作就无法展开。 炮兵的精度就没办法提高,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等赵川需要用他们的时候,有可能无法起到“逆转乾坤”的作用。 然后他赵大官人就会败在慕容垂或者其他什么人手里,老婆被凌辱,孩子被杀死,游戏结束。 他不能不紧张,他也不能不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深吸一口气,沈学思翻开参数手册,这里面的参数其实刚才“坑了”他一把,也许是冬天,季节或者温度会影响大炮的运作吧。感觉落点比自己想象得要近一些。 炮口抬高,抬高多少? 沈学思没想多久,就拿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刚才的着弹点,这是学堂上先生传授的方法,嗯,抛物线,抛物线。 清理炮管,填装火药,装弹,装引信……一系列流畅的操作过后,“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再次射出! “好!” 赵川大叫了一声,弹丸抛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的砸在标靶出,碎石四溅! 这弹道与以往的都不太一样,弧线更大一些!这些炮兵们都是熟手,很多人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原来大炮是这么玩的! 以前他们操作的时候,几乎都是平射,经常会出现跳弹! 所谓跳弹,也就是圆形的炮弹还未引爆,就在地上滚啊滚啊的,偶尔砸到标靶,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做不得准。 像沈学思这么个打法,炮弹曲线直接砸在标靶上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行了,你下去吧。”赵川故作镇定的让沈学思回到洛阳书院学子的队伍里面,然后对孟昶说道:“你在这里主持大局,让这些学子们加入到炮兵里面,每一组一个人,让他们负责提供射击诸元。” 这些人水平怎么样,炮兵们不知道,但刚才那个少年,明显是比他们厉害的,或者说,为这些炮兵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一炮而红,孟昶也明白了赵川究竟是想做什么。赵川时间有限,没必要也没精力事无巨细,皆操于手。他只要开个头,把握好方向,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帮忙做好。 洛阳地区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跟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体系,运转自如。 带着两名亲卫离开了靶场,赵川吐出一口浊气,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汜水关外,情况不容乐观,而且上次的计划,已经无法再次使用了。赵川需要新的“杀手锏”。 这些选拔出来的“炮兵”,连抛物线的原理都不知道,让他们发挥出火炮的最佳威力,还真是有些难为人了。 他们虽然在纪律性和熟练度上没问题,不过么,炮兵是一个用脑子的兵种,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没读过书的人,天生就玩不好这个。 以后射击的地方未必全是平地,万一敌人的方位比炮位阵地更高怎么办?平射的话,只怕会让敌军笑死。 有这些带着“脑子”的书院学生,炮兵队伍作为一张王牌,应该是可以期待一下了,至少,赵川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暴雨既然要来,那就迎风怒吼吧!赵大官人现在老婆孩子一大堆,他还能往哪里退?走上这条路,他还有回头的余地么? 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最大努力的,不止有赵川,还有在邺城鏖战的谢石。 邺城引漳水作为护城河,今年冬季寒冷更胜往年,护城河早已冰成死硬死硬的,走人走马任君选择,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但战场的天气,对于交战双方来说,也是公平的,至少是相对公平的。 铠甲不好用了,流汗后被冻住,拿下来的时候,直接撕下来一块皮。 弓弦在严寒下韧性不足,而且容易折断,很多弓手的手指都被冻伤,无法持久作战。 喝水难,吃饭难,打仗难!成堆的麻烦,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谢石也没想到邺城的冬天会厉害成这个样子。 又一波攻势被打退了,双方已经没有什么人拉弓射箭,现在就是登上城墙肉搏,然后被打退,留下一堆尸体而已。 “大帅,我们还有路可以退,但邺城守军,退无可退,一旦破城,那些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又怎么会轻易失去斗志呢? 更何况……” 何无忌说的是事实,作为主帅的谢石长叹一声,尼玛,秘密武器根本不管用了,那些可以爆炸的“炸药”,冬天实在是太不好使了! 不注意密封,火药潮湿,引信被冰弄湿无法引燃药筒……这些娇贵的“新式武器”,真是一大堆毛病,平时用起来所向披靡,结果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之前看谢玄用得挺好,谢石觉得这些玩意不过如此,简直是拿来主义。 现在想来,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装备火药兵器的部队,完全是另外一种玩法。 “大帅,天寒地冻,土壤坚硬,我们根本没办法挖掘,想炸城墙,难度太大了!” 脱掉了所有盔甲,穿着单薄皮衣的孙无终,“将功折罪”的参与了地道挖掘,并且身先士卒,参与第一线的挖掘工作,但结果很不理想,几乎就没有什么进展。 此时的邺城区域可不是千百年后那个缺水的河/北,它是处于几条河流之间的区域,并且支流蜿蜒交错,土壤湿润,农业发达。 一到冬天,地面被冻得硬邦邦的,挖掘成为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超合金的铁锹,又没有那些硬度爆表又奇淫技巧的机械挖掘工具,孙无终累了好几天,进展甚微,表示臣妾做不到! 炸开城墙的路子被堵死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最主要的是,城内守军也不是什么死人啊,他们应对得非常及时,虽然兵力明显少于自己这边,但调度有序,守将究竟是何人? 不是说守城的主将,是皇后可足浑氏家的亲信可足浑常吗?他不是个连未发迹的赵川都打不过的草包么?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谢石觉得自己这边的情报,可能也出了点问题。 他想起了一个古代战例,情况或许有些出入,给人的但感觉差不多。 秦赵阏与之战,最终结果以秦军惨败而告终。 公元前270年,秦国攻赵,包围了赵国的重镇阏与(今山西沁县)。赵将赵奢(也就是纸上谈兵赵括他爹)率军救赵,出奇计,终于打赢了一场原本无法取胜的战争。 当年,秦强而赵弱,现在,北府兵强而邺城守军弱。 赵奢带领的赵军,出了邯郸城三十里地就不动了,一直装孙子,装得自己人都差点信了。秦军主将大喜,放心大胆的攻打阏与,结果久攻不下。 然后赵奢让赵军偃旗息鼓,连续两天急行军,断了秦军的后路,然后阏与城的守军,也出城进攻,仓促应战的秦军就这样首尾不能相顾,直接被按在地上摩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若不是这一仗,根本不会有秦赵长平之战,因为在此之前,赵川可能已经被秦国灭了。 这也是赵国酣畅淋漓大胜秦国的一仗。 谢石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类似阏与之战中的秦军主将胡阳。 “报……紧急军情!” 一名小校,穿着单衣,却是满头大汗,一路飞奔而来。 他叫高素,乃是后军中负责斥候侦查的校尉,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在黄河对岸的濮阳! “有什么军情,直接说!不要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谢石嘴上骂着,但还是让亲兵端出已经略有些凉的姜汤,大氅也给这位小校披上了。 “慕容垂带着燕军骑军,分进合击,袭扰中原。许都,襄城,陈县等地已经相继失陷。在下判断他们的目标要么是远处的徐州,或者近处的濮阳,还请大帅早做决断!” 一阵阵天旋地转,谢石感觉快要站立不住,直接晕倒在何无忌的怀里! “大帅!”“大帅!”“大帅!” 几位大将都围过来,谢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事,那可不是好玩的,影响军心士气,后果极其严重! 何无忌掐了掐谢石的人中,对方这才悠悠转醒。连日来的操劳,让身体素质远不如赵川的谢石晕倒了,之前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按兵不动,夜晚渡河危险,待明日清晨,撤兵回濮阳!” 眼睛一翻,谢石彻底晕了,这次掐人中也没用了! “按大帅说的办吧。”何无忌等人大眼瞪小眼,他们也没办法自作主张,这里谢石才是说了能算的人。 谢石昏迷了,脑子里一个声音反复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战争常常是有套路的,但战争有时候往往又不讲套路,很多人不喜欢按常规出牌,比如慕容垂! 谢石一路杀奔邺城,按道理,慕容垂的骑兵,属于野战主力,难道不应该抵抗么? 按常规,应该是慕容垂与谢石在枋头决战,成与不成说句话,这才是打仗啊! 但他想错了,慕容垂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打,而是玩了一招“你打你的,我的我的”,两者的主力,恰好在不同的区域活动。 现在,谢石久攻邺城不下,但后路已经被慕容垂抄了,粮草暂时还没断,但这只是因为运送粮草需要时间,不信等几天看看,一定能得到粮道被断的消息! 谢石不是不懂军事的门外汉,他当然知道,现在完全不能犹豫,该撤就得撤,却不能撤的太干脆。 如果邺城里的守军出城,跟慕容垂一道把自己两面夹击,那才是灭顶之灾。 但也不能撤太慢,太慢了,返回的路将被切断。西面不能走,会走到汜水关,难道去洛阳避难? 北面更不能走,那是慕容燕国的腹地。 现在有个问题,是向南一直走,退到谯郡(亳州),还是向东走退到彭城(徐州)?难道要一直退到淮南?退到寿春? 从探子传来的情报看,鲜卑慕容是打出了一波凌厉的右勾拳,不用说了,荥阳肯定沦陷或者已经成为孤岛,荥阳南下的襄城已经失陷,许都也失陷。 慕容垂如果不傻的话,下一步就是继续挥师东进。 也就是说,直接南下的路,已经被堵死,除非他谢石打算在荥阳等死。 谢玄在涡阳(谯郡附近)驻扎着一支部队,但肯定不是慕容垂的对手。有河流作为依托,那支军队守住谯郡应该没问题。 慕容垂应该也没那么傻去打谯郡,再说这是桓温的故乡,他不会那么傻去撩拨本来置身事外的桓温。 只不过,燕国的骑兵也不会让他谢石直接南下,恐怕谢石还没到谯郡,就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鲜卑骑兵击溃了。 南面,东南面,都是死路,现在他们只能沿着黄河向东走,到东平县再南下,到高平郡(济宁),再一路南下到徐州! 到了徐州就可以松口气了,慕容垂麾下的骑兵也要吃也要喝,又不是木头做的,千里行军撅上将军! 去彭城!去彭城!去彭城! 脑子里这个念头在不断的回响,思维混乱之下,感觉头痛欲裂。 第二十四章 狼来了 “爹爹,爹爹!” 堂屋里赵川的大女儿赵芊咿呀学语,清晰的叫着父母,郗道茂生的这位千金,虽然不到两岁,但眉眼像极了她爹,谁都不会认为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流言是真的。 天师道叛乱的那一夜郗道茂到底是被哪个男人睡了,现在已经不言自明。 几位夫人都围着这位赵川的长女打转,特别是谢道韫,对这个孩子倍感亲切,虽然不是亲生女儿。 说到底,她自己也是谢家长女,推己及身,也会爱屋及乌的。再说了,已经生了一对龙凤胎,让谢道韫在家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她自然不会那么小心眼去计较内宅的一些龌龊,嗯,还未发生但可能发生的龌龊。 正当一家人逗弄赵芊,其乐融融之时,苏蕙那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色冷峻,仿佛来自幽冥的游魂。 她无视其他人的视线,直接走到赵川跟前说道:“密谍传来的口讯,荥阳以南的几座大城全部被鲜卑慕容攻克,许都,襄城,陈县,雍丘县,全部被攻克。 唯有靠近黄河的荥阳和浚仪县(开封),还有东北面的濮阳在晋军手中。似乎这是鲜卑慕容故意留出来的一条走廊,是为了围歼晋军与荥阳么?” 苏蕙不仅禀告军情,还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赵川的几位妻妾,虽然都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但也知道事态严重,一个个都保持缄默。唯有谢道韫面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想要说什么又像是胸口被堵住一样。 “道韫姐,我扶着你回去休息。”郗道茂接到赵川使来的眼色,搀扶住谢道韫的胳膊,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拉对方往卧房去,肚子微微隆起的王孟姜,关切的看了苏蕙一眼,然后也轻飘飘的跟着离开了。 众人作鸟兽散,就剩下赵川和苏蕙两人。 来到书房,赵川解下苏蕙身上的大氅,给她倒了一杯姜茶暖身。 “情况不容乐观,鲜卑慕容每到一城,就会强迫召集乡民破坏城防,烧毁粮草和军械,根本就没打算长期驻守,对于为数不多的百姓没什么侵犯,但是对于那些晋国的官吏,则是见一个杀一个。 他们这番作为,好像目标就是干扰谢石的北府兵后撤。” 苏蕙推测得没有错,鲜卑慕容此番就是在破坏谢石的后路,让他即使退到城内,里面没人,没粮食,没军械,城墙也是破损的,能做什么? 什么叫财富,不是金银,而是人类劳动的结晶。这一招真是打在了谢石和谢家的要害上。 当你退入一个只有饥民,没有官吏维持秩序的城池,要怎么收拾残局?只怕还得拿出军粮来平息事态吧?这些失去秩序的饥民,很容易转换为暴民,趁火打劫。 看到赵川一直不说话,苏蕙有些紧张的继续说道:“唇亡齿寒,中原局势糜烂,晋国看来会真的彻底放弃淮河以北了,你打算怎么办?有长安君那个扫把星,你觉得慕容垂不会来洛阳找你麻烦?” 苏蕙始终不忘坑长安君一把,哪怕她知道对方已经是赵川的枕边人,娃都生了也要噎一句。 “莫非我把长安君送出去,慕容垂就不找我麻烦了么?”赵川反问道。 苏蕙心中呵呵冷笑,人都给你睡了,儿子都生了,你再把人家的未婚妻送回去,打脸也不是这么打的。 赵川从桌案上放着的食盒里拿出装满点心的碟子,递给苏蕙说道:“都是你喜欢吃的,先吃完东西再说话”。 苏蕙被寒风吹得有些红的小脸似乎更红了些,屋子里很温暖,她感觉身体暖洋洋的不想动,甚至想靠在赵川怀里睡一觉。 连日来的神经紧张已经让她不堪重负。慕容垂像是一条狡猾的毒蛇,抓住他的行踪还真是不容易。 看着苏蕙低着头吃点心,一副享受的模样,赵川悠悠的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之前的那些准备,都是为了这次的战斗。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慕容垂的后招,还没有使出来。我要等他力气用尽之后再出手。” 他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着急。 苏蕙跺跺脚,有些恼恨赵川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正要走的时候,赵川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说道:“写一封信,让你爹回洛阳来。起风了,要下雨了,他带了伞,也难免浑身湿透,还是回家里比较好。” 嗯?我爹? 苏蕙愣住了,一想到她爹苏道质,就不由得想起苏道质当初让苏蕙给桓温做妾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苏蕙仍不能释怀! 让十岁女儿给人家三十多的大叔做妾,有这么当爹的么?就如同赵川经常挂嘴边的那句,无节操,无下限! “他来?他来不好吧?”苏蕙有些心虚的说道。她很喜欢现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还掌握着校事府的大权,说句通俗的,除了赵川一家,其余的人,当真是想查谁就查谁! 她连孟昶跟赵安宗娘子哪天行房事都知道!这洛阳城就没她不知道的事情。 苏蕙是喜欢这份工作,才会特别投入。 要是苏道质来了,赵川势必会限制苏蕙的权力,至少会防着苏道质一手。头上一个爹,要管这管那的……当真不爽要死! “你爹不来,我怎么跟你爹提亲?”赵川一脸贱笑的说道。 “什么……什么提亲,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他就是来,我也不买账的。我……我走了。” 苏蕙说话都结巴了,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 她听懂了赵川的话,心很乱,也很甜,更怕被对方看出来。 苏蕙走了以后,赵川端坐于书案,从暗格里抽出一封信来,反复翻看。 这是谢安的信! 这是一封极为私密,在谢家都是绝密的信! 这是赵川用最秘密的渠道,连校事府都不知道的密谍所传递的信! 信里面,谢安提出一个大的方略,谢家死中求活的方略,他赵大官人是主角和关键人物。 老谋深算的谢安,在得知前方战局不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反手布局了,他才不会等到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才动手呢。 桓温乃是虎狼,伺机而动,他是不会手软的。谢石目前还没有惨败,但是前景不妙,所以谢安就开始收拾谢家的后路了,防止被清算的后路。 所以前两天让洛阳书院的学生加入炮兵,才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啊,手里没有实力,很容易被对方反客为主,谢安可不会因为谢道韫是赵川的正妻,就下手轻一点。 “这帮吃人的世家,没一个简单的!”赵川感慨道。 苏蕙要赶紧娶进门了,行房可以等几年以后,但是要防着有人借着苏道质的手,把苏蕙嫁给某个“青年才俊”。到时候苏蕙肚子里知道的那些秘密,恐怕也就不是秘密了。 完全纯洁不沾染任何杂质的感情,赵川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找不到了,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夫君……” 正当赵川低头沉思的时候,书房门被推开,谢道韫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反手关上房门。 呃,这是要找个有兴致的场所来一发? 建康明珠也学坏了啊!不过我喜欢! 赵川看着谢道韫做贼的模样,看着妻子并未因为生孩子而走形的窈窕身段,心头渐渐火热起来。 发现丈夫饿狼一样的眼神,谢道韫用食指点了一下赵川的额头,娇嗔道:“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你现在是不是一见到我就只想到那种事?” 呵呵,你这个人,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等今夜再收拾你吧。 赵川拉着谢道韫的手问道:“怎么了,刚才你脸色很难看。” “还不是因为我五叔的事情,你给我交个底,这次谢家是不是会很惨?我三叔有没有布置?他拿了我们那么多财宝,总要有点作为吧。” 谢道韫一直对谢家拿走洛阳宝藏耿耿于怀,就好像那些是她的嫁妆一样。谢家答应的“嫁妆”也迟迟没送来,一想到这些事情谢道韫就异常火大。 “不瞒你说,这次谢家根基难保,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不过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谢玄更加出风头。” 谢玄是赵川小舅子,也是理论上可以“争取”过来的人,赵大官人决定将其与谢家其他子弟分开来看。 “这么说,你对打退慕容垂,也感觉不乐观咯?” “不是不乐观,而是,我为什么要出头打退慕容垂?他侵犯洛阳城了吗?” 发现谢道韫还没有转过弯来,赵川出言提醒道:“谢家势力膨胀,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你既是谢家人,也是我的夫人。 争权夺利的时候,父可以杀子,兄可以杀弟,你觉得呢?” 谢道韫脸上满是黯然之色,叹息道:“我也知道,只是,没办法置身事外。当然,我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以前这样的事情我是不说的,就算是我叔父我也不说,但你是不一样的。” 赵川当然知道谢道韫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们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彼此之间都非常珍惜和信任。 “世家,乃是天下的毒瘤。世家的规矩要改,他们不想重新立规矩,就让我来给他们立规矩。 你看洛阳这车水马龙,每日都不知道要运出去多少书籍,就知道我跟谢家迟早会翻脸的,谁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你是希望谢家好,还是希望包括谢家在内的天下人一起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番话说得振聋发聩,谢道韫像是第一天认识赵川一样,深深的看着他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明白了,夫君有大志,我自当夫唱妇随。”谢道韫给赵川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人已经被对方抱在怀里。 “你除了好色到了极点外,当真是我见过无所不能又挑不出毛病的完人。” 谢道韫轻声叹了口气,这回她给了赵川不好的暗示,或者说,故意羊入虎口。 今天不满足自己的丈夫,她是没办法走出这间书房的。自己已经被这个好色的男人带到沟里去了,在某些卫道士眼中,算是鲜寡廉耻了吧。 她轻轻拉了下自己的腰带,衣衫滑落,媚笑着在赵川耳边说道:“来,吃了我吧你这只大老虎。奖励你的,战场凶危,保重身体……” 赵川心中一暖,他总以为谢道韫老是专心做学问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女人都是聪明的,她们有时候只是把自己打扮得很傻而已。 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不久后要上战场,知道自己会有大的部署,还知道……自己的野心庞大,“欲壑难填”。 这世间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有的人“香车美女”,妻妾成群,锦衣玉食;有的人却是担心自己随时会挂掉,惶惶不可终日。 正当赵川享受着妻子谢道韫的“特殊服侍”,骨头都酥软在温柔乡不可自拔的时候,在濮阳,北府兵将士们正忍受着寒风的呼啸和战败的恐惧。 谢石已经恢复神智,当然,指望他和之前一样挥斥方遒那是不可能了,不过下军令还是没问题的。 摆在北府兵将士面前的难题是,他们去哪儿,或者说,撤退到哪里修整!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回荥阳,这条路很近,也相对安全。目前已经知道的,黄河南岸的一条“走廊”,包括荥阳在内的大小城池都没有失陷。 短期看,这是最优选择,但长期看,糟糕透顶! 没有粮草,没有粮草,没有粮草!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遍。 此战谢石若是带着北府兵回西面的荥阳修整,那这座水路四通八达的城池,就会成为他们这几万人的埋骨之地,因为周边的城池都沦陷了,无法支撑起大军的日常补给。 会被鲜卑慕容困住,活活饿死。 很诱人的死路! 没想到还是有人选择这条路,或者说,明知是火坑还往下跳! “大帅,我愿意带着本部人马去荥阳,吸引慕容燕国大军的注意,为你们撤退争取时间!” 身材魁梧的孙无终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大帅身负重任,末将愿意回荥阳,坚守到大帅回军救援的一天!” 第二十五章 没一个是傻子 濮阳的北府兵大营内,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孙无终主动站出来,要求当一支疑兵,坚守荥阳,拖住鲜卑慕容的后腿,让慕容垂展开兵力的时候,也要担心枋头会不会再次失守。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抱怨,北府兵的兵员,多半都是流民队伍,他们对于这些悲欢离合已经见得多了,九死一生的人也不是没有。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怨天尤人也好,向敌人卑躬屈膝也好,都毫无意义。他们又不是那些柔弱的小娘,需要人去呵护! 荥阳掌握在晋军手里,就像是一根钉子,扎在鲜卑慕容的咽喉,一旦春暖花开,河水解冻,四通八达的水系就会开始发挥它的威力,将鲜卑人的骑兵限制得死死地。 何无忌走过来,生生的对孙无终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虽然孙无终说是固守荥阳待援,但只要不是弱智到三岁孩童的地步都会明白,这些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这一别,搞不好就是永别!何无忌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出来这样壮举的,孙无终当的起“勇将”二字。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孙无终这一手,获得北府兵上下的感激和爱戴。 “无终,军粮和军械,能拿就多拿一些吧。冬天没有机会,等河水解冻,我一定会带着北府将士打回荥阳,你一切小心,鲜卑人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 谢石过来拍了拍孙无终的肩膀,饶是他平日里略有些刻薄的性子,此时也是感慨完全却又无可奈何。之前意气风发的他 此人加入北府兵的时间不长,并不算谢家私军的老底子,但作战英勇,身先士卒,勇于担当。 若是折在黄河岸边,当真是可惜了,只是对方求仁得仁,他自己要去的,你拦住不让他去?老实说,谢石也不知道孙无终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来北府兵的时间也就不到一年而已。 “大帅,你们快走吧。我现在濮阳停留几天,迷惑下鲜卑人,再西进折返回荥阳。慕容垂应该是希望将我们围歼于荥阳,他不会那么快攻打荥阳城的。” 听了孙无终的话,谢石眼睛一亮。这一仗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于“专业人士”来说,理解却也好理解。 一块铁板用木棍斜撑着,对手没必要跟你在铁板上死磕,只要打断支撑的木棍就行,慕容垂现在做的就是这种事。而谢石现在要做的,就是断臂求生。 用一部分军队作为钉子,钉在高歌猛进的鲜卑人身后,让他们睡觉都睡不安稳。 谢石打算沿着黄河一直向东,先到高平郡在说,他还没有输,至少不能这样一仗都不打的输掉。 在内心深处,谢石估计慕容垂应该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彭城那里也离鲜卑人的活动区域更远,从理论上说,更安全。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说。万一慕容垂这种人就是喜欢倒着走路,偏要奔袭千里去埋伏,玩瞎猫碰死耗,守株待兔,那也是没辙。 当初,赵川在离徐州不远的地方重创(几乎是全歼)了可足浑常的队伍,极大的改变了徐州地区的力量对比和流民站队的态度,将鲜卑慕容的势力赶回濮阳一带。 因此,那片区域现在正好是一个逃出生天的好通道。即使谢石看不惯赵川,也不由得在心中庆幸那厮当初打断了可足浑常的脊梁骨。 总之先把大军撤退到彭城再说。 说做就做,谢石留下孙无终本部五千人马,带着大军沿着黄河向东撤退了。 不对,其实也不叫撤,准确的说应该叫战略转移,简称“转进”。 临走前,谢石给孙无终留下了大量箭矢,火药,粮食,过冬的茅草,衣物等紧缺物资,说到底,也是希望孙无终能撑得久一点。 正如谢家没想到鲜卑慕容会打一波右勾拳到外线一样,慕容垂恐怕也没料到谢石会走东线而不是南下。战场形势错综复杂,有时候某个局部战场的一场小胜,就能影响全局。 事实上,慕容垂原本算计的,是谢石南下谯郡修整,然后再退到涡阳,跟谢家率领的晋军偏师汇合后再做打算,他也没想到谢石胆子大到退往徐州。 你来我往,隔空交手,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谢石带着大军退到了靠近山东地界的高平郡东平县,这里有东平湖,有水道可以南下到泗水。 通过泗水,则可以直接从水路到达徐州彭城! 当然,谢家势力全面收缩,地盘被慕容垂大肆破坏,损失惨重。而单薄的守军防线已经稳固在谯郡,梧县(淮北),彭城一线,地理上偏东,配合谢石的方位。 谢奕(谢玄和姐姐谢道韫的父亲)守谯郡,谢玄守彭城,刘牢之受梧县,他们手上兵力都不多,而谢玄手上的还是新兵。 只是,豫州靠西南的颍川郡,汝南郡等地,则全部沦陷。 谢石已经送信给谢安,要求对方调拨运粮船只北上补给,战事顺利则西进解除荥阳的包围,若是战事不利则运兵回独山湖(泗水水系的一个大湖),附近的城池是任城(山东济宁)。 这是突出的一个支撑点! 总体而言,谢家在经过打击之后,收缩兵力,未参加北伐的守军,主要在以谯郡和徐州彭城为支撑点,布置兵力。接应打算撤往任城的北府兵主力。 而黄河北面的慕容恪则带领邺城守军出城占据了濮阳对岸的枋头城,引而不发,妄图牵制谢石的兵力。 现在局面很明朗,谢家吃了个暗亏,根基损失不少,朝堂上亦是丢了很多分寸,但北府兵主力尚存,撤回彭城,尚有一战之力,局面不算彻底崩坏,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另一方面,慕容垂还在不断攻城略地,他是利用西府(襄阳)和北府(扬州)的矛盾,刀子专门砍谢家,避开桓温的人马,绕过桓温所控制的城池,企图引起晋国朝堂的进一步蜕变,帮助桓温上位。 在这局势错综复杂的时刻,除夕夜,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孙无终带着五千本部人马,进入荥阳城,随即被慕容恪围困!几乎是在同一天,慕容垂的斥候骑兵出现在谯郡附近,意味着战争规模已经进一步扩大,晋国将战火烧到了自己的“有效控制区”。 年终晋国朝廷进入了“休沐”,但各家都在酝酿不同的阴谋阳谋,建康城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前方战事吃紧,谢家处境不妙,桓温的爪牙已经蠢蠢欲动,谁也不知道水面下的惊涛骇浪会有多么生猛。 毕竟过年么,中国人的规矩,天大的事情,过年后再说。 洛阳城内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华,仿佛乱世中的世外桃源。“官方”举办的庆典结束后,赵川提着两壶好酒,一条亲手腌制的咸肉,各种年货吃食,来到关押卢偃的院子里。 一身皮草,笼着袖子的卢偃,愣神的看着天上繁星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川来了他都浑然未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赵川拿着酒瓶到卢偃眼前晃了一晃,这位已经习惯囚笼生活的世家家主,低声叹息了一下,转过身来说道:“听说汜水关外,烽烟四起。慕容垂,终究还是一飞冲天了。 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 所有的战报,赵川都会派人送到卢偃这里,丝毫没把他当犯人看待。 “其实,金子根本就不会发光,金子只会反光,而且旧了以后也不怎么亮。” 赵川直接拿着瓶子猛喝了一口,将另一只瓶子递给卢偃说道:“怎么样,你有什么看法呢?” 卢偃嘴角微微勾起,也拿着瓶子猛喝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淮阴侯列传中有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你已然想明白了,还问我有什么意思呢?你洞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问我?” 卢偃难得揶揄了赵大官人一句。 他说的是典故,当年韩信在山东“假齐王”,引起刘邦的猜忌,这时项羽派人来求和,请求韩信至少保证中立,不要帮刘邦打仗,被韩信拒绝。 韩信门客蒯通,就对韩信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认为他这是自寻死路,后果然应验。 “我可能没韩信那么会打仗,不过我也没他那么迂腐,你也觉得机会到了么?” 外人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已经不需要遮掩什么。 赵川无需表演自己多么忠于晋国,也不必表现自己多么甘心当谢家的走狗,而卢偃么,他也没必要让自己当一个忠于燕国,忠于鲜卑胡人的狗腿子。 “荥阳,乃是要害之地,对于洛阳而言,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说是洛阳门户也不为过。汜水关只能算是你卧房的房门,被人家一堵就堵死了,只有得到荥阳,你才能腾挪躲闪,要进要退都方便。 你如果胆子大,明日就应该出兵荥阳,占得先机!” 赵川点点头,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谢石将孙无终放在荥阳,为的是什么?鲜卑慕容没有像是破坏其他城池一样打荥阳的主意,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荥阳很重要,得到这座城池,可以极大的获得战场主动权! “你看看这个!”赵川从胸口的内衬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卢偃。 震惊,疑虑,满脸古怪,最后若有所思。卢偃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然后将信折叠好递给赵川说道:“你在洛阳城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有人认同么?” 卢偃有点不相信这个,或者说,站在他所在的天然立场,无法理解赵川这种“离经叛道”。 “有些人穷苦人家出身,能坐到淮北的流民帅,心思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我可以这么说,两淮流民,比北方那些汉人还要苦。孙无终就算封妻荫子了,最后也得看你们这类人的脸色,不是么?” 赵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挑衅似的看着卢偃。 这封信大有来头,它是孙无终写给赵川的“投名状”,里面有北府兵诸将的喜好,性格,特点,能力等信息。孙无终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赵大官人提兵来救荥阳。 打退了鲜卑慕容,荥阳城和他孙无终麾下五千虎贲,都是他赵川的囊中之物。 孙无终看上去国字脸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但真正的老实人,又怎么可能在强敌环伺,连横合纵的两淮流民中当流民帅,拉起一竿子兄弟呢?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你。比如说孙无终,就一直在考虑下家!所谓男人无所谓忠诚,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在北府兵当中,他和自己本部人马,也就是当初的流民队伍骨干是什么待遇,孙无终心里明镜一样,说得好听是同袍,说得不好听,那叫炮灰。 孙无终城府颇深,一直都引而不发。 谢石这次攻打邺城不顺,将会由攻转守,孙无终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当做断尾的,还不如主动提出来,为麾下人马争取一点优越的条件。 这一步实现不难,难的是下一步怎么脱身。 谢家是把他当弃子在用,只是孙无终不想当弃子,他嘴上说得仁义道德,但心里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人活着才有价值,你死了,谁能记住一条死去的咸鱼? 当年刘邦在彭城外惨败,四十万大军十不存一,有人记住那些死去的咸鱼么? 孙无终把目光放在了洛阳,投效到赵川麾下,比投降鲜卑人压力小多了,更何况赵川还是谢家的“姑爷”。等投效过去了之后,这兵凶战危的,那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他孙无终还会再回北府军么?怎么可能! 第一步,把流民帅变成官军身份,他做到了。 第二步,找个好点的老板,吃香喝辣,就是他现在要做的。回北府军中,只能当个受气的小媳妇。 于是他给赵川写了一封信,投石问路。 乱世之中,笨蛋都已经死干净,没有一个家伙是简单可以随便被人摆弄的。 第二十六章 远谋 除夕过后,建康城内的气氛逐渐紧张,平日里人来人往,画舫连成一线天的秦淮河畔,也变得冷清萧索起来。 这天刮着冷冽的西北风,秦淮河上,一艘别致的画船,正停泊江上,这正是属于王羲之家那一艘。 船头两个穿着厚厚大氅的中年人,戴着挡风的皮帽,拿着竹竿正在垂钓,也不知道在这种天气下垂钓有什么闲情雅趣。 “右军啊,你生了个好女儿啊。当年我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孟姜如此有出息,不然你我两家还能结秦晋之好。” 谢安这话让王羲之脸上有些古怪,不过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哈。”嘴上说不行,心中的得意却是无以复加。 当初王孟姜执意要跟赵川“私奔”,夫人郗璇是很有意见的。之所以能成行,就是因为一家之主王羲之在背后力挺,这才有王家妹子最后顺利到洛阳。 可以说是压力山大! 不过春节前,王家收到王孟姜托人从洛阳送来的很多新鲜事物,还有一封厚厚的家书。在里面王孟姜“委屈”的讲述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身怀有孕,也暗示了赵川的志向。 于是王羲之便不动声色的邀请目前因为北方战事而焦头烂额的谢安来自己的画船“玩乐”。 “军国大事,我略知一二。谢石此番,战事胶着,但若春耕还不返回,只怕会影响农时。北府兵乃是屯垦淮南,若是今年淮南颗粒无收,只怕……” 王羲之没有接着说下去。 只怕北府兵会兵变! 那些兵卒也是有家人有子女的,耽误了春耕,一家人吃什么?难道谢家会支配他们一年的粮食么?想想都不可能啊! “此事我亦心忧,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桓温和郗超二人……只怕是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这不奇怪,要是桓温没动静了那才是奇怪。谢安甚至怀疑,桓温与慕容垂达成了某种不可明说的“默契”,两人各取所需。 桓温需要借着慕容垂的手削弱近年来声势大涨的陈郡谢氏,而慕容垂则希望桓温“有限壮大”,行霍尹之举,造成晋国内乱! “安石(谢安表字),我问你件事。”王羲之把身体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去年,皇后王穆之产子,起名司马轩,坊间传言,这并非陛下之子,可有此一说么?” 前两年沸沸扬扬的皇帝司马聃“阳痿”谣言,随着皇后王穆之的怀孕,而偃旗息鼓。但另一个传言却如同毒草般疯长。 皇后怀的是野种,皇帝司马聃头上绿油油一片! 司马聃被桓温派人废了男根,这在世家里面根本就不是秘密,那些欲盖弥彰的掩饰,只能哄哄普通人。那么问题来了,王穆之也并非普通人,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 司马聃无后妃,母亲褚蒜子出家在鸡鸣寺,后宫干净得如同白纸一样,王穆之即使想“偷人”,这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吧?所以江左世家中有好事者推测,王穆之,应该是在入宫前,就已经有孕在身! 这件事基本上没有什么疑问,那么,如果此事被桓温引爆,后果不堪设想!涉及到世家洗牌,王羲之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此事……唉!”谢安长叹一声,抓起王羲之的一只手,在他掌心上写了一个字。随后,王羲之双目圆睁,却见谢安缓缓点头,神色肃穆。 “此事我已有决断。到时候还请右军兄出面斡旋下,谢氏被盯得紧,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右军兄在王家长房那里,也帮忙敲敲边鼓。” 王羲之点点头,以谢安的谋划,对方定然不会只把鸡蛋放他这个篮子里。 事情说破,两人也没心思在这装模作样的垂钓了,都各自回家去了。 王羲之回到乌衣巷家中,发现夫人郗璇正拿着一块上好的布料,爱不释手,脸上满是喜色。 “孟姜除了名分差了点,倒真是没有所托非人。前日有老友到我娘家,连连夸耀洛阳的以太馆,奇珍异宝层出不穷。又托我找孟姜问问,能不能加大点量,洛阳的东西到建康这边总是供不应求。 你看看这布,啧啧,真不知道是怎么织出来的。” 郗璇说了半天发现丈夫一直不接话。王孟姜写信报平安之后,一家人都很高兴,再结合平日里的一些传闻王家人都知道王孟姜在洛阳混的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好! 她不仅仅是受宠,本身也是“身居要职”,做着很重要的事情,作为母亲的郗璇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怎么了?今天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回家脸色这么差?” “呃,我写封家书,你托人交给孟姜,让她给赵川看看。”王羲之跪坐到软垫上,看着桌案上的那叠纸出神。 他拉着郗璇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赵川对孟姜很好,家中也和睦,但父母不在身边,终究是觉得寂寞,你觉得留凝之他们几个在建康,咱们去洛阳住怎么样?” 看到郗璇一脸错愣,完全没反应过来,王羲之补充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洛阳的东西好,现在洛阳繁华想去看看吗?” “看是要去看,我还想去抱抱外孙什么的……但你这说得也太突然了!” 郗璇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说好只是去探亲,你却是要常住,这能是一回事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建康城啊,安宁不了几年咯。”王羲之随意的躺在地板上,抬头看着房梁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啊,以后说不定都要靠孟姜照拂呢。” 王羲之的话让郗璇心中疑惑不解,但丈夫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郗璇世家嫡女,高平郗氏,利益与谢家,王家重叠又冲突,即使是老婆,不该说的话,也不能说。老成持重的王羲之,并不打算让郗璇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以及可能带来的惊涛骇浪。 当初他无意间偷听到赵川跟王孟姜之间的谈话,发现了赵川身上的秘密。 此人竟然是来自后世的妖孽!匪夷所思。 胆子大的王羲之愣是赌了一把,现在已经是赚得盆满钵满。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这种能力就知道多可怕了,这也是他决定将女儿嫁给赵川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建康待不下去了,那只能去洛阳了,王羲之心中暗暗想道。赵川这两年的作为他也知道,那家伙想做什么他也能猜出来。 桓温想做的事情,赵川未必不想做,未必不敢做。王孟姜是赵川的夫人(之一),琅琊王氏其他人怎么样不好说,但王羲之这一家,是没办法忽略赵川所带来的影响的。 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赵川被夷三族,王羲之一家老小都是跑不掉的。 屏退了老婆郗璇,王羲之铺开纸,寻思着这封“家信”到底该怎么写。 王羲之回去了以后是写信,而谢安回家之后,直接把丁胜找来了。 “石奴(谢石表字)此番,十分凶险,所以我希望能做些准备。万一事不可为的话……”谢安像是在交代,又是像在自言自语。 丁胜拱手说道:“主公放心便是,我自然能将谢石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不不不,北府兵没了,谢石也就没了,回来了也是行尸走肉而已。”谢安对着丁胜摆摆手说道:“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你附耳过来。” 谢安在丁胜耳边嘀嘀咕咕半天,这位刀疤脸的瘦弱汉子,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敢相信。 “你以后不要回来了吧。本来也是谢家欠你的,希望……能让你心里好过点。”谢安叹了口气,挥挥手,丁胜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啧啧,龙凤胎啊,想不到道韫还真是会生。有了这一步,谢石就算输惨了又有什么关系呢?祸兮福之所倚,也未必是坏事啊,哈哈哈哈哈。” 四下无人,谢安那原本紧绷的脸,居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洛阳,赵川府邸,谢道韫的卧房内。 “怎么了,身体不适么?”看到妻子软软的倒在自己怀里,赵大官人略感奇怪。 你最近好像一直在休息啊,崇文馆都不去了,再这样我要扣你工资了啊! “你知道吗,我现在想拿棍子打死你。” 谢道韫用纤纤玉指抚摸着赵川下巴上扎人的胡渣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怎么了?难道平时不够宠你么?天地良心啊。”赵川一脸懵逼,这几个月,难道不是在你这里待的时间最长么?不能强枝弱干,赵川很明白这个道理。 “近来身子有些乏,今日我便让郎中来给我诊治,你猜怎么着,我又有了。哼哼,赵川啊赵川,你是在把我当生娃的工具吗?当年我可是建康的才女,是才女好不好! 我现在除了生孩子就是生孩子,半点事情也做不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谢道韫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赵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几个月来两人房事频繁,谢道韫说我像孟姜一样防着点吧,崇文馆还有事情要做,赵大官人说,不要了,多子多福。 “这个家,你的子嗣若是少了,会出大问题的,不要去考验人性。” “那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才那个,还是你纯粹想让我生娃?” 女人的脑回路,跟男人是完全不同的,赵川一愣,没想到谢道韫的思维已经跳到这里来了。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洛阳的金山银山我都不要就为了换你回来,你以为我是为什么,难道就为了让你生孩子?” 赵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谢道韫,对方粉拳砸在他胸口,气鼓鼓的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是苏蕙一样。对了,苏蕙什么时候进家门,要不要给我这个大妇敬茶? 苏蕙可以,那个什么慕容雨,你想都不要想。” 呃,你的思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跳脱,这是怀孕怀傻了么?苏蕙才十二岁好不好!! “那个,再说吧。近期你让家里人都不要出门吧,可能,我是说可能啊,我要出征了。” 这话让有些温馨的氛围瞬间凝结,谢道韫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上次我怀璋儿他们的时候,你是出征在外。现在我又身怀有孕,你又要出征……” “我不打仗,别人就要来打我。到时候鲜卑人让你去陪他们睡觉,啧啧,几十年不洗澡的那种。”赵川说得故作轻松,谢道韫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直在摇头。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只是苦了你了。听说现在鲜卑人兵锋正盛,这一次你也多加小心些。” 赵川点点头,他不敢告诉谢道韫自己此番野心颇大,除了平白无故让怀孕的妻子担心外,没有任何好处。 “咚!咚!咚!” 这么晚还这样敲门的,只可能是苏蕙。传令兵是不可能进赵川府邸的,特别是晚上,一直都是苏蕙在传达消息,主要是方便。 赵大官人妻妾成群,美女如云,传令兵遇到紧急事情需要通传,也不可能在晚上进去,瓜田李下容易造成非议。 “进来吧。” “刚刚收到的战报,鲜卑慕容已经开始围攻荥阳。主将并非慕容恪,而是……染干津?这是个鲜卑人么?名字好奇怪。” 苏蕙将一个小纸卷交给赵川。谢道韫仍然依偎在赵川怀里,如同一个小女人一般,丝毫没有家中大妇的威严,苏蕙下意识的避过,低着头看着地板不说话。 “孙无终应该是急了,送信使出城折了几十人,鲜卑人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蕙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退出房间离开了。 “她很怕我,虽然校事府的恶名传得很广,但苏蕙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她怕进门后我给她脸色看。” 谢道韫得意的抬起头看了赵川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苏蕙进了家门,就不能再操持校事府,你有合适人选了么?” “当然,不过现在还不着急。”赵川盯着床头的油灯,缓缓的说道:“我在等一个机会。” 第二十七章 贪财好色的副手 荥阳城头,喊杀声震天,登城的鲜卑人如同蚂蚁一般,延绵不绝,战况惨烈得很。荥阳虽是大城,但守军不多,仅孙无终麾下北府兵一部共计五千人。 至于隶属于郡尉衙门的乡勇,不到五百人,战斗力也很是堪忧,只能维持秩序,基本上不值一提。 孙无终的副将,叫田洛,亦是当初同一支流民队伍里的人,身材魁梧,骁勇善战,乃是孙无终的左膀右臂。 “大哥,鲜卑人攻城甚猛,弟兄们都有些吃不消啊。”田洛一边按着胳膊上的伤口止血,一边轻松抱怨道。 此时他身上几处刀伤,晋军黑色的铠甲被染得黑红,散发着血腥气味。身材如同铁塔一般,只要矗在一旁,就能让人感觉坚不可摧。 “对了,敌方主将,好像不是慕容恪?”孙无终像是想起什么来,若无其事的问道。 没有理会田洛的抱怨,人的影树的名,现在孙无终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慕容恪到底在不在围城的队伍里。 传说慕容恪体恤士卒,围城战从不强攻,都是取巧。而眼前的鲜卑军队,明显是不顾人命的打法,即使被“震天雷”炸了一大片,亦是悍不畏死的往上冲。 “敌人主将名叫染干津,鲜卑人,乃是个无名之辈。” 田洛无所谓的说道。他脑子没孙无终好使,这也是为什么他跟着当小弟的原因。 在孙无终看来,这个叫染干津的敌军主将,不是没脑子,而是特别有脑子。 迅猛攻城,游说,从降兵中挑出可以利用的人补充兵员。 这三板斧下来,若是平常的城池早就被搞定了,孙无终自己是因为有一条更好的“明路”,所以拼死也要撑下去。 孙无终觉得,染干津在荥阳没有“得手”,这一切与智谋无关,只与信息的对称性有关。 染干津并不知道孙无终的“真正后援”是谁,只怕还以为是远在东平县的谢石,以为在绝望之下,他孙无终就会屈服。 “二弟,无需多言,走,随我杀敌去!”孙无终拔出佩剑,冲向城墙的一角,那里已经有鲜卑人登上城墙。 这场恶战持续了一个时辰,等鲜卑慕容的人退去之后,城墙上满是尸体,层层叠叠的到处都是,很多是鲜卑人的,也有一些是北府兵的。 从交换比上说,这一仗孙无终没吃亏,不过战争的胜负乃是有否达到战略目的,而非是拼伤亡。从这个角度看,荥阳城内的守军处于绝对劣势。 孙无终手下这支精兵,乃是在两淮之地千锤百炼而成的。 为什么这样强呢,一句话,因为弱的早已经死光了。 两淮流民,亦民,亦兵,亦匪,只讲拳头,不讲规矩,或者说拳头就是规矩。流民帅既是安民官,又是土匪头子,摇身一变还能成大将,这个时代荒谬而常见的逻辑。 而攻城的这些鲜卑大军,并非慕容家直属的骑兵精锐,在交换比上比不过孙无终很正常。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田洛的四方脸涨的通红,欲言又止的样子。 援兵,援兵什么时候能来! “无妨,你想说的我都知道。粮草不是够支撑一个月么?你慌什么!” 看到孙无终镇定自若的样子,田洛心下稍安。敌军攻城甚急,但是他们一样会死人,而且死更多,真正拼消耗的话,恐怕那边的队伍只怕也会被打残,今后也未必会这样不顾伤亡。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有奇迹呢,田洛自我安慰般的想到。 夜幕降临之后,一封带着书信的箭射到城墙上,这是城外鲜卑人要谈判所做的试探。 果然片刻之后,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鲜卑人的使者随着吊篮上了城墙,半个时辰之后,该使者的无头尸体被放下吊篮!人头被挂在城楼上,远远看去阴森恐怖! 孙无终让城墙上的亲兵帮忙喊话:北府兵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誓死不降,斩来使以示威! 得,现在投降也不可能了,五千兵卒里,不可能人人都是一个心思,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 但孙无终已经提前把后退的路“堵死”,他麾下的将士,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二天,城外守军只在一面攻城,放弃了其余三面,孙无终压力大减,顺便又派出几波信使,向各方求援。 包括位于涡阳等地的淮南防线,包括位于东平的谢石麾下北府兵主力。 这里面的道道,寻常人是看不懂的,真正明白的人,估计都会对孙无终的手腕有些钦佩。 洛阳城里的赵大官人也收到了信。 此时他正在长安君的闺房内,观察他第二个儿子的样貌。长子乃是谢道韫所生的赵璋,赵川妻妾很多,生的却多半是女儿。 小家伙果然皮肤很白,面部也更为立体一些,眼眶有些深陷,比起长安君来,更有鲜卑人的特征。 “若不是相信你的为人,我真不会觉得这是我儿子,相貌差别也太多了点。”赵川搂着还在坐月子的长安君,开玩笑说道。 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脑回路清奇的长安君若有所思的说道:“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这是我儿子,你看我这脸……也没成那样吧?”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他们曾经历经生死,根本就不会背叛对方。更关键的是,洛阳城里的鲜卑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长安君就算想“借种”,也无人可借。 “我看,给他起名字叫赵琦好了。琦者,美玉也,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夫君起的名字当真是不一样呢!”长安君一脸崇拜的说道。 呵呵,只要你开心就好,赵大官人笑而不语。 正在这时,苏蕙拿着一封沾满血的书信,递给赵川说道:“染干津现在在攻打荥阳,不过不太顺利。此次孙无终送信的使者受了重伤,进了洛阳不久就死了,信在这里。” “行了,我知道了。”赵川拿了书信,歉意的看了长安君一眼,没想到这位来自可足浑氏的美人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夫君你是最厉害的,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打不过。” 赵川点点头,对于长安君这种盲目自信,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难道他认怂一样的说敌人很凶残,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自黑也不是这么个黑法吧? 苏蕙刚想跟着已经出门的赵川一起走,结果被靠在床头的长安君拉住了手。 “喂喂喂,过来过来,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情啊。”苏蕙不耐烦挣脱长安君的手。 这个鲜卑笨女人除了外貌出众之外,其他方面简直一塌糊涂。不过还是有点好,心比较大,不会记仇,或者说,喜欢不喜欢,这家伙都写在脸上了。 苏蕙跟她说话很随意,不会忍着自己。这个角度看,她们……应该算是某种形式的好友吧。 “府里,都在传你会进赵家大门,当六夫人,你怎么想的?” 又是这事? 苏蕙简直要烦死了,近期已经不是一个人找她“谈话”了。 没错,她的未来一定是成为赵川的女人,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不说别的,就说校事府那些堆成山的机密,赵川都不会允许苏蕙选择自己的伴侣。 除非死。 但是,她现在才十二岁不到好吧! 就算是晋国官府那里,也要十四岁才能成亲,更何况苏蕙知道赵川是一个极度反感娶幼女的人,就连长安君在洞房那时,也有十八岁了。 还有好几年时间,就不能让她自由一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么? “你啊,平日里看着那么聪明,怎么现在糊涂起来了。看看现在洛阳的情势,以后搞不好赵川会君临天下,后宫会多到数不过来。就算他不要,那些世家也会往宫里塞人。 你跟赵川相识于微末,还忸怩什么?以后那些女人,未必有我们好说话。还是说,你对这件事很抗拒,不想进这个家门?” 长安君是笨人,然而这次她说的话却不蠢。苏蕙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不想去考虑这些事情。” “唉,你啊你啊。” 看着低头不说话的苏蕙,长安君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聪明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连她这个笨人能想明白的事情都看不透呢! 苏蕙满怀心事的走了,长安君看着睡得呼呼的赵琦,喃喃自语的说道:“你啊你啊,娘不得不为你操心,谁让你是个男的呢。 要是我像梁影姐一样生个女娃,还需要操心这些破事吗?烦都烦死了。” 从长安君那里出来的赵川,直接去找卢偃了。 石越领兵驻扎在扼守洛水的黑石关,保护着洛阳东南的要害,城内能够跟赵川商议军国大事的,除了王猛以外,就是这位来自燕国的世家中人了。 王猛虽然厉害,但此次却做不到知己知彼,若是说对燕国的了解,卢偃很显然技高一筹。 一进门,赵川就开门见山的把信送到卢偃手里,然后坐在一旁不说话。 “果然还是染干津么?这家伙是燕国新生代的智将,非常厉害,你不能小看啊。” 卢偃把信还给赵川,皱了皱眉头。信被血染红,带着血腥气,让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卢偃有些不舒服。赵川囚禁他的地方,只是叫做“监狱”,实际上居住条件不错,冬天还带取暖的东西。 与其说是囚禁,倒不如说是到朋友家常住,这也是卢偃配合赵川的原因之一。 他在极力淡化自己“囚犯”的身份符号,希望以更平等的身份跟赵川交流。 “噢,有点意思,那你说说看,此人如何?” 赵川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仆送上火炉,煮着一壶清澈的米酒,阵阵酒香已经弥漫屋内。 “染干津是慕容垂发掘的新人,并非是慕容恪的嫡系,据说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此人打仗灵活多变,你若是想出什么奇招拿下荥阳,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卢偃不像是石越,他不必照顾赵川的面子,直接指出了赵大官人心中所想的事情,多半会栽跟头。 卢偃说得没错,赵川原本是打算从黑石关出兵,突袭荥阳,跟城内的孙无终里应外合来歼灭这一支离得最近的鲜卑大军。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之前你打的一些仗,我都研究过,投机取巧的次数很多,嗯,基本上都是。 现在不行了。以前没人研究你,现在很多人都在揣摩你的心思。火药什么的,也不再是秘密了。你若是想赢,还是想着怎么堂堂正正的赢一场。 嗯,不是上次那种。上次是皇甫真大意了,马又容易被惊到,才会让你得逞。据我所知,慕容垂已经有准备,而且也训练过马匹了。至少不会像原来那样一爆炸就会惊慌失措的乱跑。 你还是想明白再动手比较好。” 酒已经温好,不过这次却是卢偃为赵川斟酒了。 “你是说,那个染干津很不好对付?” “并没有,他至少不会比慕容恪慕容垂兄弟更难对付。” 卢偃喝了一口酒,陶醉的点点头道:“你这酿造之法当真神奇,我已经喝道过三种产自洛阳的美酒了,这是第四种。来来来,今日不谈国事,只谈风月。” 卢偃端起酒杯,给赵川敬了一杯。 我有句麻麦皮不知当讲不当讲。谈风月,我家里美丽如云,随便找一个不仅能风啊月啊,还能云啊雨啊什么的,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赵川脸上满是笑容,心里却是把卢偃骂个半死。 “如此,叨扰了卢兄,在下告辞了。”赵川起身便走。 “染干津两袖清风,志在功业,赏罚分明,看上去没什么破绽。 然而他的副手悉罗腾贪财好色,我在邺城就听闻他一直流连烟花之地。曾豪言要玩天下最美,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才不枉此生。这会不会是个突破口呢?” 赵川走到门口的时候,卢偃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破绽……么?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么? “谢了,卢兄。”赵川对着卢偃行了个礼,大步离开了。信息量很大,他需要有针对性的收集一些消息。 赵川走后,卢偃又猛喝了一口酒,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幽光。 “好像,这种感觉也不坏。至少,我不是个胡人啊。” 第二十八章 洛神传说 荥阳城外的燕军大营内,主将染干津正在清点今日阵亡的士卒人数。收拾完这些破烂事之后,他回到营帐,揉了揉太阳穴,无力的跪坐在软垫上,心力交瘁。 孙无终的北府军一部,也太难啃了,自己又没说要屠城,他们这样视死如归,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点让染干津百思不得其解。 东面传来的消息,谢石已经放弃东平县城,沿着河水,带着大军坐运粮船南下了。燕国没有水军,对此只能干瞪眼,没办法阻止对方的行动。 慕容垂只能带着燕军主力一路追击,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谢石不可能在船上呆一辈子,总有下船的时候。 染干津估计,在任城打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孙无终应该也能得到消息。 毕竟,自己也没有完全封锁城池啊!他一直有围城打援的打算,只是没有人上套。钓鱼的水平再高,也要鱼上钩才行。 强攻不入套,围三缺一也不入套,投降也不答应,这个孙无终当真是油盐不进。 “大帅,悉罗腾将军带人屠了一个村子,离开的时候被匪类伏击,死了十几人,他自己也受了箭伤,不过不碍事。” 传令兵的声音毫无感情,悉罗腾是什么德行,是个人都能看到。即使这些人说不上话,但心里的倾向是不需要怀疑的。 尼玛,又是这混球! 染干津心中的邪火一阵阵往上冒。 现在围攻荥阳的紧要关头,你去屠个汉人村落是不是脑子有屎?去年丰收年,现在才立春,大军又不缺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为什么要去屠村?” “呃……好像是悉罗将军看上了村里的一个小娘,那边不肯,就……屠了呗。”传令兵有些尴尬的说道。 哼,不用说,肯定是先把小娘先玩了,再毁尸灭迹。要做就做,事后还被漏网之鱼报复了,还死了十几个士卒,对方人也跑了,当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种事情,悉罗腾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明明是败坏军纪,却拿这厮一点办法都没有,染干津深感带兵易,做人难。 在外,久攻荥阳不下,在内,有猪队友不断掣肘。悉罗腾的女儿是慕容垂的妾室,这厮还不好得罪,当真是让人窝火。 这内忧外患之下,搞不好被孙无终翻盘反杀!染干津觉得自己这拳头伸出去时间太长,也是该收回来,缓一缓了。 “传我军令,大军东移至官渡,沿着黄河布置营垒。” 官渡在荥阳以东不远,从这一布置就能看出染干津的行军打仗的水平来。 官渡,位于后世河南省中牟县,黄河之南,是从河北进军河南地界的军事要冲之地,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对峙,打了一场决定北方归属的大战,天下闻名。 这里是黄河南北节点,位于荥阳以东,而且离荥阳百里不到。既能扼住洛阳东出的通道,又不存在被洛阳的赵川和荥阳的孙无终包夹的危险。 可以说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官渡在永嘉之乱后毁于战火,现在只能算是个小渔港,更不要说城墙什么的了。染干津看中的是这里交通便利,取水方便。 在这里,一样能盯着荥阳城的一举一动。那边大队的人马进城出城,瞒不过斥候。而几个人进出只能传递消息,又没什么关系,大规模的运粮队伍也是进不来的,实际上还是间接封锁着荥阳城。 退一步讲,就算再次出兵围困,按常规速度行军也只要一天一夜即可,骑兵甚至能朝发夕至,对方连布置伏兵都来不及。 最重要的是,官渡偏僻,乡民不多,避免了悉罗腾那混蛋搞得民怨沸腾。 大军之中悉罗腾是副将,但他一般不怎么管事,很明显,这个人就是慕容垂用来平衡染干津的“自己人”,权力平衡嘛,也就那么回事了。 染干津很不爽也只能听之任之。 几天之后,染干津的大军在官渡扎营,将伤员送到黄河对岸,又补充了一批兵员,进入短暂的修养缓冲期。 随着荥阳的围困解除,孙无终和洛阳的联络多了起来,快马来往于汜水关与荥阳城之间,这也间接证实了染干津之前的猜测。 孙无终早有“跳槽”的打算,西进荥阳,名为断后,实际则是把本部人马拉出来,跟北府军做切割。 但孙无终不可能也不愿意投靠鲜卑人,也不指望谢家突破重重阻碍来救他。能够凭借的,恐怕只能是近年来一日千里的洛阳了。 赵川入主洛阳后,把那里弄得欣欣向荣,钱财,人才汇聚,是这一两年的重大事件,染干津作为一军主将,不可能像山野村妇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染干津把悉罗腾找来,交代他一个重要任务,截断洛阳城与荥阳之间的路线,打击洛阳往荥阳运粮队伍。 拿着染干津的军令,悉罗腾欣喜若狂。 他不知道的是,染干津实在是看他腻歪,又打不得骂不得,干脆让这厮滚远点,自己可以好好整顿军队。这也算得上是双方的“各取所需”吧。 对于悉罗腾来说,在官渡这鬼地方,当真是要淡出鸟来了!又不能离大营太远,周边又没什么村落可以去“找乐子”,真是郁闷得人想死。 第二天,悉罗腾把亲卫找来,带上自己的本部骑兵三百骑,带上军中听命于染干津的斥候分队数十人,离开大营,在荥阳城与汜水关之间的广袤区域游猎。 路过的商贾,抢!路过的商队,抢!路过的流民,男的杀,女的先X再杀。 悉罗腾找到了乐趣,一连几天,都是狼奔猪突,好不快活。但很快,这种抢劫的日子便有些无趣了,而且过往的行人和商队也少了。 板渚津,黄河渡口之一,现在叫“牛口峪”,近代被称为“仓头口”,古时有官道通过此地。此渡口地势险要,属咽喉要道,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悉罗腾将这支骑兵队伍安置在板渚津,立春之后天气依然严寒,众人点了十几堆篝火取暖,在避风的岩石后面休息。 “娘的,这鬼天气。” 悉罗腾低声骂了一句。 今天没有“开胡”,他也觉得这种日子腻歪了,难道真要回去对着那个整天板着脸说这不让那不让的染干津? “瞎狼,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乐子?” 悉罗腾的亲兵是个独眼龙,打仗勇猛,他便给这家伙起了个绰号叫瞎狼,久而久之,这家伙的真名反而没人叫了。 “什么乐子?”瞎狼一脸懵逼,这天寒地冻,又是晚上,能找什么乐子? “那些水嫩水嫩的小娘啊!不然呢?” 悉罗腾一巴掌打到瞎狼的软皮帽上。 “呃,好,小人去问问看。” 问问看?问什么? 悉罗腾觉得很奇怪,他那细长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瞎狼的背影,原来,对方是到斥候那帮人里面去了。 不久,一个样貌不起眼,身材中等,丢到人群里就看不出来的红黑脸庞斥候被叫了过来。 “悉罗将军,这家伙是咱们大军过黄河以后才加入的,本地人,对这一代很熟悉。这次能有斩获,多亏他带路。” 嗯,不错。 悉罗腾的心情貌似好了一点,他压低了声音问那个汉子:“你叫什么名字,这附近哪里可以找到漂亮女人?” 那汉子一愣,随即用憨厚的声音答道:“小人叫王石头,若说这里的漂亮女人么,当属洛阳城的城主赵川了,他家里的夫人,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我有幸见过一次,三月不知肉味。” 王石头一脸神往,恨不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悉罗腾心中痒痒,但也知道赵川是老虎屁股摸不得,那厮把皇甫真手下几万人都灭了,弄得对方都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怎么能说赵川的女人他永远没机会玩这种丧气话呢? “咳咳,那个嘛,赵川那厮要从长计议,近期可能是没办法了。你有没有其他目标?” 王石头思索了一会说道:“洛阳城白天不关城门,里面漂亮妇人极多,勾栏里的娘子也多,将军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这个么……悉罗腾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潜入洛阳,有点危险啊,赵川是洛阳城的主人,查个外地人还不容易?再说鲜卑人的长相跟汉人差了太多,只怕自己一进城就暴露了,不妥不妥。 他正要否定,却听王石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不行那不行,洛阳城内有校事府,监视严密,去不得。” 悉罗腾看王石头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心中不悦,嘴上不客气的说道:“你这厮怎么说话慢吞吞的像个娘们一样,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的?” “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洛神赋》?” 曹子建的《洛神赋》,悉罗腾虽然是鲜卑人,但已经汉化很深,当然知道这个。他作为一个好色之徒,又怎么会不知道洛神呢? “我还没从军以前,遇到过一件怪事,我在黄河上遇到洛神了,她还让她的侍女陪我睡了一觉!” 惊!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王石头的话惊动了其他人,又有一个斥候插嘴说道:“将军,这里是有洛神的传说。说是每年春季,洛神会前往黄河与黄河之神河伯相聚。 在此期间若是遇到有缘人,则会让她的侍女侍寝,一夜风流。” 众人七嘴八舌,越吹越离谱,还是悉罗腾强令好事者闭嘴。 “王石头,你接着说。” “是,将军。记得那日初春的傍晚我在黄河边钓鲤鱼,刚刚上来一条大鱼。我高兴着想回去煮个汤在弄点浊酒美美吃上一顿。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艘楼船,我发觉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人不信,悉罗腾语气轻佻的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船停在岸边,出来一个极美的小娘,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当时魂都没了。 那小娘说这鱼是洛神烧给河伯的食材,问我愿不愿意还给她,上船必有重谢。我当时没怎么想就上去了。” “然后呢?”包括悉罗腾在内,众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后我上船了,把鱼给了那小娘。她带我到客房,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 王石头顿了顿,看到周围渗人的目光,继续说道:“一醒来发现我居然穿着新郎的衣服,那小娘坐在我身边,轻声要我揭开盖头。” “你就揭开了?” 悉罗腾反问道。 “当时没怎么想就揭开了,当真是人间绝色,美的让人发狂。她说洛神娘娘很高兴,将她许配给我,等我死了以后会成仙,然后到洛神娘娘身边当个随从。然后我就跟她……” 王石头把他当时怎么脱小娘的衣服,怎么亲热,对方的身子有多美,自己当时有多少爽快,都描述得绘声绘色,像是身临其境一样。 悉罗腾心中暗道,此事定然为真,这等细节,王石头这种整天跟田地打交道,也就稍微懂点文字的家伙定然编不出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岸边了,那小娘留给我一根玉簪,我居然连她叫什么都忘记了。” 王石头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的玉簪,光滑精美,质地温润。放到建康去,只怕千金也有人肯出钱。 在众人一脸艳羡的目光中,王石头将玉簪递给悉罗腾看。 “那么,怎么样才能再次上洛神的船呢?” 悉罗腾恋恋不舍的把玉簪还给王石头问道。 “就在黄河岸边啊,汜水关的军队不会到那里,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悉罗腾不说话了,慢慢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王石头的话是真的吗?或者说是真的,但他也是被人给骗了?或者干脆就是洛神出没? 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悉罗腾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碰碰运气也好。万一遇上了呢? “今日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出发。王石头,你来带路。” 悉罗腾拍板,围观的士卒脸上都呈现出神往的表情,说实话,他们也有些蠢蠢欲动呢。 第二十九章 玩烂了的骗术 悉罗腾心中一阵窃喜,此刻他正在一艘神秘的楼船内,身穿新郎洞房时的红色婚服,整个人都蠢蠢欲动! 他带着那一队人马来到斥候王石头所说的地方等了两天,那艘传说是属于“洛神”的大楼船就在深夜不期而至了。 当悉罗腾看到站在船头的那位绝美女子时,就对王石头的话信了十成。 于是悉罗腾让王石头和自己的骑兵队伍在岸边候着,他一个人上了楼船,飘然而去。这种“艳遇”让他手下的亲卫恨得牙痒痒又是无可奈何。 这些人能理解悉罗腾这色鬼为什么会撇开他们,只是……还是会不爽啊,为什么上船的不是自己? 和艳若桃李的绝色美人喝过小酒之后,悉罗腾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间没来过的船舱内,里头的布置都是洞房样式,大红中带着喜色。 果然和王石头说的一样,悉罗腾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刚才那位绝美女子巫山云雨一番了……不,玩一次不够,他要彻底占用才行! 事后他还要把这个女人带走,管他什么洛神不洛神的,王石头是个废柴,他可不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哎呀?看来这位爷还挺期待的呢?怎么样,是不是心痒痒的啊?” 门外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仿佛大冬天一盆冷水浇下来,之前还有些醉意的悉罗腾酒醒了大半。 他心中一沉,这声音是个男人……为什么会是个男人呢? 这里不是洛神的船吗?怎么会...有男人? 这位鲜卑将军只是精虫上脑,却并非一个十足的蠢材,他已经瞬间明白……自己上当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套路,包括那个王石头在内,都是对方的人,一切就是为了引自己入套! 对方演戏演得还挺真的!还让自己穿上新郎的衣服,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讽刺自己。 悉罗腾像是吃了一大盆绿头苍蝇一样,心中歪腻得想吐。 他一摸身上,空无一物,果然,印信,软甲,护身的短刃都不见了。这不必说,肯定是被“绑架”自己的人搜走了。 此刻悉罗腾发现自己就如同一条拔了牙的毒蛇,被装进瓶子里,当真是要被任人宰割了。 “现在才发现啊,是不是太迟了点?” 推门进来的青年很是俊朗,一身灰衣难掩上位气息,他若是个女人,悉罗腾估计也觉得不虚此行了。 “哟,这位爷还想打奴家的主意呢,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啧啧啧,浑身一股骚臭味,胡子又长,胸前一大堆卷毛像个黑熊,恶心死了。” 邹媚儿异常毒舌,赵川觉得当初谢石被她激怒,不是个意外,这家伙对长得丑的人就是毫不留情。 邹媚儿拿着一把蛇形的匕首,在悉罗腾的脖子上拍了拍,带着揶揄说道:“是不是想先制住我再说?你有胆子可以试试,可别怪奴家手快。 不是我吹牛,这屋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要是觉得没吃过苦头想品尝下,奴家可以满足你呢。” 感受到了森森寒气,悉罗腾不敢动。他是带兵的人,对于危险还是有些天然的预感。 这个婀娜多姿的绝美女子一定不好惹,甚至比眼前的俊朗年轻人还要难缠。 “行了,怎么可以把我们的悉罗大爷吓到了呢。 人家可是贵客呢,还不去准备好酒好菜招待着?” 赵川挥了挥手,邹媚儿对着悉罗腾抛了个媚眼,就悄然退下了。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听到悉罗腾问这么弱智的问题,赵大官人失望的摇摇头说道:“悉罗大爷这么问可就见外了,你我虽然没见面,但是毕竟神交已久了不是么?” 悉罗腾没有关注赵川在说什么,而是注意到赵川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正在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让他汗毛倒竖,心里一阵阵发紧。 “呵呵,你最后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再说话,我这个人很没有耐心的。” 赵川拍拍手,身后出现两个穿着大红色新郎服侍的彪形大汉,个头居然比悉罗腾还大,粗犷的脸庞上脸上涂抹着浓艳的水粉胭脂,形成了一种怪异的格调。 “悉罗将军,如果你今天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那就只好委屈你跟这两位娘子洞房咯。 放心,他们平日里稍微有点粗鲁,不过不会弄出人命的,你放心吧。” 说完赵川虎着脸看了两个大汉一眼,沉声命令道:“在这里等着,这天寒地冻的。悉罗大爷不胜酒力,若是掉到这黄河里,唯你们是问!” 这特么是“娘子”?你这是在当我瞎吗? 悉罗腾一阵恶寒,背后全被冷汗打湿了。他已然明白,自己中了人家“请君入瓮”之计,上了这贼船,想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赵川并没有继续威逼,只是交代了两句就带着苏蕙退出了船舱。 片刻之后,另一间船舱内,赵川和苏蕙,还有邹媚儿三人在煮茶,阵阵茶香传来,清新扑鼻,沁人心扉。 “那个洛神的传说,当真是漏洞百出,傻子都不会上当的,你怎么确信能把这残暴的蠢猪给框住?” 邹媚儿给三人倒了茶,作为此次行动的“诱饵”,她的表现还是相当出彩的。 她提出的问题,也是苏蕙想知道的,悉罗腾好歹也是个将军,肉食者里面那会有那么蠢的人呢?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们不信。 “因为男人嘛,都是些痴心妄想的下贱货色。 生活困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些奇怪的念头。 比如说我过得这么苦,天上的神仙会不会派个仙女下凡来陪我睡觉啊,给我生娃啊之类的。来作为一个念想。 稍微编造一点美丽的谎言,那些家伙们就会入套了。 有仙女可以玩,玩了又不用负责,哪个男人遇到了不会蠢蠢欲动呢?” 邹媚儿和苏蕙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人至贱则无敌”这话用到赵川身上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家伙说得他好像不是男人一样。 “就这么简单?”苏蕙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赵川喝了一口香茶,摆摆手说道:“你以为有多复杂呢?关键是有卢偃的关键信息,我知道这家伙贪婪好色,那他就抵挡不了传说中仙女的诱惑。 对症下药不外如是。 你要知道,艳遇这种东西,不在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而是这个过程有多离奇,有多难得,才能撩拨人心。 男人心理上的爽点在哪里,你们完全不懂的。” 赵川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老司机,大言不惭的说着平日里都不会提起的话题。他若是在谢道韫等人面前说起这个,估计会被打死。 “这么说来,你也是这种人咯?”邹媚儿白了赵川一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赵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严肃的深思,还有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惆怅,语气低沉的说道:“我么,也不算,毕竟见得多了,你不懂,你不懂。 走吧,去看看这位悉罗大爷想明白没有。” 他刚刚准备出去,却是被苏蕙拉住了衣角问道:“如果你是悉罗腾,你会不会也被这样的洛神传说给唬住?” “你傻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是仙女见了个男人就要拉上船行房,那也跟勾栏里的贱妇没什么区别了。 仙子啊,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能亵玩的不叫仙子,那叫魔女,有毒的。 想什么呢,我脑子又没进水。” 赵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后世的骗术多如牛毛,像庞氏骗局什么的横行五大洲,现在只是说黄河上有艳遇,这算个毛球啊!也只有悉罗腾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可怜娃才会相信。 再说了,赵大官人家的“仙女”已然太多,好不容易才把关系理顺,若是在加个“仙女”进来,只怕是要“斗法”了。 天生怕麻烦的赵川,可搞不定这等揪心的破烂事。 再次见到悉罗腾的时候,对方的精神委顿了很多,佝偻着身子坐在床上。 “怎么样,没有好好招待我们的悉罗大爷么,你们怎么办事的?” 赵川踢了门口的大汉两脚,其中一个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我们按主公说的,隔着书打的。没想到这家伙其实是个软脚虾,只打了几下就蔫了……” 嗯,用书垫着打,可以的。 赵川嘴角一勾,差点没笑出声来。校事府这帮孙子也是练出来了。 “你……你是赵川,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我。” 疼痛让人清醒,毒打使人悔悟,悉罗腾总算是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染干津最忌惮的洛阳军,就是对方麾下爪牙。 战场上被这厮抓住不稀奇,但以这种离奇的模式成为阶下囚,悉罗腾只觉得脸面无光,羞愤欲死。 “知道我是谁就好了,还说什么无冤无仇的,你就幼稚到这种程度了?狼吃羊,是因为狼跟羊有仇?那这么说来,羊跟草也有深仇大恨呢。” 赵川盯着悉罗腾,出言讥讽道。 他拍拍手,苏蕙过来便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写吧,慕容垂的黑材料。他要谋反自立的证据,写下来吧?他在邺城豢养私兵,在军队里排除异己的事情,都写下来吧。” 哈?谋反? 悉罗腾作为慕容垂的亲信,说这位吴王对朝廷不满他是信的,说吴王要谋朝篡位,打死他都不相信。 “悉罗将军忠公体国,赤胆忠心。发现吴王慕容垂图谋自立,于是决定大义灭亲,向皇帝检举慕容垂,当真是感动天地。 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 悉罗将军觉得这么说是否妥帖?要不要我帮忙找个人润色一下?” 赵川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观察着悉罗腾的表情,这些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从脚底板冒出一股深深寒意来。 见过毒辣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毒辣的啊!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悉罗腾觉得赵川比刚才用书垫着打他的人要可怕得多。 特么还用书垫着打人,还真是洛阳特色,现在谁不知道洛阳就书多,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拿书打人还真是够“奢侈”的。 悉罗腾心中腹诽,但是不敢说。 “那个,我不能说,不然我一家老小全部都要死。” 悉罗腾直接拒绝了赵川的提议。 “诶?不要那么绝情嘛!其实呢,我也不是说一定要交出去嘛。只是我们刚刚认识,有个互信的过程不是么?手里没点东西我有点心慌啊。 你看,黄河的水这么冷,这么冰,这么浑浊。你家中妻妾又是那么美艳,身子那么软那么光滑。 永远告别这花花世界,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想想吧,你女儿当了慕容垂的侧室,可这家伙是什么人,你心里就没点数么?或者说你活这么大岁数,就那么相信感情?死道友不死贫道哇!” 呃……生活很美好,悉罗腾不想死,至少不想被赵川推下黄河淹死,还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 “那个,我该怎么写呢?” 悉罗腾不好意思的问道,这话让苏蕙和邹媚儿大跌眼镜! 听说这个家伙在慕容垂大军里是个非常残暴的家伙,经常屠戮汉人村落,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没想到,居然就这么“从了”。 本来苏蕙还想在他身上试试赵川教她的“审讯技术”呢。 赵川走到悉罗腾旁边,指点他怎么写关于慕容垂的黑材料。 内容并没有什么稀奇,不过么,有时候越是浅显的道理,越是无法反驳。 慕容垂跟可足浑太后之间的梁子,根本就不需要夸张,只需要“怀恨在心”四个字,就足以让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内心警惕了,慕容恪在其中斡旋一万次,都比不上这四个字的威力。 赵川让悉罗腾写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说他这个“便宜岳父”,觉得慕容垂“有反骨”,所以才站出来检举。 罪名么,有以下几点。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慕容垂一直没有忘记段氏,每次跟自己喝醉了,都会大骂可足浑太后和先帝慕容俊,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赵川特别让悉罗腾写下了“其言愤愤,神貌甚是怨毒”。 这是事实嘛,赵川就不信慕容垂有话说。 第三十章 生存还是毁灭? 《哈姆雷特》中的经典台词有一句叫做: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苛命运之无情打击? 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 此二抉择,就竟是哪个较崇高?” 站着死,还是跪着生? 悉罗腾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还有得选么?更何况就算他被赵川给宰了,也是死得窝囊,传出去还会成为笑柄。 即使对慕容垂保持忠诚,难道就能掩盖他色欲熏心,像个蠢猪一样栽入桃色陷阱?一向不忌惮用最丑恶心思去揣摩人性的悉罗腾,觉得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苟活着的话,只要赵川这厮不说,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吧!悉罗腾安慰自己说,反正已经这样了,先活命再说。 一个人只要放下内心的羞耻,他会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底线会低到让自身都毛骨悚然的地步。 “好吧,赵大当家的,你说我写还不行么。” 悉罗腾一副放弃治疗的模样,表示一切由赵川捏扁搓圆,着实是让邹媚儿和苏蕙都惊掉下巴。 这人骨头也软得太厉害了些吧? 其实这是因为二女不明白慕容垂这个人的厉害,所以才会不理解为什么悉罗腾像个“深闺怨妇”一样稍微撩一下就会“自荐枕席”。 假若赵川派人到慕容垂那里说一下,说悉罗腾已经背叛你了巴拉巴拉,生性多疑的慕容垂就算嘴巴不说,心里也会留心一二,到时候二人见面,就有好戏看了。 悉罗腾没有背叛慕容垂但是他会怀疑慕容垂要对付他,而慕容垂则会通过悉罗腾各种表情不自然,来判断对付已经实质性背叛。 熟悉人性的赵大官人,给悉罗腾布下这样一个局,他有得选么? “我说的话,语气会不太像你的,反正你记住了,要围绕着慕容垂怀恨在心来写。 刚才说了要写他平日里愤愤不平,企图为发妻报仇,与可足浑太后不共戴天。接下来就要写一些黑材料了。 慕容垂此次不是大肆提拔亲信么?染干津不就是他提拔起来的么?就说他们经常在一起密谈,而且完全避开你,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别说得太细,要模棱两可才行。” 悉罗腾打了个寒颤,事实上,慕容垂确实经常和一些亲信将领一起密谈喝酒,这其中也包括自己。但说实话,这年头,谁不是这样笼络人心呢?不这样怎么能指挥得动麾下军队呢? 平时这些话可能上位者会一笑而过,但如果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先入为主的话,结果就不太好说了。 “记住,核心就是,莫须有!”赵川一脸阴笑的说道。 悉罗腾一愣,不解的问道:“何为莫须有?” “所谓莫须有,就是有可能有吗?慕容垂经常和手下将领密谈,难道都是在说风月么?我可不相信呢。慕容伟不懂,可足浑太后会懂的。” 秦桧坑死岳飞的那句“莫须有”,被赵大官人提前祭出,这三个字,有时候比一千句谗言还管用。悉罗腾在心中细细揣摩了一番,发觉这话真是妙到了极点,他都想要拍案叫绝了。 不仅坑了慕容垂,反而把自己摘出来了,两面讨好,真不赖。 若不是赵川坑自己,悉罗腾简直想要“拜师学艺”!问下这位在洛阳声名鹊起的大当家,怎么玩弄权术。 “当然了,写这些的话,只会让可足浑太后和慕容伟有所怀疑,下面,就是你出杀招的时候了。 慕容垂打算攻下徐州,占据彭城后自立。班师回朝之际,就是取而代之之时。” 这话如同惊雷,让悉罗腾手都不自觉抖了几下。 他心中暗想,这厮脑洞开得太大了吧?动不动就说人家谋反,可足浑太后和慕容伟也不是傻子啊!随便任你忽悠? “呵呵,你不必怀疑。慕容伟为了平衡慕容恪和慕容垂的力量,特意提拔了慕容评,这位长辈,让他来压制这两人。 只是慕容评喜欢敛财,弄得邺城民怨沸腾。到时候慕容垂只需要来个清君侧就行了。就算慕容垂没这想法,你说给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听,他们会紧张的。” 悉罗腾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心中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长安君真的被赵川收入后宫,这厮现在来找慕容垂替夫人出气来了? 但这原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慕容垂只是纳了我女儿为妾而已啊,以慕容垂拔X无情的个性,难道你真以为我是他的铁杆心腹? “哈哈,这个,赵大当家说笑了,在下何德何能……”悉罗腾缩了缩脖子,他发现赵川让他做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他觉得自己的小身板有点承受不起。 “切,记吃不记打的货。你们两个,让这位悉罗大爷试试‘菊花残,满地伤’是什么感觉,我一个时辰以后再来!” 看到悉罗腾扭扭捏捏的样子,赵大官人怒了,这种小人有时候就是欠打,非得让他认识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们才会乖乖合作。 “别别别,我写,我写还不行么!” 看到那两位穿着红色婚服的壮硕汉子一步步靠近,悉罗腾有点了解“菊花残,满地伤”是什么意思了,总之……是很伤就对了! 邹媚儿和苏蕙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悉罗腾,这厮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畏威而不怀德,欺软怕硬又好色残暴。 在赵川目光的严密注视下,悉罗腾琢磨语句,把对方刚才交代的事情写好。赵川指点了他一些地方,誊写完后,这位平日里很有些跋扈残暴的将军,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悉罗将军,从今天起,你就是自己人了。所以呢,还需要你写一点东西。毕竟,我这个人平日里有点多疑嘛,何不把丑话说在前面呢。” 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悉罗腾,对方就像是被饿狼盯住的羔羊一样,颤悠悠的问道:“还,还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写一封跟慕容垂势不两立的血书咯,哦,不对,是两封,可足浑太后那里要写一封呢。” 看到悉罗腾脸上出现畏惧的神色,赵川拍拍他的肩膀宽慰说道:“放心,用鸡血来写,不疼的。” 麻麦皮!我不是在害怕流血啊,血书又能流多少血呢! 咯嘣,咯嘣,赵川身后两个穿着红色婚服的大汉捏了捏手掌,悉罗腾长叹一声,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用赵川手下人拿来的还带着热气的鸡血,悉罗腾写下了一封,哦不,两封一模一样的,声色俱下的血书,在这封血书当中,他严厉控诉了慕容垂狼子野心,企图颠覆社稷的邪恶企图,并表示与其势不两立。 血书写完,盖上自己的印信,悉罗腾发现自己的底线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整个人居然产生一种奇妙而爽快的虚脱感。 “这就对啦,等会我就送将军靠岸,你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鲜卑将军,而我么,也不会没事就把你这封血书拿出来晃啊晃的,不是么。 来了就是客,岂能亏待。来人啊,你们两个,陪悉罗大爷好好喝一杯,喝到天亮,不喝醉不许离开知道么?” 那两名魁梧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动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 赵川若是自己的主公,当然可以跟着吃香喝辣。但若是对方是敌人,呵呵,看做派就知道,一定会将自己玩死。 “别,别,我都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想怎样?” 悉罗腾几乎是哭喊的叫出声。堂堂七尺男儿,被欺负成“大白兔”,也真是难为他了。 赵川露出迷人的微笑,轻声说道:“放宽心,就是喝酒,喝你平日里喝不到的好酒。 人生苦短,还是喝醉了好。有道是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他又看了邹媚儿和苏蕙一眼说道:“走吧,我们不要打扰悉罗大爷的雅兴了。” 陪两个穿着新郎红色婚服,浓妆艳抹的壮汉在如此暧昧的环境里喝酒,悉罗腾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赵川的恶趣味,但他不敢反抗。 这位洛阳之主,心狠着呢!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掉以轻心,那才是大错特错了。 悉罗腾拿起酒壶,就这样对着嘴猛喝一同,带着浓郁酒香的酒水入喉咙,像是吃下去一条火龙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面。 爽!真爽!这是今夜无数倒霉烦心事里面,最让人宽慰的一件事了。 赵川没给他喝劣酒! 身边两个壮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悉罗腾,烧刀子很是猛烈,喝也没这种喝法啊! 很快,悉罗腾满脸通红,白眼一翻,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还以为这家伙很能喝呢,没想到一口就醉了,怂货一个。” 邹媚儿不屑的说道。 想当初,她跟谢玄两人一边喝烧刀子一边划拳顺便调情,两人喝完一大壶还不过瘾,没想到悉罗腾五大三粗的样子,酒量居然这么差。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对付这个废柴,真的很有意思?我要回洛阳陪我家宝儿了,你什么时候返回?” 邹媚儿不耐烦的说道。 “上兵伐谋,悉罗腾是个小角色,但是他能起的作用不可小视,岂不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说么?悉罗腾就是个败事有余的家伙。 现在事情差不多完了,把他送到岸边就可以返回洛阳了。” 赵川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说实话,有后世千年的知识积累,收拾悉罗腾这种贪财好色的杂鱼毫无压力,也没什么获胜的快意。 “啧啧,看你如今的行事风格,我真庆幸当初选择的是谢玄,像你这样又花心又阴险的男人,乃是天下女子的祸害。” 邹媚儿意有所指的瞥了苏蕙一眼,讥讽了赵川一句。苏蕙像是没听到一样,依然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大船靠岸,王石头早已在岸边等候,赵川让人将悉罗腾抬下来,对这位立了大功的斥候说道:“不必担心,悉罗腾不仅不会揭发你,相反还会想方设法的保护你,甚至让你做他的亲兵。 继续监视这家伙,继续潜伏,打仗的时候悠着点。” 王石头憨厚一笑说道:“大当家这洛神传说真是绝了,只是这个中细节……” 他跟赵川也熟悉了,知道对方秉性。洛神传说中那些“床戏”的细节,定然是真的,也定然不是现在赵川身边妻妾的。 呵呵,这位赵大当家,当真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故事呢!王石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却不动声色的背起悉罗腾,转身就离开了…… 宿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冷风一吹,头痛欲裂。 悉罗腾微微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帐篷里,身下是一张毛毯下铺着干草的“床铺”。 “悉罗将军,你醒了?” 说话的人悉罗腾认识,不就是自己的亲兵瞎狼么! “我喝醉了,这是哪里来着?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悉罗腾坐起身,发现自己除了一身酒气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将军,您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这里离黄河岸边不远。小人多嘴问一句,洛神的船上,可真有绝色娘子?” 瞎狼多事的问了一句。 呵呵,何止是绝色娘子啊,简直是一言难尽。悉罗腾不知道该跟瞎狼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道:“确实是毕生难忘的经历,确实。” 有些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说,悉罗腾知道自己吃了一个很大的暗亏,偏偏,他还得装作“一夜风流”,玩得很爽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荒谬却让人无法反驳。 悉罗腾不得不承认,赵川这厮就是个魔鬼,总能抓住要害,一击致命。他能发达不是偶然的,他妻妾成群,美女如云,左拥右抱也是凭实力。 “我们出来时间也有好几天了,也抢了不少东西,是应该回去了。 传令下去,现在就返回官渡。” 悉罗腾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后,这队骑兵用战马驮着抢来的财物,开始向东行军,前往离这里不远的官渡。 第三十一章 上兵伐谋 悉罗腾中了赵川的“桃色陷阱”后返回了官渡,之后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他恐惧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甚至那个赵川的内应王石头,也“乖巧”得不像话,你不想起他的时候,甚至都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这让悉罗腾大大的松了口气,也将那件事抛之脑后。 随着鲜卑慕容大军移防官渡,荥阳的北府军得到了略微喘息的机会,之后,赵川下令摆明车马的援助荥阳,粮草不断的输入,让孙无终暂时逃过一劫。 官渡的鲜卑大军主将染干津,则是密切观察着战局的变化,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赵川在援助荥阳,但是没有出兵找自己的麻烦,其间的意味很值得揣摩一番。这让染干津暂时按捺住出兵的心思,盘算着赵川究竟有什么打算。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箭射出去之后,无论多么犀利,都失去了突然性和未知性,换句话说,再厉害也就那么回事了。赵川一直屯兵黑石关,引而不发,却又暗中援助孙无终,这让染干津有些投鼠忌器! 赵川大军火药犀利,他是知道的,曾经大败皇甫真,他也是知道的,说实话,若是正面跟赵川来硬的,他的兵力跟对方不相上下,精锐程度却是大有不如。 最多是咬掉对方一块肉,而自己这边少不得被胖揍一顿,搞不好就要全军覆没,说实话,在慕容垂那边的战局没有完全分出胜负之前,染干津觉得还是不要动作比较好。 他又不是悉罗腾那样的蠢货? 不过还好,赵川始终没有出兵援助荥阳,没有接纳孙无终麾下的北府兵一部,局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冬去春来,一晃十几天过去了,邺城周边的漳水早已解冻,绿草发芽,微风渐暖,冬天在慢慢走远,春天在慢慢走来。 铜爵园,邺城后宫中的苗圃,各类珍奇事物都汇聚于此,曹魏时期,这里就已经天下闻名。园内有鱼池、兰渚、石漱,令人流连忘返。 可足浑太后低头看着鱼池中清澈的池水,轻轻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让太监和宫女退下,只留下她一人独自矗立于池边。 “朝华易老,红颜易逝,可悲,可叹。” 之前谢石带着北府兵攻城,可足浑氏组织起邺城宫殿内的侍卫,太监甚至宫女参与守城,负责搬运物资一类的活计,众志成城之下,谢石含恨退兵,邺城危机解除。 那段时间,可足浑氏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梦见谢石破邺城,他们一家老小都被砍头,头颅挂在城门口供人观赏。 不过现在没这个问题了,然而可足浑氏感觉依然不好! 因为她在铜镜中发现了很多白发,发现了她那松弛的肌肤,皱纹也悄悄爬上了脸庞,就更别说因为生了四五个孩子而变得臃肿的身材了。 真的,可足浑氏觉得自己老了,仅仅十年时间,她就变成当初她内心所鄙夷的女人样貌。 当初,她急匆匆推长安君入火坑,其实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那便是妒忌! 她羡慕青春活力无限的长安君,那超尘脱俗的美貌,似乎是曾经年轻的自己也不曾拥有的! 可足浑氏内心有一种执拗的想法,长安君那么“蠢”,她凭什么拥有这样的美貌? 上天何其不公!蠢人要那么漂亮做什么,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足浑氏把手指捏白了,还带着几分姿色的面庞看起来有些狰狞。 “太后,老奴有事禀告。” 可足浑氏身后出现一个穿着灰衣的老仆,跟宫里人物打扮颇有不同,这是可足浑氏老家来的忠仆,嫁给慕容俊的时候,就已经到当时的王府了。 此人乃是可足浑太后的绝对亲信! “怎么了,石伯?”可足浑氏回头,发现老仆拿着一个布包袱,恭敬的站在一旁不动。 “太后,刚才有人将这个包袱放在老奴房间里……老奴不敢打开。” 可足浑氏眉头一皱,沉思片刻说道:“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木兰坊的一个竹亭中,这里平日里是没什么人来的地方,绝对幽静,也杜绝了各类耳目。 此事异常诡异! 石伯的真实身份,宫里知道的人都不算很多,随着一次次清洗,生老病死,现在大概也就慕容伟和小可足浑皇后知道石伯到底是做什么的。 结果居然有人能把一个包袱直接送到宫里他住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想想简直是细思极恐。 必然是熟悉可足浑太后的人,必然是在邺城皇宫内都有内应的人,这能不可怕么? “石伯,打开包袱。” 可足浑氏不敢自己打开,万一包袱里有带毒的东西,那就呵呵了。 她的命这么宝贵,怎么可以死在如此低微卑劣的地方。 石伯打开了包袱,里面似乎都是礼盒,还有一个白色的信封,看上去厚厚一叠。 “太后,这似乎是在送礼。只是这送礼之人……”石伯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把信封递给可足浑太后。 因为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姐姐亲启”。 “这应该是岚儿殿下的。”石伯不动声色的说道。长安君的性格纯真无邪,只要是没有利益冲突,喜欢她的人很多。 “哼,还算她有良心,知道孝敬我。” 可足浑太后哼了一声,手指有些颤抖的接过书信。 她最害怕看到长安君在信中咬牙切齿的控诉她,然后说一些威胁的话,要她的命什么的。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可足浑太后对于自己的嫡亲妹妹,实在是心中有愧,她当初只是不想慕容俊霸占小姨子,可没想过要长安君的小命。 “姐姐安好,小妹岚儿敬上。我已在洛阳嫁人,生有一子,名为赵琦。岚儿与夫君琴瑟和谐,生活无忧,请姐姐安心。我夫君乃是盖世英雄,岚儿当真三生有幸,也谢谢姐姐当初成全……” 可足浑太后心头一松,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欣慰有之,妒忌更甚,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是长安君的信无疑了,原来传说都是真的,她果然在洛阳,被赵川收入房中当了侧室夫人。 之前可足浑太后也不知道对方是得偿所愿还是所托非人,现在看来,长安君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她打开礼盒,果然,都是些邺城紧俏货色,洛阳本地的“特产”。长安君在信里面说,她打造了一种发饰,叫“金步摇”,走一走就会发出银铃一样的响声。 一共打造了两个,此次送来一个给她姐姐可足浑太后。 可足浑太后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礼盒里装着金灿灿的发簪,尾部吊着一个环,环下面是一个个薄薄的金叶子,看上去美丽又大方。 她情不自禁的拔出自己的发簪,然后将这个“金步摇”插到发髻里,微笑着问石伯道:“怎么样?好看吗?” “太后风采不减当年!” 石伯适时地恭维了一句,让可足浑太后心情大好,她最终还是没舍得把金步摇拔下来。 长安君的家信,只占信封中很少的一部分。想想也是,与心机深沉,熟读诗书的可足浑皇后相比,长安君也就是比文盲稍微强一点的程度。 她能给自己写信已经难得,想要长篇大论,那还真是为难她了。 这封信里面有一张纸上面的字是红色的!居然是慕容垂亲信悉罗腾的“血书”,在这封信里面,悉罗腾对可足浑太后表忠心,控诉慕容垂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接下来的几张纸,就是悉罗腾的“高密信”,信中说慕容垂对慕容伟陛下和可足浑太后怀恨在心,念念不忘当初发妻段氏惨死的深仇大恨。 并且私下里培植亲信,排挤其他中立的将领,企图将麾下军队打造成“私军”。 然后“脑补”说慕容垂打败晋国之后班师回朝之日,就是君临天下,取而代之之时! 本来因为长安君送礼还有些喜悦的可足浑太后,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天上的乌云一样。 “乱臣贼子!还记得当初的龌蹉!都怪先帝仁慈,怎么当时没将这个祸害铲除!” 可足浑太后气得重重的拍了一下竹亭中的木质桌子。 可足浑太后不傻,她知道这是赵川的谗言,也知道悉罗腾这家伙有问题,只不过……和慕容垂相比,赵川对付她的动机,比慕容垂不知道低哪里去了! 或者说,赵川还要感谢自己给他“送了”个绝色美人。 看完了悉罗腾的信,信封里还剩下几张纸,不用想,这定然是赵川本人的书信了。 果不其然,赵川开门见山的就说了,悉罗腾已经被自己收买,但对她可足浑氏没坏处。 赵川一开始就问了可足浑太后一个问题,到底是生死大敌的慕容垂对她威胁大,还是自己这个“妹夫”对她的威胁大? 可足浑太后心中细细揣摩了一番发现,若是说自己的敌人谁威胁最大(并非燕国的),赵川这厮还当真排不进前五位! 赵川在心中给可足浑太后分析了这样一个场景。 慕容垂此次抗击谢石北伐有大功,而且说不定还会将燕国的国土拓展到淮北之地,那么,受益最大的会是谁? 当然是慕容垂!再加上一个慕容恪! 慕容伟也能算是间接受益者,只不过,他已经是皇帝了,又没有亲手控制军队,两位皇叔在军队里享有崇高威望,当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就算对慕容伟是幸事,那对于你可足浑太后是不是也是幸事呢? 就算把晋国灭了,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得不说,赵川的话直指可足浑太后内心最黑暗最冷硬的地方! 是啊,燕国再牛逼,那也是慕容家的事情,对于你这个“过气”的太后又有什么好处呢? 就算按照最美好的情况推测,如果慕容垂和你这个太后水火不相容,那么慕容伟是会对慕容垂妥协,稳住军队,还是会对你这个娘亲妥协呢? 可足浑太后想了想,她觉得以慕容伟和他爹一样生性凉薄的秉性看,慕容伟彻底掌握权力,而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概率极大! 赵川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求饶,而是问了一个非常诛心的问题,你该怎么办? 不是燕国,也不是慕容家,也不是你儿子慕容伟,甚至不是可足浑氏家族。 而就是你,就是你可足浑太后,你该怎么办? 之后赵川在心中告诉了可足浑太后一件事,那便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个观念。 赵川给出了一份名单,是悉罗腾“招供”的,都是慕容垂亲信的名字,有些可足浑太后知道,有些则是很陌生。 他帮可足浑氏出了个主意,编练新军,将这些人统一调走,充实到新军里面去,然后将新军调往辽东,防备丁零族! 杀人不见血,慕容垂目前正在攻略淮东,暂时没办法顾及到这些,正是动手的好机会!等对方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慕容垂可以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吸纳淮北流民,安插亲信,等大军从各地汇合,返回邺城的时候,他已经有实力来掀桌子了! 对于赵川的蛊惑,可足浑太后颇为动心! 这种“骚操作”,正是自己的强项,她在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妹妹可足浑岚,当真是嫁了一位英雄豪杰! 明明是“非敌非友”的立场,明明是在说谗言,明明是蛊惑自己“自毁长城”,可足浑太后愣是难以拒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阳谋吧,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跳进去的那种。 可足浑太后将书信递给石伯说道:“都处理了吧,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包括皇帝陛下。” 石伯没说话,而是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燃后将书信烧掉,片刻就成为一堆黑灰。 “退下吧,这些东西都带走,入后宫的府库。” 可足浑太后挥挥手,石伯拿着包袱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枯坐竹亭沉思不已。 所谓选择,必然是有利有弊的。是为了慕容家族的利益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可足浑太后只是想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得到结论。 第三十二章 多少会有点用 木兰坊,邺城后宫中的清雅之地,偶尔慕容伟也会到这里来赏花。自从中了“邪术”,对美色毫无兴趣堪比圣人的慕容伟,也时常寄情于山水花草之间。 不得不说,色是刮骨刀,自从慕容伟“修身养性”之后,他的身子比从前强健了很多,甚至可以出城来骑马射箭了。在慕容评的支持下,慕容伟也渐渐掌控朝局,能和丞相慕容恪分庭抗礼。 这天,他正在木兰坊独自欣赏那含苞欲放的桃花之时,不巧遇到了可足浑太后,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儿今日好像兴致挺浓的,是有什么好事么?” 可足浑太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心情不错的慕容伟根本没注意到母亲的异样情绪,而是直接说道:“四叔父(慕容恪)千里奔袭攻陷睢阳(今商丘一带),断掉了谢石西边的退路。 五叔正在对谢石穷追不舍,大概能将其围困在徐州一带。北府兵一破,中原唾手可得了,晋国只能守寿春了。” 这一两年来慕容伟还是学了点干货。 徐州乃是两淮前线的支点,失去徐州,晋国的势力将再次退到谯郡和萧县(宿州一带),而且这条线很不稳固,随时都会被迂回突破。 晋军若是再退,只怕要到寿春一线才能将战线稳固下来。所以说鲜卑慕容和晋国汉人政权之间的交锋,很大程度上就看谢石这次能带北府军的生力军带出多少了。 若是这支精锐能平安撤退到谯郡萧县,特别是萧县修整,那么这条防线暂时还是稳固的,休养生息再屯田,几年后也未尝不能卷土重来。 若是主力大损,那只能躲到寿春去舔伤口了。 形势这样一片大好,慕容伟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是啊,等他们胜利班师回朝,你效仿先贤禅让于你叔父岂不美哉?” 可足浑太后的一句话,仿佛是三伏天里头上浇下来一盆冰水,让慕容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现在是燕国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胡作非为的小子了,这么明显的反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母亲,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四叔的为人你也知道,他并无篡位之心。” 慕容伟强笑道,话语很勉强,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你若是这样想,那咱们母子迟早要上断头台的。在皇位面前,亲情算的了什么?” 可足浑太后把赵川派人送来的那封信中唯一留下的一张纸拿出来递给慕容伟,正是悉罗腾的“血书”。 “你看看这个,我觉得并不是空穴来风。” 悉罗腾的每一句话,都撩拨着慕容伟那脆弱的神经。他的脸色先红后白,想起现在邺城空虚,慕容垂若是带兵返回“清君侧”……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慕容恪想劝阻,只怕都是鞭长莫及。慕容伟想了想,当初处决段氏那些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无非是慕容垂知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就还好,若是知道,呵呵,手里有了兵权,又大胜归来的慕容垂,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陛下啊。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现在燕国的法家拂士是找不到了,若是连外患都没有了,慕容垂的心思,只怕会瞄准邺城了。” 慕容伟感觉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低沉声音问道:“母亲,为今之计如何?” “将慕容垂的亲信,调离原来军中,重新建立新军安置,将新军调到龙城防备丁零族,然后,再徐徐图之。” 慕容伟心中一沉,他也不是任由母亲摆布的傀儡男,不过说实话,哪个母亲会故意把当皇帝的儿子往火坑里推呢。他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可足浑太后。 即使自己的母亲也有心中的小九九。 “母亲似乎已有定计,不妨说来听听。” 看到可足浑太后稳如老狗,慕容伟的心思也稳定下来。要说怕,似乎是自己的母亲会更怕慕容垂一些吧。 “目前有几支偏师在黄河以南及淮北掠地,每一支人马都不多,但加起来也相当可观了。 我们现在将这些军队召回,屯扎于枋头整编,安插亲信,建立“宿卫军”,由陛下直接领导,是为亲军。 并在邺城郊外另外建立招兵的行营,号为破虏军,将慕容垂亲信投闲置散在里面混日子。名为练兵,实为监视,没有慕容垂,这些人在邺城郊外翻不出浪来。” 翻云覆雨!轻飘飘的一道政令,就名正言顺的斩断了慕容垂的羽翼!果然是够狠! 慕容伟低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谁可以督办?” 他乃是堂堂燕国皇帝,这些政令可以由他出,但事情显然不可能他亲自去做。 “辅弼将军可足浑常,中尉高玉可使。” 可足浑太后轻轻的吐出想了一晚上的人选。 高玉是个人才,然而可足浑常么……纯粹草包一个,奈何他是太后的亲族,慕容伟还有得选么? “也好,只是凡事有先后,哪一支军队离枋头最近?”慕容伟皱着眉头问道,他预计此次夺权不会那么顺利,得先彻底掌控一支军队,才好继续下一步动作。 “目前有一支万余人的偏师驻扎在官渡,不妨让他们渡河,移防枋头,也没有多远嘛!更何况悉罗腾也在那里,夺权很容易的。” 早就弄清楚状况的可足浑太后,给了慕容伟一个很好的选项。 离得近,有内应,副将就是“举报”之人!而且这种程度的调动,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可足浑太后长期呆在“阴谋家”慕容俊身边,多少还是学了些权术手腕的。 “我知道了母亲,这就传可足浑常进殿。” 慕容伟刚要离开,却见可足浑太后拦住他说道:“不要声张,你微服去一趟可足浑常的府邸,当面将此事告知与他便是。” 可足浑太后办事滴水不漏,在事情没办成之前,根本就不张扬开来。 慕容伟离开了,这位当了十年太后的可足浑氏,悠然的坐到一张石凳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翠绿半透明的琉璃瓶子,里面大半瓶的神秘液体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瑰丽夺目。 “东西是不错,手里的实力也是有的,可以稍微把你养一养,敲打下慕容垂和慕容恪兄弟两。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好东西孝敬我呢?” 可足浑太后长出一口气,慕容俊和她的情分,早就在对方想霸占长安君的时候消耗殆尽了。可足浑太后恨恨的想,男人们其实都不是好东西,自私自利,从来都是把女人当做玩物一般。 她想活,她不想死,她更不想看到慕容垂得势,因为那样,复仇的火焰会将她烧死! 赵川的来信,给可足浑氏提了个醒,她的地位,并不稳固,而且随时都会因为慕容垂的崛起而变得摇摇欲坠。想着什么都不做,就能稳固太后的位置,就能影响朝政,只能说呵呵了。 闻琴弦而知雅意,对于政治有着天然嗅觉的可足浑太后而言,赵川没有说但需要表达的意思,她已经看懂了。 这位“小小的”洛阳城主,希望跟她结盟,没错,不是燕国,亦不是可足浑氏,而是单单和她! 因为两人都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 在慕容垂和慕容恪兄弟没有失势之前,这个联盟会异常稳固,哪怕没有合约,哪怕没有见证人。 可足浑太后拾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池水中,她看到石子激起的一阵阵涟漪波纹,似乎有所感悟。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赵川给可足浑太后“下套”,而他作为下套之人,自然是过得无比滋润的。 长安君的厢房内,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长安君在左,梁影在右,赵川搂着两女,满是汗水的肌肤贴着一起,三人都是轻声喘着粗气,回味着刚才的混乱与疯狂。 抛弃礼法束缚,任由着自己被欲望所支配,肆意妄为,偶尔这样来一次,感觉还是很爽的。 夫妻人伦固然不算稀奇,不过三人同床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赵川的几个妻妾,长安君和梁影,谢道韫和王孟姜,作为固定的组合,都做过这种荒唐事。 “川,你给可儿(赵川给长安君起的昵称)妹妹的亲姐姐使坏,好像有些不地道啊,这样做真的好么?” 梁影双手捧着赵川粗糙的大手,在掌心摩挲着问道。 长安君默不作声,心中五味杂陈,等着赵川的回答,因为她对可足浑太后这个亲姐姐,也是和复杂的感情,可以说是爱恨交织。 赵川给她的爱和幸福,可以让她忘记“渣男”慕容垂所带来的伤害,却并不能让她忘却曾经被姐姐背叛出卖的痛楚。因为这不是一回事,爱情也不能替代亲情。 渣男可以被真命天子轻易抹杀,但糟糕的姐姐却不能。 “慕容垂呢,当初对可儿做下那等事情,可足浑太后也是,我觉得让他们斗起来,不是什么坏事情。 欠债总会讨回来的,但在此之前不妨先要回一点利息嘛。”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恨姐姐了。没有她,我不可能遇见你跟梁影姐。” 可足浑氏的良心,大概全长在长安君身上了,赵川轻声叹息了一下说道:“仇恨可以遗忘,但如果做了错事不需要付出代价,那我们不是在鼓励别人欺负我们吗?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伤害了我的女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至于将来要不要原谅,那是将来的事情,更何况……” 说到这里,赵川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因为梁影和长安君真的很少接触这些事情,跟苏蕙是完全不同的。 “夫君,别说了,我不想像姐姐一样,干预政事,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些东西。”长安君眼神闪烁,嘴上虽然说是不想知道,但赵川觉得她应该是很关系可足浑太后会怎么样的。 毕竟在遇到赵川之前,可足浑太后一直像是母亲一样照顾着长安君,这种恩情,又怎么可能会完全当做不存在呢?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就像是狼吃羊一样,因为狼想吃,所以就吃了,这只关乎实力,与意愿无关。 我不在这个时候使坏,等慕容垂腾出手来,洛阳城难保,至少洛水南岸的地方保不住了,我们这几年的心血也会白费。此次晋国元气大伤是难免了。” 赵川幽幽一叹道。 这话让梁影很是不解。 晋国地大物博,地处江左,淮南淮北是前线,根本不是精华。就算北府军被全歼,难道晋国就会被鲜卑慕容给灭了?想想也不太可能。 只是赵川并没有更详细的解释。 刚才鱼水之欢带来的别样情绪,已经冲淡,三人各怀心事,但都有些担心如今的局势。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这天下,因为战乱,已经死了太多无辜之人。我想站出来收拾残局,因为我觉得这个时代只有我才能带领,说出去肯定有人笑话我狂妄,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赵川将长安君和梁影的手拉在一起,三人的手紧紧握着,他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想当皇帝,我想一统天下,结束战乱。将来也许会很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时间来陪你们。 你们愿意选择我,我很感激,我也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们,不分彼此。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两样我已经做得不错,后面的,我们一起努力。” “川,我爱你,我当初真是没选错人。”梁影哽咽着说道。 “夫君,我还想帮你生个女儿。”长安君慢悠悠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行了,来日方长,睡觉睡觉。刚才太激烈了,你们得让我喘口气才行。” 很快,之前被赵川折腾坏了的二女,就传来轻悠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左拥右抱,这种感觉好极了!赵川平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只看到朦胧的轮廓,心潮澎湃。 软刀子都耍完了,马上,要亮真本事才行了。 燕国,晋国,很快就不会是往昔模样,他赵大官人已经做好准备了,暗地里的那些手段,多少会有些作用吧? 第三十三章 卑微的死去 在官渡港驻扎的染干津,终于等来了前方慕容垂大军的消息,总体算好,但也不那么顺利,至少没有他原本预测的那么顺利。 谢石带着北府军一路退往任城(今山东济宁一带),终于和一路奔袭而来的慕容垂大军相遇,这下再也没有什么你追我赶,双方一见面就开打,火星撞地球。 谢家对鲜卑铁骑的战法颇有研究,强弓硬弩装备了不少,还有数量庞大的“震天雷”。 而慕容垂则是特别针对火药兵器,对战马进行耐音爆训练,还有骑兵如何快速变成松散阵型,如何在阵脚外进行骑射游斗,尽量减少被对方弓弩杀伤的概率。 可以说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双方都是两国最精锐的一线部队,战斗刚开始就呈现白热化。 具体的战况染干津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最后谢石是先胜后败,向南退却十里沿着泗水布阵,打算背水一战(染干津猜测的)。 正当慕容垂打算用重骑一举将谢石的北府军主力击溃的时候,泗水上来了一支水军,用船上的弓弩,硬生生将慕容垂挡住,在河岸边隔出一条防御带。 又有船,又有步军的弓弩手支援,慕容垂一时半会还讨不得好,在小挫一阵后,便与北府军脱离接触。 前来增援的水军主将,正是谢家的明日之星谢玄!他的增援,让两军陷入对峙状态!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那便是谢安的统筹了。 北府军乃是谢家的命根子,谢安断然不会让其覆灭。 慕容垂不能进,谢石不敢退,于是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几天后,慕容恪带着从邺城杀奔出来的另一波燕军,攻陷任城西面不远的定陶,随时有可能截断北府军南下的道路。 定陶以东的成武县、金乡县,基本上没有成建制的晋军,慕容恪大军一到,这些地方只有望风投降的份。 事实上,那里的人做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了。 刘渊(匈奴人)来的时候他们做过,石虎来的时候他们做过,冉闵来的时候他们做过,桓温来的时候他们也做过。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自两晋到南北朝结束,隋朝一统天下,这一代反复易主,这里的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如果再等上几天,北府军就会被慕容垂和慕容恪兄弟各自率领的大军合围于任城一带。 这是谢石不能接受的,实在是太被动了。于是他决定搞点事情出来,解决当前的困局。(染干津脑补) 趁着夜黑风高,谢石发动了一场袭营,被早有准备的慕容垂发觉,偷袭变成了硬仗,没占便宜还吃了点小亏的谢石只得撤回袭营的大军。 然而谢石却利用坚守营垒,防备再次偷袭的慕容垂的心理盲区,居然在夜色下撤军了! 北府军丢弃粮草补给,人员带着干粮,随着谢玄的水军继续南下了!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便是介于南北之间要冲之地的彭城! 当初可足浑常驻扎彭城,被赵川引出大军伏击,主将仅以身免,而城内的军械,粮草,都便宜了晋军,后来大半被谢家的人接收了。 北府军此次出征吃了大亏,只能到徐州再好好休整,恢复士气,补充军械。 而鲜卑慕容的所有暗牌都已经打光,后备力量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再也没有余力增援前线。 是见好就收还是继续扩大战果,成为摆在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之间的难题。 见好就收的话,此次收获极为有限,所占据的地方,经济早已大坏,这些地方又没有像赵川这样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妙人,本来就已经日渐衰败。燕国得到了这些地方,没有一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根本不可能化为己用。 而且自永嘉之乱后,这里的人历来都是墙头草,若是不能攻陷徐州,则根本无法在淮北形成新的防线,一旦晋国缓过神来,这些占据的地方,将会再次被夺去。 这让一旁暗暗观察的染干津想起了“鸡肋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这一说。 几番争论后,慕容垂说服了慕容恪,两人继续兵分两路。 一路(慕容垂)走东南,攻鱼台,沛县,另一路(慕容恪)走西南丰县,最后到达萧县,牵制住晋国的援军(刘牢之部)。 这一手如同双龙出海,极为犀利,至于效果如何,前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染干津也不知道怎么样。 总之,目前的战况就是这样了,染干津拿出慕容垂传达的军令,让他“扫荡”后方的流民据点和县城,让前出很远的两支燕军主力没有后顾之忧。 驻扎在荥阳的孙无终所部,在慕容垂眼中始终是个大隐患,万一这厮截断粮道,那就感情不太妙了。 染干津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对于战局的应对,还是相当好的,虽然没什么斩获,但牵制住了洛阳的赵川和荥阳的孙无终,从枋头南下的粮道,始终都是畅通和安全的。 晋军在荥阳西南或许还有些偏师,但是无关大局。当年曹操为什么要选择在官渡这个地方屯兵,并不是仅仅因为离邺城不远啊。 染干津觉得自己可以把军队稍稍的移动一下,这段时间也从枋头补充了一大批军械,包括从晋军府库里缴获的“震天雷”,是时候跟孙无终算算账了。 “咚!咚!咚!咚!咚!” 鼓声大作! 染干津心头一惊,难道是敌人打来了,这节奏……不对劲啊,并非是应敌的鼓点,相反,这熟悉的节奏是……点兵升帐! 不会吧?主将我就坐在这里,是什么人在点兵升帐? 染干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抓起佩刀,急匆匆的来到帅帐!这里居然已经战满了偏将牙将,连悉罗腾都站在最靠近帅位的正下方。 帅位上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留着精致修剪的八字胡,戴着一顶狐皮圆帽,一身贵气,倒不像是一军主将,而是个游山玩水的鲜卑贵族。 出身微寒的染干津最见不得这种人,但也知道燕国等级森严,和汉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这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而是实力为尊! “染干津,从今日起,你已经是破虏军主将,不再隶属于铁骑军,请你出去,我们在商议军务!” 染干津还没说话,没想到坐在帅位上的人直接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直接赶他出去! 染干津没有发怒,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偏将牙将,不对劲! 自己的亲信将领,一个都不在,只有悉罗腾的亲信在,还有一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想起当年韩信被刘邦夺兵符的典故,染干津明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他不认识上面坐着的那人,但他知道,有人来摘桃子了。 有人看不惯慕容垂雄起,在前面大杀四方,这些人趁着慕容垂不在,要来摘桃子,窃取胜利果实了。 “我乃一军主将,却从不认识你,你,你,你还有你!” 染干津指着几个很面生的偏将说道:“还有帅位上坐着的那位,你到底是谁?不报上名来,我就让亲兵将你和你手下这些人抓住慢慢审问,看是不是晋国的奸细了。” “高玉,把军令扔给这家伙看,他要是再聒噪,给我打烂他的狗嘴。” 八字胡中年人身后出现一个俊眉星目的青年,穿着软甲,看上去英武不凡。他走过来直接将一个带着火漆的竹筒扔给染干津说道:“你自己看吧,陛下军令,谁敢不从,先问问我腰间佩剑。” 染干津心头一沉,最后一丝念想破灭。他急忙抠掉竹筒上的火漆,果然,里面有关于撤销他兵权的军令,还有一封新的委任状。 这封委任状,就是让他担任新军主将,屯扎于邺城郊外练兵。这支新军名为破虏军,以前只听说晋国有破虏军,从来没听说鲜卑慕容燕国有什么破虏军的,也不知道慕容伟是发了什么神经。 染干津对于这种儿皇帝,向来都是不怎么感冒的。他也知道自己站在慕容垂这边,根本没办法再抱其他人的大腿。 “来人啊,将染干将军请出去,军情紧急,可不能耽误了。” 坐在帅位上的中年人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个叫高玉的英俊青年挥挥手,走出来两个亲兵打算驾着染干津离开帅帐。 “滚开,我自己会走!” 如果是个冲动的主,染干津可能等下就会唆使军卒哗变了,但他是个智将,又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你想哗变,说不定人家早已设好了囚笼,等着你来钻了。 染干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帅帐,那个八字胡中年人和高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忌惮。 能屈能伸,处变不惊,此人绝对是个人物。 这种人要么不动,一动起来绝对是会惊天动地,一招致命。 出了帅帐,染干津看到了自己的亲信都在门口徘徊,一打听,他们也被调离铁骑军,和自己一同被调往破虏军。 很明显,这是皇帝慕容伟和皇叔慕容垂之间的政治斗争,染干津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赶紧的回邺城郊外的新军军营报到吧。 若是不小心,指不定还有什么小鞋要穿呢,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相反,还要防着人家穿小鞋。 帅帐内,八字胡中年人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散场了,刚才那出戏,主要是演给染干津看的。 此时染干津已经带着亲信离开,八字胡中年问高玉道:“这个染干津,颇有城府,此事他定然怀恨在心,你都安排妥当了么?我们这么做,太后那边,是不是不好交代。” 此人正是失去兵权已久的可足浑常,他这次带着亲卫来,仗着有圣旨和虎符,轻而易举的就夺取了万人大军的兵权。 “染干津乃是慕容垂的干将,慕容垂对可足浑家的仇恨,那可是比海还要深,听说他出征前娶了前妻段氏亲妹妹,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亡妻念念不忘啊。 咱们在大营内的布置,全都没发挥作用,染干津似乎一直隐忍,我们故意激怒他,他也没发作,这种人,只能……” 高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足浑常贪婪自私,又愚蠢自大,心里怎么会关心一个陌生人死活? 他只是怕慕容伟觉得他“多事”! “可足浑太后和陛下只怕早就想出掉慕容垂,只是没机会而已。你现在断慕容垂一臂,她就算有惩戒,很快就会补偿你的。相信我,女人偏执起来,会失去理智。” 高玉悄悄的在可足浑常耳边蛊惑道。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没错,安排妥当了!” 高玉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手头有资源的情况下。 到了晚上,几个亲兵来到帅帐,此时可足浑常正在焦急的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倒是高玉悠然自得的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 “高将军,事情办妥了,首级都在这里,一共十二人,无一遗漏,我方无一伤亡。尸体已经处理掉了,神不知鬼不觉。” 呼! 可足浑常跌坐到帅位上,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出什么幺蛾子,还好高玉办事稳妥给力。 “染干津有勇有谋,他在邺城郊外,指不定是个威胁,至于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咱们也不能全部赶尽杀绝是不是?” 亲兵走了以后,高玉笑眯眯的对可足浑常说道。 “那对外怎么说?” “就说北府军旗下孙无终,打算偷袭我军的时候,以为他们是信使,就将其截杀了呗。尸体不知所踪,头颅吊在大营附近的书上,这出戏我来演,不是什么难事。” 燕国堂堂一位智将,没有死在北府军的刀剑之下,反而死于自家人的“暗箭”,不能不说这是一件可悲可叹的事情。 或许染干津也没料到可足浑常和高玉如此毒辣吧。 不过话说回来,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可足浑常作为站在太后可足浑氏和皇帝慕容伟这边的“狗腿子”,替主人分忧不是分内之事么? “下一步怎么办?” “屯兵枋头,让赵川给慕容垂找点乐子!让他们互相咬去。”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 第三十四章 拖后腿的 这几天,邺城皇宫的后宫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小可足浑皇后不管事,整日吃斋念佛,反正慕容伟还未登基前就把妾室都遣送走了,这后宫内也就可足浑太后和小可足浑氏两位主人。 平日里王不见王,谁也不干涉谁。 小可足浑氏所生一子,名为慕容松,乃是她和高玉偷情结下的孽缘,除了当事人之外,包括可足浑太后和慕容伟都不知情,不过就算知情,只怕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血脉延续,乃是正统性的硬性要求之一。若是慕容伟身体的毛病(已经有人怀疑了)被慕容垂等人知晓,慕容松的身世又被泄露出去,那他这皇位还当真坐不太稳了。 平日里小可足浑皇后行事低调,不引人注意,也被大多数宫内的仆人所忽视,她没有给后宫造成什么压力,喜欢搞事情的是可足浑太后,也就是小可足浑皇后的亲姑姑。 军队整编的命令已经传达出邺城了,理论上说,没什么问题,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慕容伟都是这个国家的三军统帅,节制国内所有军队,无论是属于慕容垂的还是慕容恪的。 只是实际情况和理想状况还是有些差别的。 可足浑太后,特别害怕那些骄兵悍将“不服管教”,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哗变。这种事情在两晋南北朝期间特别普遍,特别是北朝,城头变幻大王旗,就算是亲儿子亲爹都是该动手就不含糊。 心中有事,心情自然就会不好,可足浑太后这几天已经打了不少下人的板子。 “太后,高将军送来密信。” 贴身太监在可足浑太后耳边悄悄的说道,随即将一个信封放到可足浑氏的手上。 这位正在闭目养神的燕国太后,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抖动了下,随后轻声咳嗽了一声说道:“都退下吧,若有人敢近寝宫二十步以内杀无赦。” “喏!” 寝宫内所有人都离开后,可足浑太后急不可耐的撕开信封,仔细品读这封前线送来的密信。 良久以后,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笑意伸了个懒腰,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快刀斩乱麻! 可足浑常和高玉两人,将慕容垂留在后方“掠地”的小股军队,全部收编了,目前驻扎在离枋头不远的官渡港,随时听候调遣。 至于那些将领,则是有选择性的“处理”掉了一批,包括那个崭露头角的染干津,高玉在信中特别强调,手脚干净,没有留下后患,对外就宣称这些人被晋国的北府军孙无终部所暗算。 慕容垂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但高玉给可足浑太后的建议是,可以做,但是不能说,就让慕容垂吃哑巴亏。 就算他知道孙无终只是背锅侠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翻天不成?双方都没撕破脸的情况下,慕容垂也没有办法,无非是让自己的亲信以后都跟自己跟紧一点呗。 这就是高层的政治游戏,除非慕容垂直接公开造反,清君侧,这些才能成为借口,而且还是借口之一。 可足浑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可足浑常这厮作为堂兄弟虽然很不靠谱,但胜在忠心,利益跟自己捆绑。 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还好有高玉这个人盯着,若是没高玉,可足浑太后还真不放心自家远房堂兄。 拿着密信,可足浑太后找到了慕容伟,这位年轻的燕国皇帝,正悠哉悠哉的跪坐在书案前看书。 这本书乃是“洛阳书局”刊发的,颇为精美,慕容伟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手的,书名叫做《太平广记》,作者是赵川。 这大概是慕容伟第一次跟赵川有“神交”,这本书也让慕容伟改变了对赵川“花花公子”“不学无术”的印象。 此本书中很多神仙啊,志怪啊之类的,慕容伟也是闲来无事,想从里面找找看,有没有能让他“恢复正常”的方法,或者传说也行。 不过他没有发现,倒是被书中的那些故事给迷住了,看了两天几乎是废寝忘食。 “母亲来了啊?可是有什么消息么?” 慕容伟放下书,抬头看着可足浑太后。他发现对方面带笑意,似乎是有好事发生了。 “你们都退下。” 慕容伟一挥手,太监宫女们自然而然的退到大殿的警戒线外连守门的侍卫都退后了两步。 “看看这封信,看完后烧掉,当心隔墙有耳。” 可足浑太后在慕容伟耳边悄悄的说道。 打开信,慕容伟的面色变得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眼睛里闪现着激动的火苗。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将信件放在书案上,吐出浊气,整个人的身体都松弛下来了。 “大善!总算是了却了一番心事。” “宿卫军将会在枋头城成立,作为你的亲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建议,你下一份军令,让可足浑常带着人马移防枋头,然后邺城我来主持大局,你带着亲随,出邺城,到枋头城检阅军队,将军旗和虎符授予可足浑常,任命高玉为副将,封他为濮阳郡公!” 可足浑太后微微一笑道。 慕容伟倒吸一口凉气,高玉何德何能封郡公?在慕容燕国的爵位里,郡公仅次于郡王,就算是虚封,没有实际封地只是个身份象征,那也是极大的荣耀了。 失踪了的卢偃,劳苦功高,也不过是个侯爵,可足浑常也是侯爵。 高玉之前无非是个白身,什么爵位都没有,这一次性就封郡公,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了吧? “汉人有二桃杀三士之计,给高玉封个郡王有何不可呢?” 可足浑太后轻飘飘的说道。 慕容伟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 慕容恪也许想着顾全大局,但慕容垂却是个地道的野心家。除此以外,难道可足浑常就是个老实人么? 他就会老老实实的被皇帝摆弄,自己没想法么? 有了军队,可足浑常的胃口定然会膨胀,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可足浑太后才不会养虎为患呢。 高玉是可足浑常的“家臣”,如果封爵比对方还要高,那可足浑常会怎么看高玉呢?高玉的心态会不会发生变化呢?这些都是很有趣的问题,可足浑太后觉得看着这两个人反目成仇,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想要彻底掌控宿卫军,都不得不借助慕容伟的手,才能把对方压制住,这样的话,也就是慕容伟间接掌控了宿卫军,不会出现下一个“慕容垂”,这样何乐不为呢? 说到玩弄权术,慕容伟还嫩得很,而可足浑太后的手腕,却已经是相当老辣了。 “母亲所言甚是,此番便可完全掌握主动了。” “那这些事便交给你了。这几日心神不宁,我回寝宫补觉了。” 又下了一手妙棋,可足浑太后施施然的走了。只剩下慕容伟一个人跪坐于书案前沉思。 他在想一个不好对可足浑太后说的事情。 慕容垂会不会狗急跳墙? 可足浑太后始终都不是男人,她未必能猜透男人的心思。慕容伟觉得,母亲还是想的简单了点,她没有考虑到一个失去所有的男人,在绝望下所爆发出来的智慧和勇气! 就拿自己来说吧。 以前是没有女人就一天都不舒服,吃喝玩乐怎么爽怎么来。结果出了那事以后,他慕容伟也可以沉下心来忙于政务,修身养性,严于律己。 人的弹性和可塑性是很强的,千万不能用老眼光看人! 但怎么说呢,慕容伟现在还需要依靠可足浑氏的力量,所以可足浑太后的话语权,他是不能剥夺的。 慕容伟无法想象要是没有可足浑氏的支持,他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稳。 “唉,没一个省心的,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 他飞速的写完军令,分发下去,然后又拿起那本《太平广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洛阳,以太馆的一间“实验室”内,王孟姜挺着大肚子,看着赵川在拿着铁锤在锻打铁条,然后卷弯到一个黑乎乎的铁柱上面。 外面的天气依然有些寒冷,但赵川却是汗流浃背,看着王孟姜心疼死了。 “你们几个都看到了么,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制作管子,每一个粗细都要一样。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还多得很,你们先从这一步开始做起吧。” 赵川对“实验室”内围观的匠人吩咐了几句,便牵着王孟姜的手出了房间。 这里又是风箱又是火炉的,不热才怪,赵大官人早就快要扛不住了。 “很多地方我教教,他们做起来效果会好得多,洛阳书院规模还是太小了,缺人,缺能用的人。” 赵川向自己的二夫人吐槽道。 王孟姜眯着眼睛,眉毛像是弯弯的月牙,嘴角勾起一言不发,就看着身上满是黑灰的赵川。很久之后才掩嘴偷笑道:“你工作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帅,就算没有那些诗词歌赋也很帅。” 赵川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王孟姜古灵精怪的,谁也猜不透她带着微笑的面容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嗯? 赵川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看他,转身才发现一个相貌干净而雅致的小和尚,似笑非笑站在离他几米外的地方。 正是很久以前和高玉去了邺城,一直都没有返回的小和尚法显! “贫僧很久前就算到孟姜施主迟早会为你产下一子,你看,就快应验了。” 法显指着王孟姜的大肚子说道,确实快生了,估计也就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不过赵川觉得法显这实在是在说废话,隔几天就去造小人,要是没怀上那才是真见鬼。 你指着一个男人的老婆说她会为你产下一子,这算是预言么? 正当赵川要发作之时,法显的面色变得严肃,拉着赵川就去了旁边一间暂时没什么人的签押房。 “法显,许久不见,你倒是弄得越来越神秘了呢?” 王孟姜拍拍法显的光头,这厮长得太快了,现在身高已经跟接近一米六五的王孟姜差不多了。 “这是高玉的信,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看你的安排。做完这件事以后,他想带个女人回洛阳来。” 带个女人回洛阳来?难道是打算回来玩柴刀么?高玉是不知道他那出身琅琊王氏的夫人和女儿在洛阳苦等他回来么么? 赵川耳边仿佛响起了诚哥那句“错的不是我,都是世界的错”,心中很是好奇,怎么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下,高玉都不忘采花贼的本行。 赵川一脸古怪的看着法显,对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赵大官人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不敢相信。 “虽然难以置信,但事情就是这样了。现在燕国慕容伟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而是高玉的骨肉,千真万确。”法显摊摊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说那厮魅力太大了吧。 法显觉得这事可能还没完,因为他经常给高玉放风,那家伙时常跟可足浑皇后私会,用脚趾头都能想象两人在做些什么。 “这事确实可以操作下,不过似乎为时尚早。好了,事不宜迟,你快回邺城吧,高玉那边需要一个绝对可信的人来接应。” “洛阳白马寺的住持,我提前预定了的,到时候你不要食言就是,告辞了。” 法显意味深长的瞥了身怀六甲的王孟姜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总觉得,法显小和尚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的,你不觉得他是个智者么?” 王孟姜若有所思的看着法显的背影,心里老是觉得怪怪的,那双纯净而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看到你内心深处一样。 “法显也许是有些神通的人,当然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看得出来,他追求的东西,也许和我们都不太一样吧。” 赵川本来怀疑法显也是个穿越者,几番试探后却发现绝对不可能。但这个人总是让人感觉心里怪怪的,就好比是一只黑羊混在一群白羊里,老远就能看得到不一样。 撕开高玉的信,赵川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拿出火折子将信件烧毁,沉声对王孟姜说道:“鲜卑慕容退兵了,我也要带着大军出汜水关了。” 第三十五章 准备出关 “将士们,你们很幸运,因为,宿卫军是直属于我的,而我,则是燕国的皇帝。 将来,你们会得到最好的待遇,甚至封侯拜将都不在话下。 当然,这有两个前提。 第一个,乃是你们对我忠心,第二个么,就是要奋勇杀敌,论功行赏。我的眼睛看着你们呢,谁忠心,谁立功,谁就能升得快,这就是宿卫军的规矩。 或者简单点说,我的话,在宿卫军里就是规矩,懂了吗?” 慕容伟一身戎装,位于枋头城外草草设立的“校场”上慷慨陈词。 “万岁!”“万岁!”“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响起,这些“杂牌”们,当真是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给砸晕了。 很明显,之前他们只是龟缩于邺城的鱼腩,骑兵千里纵横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慕容垂麾下最精锐的人马,只能做一些“掠地”之类的轻松活。 这些军队如果遇到谢石的北府军,就是个大写的死字,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成了直属于皇帝的“亲军”,前途光明得不能再光明。至于背叛慕容垂……那些死忠,像是染干津这样的,早已被高玉除掉了,剩下的都是墙头草。 慕容垂本来就只把了次一等的给他们,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当一支“杂牌军”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可足浑常阴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到高玉不断对他使眼色,他这才不甘心的点点头。 冗长的演说终于完了,慕容伟没有“爱兵如子”的情怀,本来就是演戏,本来就是一种姿态,又何必像某些汉人古书里写的那样,统帅为士兵吸脓血这样的惺惺作态呢? 慕容伟就是希望这群人像狼一样,激起对战功的渴望。后面他还会逐步安插亲信,这些低级军官里不知道多少人会被再次清洗出去,所以那些表面功夫他也懒得去做了。 至少不会给这些人做姿态。 皇帝的车驾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留下一地鸡毛。 等慕容伟走远了,可足浑常将高玉拉到一边,语气不善的责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得意了?封为濮阳郡公,我这个代北侯,可伺候不起呢!” 高玉微微一笑道:“主公何必生气,我与那位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还能离开你单干不成? 这大概是可足浑太后或者慕容伟的二桃杀三士之计,不妨这样,主公你现在就痛殴我一顿,然后传出你我不合的谣言,这样如何?” 可足浑常是有点蠢,不过基本的权术素养还是有的,他很快领悟过来,这是高玉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不让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有机可乘。 “嗯,这还差不多,那我就打你的脸咯?” “主公请!” 可足浑常的拳头狠狠的砸在高玉的嘴角,没想到高玉反手一拳,打在可足浑常的眼眶,随即他歉意的说道:“主公,我若是不还手,其他人难免认为我已经屈从于你,这样会坏事的。” 可足浑常不再废话,和高玉两人扭打在一起…… 慕容伟设立新军,名为“宿卫军”,作为禁军拱卫邺城,驻地位于离邺城五十里不到的枋头城。但第二天就传出主将和副将不合的消息,有传言称,是可足浑常妒忌高玉爬的太快,两人反目成仇。 这些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不落的来到赵川的案头。 “高玉这厮还是有点本事的啊,现在都是燕国的郡公了,若是让他多混一段时间,他会不会混个异姓王当当?” 赵川托着下巴,回想起第一次跟这个采花贼相遇时的情景,这厮城寨破了,晚上居然敢单枪匹马的来“投诚”,不得不说,高玉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可以丝毫不夸张的说,此人对人心的揣摩当真是已经到了一定境界。 “进来吧,别矗在门口了。” 苏蕙的个子长得很快,这一年来长了十厘米都是往少了说,看起来更单薄了。可女人该丰满的部位还是和原来一样,所以远远看去很像是一根竹竿。 大概是基因问题吧,赵川觉得印象里的苏道质也是瘦高瘦高的,苏蕙的营养也不差啊,这个子不是长得飞快么? 正当他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苏蕙已经来到他跟前,不知为何脸颊带着一丝羞红,整理了情绪后才跟赵川低声说道:“孙无终和他的副将田洛来了洛阳,正在驿馆里,道韫姐已经在接待他们。” 苏蕙说完发现赵川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于是跺跺脚恨恨的说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说孙无终迟早会来洛阳找你的吗?现在又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 “啊,没什么了,我是发现你今天戴这个发簪还挺好看的。”赵川言不由衷的摸摸鼻子,其实苏蕙的发簪已经一个月都没换过了。 “哦,是这样吗?”苏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赵川奇怪的是苏蕙对谢道韫的称谓和从前不一样了,但他又不好询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只得在那里装傻了。 “走,一起去见见孙无终吧。”赵川像往常一样拉起苏蕙的手,对方却像是被毒蛇碰到一样,急忙忙的缩回来,有些羞赧的说道:“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反正那些情报你也是知道的,你一个人去吧。” “是这样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休息下就好了。” “哦,那随便你了,要不你就在这休息下,见完孙无终我再回来找你。” “你先去见客再说吧,我又不是你府里的丫鬟。”苏蕙没好气的说道,嫌弃赵川啰里啰嗦的。 赵大官人目不转睛的看了苏蕙一会,疑惑的问道:“要是我没记错,我府衙里的下人全是些老妈子,什么时候有丫鬟的?” “闭嘴,你是不是想跟我吵架,快走快走,烦死了。” 苏蕙转过身背对着赵川,看上去气鼓鼓的。 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川不理睬苏蕙,直接出了书房。 “砰!” 赵川走后,苏蕙一拳头砸在桌案上,疼得她直哆嗦的。 “可足浑岚,你这个混蛋,你跟赵川这个色鬼白日宣淫也就算了,还在我找他有公事的时候办事,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不需要说,她被算计了。 事情发生以后苏蕙才回过神来,自己找赵川谈出兵荥阳的事情,长安君是知道的,那家伙说迟早要给她“上一课”,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她从头到尾目睹了长安君跟赵川两人在卧房里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这件事害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满脑子都是昨日长安君婉转承欢的面孔,苏蕙觉得自己再也不纯洁了。 不过除了羞恼外,她心中还有个疑问。 那种事情,真的能舒服成那样?可足浑岚那家伙是怎么样一种快乐得要升天的表情啊! 苏蕙脑子里一片混乱,三观崩坏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靠在赵川书房的软塌上不想动弹,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些事情赵川根本就一无所知,他来到驿馆的一间隐秘房间,这间房平日里根本不开放,对外宣称是柴房,只在接待关键人物的时候才会打开。 房间里面又有密室。 赵川才走到密室门口,里面就传来隐约的笑声和说话声。看来,隔音效果也就那样了,驿站这种地方真不能苛求太多了。 他走进密室,看见小腹平平,还暂时看不出怀孕了的谢道韫,正在跟两位健硕的汉子攀谈,似乎颇为投缘的样子。 其中一个略黑,身材高大如铁塔,国字脸带着黑红,一看就是风吹日晒造成的,很典型的将军面孔,这位根据情报应该就是孙无终的副将田洛了。 至于孙无终本人,看上去没那么精神,也是国字脸,不过身材就普通了,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敦实,给人一种很亲和很可靠的感觉。 据情报现实,两人武艺都不俗,若不是这两人来投诚的,他还真不放心让谢道韫来接待。 普通人,包括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其实都有羞耻之心,孙无终他们也一样。 让他们脱离北府军序列,投靠洛阳军(名义上属于晋军)势力,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不管承认不承认都一样。 谢道韫好歹是谢家的嫡女出身,由谢道韫出来接纳他们,会让孙无终等人心里好接受得多,哪怕结果是一样的。 看到孙无终和田洛打算起身行礼,赵川连忙拱手道:“二位将军请坐,不必多礼,在下亦是流民帅出身。” 其实赵川只能算“混混”,最多是“混混头目”出身,但他这时当然需要拉近双方的关系。同样的经历容易引起共鸣。 “当时窦家来联络我们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没来,没想到阴差阳错……唉,可悲可叹,死了那么多兄弟。” 孙无终一声叹息,言语中颇有后悔之意,估计是没想到洛阳今天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吧,这也足以见得赵川此人是经世之才,未来不仅能封侯拜将不在话下,甚至……那个位子也能摸摸看够不够得着。 “两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直说了吧,天下大乱在即,北府军这条船,也不那么安稳。就算我能让你们回归序列,也劝你们不要回去了,真的,会死的。” 听赵川说得严肃,话里有话,孙无终沉声问道:“赵大当家可是知道些密辛?” 赵川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没错,确实如此。江左中枢不稳,桓温很快就会废帝,你们回去,麾下弟兄不好说,但你们二位,必死无疑。” 这下连谢道韫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那略有些红润的小嘴微张了片刻,终究还是一言不发,什么也没说。 夫妻之间没什么不能说,不必在外人面前露底。 “是废帝么,果然是被我猜中了。” 孙无终一脸苦笑道:“之前有些事情就不是空穴来风,想来是桓温大都督觉得引而不发比较好。这次谢家伐燕国没讨到好,桓温要是不动作,那才是真奇怪了呢。” 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是不易了,他又不像谢石那样是一军主帅。想来是孙无终在淮北当流民帅的时候,连横合纵太多,只顾着打,不善于分析情势,估计早就尸骨无存了。 “荥阳是个好地方,我仍然将你们安置在荥阳,不过家属么,必须安置在洛阳周边,这对他们也有利。 你们的家属应该还在淮南地区,我会想办法接他们过来,我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不是赵川不想整编这支北府军的一部,只是眼前千头万绪,大战在即,贸然整编的话,只怕还会让从前有战斗力的军队被连累。 不如就让孙无终等人守住荥阳,暂时不要动他们的战斗序列,等大战结束或者稍有喘息的时候,再来想个稳妥的办法,让各方都能接受,平稳过渡。 孙无终等人此行就是为了探探赵川的口风,听到对方的态度,他们心中都是大为安定,总算是为这支北府军偏师找到了一条可以抱的大腿。 “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回荥阳,易帜。然后赵大当家再派个人过来负责双方的联络,你看这样可好。” 投桃报李,赵川说你们不必动什么,他可不能说那好就这样。 既然是抱大腿,那应该有的监视和制衡还是要有,这对赵川负责,也是对他们自己负责,或者说是双方互信吧。 送走了孙无终等人,谢道韫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赵川点点头说道:“桓温要废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就是明天。据说他现在已经不在襄阳了。” “果然是……走到这一步了么?其实没有你在,这晋国的江山也是会一步步乱下去的吧?我没认识你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了。” 去襄阳那一次,沿路谢道韫见识到了很多贫民的苦难,和人心的险恶,她就知道,司马家没救了。 桓温救不了,谢安亦是救不了。 第三十六章 王者荣耀 淮北前线的战况,并未影响到长江以南的地域。晋国的江左世家子弟们依旧是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反正打仗死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人,流离失所,也轮不到他们。 日子已经到了惊蛰以后,江南天气渐暖,建康城下着绵绵细雨,街上行人来往如梭,一片宁静祥和。 北方持续的战乱,让流民不断迁入建康周边,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只要有口饭吃,那些流民们什么都愿意做,这些掩盖了江左深重的经济危机。 地少人多,而且这些流民都“挂靠”在世家那里,根本不缴纳赋税,却又被世家盘剥,日子过得很是艰辛。现在像是京口这样的地方,还在不断开荒,所以问题没显现出来。 但几十年后,当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这些人的时候,矛盾就会开始激化了。 建康城东,与城内其他地方不同,场面有点点奇怪。 青石板的路面上行人几乎是门可罗雀。除了那些城卫以外,几乎看不到从城外进来的行人。 一个带着青色斗笠的汉子一闪而过,避过了巡视城卫的视线,躲进一条狭小的巷子里。 “果然是有古怪啊,这大白天弄得像是宵禁似的。生怕人不知道有事么?” 斗笠男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的刀疤脸,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神秘的笑意。 “真是没想到,居然要走到这一步呢,当真是造化弄人。”斗笠男摇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他低着头,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目的地却是台城附近的鸡鸣寺。 鸡鸣寺几年前被大火烧掉了,现在这个是重建过的,看起来颇有些气势,只是当年的那些得道高僧,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 烧死的,逃散的不知去向,现在这鸡鸣寺,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斗笠男看到两个拿着长棍的武僧,没精打采看门,在诧异局势紧张若斯的同时,也在心中暗笑这帮秃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能装点门面。 还是到晚上再说吧! 斗笠男轻松爬上一棵大树,悄悄隐藏起来。 鸡鸣寺在鸡笼山上,而台城则靠着鸡笼山,相隔并不算很远。 台城的显阳宫内,皇帝司马聃正反手而立,看着殿外朦胧的细雨发呆。 所有的宫女和侍卫都被屏退,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司马聃和王穆之两人,显得有些怪异的冷清。 心中的悲苦难以尽述,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他那年轻的面容带着愁苦,头发却已经花白,很难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居然会混到如此地步。 “陛下......”穿着华丽宫装的皇后王穆之,悄然来到司马聃背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轻咬着薄薄的嘴唇,俏丽的面容有些清冷,眉头上带着纠结。 司马聃不好过,她又何尝好过了? “穆之,来世,我愿不生在帝王之家。智者如我母亲,如你,尚且不能自保,我这皇帝当得也太没有滋味了。” 一举一动都要看桓温的脸色,还要被谢家掣肘,现在谢家前线惨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桓温要动手了。 对于这些事情,冰雪聪明的王穆之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你安心的去吧? “陛下保重身体。” “我还有什么保重不保重的,很快就会传出我吸食五石散暴毙的传言,你信不信?” 一连串的打击,包括被桓温废掉男根,让司马聃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知道吗?先帝司马睿,其实很可能不是司马家的血脉,而是牛家的。”司马聃幽幽的说道。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褚蒜子在跟前,只怕要打烂司马聃的嘴。只是现在么?他作为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事情呢? “陛下,这种事情……也许就是真的吧,或许是假的,但是重要吗?” 王穆之跟司马聃并排,看到对方的面色,那是一股绝望中带着决绝的狠辣。 有江湖传说,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母亲夏侯氏,并不受父亲待见,然后她耐不住寂寞就跟一个叫牛金(不是大将牛金)的小官私通了怀了司马睿。 这事有鼻子有眼的,或许夏侯氏偷人是真,跟丈夫睡过也是真,只是实在弄不清这孩子是谁的了。 但这件事重要吗? 皇权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虽然是血脉传承,但是……也就那样了。 传说清代乾隆皇帝是海宁陈家的儿子,就算是真,他依旧是清朝的皇帝,皇权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 “穆之,我想了很久,我这辈子真的很窝囊,但到最后,我不想这么窝囊下去,皇家的荣耀,不能堕落在我手里。” 司马聃转过身面对王穆之,将一卷金黄色的帛书递给王穆之。 “我要传位给司马轩(才一岁多),晋国的江山,就是毁掉,也不会给桓温。他让我无后,我就让他抱憾终身!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聃那张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猖狂的大笑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也是该发泄下了。做皇帝到他这份上,当真连汉献帝都不如。至少汉献帝玩了曹操几个女儿呢,没权力,但起码是在女人方面爽了。 “这样合适吗?当初我就说了,我肚子里有孩子,并非特意欺骗你。但我也没想过让他继承晋国皇位啊。” 王穆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司马聃的作为,完全是颠覆了她的三观。 “穆之,你现在就发誓。无论孩子父亲是谁,司马轩就是我的孩子,要入司马家的族谱,不能改名,更不能过继给任何人,他就是我司马聃的儿子,你可以做到吗? 我唯一的心愿。” 司马聃眼睛赤红,双手搭在王穆之的肩膀上,浑身颤抖带着祈求。 王穆之突然觉得这表情有点像她小时候吃了毒药被毒死的小狗临死前的样子。 按说,是她“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春风一度有了孽种,司马聃是接盘侠就够可怜了。现在对方还要当这个“孽种”的爹……她是应该摇头还是应该点头呢? 犹豫了片刻,王穆之点点头说道:“那我对天起誓,司马轩乃是司马睿独子,入族谱不得更改,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司马聃抓得王穆之有些生疼的手缓缓松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沉声说道:“这是始皇帝留下的传国玉玺,还有我的印信。 你带着轩儿,还有这个包袱,今夜就走,去北方。借着去鸡鸣寺的机会,和我母亲一起走,去洛阳,你不是天天都在想他吗?现在可以得偿所愿了。” 王穆之震惊了,完全不明白司马聃这是在搞什么鬼。自暴自弃也不是这样的吧? “桓温也好,谢安也好,都以为我是傻。其实我早看出来了,死期将近了,我不甘心,所以我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你去洛阳吧,我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你,不要跟着谢家的人走,你就直接去洛阳找那个人。我就是想让那些人的希望都落空!” 很多人成事不足,但却是败事有余。司马聃也明白,他是个成事不足的人,所以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最后再报复那些要杀他的人一把。 至于谢家么,谢家是有能力救他的,但他不想当一个傀儡了。 更何况是那些三辞三让的把戏,令人作呕。 “你想要做什么?” 王穆之颤抖着看着司马聃走向桌案端坐好,对方整理下衣衫,昂着头大声说道:“来帮我磨墨,我来写一封绝笔,你带在身上,将来有机会的话,帮我讨回公道!” 他的表情郑重,他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王穆之轻轻走了过去,一板一眼的磨墨,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都有些轻视的“丈夫”,似乎只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明君。 他没有识人之智,但却又自知之明,少说也生过世上一半的人吧? 司马聃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吹干墨迹后递给王穆之说道:“东西都拿好,等会就去鸡鸣寺上香。我这里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他站起身盯着王穆之的漂亮脸蛋很久,忽然叹息一声说道:“我本来想让你去慕容燕国找胡人的,但那样史书上会把我骂死,就像我那些不成器的叔叔弄出个八王之乱丢掉江山一样。 赵川这个人我打听了,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我突然觉得给桓温和谢安他们找点别扭,心中无比的畅快。要是有来世的话,我想试着看看能不能再和你做夫妻。” 司马聃恭恭敬敬的给王穆之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哽咽的说道:“拜托了,帮我在史书上留一个好名声。” “有来世的话,愿早点遇到你。” 王穆之也对着司马聃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站起身就离开了,没有丝毫的停留。偌大的显阳宫,现在就剩下司马聃一个人了。 “咳咳!咳咳!” 司马聃咳嗽了两声,桌案上的白纸,瞬间染红了两朵红色的腊梅,他优雅的拿出手绢擦拭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看上去有些神秘也有些阴沉。 “你们,大概是想弄死我,然后给我一个由头吧,像是吃五石散啊,或者干脆说是伤寒啊什么的。这次呢,我要给你们扣屎盆子了,看你们浑身恶臭,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我心里真是痛快啊!” 司马聃软软的靠在坐垫上,闭眼养神,动也不动,死活不知。 深夜,鸡鸣寺值守的和尚们都睡了,而褚蒜子所待的后院,是不允许有和尚进去的,久而久之,那些和尚也把那小院当做不存在的地方,根本不会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 一个人影闪身进了卧房,去发现褚蒜子和王穆之两人,各拿着一柄利刃,警惕的看着自己。 “是我!” 斗笠男掀开斗笠,里面是一个满是刀疤的丑脸,带着沧桑和发自内心的欣喜,正是当年长安第一大侠:八水刀丁胜。他因为发明了小混混也能发威的八水刀而闻名天下。 “你是为我而来,还是为了谢家而来?” 褚太后并未松口气,而是把利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谢家的恩,我已经还完了,现在,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来,当然,也是为了你。” “如果当初选择了你,你我的孩子是不是不用死?” 褚蒜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问道。 “我虽然武艺还行,但双拳难敌千手,当初你若跟了我,谢家和司马家的杀手,足以杀我们千百回了,还有什么当初可言?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丁胜幽幽一叹,轻飘飘的夺过褚蒜子和王穆之手里的利刃说道:“我有条捷径,带你们去洛阳。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带你走的一个机会,这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他为什么没有来,而现在,他来了,就在这里,为了这一天,他无怨无悔的等了十几年! 褚蒜子真想扑进丁胜怀里痛哭一场! “出城容易,现在桓温还未发动,建康城也没有封城。 一叶扁舟过了长江以后我们就去堂邑,堂邑县令早就想不干了,他是王羲之的人,我们跟着王家的商队北上,中途再见机行事。” 有琅琊王氏的人来作掩护,就算不是宗家,也比几个人单枪匹马的逃跑要靠谱得多。褚蒜子预感到,丁胜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不是谢家,难道是赵川那家伙在发力么?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下仆,三人轻松的出了北门,北门守将看到丁胜用火折子打的信号就开了城门,上船之后江面上还有大船接应,一连换了三次船。 就算桓温或者谢安此时发觉了不对劲,恐怕要从源头追踪也难找了,只能大海捞针一样地毯式搜索建康城,再寻找周边地区。 洛阳城外,旌旗猎猎,“赵川”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的队伍推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厢,准备出征。给赵川牵着马的亲兵,低声对马上的“赵川”说道:“石越,按照预定方案来,先屯兵荥阳再说。” 第三十七章 反将一军 司马昱作为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幼子,辈分比皇帝司马聃高很多,但为了叫着方便,还是称之为皇叔,一如当年刘玄德的典故(中山靖王之后)。 此时他走在前往台城的路上,心绪不宁,眉头皱成了川字,每一步都显得沉重不堪。 平日里司徒府(司马昱现在的职务是司徒)离台城几步之遥,他却走得像是远行千里,这短短的一条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到台城宫门。 司马昱身后跟着的人叫竺瑶。 此人是前荆州水军大都督,桓温的铁杆亲信。后辞官明转暗,在晋军序列中不见此人,不过依然很受重用。 反正这家伙是替桓温“做私活”的就没跑了,心狠手辣不在话下,手上的血腥味,司马昱似乎都能隐隐闻到。 司马昱很明白,别看身后那家伙平日里一言不发,也不干涉自己行事,但如果不听话,相信这个人不会顾忌自己的身份。 他司马昱毕竟只是个离皇帝血脉相当远的皇叔,而非皇帝本人,竺瑶有什么不敢做的?还真以为是司马炎那个时代的司马氏么? 当年永嘉之乱,死于胡人手里的司马氏还算少么? 桓温今日派竺瑶跟着一起进台城,想表达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即使是老朋友,也不能尽信,公事和私人感情分开,乃是桓温的一贯做派。 “竺瑶兄,桓温大都督还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情?” 司马昱站定不动,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竺瑶面沉如水,只是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司马昱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也奈何对方不得,只得悻悻的走到宫门前禀告。 桓温数万精锐不打旗号,暗地驻扎在采石矶,就是为了给世家面子,也是给司马昱本人面子。世家中人都知道他的军队就在那里,但谁也不能说破,也不敢说破。 毕竟,桓温还没有出招,那大伙就只能等着,谁让对方手里有兵呢? 等会,司马昱会做一件大事! 偷男人给皇帝戴绿帽的王穆之,马上就会被自己揭发。司马聃X无能,无法生育后代的事实,也会让自己带着太医检查完毕后对外公布,实锤王穆之生的皇子是野种的事实。 这一招,就会让司马昱失去执政的合法性! 接下来,就是逼宫!桓温数万大军虎视建康城,谁敢造次!谢家的兵马都在寿春以北,就是飞也飞不过来。 需要的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司马聃若是识相,就会主动把皇位禅让给自己。 然后就是司马聃和自己玩三辞三让的把戏,为了保住褚蒜子的命,司马聃会就范的,但在半年后,他就会慢性中毒而死,这是跟桓温约定好的事情,真是苦命的娃啊。 司马昱想了想,觉得自己当皇帝这件事虽然有些对不起司马聃,但这真不是他能决定和控制的。桓温废帝,酝酿了很久很久,准备了许久,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没有他司马昱,建康城里还有很多姓司马的人,找个傀儡还不容易么?箭已经射出去了,再回头已然不可能。 思维飘到很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黄色的宫门已经大开,这让司马昱异常吃惊! 为什么会开大门?他完全想不明白! 只是普通的觐见,为什么要开大门,难道不知道这大门是不能随便开的么? 就算是有贵客或者使节,也不过是开中门而已……难道,今天要发生大事? 司马昱想了想,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桓温在台城内布满了耳目,如果有事,他会不知道么?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一个小黄门带着他穿过台城的回廊,目的地就是显阳宫。 猛然发现,这个太监似乎……并不是司马聃的贴身太监,而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在那么一瞬间,司马昱想起了很多典故,比如摔杯为号,五百刀斧手之类的,想想又觉得自己是疑心生暗鬼。 建康城的百姓不知道采石矶驻扎桓温的军队,难道司马聃也不知道么?除非他能蠢到晋惠帝“何不食肉糜”的地步。 扣押自己有什么用,桓温的大军攻打建康一点问题没有,他会徒劳的暗算自己么? 司马昱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随着显阳宫越来越近,他心里又有另一个疑问。 在显阳宫这个地方发难,会不会有点影响不太好? 司马昱脑子里闪过一个另一个荒谬的念头。 逼宫,让对方自己退位,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很私密,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讨论,哪怕这里并没有别人也一样。 史官难道不会写么?某月某日,皇叔与陛下于显阳宫商谈国事,随即陛下宣布退位,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自己逼宫了! 显阳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开朝会的地方,台城当中没有比这更庄重和显眼的地方了。在这里痛斥皇后王穆之“偷男人”,太子是“野种”,陛下你X无能,不能生育……合适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偷情的男女不顾旁人的目光,在大街上公然脱衣服“办事”一样,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苟且”之事。 司马昱是要去找司马聃“告状”的,揭发王穆之,并“主持公道”,将这件事做为案子来查!这种事情,不能在如此场合来说。 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查的,不要说王穆之肚子里的孩子本身就不是司马聃的,就算是,司马昱也会说成那是野种。事实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场合,氛围,他要把自己摘出来。 罢了,显阳宫就显阳宫吧。司马昱叹了口气,桓温要自己来办这事,估计也是想让自己手上“沾血”,将来可就难忤逆他的要求了。 振作精神,细细揣摩,司马昱在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点?还是做坏事时那种天然的负罪感? “皇叔可以带剑入宫,你们不能入宫,留在此处,违令者就地格杀!” 那位陌生的太监来到显阳宫门口,大声对司马昱说道。话音刚落,数十穿着黑甲的侍卫从大殿两旁的巷子冲出来,将司马昱身后的竺瑶团团围住。 竺瑶面色古怪,他身边两位都是剑术高手,从几十个侍卫中杀出重围毫无压力,眼前这太监玩得哪一出?难道这几个人就能对付自己么?更别说,桓温大军就在建康城外的要害地点呢! “不得造次,就在此地等候!” 司马昱故作镇定,沉声对竺瑶说道。 抽出一半的佩剑递回剑鞘,竺瑶一言不发的看着司马昱的身影消失在显阳宫前的台阶上,进入大殿仿佛进入了某只巨兽的嘴巴,心脏不由得突突突的猛烈跳动起来。 每逢大事有静气,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现在是什么时刻?是王朝更替的前夜,而自己,说不定就是一个足以影响大局的棋子,竺瑶内心又怎么会平静如水呢? 不谈表面平静内心火热的竺瑶,就说进入显阳宫的司马昱,发现大殿内的情况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刀剑如林没有出现。 朝臣遍地也没有出现。 甚至连日常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消失不见了。 皇位上空无一人,而大殿中央摆着一张桌案和两个坐垫,年轻的司马聃正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陛下,老臣有礼了。” 此时士族与皇帝见面不需要跪拜(庶民就不一样了),就更别说皇叔司马昱了。他本身对“窝囊废”司马聃也没什么好感。只是与这种注定没有明天的人置气没意思罢了。 “坐,我料定皇叔你会来的,已经等候许久了。” 司马聃头也不抬,继续笔走龙蛇,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老臣有一事启奏,事关皇家血脉,不得不向陛下禀明。” 司马聃的镇定自若,让司马昱心中突突的漏了一拍,好歹镇定下来,便抛出跟桓温商量好的议题。 “皇叔有话不妨直言。”司马聃头也不抬,不过倒是停下了书写,等着司马昱的下文。 “皇后王穆之不贞,皇子司马轩来历可疑,老臣认为……” 司马昱还要说下去,司马聃却摆摆手说道:“司马轩就是我和穆之的儿子,这一点没什么疑问。当初穆之进宫时便是处子,还是皇叔你手下婆子负责验身的,难道……你当初就在欺君?” 呃……司马聃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司马昱问住了! 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司马昱当初就知道王穆之被某个男人睡了,根本不是处子。 司马聃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连司马轩的亲爹是谁都查清楚了。 但是司马聃不提,司马昱就不能提,否则就是心怀妥测的欺君,严格说来,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 “是与不是,陛下让皇后出来对峙,老臣一问便知。” 司马昱绕过这个问题,不死心的说道。 “我有好酒,不知皇叔有没有兴趣?” 司马聃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就这样双目如电的看着司马昱,这眼神让司马昱无法直视,他心虚的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司马昱不能不怕,万一在这里他被司马聃毒杀了,还当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今天的司马聃不正常,至于是哪里不正常,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叔这是怕朕下毒么?这可就让朕寒心了啊。” 司马聃淡淡的说道,随即将碧绿晶莹的酒壶拿起,倒了一杯飘香四溢的酒,随即一饮而尽。 “你看,喝酒呢,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你总会想一些下毒啊之类的事情呢?” 司马聃的目光绕过司马昱,看了看渐渐阴沉的天色,嘴角微微勾起,给司马昱也倒了一杯酒。 “皇叔,该你了。” 司马聃把酒杯推到司马昱跟前,看他的眼神有些玩味。 这酒不能喝! 司马昱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酒,绝对是有问题的。 要么有毒,要么就是迷药,等醒来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就在某个宫女的床上了! “前些日子才生了背疽,不能饮酒,还请陛下见谅。” 司马昱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不知道那酒壶有什么机关,但是他相信帝王家的丑恶!侄子算计远房叔叔,算个毛球!更别说司马昱自己也是不怀好意的。 “皇叔,我给过你机会了啊,可惜,你没把握……” 司马聃嘴角流出一滴鲜血,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护驾!快护驾!皇叔行刺朕,他在酒里下毒!” 完了! 司马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司马聃,终于当了一回男人,这个人,要报复他和桓温了! 正当司马昱愣神的时候,大殿内外,偏殿,后殿,冲出数百披坚执锐的卫士,将两人所在的场地围成了一个圈! “司马……司马昱,他……毒杀了……朕,拿……拿下,死……死活……不论。”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命令,司马聃倒在地上,他的眼神仍然没有涣散,嘴角还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陛下,陛下是自杀的,这,这酒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司马昱语无伦次的说道。 在场的卫士们也傻了,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埋伏在大殿内,以为是要抓什么歹人呢,没想到……是皇帝陛下被人毒死了。 或者是他自己服毒自尽也未必,反正……皇帝司马聃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这些侍卫,难道还逃得过一死?在场不少人心若死灰。 “诛杀逆贼!不杀此人,我们都要死!” 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大殿内响起,寻找来源,居然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太监,哦,他是刚刚才当上皇帝贴身太监的人,在场不少人都很面生,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 “杀了司马昱,我们还有活命的希望。若是这厮当了皇帝,我们还有活路吗?” 这位太监又蛊惑了一句,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是很“诛心”的。 司马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终日打雁,最终还是被雁啄了眼睛。 长剑穿过司马昱的咽喉,桓温导演的大戏,慢慢朝着他所预料不到的方向在发展。 第三十八章 明年今日此门中 司马聃死了,众说纷纭。 大部分人说是心怀妥测的皇叔司马昱毒死的,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敢相信,认为是司马聃自杀的。 反正,这位在晋国历史上毫无存在感的皇帝,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留下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烂摊子。 死前那张桌案上还摆着一叠纸,最上面的一页,写着一首诗: “明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让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司马昱也死了,被愤怒的侍卫足足砍成肉泥而死,在场每个侍卫几乎都见过血,像是一种仪式一样。这些人当天就出了台城,不知所踪,但随后,一个关于桓温的谣言在江左传播开来。 桓温与司马昱私通,利用皇帝司马聃不备,将其毒死!只可惜司马昱也死在侍卫刀下。 这流言的威力,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但以后的日子却不断发酵,似乎有人在故意传播一样。 采石矶大营,桓温帅帐内,这位南征北战的大帅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等待竺瑶的归来。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谢家没有反应,也没有军队在城内,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世家中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只是要废帝而已,又不是要造反,相信那些人不会跟自己死拼的,再说,废帝的传闻已经是沸沸扬扬的,现在靴子终于落下,又不是要秋后算账,应该没人会紧张的。 桓温觉得,按他的推算,事情会很顺利,不会出什么波折的。 “主公,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郗超一身灰衣长衫,头戴四方巾,那常常眯着的小眼睛转来转去,显示出他并非看上去那么平静。 “嘉宾(郗超小字),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竺瑶为什么还不回来?” 正当两人在商讨对策,考虑是不是让郗超亲自跑一趟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大帐,吓了桓温一大跳。 “主……主公,不,不好了。司马聃被毒死,司马昱被乱刀砍死,台城哗变,我带着的两个好手已经死了,我也差点被哗变军卒杀死,主公快进城弹压!” 呃……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桓温满脸困惑。 司马聃死了可以理解,他本来就中了慢性毒药,迟早也是死。可……为什么司马昱也死了呢? 还有就是台城的那些侍卫为什么敢哗变? “还有什么消息?” “听,听说是司马昱在酒里下毒,司马聃喝了毒酒他没喝,那些失职的侍卫,秋后算账本来也是死,大概……是想杀了凶手,将功赎罪吧。” 竺瑶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因为聪慧如斯的他,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司马聃的男根,是他去废掉的,自然,他知道这个男人的痛楚和滔天恨意。 现在,是桓温要来逼宫,离开台城的司马聃,还有没有活路,他自己心里会没点数么? 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有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的? “主公,事不宜迟,现在赶紧入建康城,找到王穆之,找到太子司马轩,立太子为新帝,主公当辅政大臣!” 郗超像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连说带吼的大叫起来。 谁能想到,王穆之生下的那个“野种”,现在居然变成了香饽饽。 他是司马家的血脉重要吗? 不重要,只要桓温不“深究”,就没有人会提这一茬,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原先预备的傀儡已经死了,王穆之生下的这个儿子,就变得异常值钱了。不,是千金不换! “传我军令,三军挺进建康,打的旗号,就是弹压台城兵变,你帮我写一份‘诏书’,反正司马聃已经死了,无所谓真假了。” 桓温这假传圣旨还玩得挺溜的,不过风险几乎是0,因为司马聃不会再活过来验证了。桓温说是司马聃之前给自己“便宜行事”的大旗,又有谁敢质疑? 敢质疑的,直接送个“清君侧”的名头,看你的脖子硬还是刀硬。 叫军中的医官照看生命垂危,流血不止的竺瑶,桓温带着郗超,骑着高头大马,骑兵先行,步卒在后,浩浩荡荡的朝着建康城开拔而来。 城卫军没有收到司马聃的军令,对方又是名震晋国的桓温,没有丝毫抵抗就放行了桓温的军队。 对方也没有缴他们的械,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进了建康城以后,桓温兵分数路,朝着几个要害地点进发。 第一个是北面的玄武湖,这是与长江相连的湖泊,并非死水,有人要逃走的话,可以轻松借助湖泊与长江的连接口逃去大江之上,天高任鸟飞。 第二个就是乌衣巷,这里住着晋国的大世家,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有人住在这里。控制住了这里,就控制住了很大一部分朝臣。 第三个就是鸡鸣寺了,褚蒜子在鸡鸣寺,只要控制了这里,就能“请”褚蒜子出山,稳定目前混乱的局势。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已经哗变的台城,这里需要桓温亲自到场。 建康城内,没有乱兵胡来的痕迹,或者说,那些人在台城抢了一票,根本不需要在城内作乱。脱下盔甲,化妆成普通人,拿了财宝赶紧逃命才是正经事。 当桓温来到台城的时候,黄色宫门大开,里面到处是血迹和尸体,一片狼藉,早已不见往日的恢弘。 “大都督……” 一个校尉战战兢兢的来到桓温面前,他是台城里剩下兵卒当中官职最大的人了。 “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桓温面沉如水,心中虽然焦急,却不好表露在脸上。 “卑职正在后宫当值,忽然听到显阳宫外有人大叫,说皇叔司马昱毒死了陛下,还说……” 桓温听他说话要急死人,一把揪住这名校尉的衣领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皇叔和……和大都督你勾结,图谋……图谋造反。” “放屁!” 桓温拔出佩剑一下斩断这名校尉的头颅,咕噜咕噜,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以后,在宫墙的角落里不动了。双目圆睁似乎没料到桓温这家伙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半点预兆。 “谁敢妖言惑众,就跟此人一个下场!” 桓温恨意难平的说道!环顾四周,亲兵们识趣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由不得桓温不气恼,平日里只有他阴别人,没有其他人敢阴他的。 现在他只是要废帝,树一个完全听话的皇帝,离造反什么的,还早着呢。 本来可以徐徐图之事情,变得完全不可预知了! 这让他如何不恨? 进入显阳宫,司马昱被砍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触目惊心,也让桓温略感奇怪。 为何这些人会虐杀司马昱呢,没理由啊。一刀结果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烦呢?他没有在江湖上混过,自然不知道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团伙拉新人的时候,一般都会让他去拿刀杀杀人质什么的,这样就是“自己人”了。 杀司马昱人人有份,试问,有谁敢出卖对方呢? 他又注意到了司马聃那张青黑的脸,这明显是中毒,但,并不是中的自己派人下的毒! 桓温心中一惊,他派司马昱来台城是逼宫的,不是要毒死司马聃。 司马聃“禅让”给司马昱以后,再过几个月,最迟半年再死,是最好的情况,没人会怀疑。现在这里,确实很不好收场。 他现在无意篡位,只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没野心,屯兵采石矶,是想做什么? 你没野心,为什么跟司马昱走那么近?还说你不是司马昱的后台? 桓温突然注意到,司马聃的脸上很平静,嘴角居然带着笑容。 诡异的笑容,嘲讽的笑容,带着诅咒的笑容,让桓温浑身一股凉气冲上脊梁骨! 司马聃是故意的,他是自杀,他就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偏偏,对方还真让这家伙如愿以偿了! 桓温一直看不起司马聃,有褚蒜子那么聪明的娘亲,自己却是平庸得很,可悲可叹。 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栽在平日里看不起的人手上。对方宁愿玉碎,不为瓦全,为了不让自己好过,他居然敢,他竟然敢自杀! 还是个栽赃成他杀的自杀。 这一刻,桓温心中居然升起一股敬佩之心,怀疑自己当初废掉司马聃的男根,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当初自己下手不那么绝,以司马聃懦弱的性格,他会这样跟自己玉石俱焚么? 很有可能不会。司马聃会懦弱的听自己摆布,然后被自己逼宫,可能吓都要吓得退位让贤。 结果自己废掉了对方,让司马聃不能人道,这是多大的梁子啊,简直是生死大仇,也难怪司马聃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以后要铤而走险一把了。 “唉,三分人事,七分天命。嘉宾(郗超小字)之谋固然没错,只是……败给了人心。” 桓温一开目光,不去看司马聃那可怕的笑脸。一声惊雷响起,外面下起了大雨,哗啦啦哗啦啦,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到桌案上的那首改了一个字的诗,桓温总觉得这是对自己暗地里的嘲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浑身湿透了的郗超,大步走进显阳宫,语气焦急的说道:“主公,大事不妙。乌衣巷王羲之家与谢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只拿了细软,家仆都没带。 鸡鸣寺内已经不见褚太后,至于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也不见踪影!” 其实郗超刚刚进来的时候,桓温心中就已经有预感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司马聃用生命布下的局,他作为棋手,入局太晚,已经无力回天。 “主公,建康城内需不需要搜捕,大江上需不需要拦截?”郗超发现桓温脸上居然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怀疑他是不是被坏消息吓傻了。 “不用想了,我们都被司马聃耍了。如果猜得没错,这首诗是告诉我们,他们都去了洛阳,找赵川去了,这是赵川写过的诗吧?” 桓温将桌案上那张写着字的白纸,递给郗超。 郗家两房各有一个女儿在赵川那里当夫人,还都生了孩子(有一个怀着),郗超作为有关联的人,不便发表意见,于是便保持了沉默,毕竟他妹妹也是赵川的偏房呢,哪怕那个妹妹是庶出,他是嫡出。 “让淮南前线的邓遐去追截吧。他们准备一定不充分,不然我们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呢?主公现在还是要先稳定建康城的局势再说。 新皇登基已经刻不容缓。不如从司马昱子嗣当中选一位当幼帝吧,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郗超不愧是“盛德绝伦席嘉宾”,一瞬间就找到了救场的方法。桓温补充道:“司马曜乃是司马昱现在仅存儿子中最大的,就立司马曜为皇帝吧。” 司马曜,此时不过三岁而已,当真是黄口小儿都不算了。 郗超皱了皱眉,让一个皇室偏房的三岁小儿当皇帝,这吃相也是够难看了,简直是在脸上写着“我要造反”。 不过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因为现在世家大多没有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呵呵,不会像现在一样平静的。 “主公请在显阳宫等候,一步也不要离开,司马家子嗣众多,以免人浑水摸鱼,主公请将行营设立在显阳宫,杜绝那些人占先机。” 郗超说完大步而去,他没有说那些人是哪些人,想来,任何王朝更替都不会缺野心家吧。 看着郗超离去的背影,桓温知道,自己的这位谋士尽力了,但他没有算到人心。弱者绝望中的致命一击,带着生命的诅咒,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所谓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此刻桓温有些后悔,他还是低估了弱者。 他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家业,随着父亲被同僚暗算,再次中落。 隐忍三年,终于等到机会,他藏在仇人葬礼的宾客中,最后手刃仇家满门!这算不算弱者的反击? 桓温发现自己好像在名利中迷失了自己的初心,反而还不如这个被自己暗地里一直嘲笑的司马聃。 第三十九章 忽如一夜寒风来 “铛!铛!铛!铛!铛!”之音单纯而刺耳。 一阵又一阵敲钟的声音,响彻建康城,就连城外的一些地方都能听到,这已经是多久没发生的事情了? 几年前的天师道叛乱,台城被围困,声势浩大! 然而台城旁边的钟鼓楼,都没有这样敲过钟。而上次钟声响起……还是先皇驾崩之时,也就是褚蒜子的丈夫,晋康帝司马岳病死的时候,才敲响过的。 城内的朝廷重臣,如尚书仆射周闵,如尚书郎(官小权大)孙绰,无不心中大骇。至于某些世家的所谓“肉食者”,则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没有一点点意外。 台城宫门大开,像是一头张开嘴的猛兽。宫门内是桓温的亲军,身穿黑色的盔甲,披坚执锐全副武装,将皇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每个进入的大臣都要交出佩剑才能入内。 年纪大一点的朝臣,都会从这与上次皇帝驾崩不同的细节当中,揣摩出一些让人心悸的东西来。 不仅如此,桓温麾下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建康城的六个城门,收编控制了城卫军。 并在秦淮河,朱雀桥,玄武湖等地设下关卡,并有小舟在水道上来回巡视。 就连城北的长江江面也被封锁,固然一叶扁舟难以捕捉,但大船和船队是无法逃过登船查验的。 几乎是一夜之间,气氛就变得这样诡异而紧张。 就算是建康城的一个乞儿,估计现在也看明白了。 这已经很久没变的天空,现在终于要变色了,至于变成什么颜色,那还不太好说。 显阳宫的龙椅上,坐着一个三岁孩童,穿着赶制的“龙袍”,几乎像个斗篷一样,将其罩在里面,连手脚都看不见,看上去很是滑稽。 这孩子大概是被吓傻了,也不哭闹,只是目光呆滞的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身后是个吓得牙齿打颤的奶妈,双手不断搅在一起,用以掩饰心中的不安,强作镇定。 乳臭未干,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儿,都被拉出来当遮羞布了,这晋国,是要亡了么? 眼前这一幕看上去荒谬可笑,但大殿内的朝臣,绝大多数都笑不出来。 曹氏代刘也就百年前的事情,三马同槽(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更是相去不远。 主少国疑,权臣势大,又无实力派太后家族在背后掌舵,中枢真的压得住权臣么? 桓温是什么心思,虽然跟当年的司马昭比还差点,但也快要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这新朝的官,可不好做呀! “先帝司马聃爆薨,无遗诏。 太子司马轩与皇后王穆之死于哗变乱军之中,先帝无其他子嗣,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司马曜乃皇叔司马昱之后,司马昱乃元帝(司马睿)幼子,司马曜乃元帝之孙,与先帝(司马聃)系出同源,族谱可鉴。 今立司马曜为帝,废年号升平,改为宁康。 封桓温,孙绰,王坦之,周闵四位为辅政大臣。桓温为首辅,辅佐幼帝打理朝政,钦此。 ” 这份信息量巨大的诏书念完了,仿佛在沉闷的池塘当中落下一块巨石一般,引得朝臣们议论纷纷。 首先,这诏书是要褚蒜子出手,才具有“合法性”,但褚蒜子现在不知所踪,那么,诏书是谁写的呢? 很多大臣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桓温,尼玛,这算是矫诏吧? 只是不能明说,毕竟,桓温可以算是司马家的女婿,值此危难之际,他出手也还说得过去,毕竟司马家算他岳家不是么? 但……后世的史书会怎么写今日一幕,又会怎么评价在场朝臣呢?很多人的心思都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益,还是先看看,会在其中捞到什么好处先。 站在显眼位置的桓温面色平静中偶尔带着一丝微笑。 王坦之面无表情,但时不时一丝忧郁闪过眉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王国宝,硬是要娶谢道韫,人家不鸟他,结果娶了谢安的养女……现在可好,陈郡谢氏情况不妙。 王坦之很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到。 至于孙绰和周闵这两位,一直都是愁眉不展,一副苦瓜脸,好像死了爹一样。 陈郡谢氏的人不在了!琅琊王氏在建康的人(王羲之一家)也不在了,听说东阳府(今浙江金华)的王劭正在赶往建康的路上,作为琅琊王氏的代言人,来处理新朝的要务。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高平郗氏,谯郡桓氏外加一个日渐兴起的太原王氏(复兴)与司马家共治天下的时代,已经渐渐远离了,将来会怎么样,谁能说得清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桓温行事会更方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四大辅臣里有太原王氏而没有风头正劲的琅琊王氏,这也是桓温的一种平衡手段,毕竟从源头上看,琅琊王氏的先祖是出自太原王氏的,只是后来发迹了而已。 在江左,琅琊王氏地位举足轻重,若是担任了辅政大臣,只怕会有跟桓温分庭抗礼的力量。 再者,四人当中两人是豪门出身(桓温,王坦之),两人是望族出身(孙绰,周闵),也正好平衡朝廷势力。 为什么陈郡谢氏的人要离开建康,这就是个禁忌的话题了,有很多风雨传言,不可明说。回去以后密谋的人不会少,但此时此地,不会提起谢家。 从利益分配上看,母亲是谢氏嫡女的褚蒜子,生下的皇帝司马聃,怎么都跟谢家有份香火情在里面,天然就偏帮谢家。 而此次司马聃惨死,褚蒜子已经沦为彻底的路人,司马家皇室血脉从司马睿长子司马绍这一脉,转移到司马睿幼子司马昱这一脉,再也没有褚太后说话的份了。 谢家作为明面上损失最大的一家,他们当然会有自己的想法。作为谢家掌舵的谢安,对此也早有预见,并作出了实际的部署。 说具体点,就是“春申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谢家有意识的将力量调离了晋国中枢建康,向北转移到了重镇寿春,不能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至于皇帝司马聃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司马昱也死了,为什么台城侍卫好好的闹哗变(并未拖欠粮饷),还是那句,这些话题都是禁忌。 “诸位同僚,陛下不幸逝世,本人深感痛惜。但天下还要治理,社稷不能乱,我作为首辅大臣,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带领大家渡过时艰。待幼主成人,在下自然会退位让贤,归隐山林。” 桓温的场面话说得很好听,但在场的“人精”都知道,他那数十米长的砍刀,早已“饥渴难耐”想要饮血了。 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是灭门! “朝堂内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定,我建议三天后发丧,大赦天下。同时派兵巩固淮扬防线,不妨从荆州调兵以稳定局势。” 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是暗暗皱眉,此人乃是“江左独步王文度”,与郗超齐名的王坦之……他终于还是投到桓温那边去了,这也代表着太原王氏,跟桓温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 王坦之的荆州军入淮扬,就是让桓温明目张胆的断掉谢家的后路,并把建康城的控制权,交给桓温。 四位大臣里,两位已经站在一条线上,另外两个,本身就是打酱油的。 桓温也不管孙绰和周闵说什么,就直接拍板道:“那就这样,三日后登基大典,然后是过继仪式,让司马曜过继到司马聃名下,给先帝下葬后正式继位。” 虽然桓温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谁让朝臣一盘散沙,手里又没有兵马呢? 再说桓温只是换了个皇帝,又没有篡位,不存在背叛不背叛的问题,这些人也不怕会留下骂名。 “诸位同僚,先回府吧。城内还有零星的乱兵,这三天会一直宵禁,还请守好门户才是。” 桓温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宣布散朝。 诸位大臣,带着极深的疑惑,慢慢走出显阳宫,走出台城。 现在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求解了,最重要的就是,这算不算一场政变? 桓温在采石矶屯兵,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们想的是,褚太后还在,司马聃也没死,桓温定然不敢直接造反吧?即使要司马聃退位,也肯定有个过程,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了。 何曾想到,皇帝司马聃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和桓温关系密切的司马昱也死了,褚太后也失踪了,谢家人也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冷风一吹,大家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台城黄色的大门作为背景,看上去一脸平静的周闵和外表无异样的孙绰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头便各回各家了。 汝阴县(今合肥周边)县城内,驻扎着桓温麾下的一支军队,只不过,不能算是亢龙军这样的嫡系,如果真是“自己人”,那肯定随着桓温驻扎采石矶了,又怎么会被“发配”到“前线”呢。 汝阴县守将邓遐,正在县衙的书房内,看着桌案上两封书信发呆。 第一封书信,是郗超派人亲自送过来的,告诉他务必关注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来到汝阴。去淮南,去涡阳,必走汝阴,郗超虽然没说明白,但邓遐不是蠢人,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抓人,而且还是要抓“身居高位”“身份重要”的“自己人”。 如果仅仅是这个也就罢了,还有一封书信,是用箭射到卧房里的,上面落款是“长安刀客”,信的内容就很劲爆了。 皇帝司马聃被司马昱毒死,司马昱被愤怒的侍卫砍死,皇后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离开建康,桓温实质性“谋朝篡位”…… 这信息量太大,让邓遐一时间难以抉择。 郗超信里面说要抓的人,恐怕就是皇后王穆之和她带着的太子吧?不是桓温铁杆嫡系的邓遐,瞬间发现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甚至险恶! 你以为抓到了皇后,哦,前皇后王穆之是件好事? 呵呵,实在是太天真了,说是大祸临头还差不多。 邓遐不知道建康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他派出的亲信,还没有返回汝阴,但是,凭借对桓温的了解,邓遐觉得,把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交给桓温,只怕……自己也大祸临头了。 桓温定然会秘密处决二人,然后知道秘密的自己,大概,也会一起收拾了吧。 这位署名“长安刀客”的人,很明显知道自己的顾虑,于是对方约他在汝阴南面不远的巢湖相见。约定地点的特征邓遐非常熟悉,他经常去那里钓鱼就是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一个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 邓遐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赴会,不是他不想带人,而是这事要是泄露半点,就有灭顶之灾,他不得不慎重。 沙场宿将的邓遐已经四十岁了,正是一个男人身体由盛转衰,事业却是渐入佳境的时候。老实说,他不想失去这一切,更不想陪着桓温“造反”,当然,他也无意阻止桓温。 反正就是当看客的心态。 不过他现在明白了,两方相斗的时候,中立派如果不够强壮,将会是第一波被铲除的人物。邓遐觉得有必要从这个“长安刀客”口中知道一些信息。 他略略化了一下装,穿上蓑衣斗笠,压低帽檐,趁着夜色出了府衙。 来到巢湖岸边,已经快要子时,正是约定的时刻。他用火折子点燃三个火把,绑在钓鱼竹亭柱子上。 很快,一艘两层的楼船飞速靠近,挨着竹亭停泊下来,从船舱内走出一个浑身劲装的刀疤脸汉子,这人沉声对邓遐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邓将军请上船详谈。” 邓遐看此人手中满是老茧,步伐稳健,手臂挥动有力,一看就是个武艺高强的刀客,便有些害怕对方会害他。 战阵之上牛逼的,未必精通室内贴身短打。不过他毕竟是见惯了生死的大将,岂能在一个“下人”面前被吓住。 邓遐拱手说道:“有劳带路。” 说完便跳上楼船的甲板,这艘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向远方冲去,离岸边越来越远…… 第四十章 宴无好宴 邓遐也算是个大老粗了,神经算是大条,但在船舱内,仍然显得非常局促。 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妇人,婀娜的身段配上清丽的脸庞,有些楚楚可怜,然而表情神态,却又威严不可直视。 那女人身后站着刚才引路的刀疤脸。妇人怀里还有一个已经睡着,看上去三岁不到的男孩。 根据对方的气质年龄,还有孩子的年龄来判断,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皇后王穆之了。这孩子应该是就是晋国太子司马轩。 邓遐松了口气,至少……不算是遇到贼人或者骗子,只是,事情或许会更加麻烦。 “邓将军,恐怕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来历,没错,我就是从前的皇后王穆之,现在应该算太后了吧,唉。” 王穆之轻声一叹,她那青色的粗布衣服没有掩盖其淡雅出众的外貌,反而更显出一种鲜明对比的妩媚来。这种媚态,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浑然天成。 她出众的外貌让邓遐不自觉的避开目光,对君主的女人产生非分之想,只是害人害己而已,他才不会犯傻犯忌讳。 看到邓遐不说话又很拘谨,王穆之掏出一份黄色的帛书,推到邓遐跟前说道:“邓将军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先帝的真正遗诏。 目前建康贼人作祟,日月颠倒,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他们还说我和太子死于乱军之中,你看我现在像个死人么? 你若是没兴趣看先帝遗诏,我让丁大侠送你上岸,咱们就当没有见过。 若是你打开看了,这就是一条没有选择,不可回避的路,你想好了吗?” 王穆之的话语绵里藏针,让邓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邓遐伸手摸了一下帛书卷,就像是碰到毒蛇一样,略微缩了缩,又坚定的将其拿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郗超已经修书过来,让我抓捕可疑人等,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可疑人等,不用说就是王穆之一行人了,丁胜心中大定,郗超这封信也算是“神助攻”,进退两难的邓遐,只怕永生都不会踏入建康一步了。 邓遐一边说一边将帛书展开,突然眼睛瞪得浑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司马昱和桓温勾结,企图篡位,并在先帝饮食中下了慢性毒。 先帝察觉后,决定跟司马昱他们玉石俱焚,便借着饮酒,服毒自尽,并令让手下侍卫杀掉司马昱,以便桓温的布置作废。 他让我们逃回洛阳,让轩儿在那里登基称帝,恢复山河,谢家也会来帮忙的。” 邓遐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事情有这么多波折,难怪很多事情那么古怪,建康的政令,听到的风声都异常矛盾,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啊。 邓遐在心中感慨,桓温不是不想篡位,他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急,吃相这么难看,只是情势所迫,计划没有变化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到底,还是司马聃不愿意就范,反将一军,以自己的死为筹码,将各方都拉入局,晋国四分五裂已成定局,神仙来都无法弥合这些矛盾了。 可悲可叹! 邓遐在心中已经偏向于不跟桓温沆瀣一气,那一位,注定无法掌控民心。 “堂邑县令和王羲之一家人等,走的是另外一路,也许会吸引到很多人的注意,他们是在给我们打掩护。 我现在就问一句,邓将军,愿不愿意一路护送我们去洛阳,会有人接应……我们自己能去,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王穆之娓娓道来,图穷匕首见,此时不就是为了争取邓遐么,否则还玩个什么劲啊。 邓遐没吭声,因为一个选择不好,全家老小都要死,这是古代站队的规矩,没有祸不及家小一说。 全家死光光,整整齐齐共赴黄泉,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此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留下一个人,指不定哪天就能要了你小命。 楚平王当年若是能把伍奢一家杀干净,又怎么会被伍子胥带着人打回楚国鞭尸呢? 看到邓遐不说话,刀疤脸丁胜淡淡的说道:“邓将军,我是个江湖人,我们不谈忠孝,就谈利益谈恩怨。 你不是桓温的亲信,抓住我们,去邀功,也不是必须选项,这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你认识我们的事情传出去,还会有杀身之祸。 就算我们的漏网之鱼不来报复你,桓温也会杀人灭口以免事情传出去。 天下大乱在即,桓温绝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你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最后只会害了家人。 但你护送我们去洛阳则不同。 诏书,褚太后,王皇后,太子都在这,你做的事情是忠,不杀妇孺是仁,不惧艰险是勇,后人会怎么评价你且不说,此番雪中送炭,将来邓将军定然会有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擎天之柱也说不定。 何去何从,邓将军不如想想,我们先回避一下,一个时辰以后再见。” 说完,王穆之抱着孩子,跟丁胜两人一起离开了船舱,只剩下邓遐一人沉思,火把照耀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似乎内心在经历十分纠结的挣扎。 邓遐不傻,这边自然是“正统”没错,只不过……桓温手里的军队多呀!胳膊肘拗不过大腿,他邓遐又不能变出人来打仗,到时候,若是输了,就是死全家咯? 但是出卖王穆之一行人也不可取,且不说后世会怎么唾弃自己,就说他邓遐跟桓温的关系,就不算是“心腹”。 这等私密的事情做下来,只怕不但没好处,还会惹祸上身,何苦来哉。 更重要的是,他军中还有桓温的人,是来盯着自己的,这些人若是不除掉,显然无法掌控军队。自己一个人跟着王穆之她们逃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真是上了贼船啊! 郗超的那封信,他本不打算处理,只当是没抓到王穆之一行人,结果现在,想装傻都不行了。 何去何从,还真是让人很纠结,邓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翻来覆去的想,还是感觉极为纠结。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等王穆之和褚蒜子联袂出现在邓遐面前时,这位聪明谨慎的将军,总算打定主意了。 褚蒜子历经几朝,见过不少风浪。连她都走到这一步,那说明目前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这应该是对方成熟稳重的打算,而非慌不择路想出来的狼狈之举。 人的影树的名,邓遐觉得可以赌一把,人死鸟朝天而已。 “末将邓遐,愿为新皇效犬马之劳。不过在下回去还是要将桓温的耳目处理掉。” 邓遐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这个无妨的,我这里已经有名单,明天晚上,我会挨家挨户的解决这些人,你要做的,就是控制宵禁的将士,最好让那些碍事的全给我消失就是了。” 丁胜摸了摸刀柄,毫不在意的说道,仿佛那是去杀几只鸡,而不是几个活生生的人。 他这话让邓遐心中一惊,没想到王穆之这边,居然连桓温耳目的名单都搞到手了,又不需要自己动手,真是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邓遐心中大定,他拱手对褚蒜子说道:“太后,末将这就回汝阴县城,去作一些安排吧。” 送走邓遐之后,丁胜,褚蒜子还有王穆之三人,围在一起商议对策。 “这个邓遐可靠么?他会不会出卖我们?”王穆之小声问道,直觉上她感觉不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万一邓遐脑子不开窍怎么办? “这家伙不开窍,直接一刀结果了便是,一刀不行再多砍一刀,何足惧哉。只是没有那五千生力军护送,只怕到洛阳就千难万难了。我们不能跟其他人走一路,人越多目标越大。” 丁胜当年乃是一介书生,谋略是不缺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越是拖延,越是容易出幺蛾子。 褚蒜子幽怨的看了丁胜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认同了对方的做法。 目前巢湖一代还是颇为平静,这得益于丁胜当初在堂邑的时候,跟懂兵法的王羲之商量好了,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大张旗鼓,包括堂邑县令在内的许多官员,都北上“叛逃”,一边走一边宣扬建康台城的“秘闻”。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掩护处于暗处的褚蒜子一行人。 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安全,那些人就是安全的,因为桓温杀了那些人,等于是承认司马聃的暴死,司马昱的莫名其妙之死,处处是阴谋。 再加上建康还有许多麻烦要处理,故而桓温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人。 但时间再久一点,等桓温的布置都到位了,情况就会变得很糟。 两层楼船在巢湖晃荡了一宿,邓遐也回到家一夜没睡。 汝阴县没有什么家眷,只有一位跟随多年的老仆,邓遐的家眷都在离此处不远的寿春,但寿春是重镇,谢家在寿春的势力根深蒂固,经营多年……他实在是不方便把家眷接回来。 这次事变,受损最大的就是谢家,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们是铁了心要保太子,或者说新皇司马轩了。只有保了这位,才能保证家族利益最大化,桓温是不会接受谢家的投诚的。 更何况法理上说,谢家还占着大义在。邓遐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至少不是自己独抗桓温十万“西府兵”。 困了睡一会,睡着又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以后又胡思乱想。等天空吐出鱼肚白的时候,他红着眼睛洗了一把脸,样子看着有些憔悴。 邓遐思考了一夜,他觉得,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他端坐于书案前,开始写军令。 第一道军令,全军休沐一天,但不得出城,城墙上值守的军官和士卒不许休沐,但数量减半,轮流换班,一人休息半天。 邓遐这样做,是为了涣散守军的组织,毕竟这支军队不把桓温的军官剔除,他是没办法掌控局面的,更别说带出城去了。 第二道军令,则是让自己的亲兵队,打开库房,举办晚宴,召集休沐的军官到府衙饮宴,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把自己人和桓温的耳目全部都叫上了。 至于后面的,呵呵,邓遐觉得站队还是站稳点比较好,难道他就这么去洛阳,什么都不做,桓温就会放过他么? 手上不沾血,不会得到自己这边人的绝对信任。他不仅要自己沾血,还要让手下的将领一个个都沾血。 主将是军队的大脑,大脑松弛下来,身体自然也就松弛了下来。 邓遐的军令发出去之后,果不其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这剧情基本就是小兵自己玩,将领聚会吃好喝好的节奏,即使是那些桓温派来的亲信,对此也没有怀疑。 信息具有强烈的不对称,这不是现代,一个电话就能通知,要知道,汝阴县城的守军并不知道建康城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传来,大概就是旧皇帝死了,新皇帝准备继位之类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高的政治敏感性。他们若是知道前皇后王穆之和前太子司马轩已经逃到巢湖,恐怕就不会这么听话的来赴宴了。 华灯初上,邓遐脸上堆满了笑容,穿着一身便服,到府衙门口迎接来赴宴的军中将领。 解剑,交给仆从,仆从又交给邓遐的亲兵统一保管。这次不仅在大厅内有宴会,就连院子里,给这些人的下仆也摆了几桌。 自从邓遐领兵屯扎汝阴县以来,全军上下,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快活了。觥筹交错之间,邓遐看到刀疤脸丁胜坐在仆人的那一桌,镇定自若的在喝酒,似乎没有被人识破!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来,邓遐当真是庆幸自己“识时务”。若是想不开派人回去通风报信,只怕自己此刻早已身首异处,被这位机敏的“侠客”给暗杀了。 “在下平日里对大伙可能有些苛责,毕竟在前线嘛,胡人骑马,来去如风,不提高警惕可不行。我先自罚三杯,给大家陪个不是了。” 邓遐豪迈的哈哈大笑,连喝三杯酒,脸堂红彤彤的,宴会一开始,气氛就热烈起来。 他不动声色摸摸藏着桌案下面的利刃,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第四十一章 兵变(本卷完) 酒宴的气氛十分热烈,觥筹交错不在话下。都是武将嘛,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俗气,粗鲁,要的就是简单粗暴。 “诸位,停一停,不妨听我一言。” 邓遐招了招手,他声音不大,但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别看这些“大老粗”们吃酒猜拳好不热闹,实际上都是长着耳朵在呢。邓遐是主将,他招大伙来饮宴,不会只是为了联络感情,必然是有事情要宣布,而且很有可能是大事。 男人和你相亲,请你吃饭看电影,难道就是为了玩玩而已?还不是奔着啪啪啪结婚生娃去的。 “我有意带兵北上,增援荥阳,诸位觉得如何?” 邓遐眯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道。 哈?增援?你是喝多了吧? 很多人认为邓遐这厮只是在说笑话。 汝阴距离荥阳,不下千里,千里奔袭救援,又大多为步兵,呵呵,这仗不需要打,到了荥阳,不战自溃。 更何况,那里的一支偏师,是谢家的。邓遐他有什么理由去救援?难道是桓温的命令?或者朝廷的军令? “邓将军,这样不妥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众人目光聚焦声音的来源,果不其然,又是这个人。 此人名叫李述,这支大军的副将,桓温心腹,用来钳制和监视“中立派”邓遐的。李述的本事跟邓遐比差得太多,只不过,这个人是个关系很铁的“关系户”,一般人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其中就包括这支军队主将邓遐。 “没有军令,就离开驻守的城池,邓将军,说好听点这叫擅离职守,说不好听的,叫投敌叛变呐。” 李述的话,让在场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原本还想说两句的将领,直接不发话了,此时明摆着的龙争虎斗,谁出头谁傻呀。 邓遐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在场诸人的表都有些微妙,他沉声问道:“那李将军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们奉命戍守汝阴,此时就应该按兵不动。再说了,即使要救援荥阳,也要轻视桓温大都督,你这么自作主张,就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 李述这个人平日里没什么威信和能力,不过这次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场下诸将纷纷交头接耳,对邓遐不合常理的要求很是不解,都在议论纷纷。 看到很多人被自己说动了,李述得意的说道:“邓将军,军队不是你一个人的,当然,也不是我李某人的。而是晋国的,桓温大都督的,可由不得你恣意妄为呢。” 邓遐低着头不说话。李述看到他退让了,昂着头,对身边几个将领说道:“对吧,对吧,邓将军勇冠三军,可行军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这事不妨跟桓温大都督禀告一声如何?” 说是禀告,实际却是告状了,在场诸人心中暗暗咋舌,李述这厮是要借机发难,想要取而代之? 现在这局面怎么看怎么古怪。邓遐“发神经”,李述也是“不知进退”,这两人是要干嘛? 正当局面相持不下的时候,有着穿着灰布下人衣衫的汉子径直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将领都喝了点酒,注意力又在邓遐和李述那里,若是他们中的哪个“摔杯为号”,他们第一时间就有反应,但注意力一集中,对外界的感知就变低了,大伙一时间还不明白这位下人打扮,低着头看不到脸的人想干嘛。 前一秒还是面面相觑,下一秒情形突变!那人居然如捕猎的豹子一样,扑向李述。他袖口藏着短刃,出手狠辣,一刀就插进李述这个倒霉蛋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却没有一滴血沾到他身上。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出手杀机就只在一瞬间,这人……到底是谁? 李述捂着脖子,倒地抽搐,很快就死了。那“仆人”抬起头,环顾四周,语气默然的问道:“还有谁有问题的,可以现在问,就像……他刚才一样。” 众人包括邓遐在内,都有一股凉气从脊椎骨冒到头顶,饶是在战阵上见惯了厮杀的,也对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感觉有些畏惧。 说杀人就杀人,一点都不停滞,在这样的场合还能从容不迫,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位壮士是……”一个胆子大的偏将硬着头皮问道。 “我姓丁,乃是褚太后的人,来帮邓将军撑撑场面的。”丁胜低头在李述衣服上擦了擦短刃上的血迹,将其收好,眼睛盯着邓遐说道:“做事磨磨唧唧的,一只老鼠都搞不定,怎么统领千军? 你连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赵川都不如。” 老鼠……么?有个骂人的词叫尔等鼠辈,李述这厮,确实挺像的。 “桓温与司马昱勾结,谋朝篡位。太后和皇后带着太子,已经到了汝阴。等到了洛阳,就会兴兵讨伐叛逆,从龙之功等着你等,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讨伐檄文在此!” 丁胜手里握着黄色的帛书,宛若战神让人不可直视。 今天的事情真是让人一震再震,众将中有人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建康城传来的消息说……太后皇后太子都死于哗变乱军之中……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当然是我!” 正当众人迷惑不解之时,一个带着磁性的女声响起,同样穿着灰色布袍,扮作下人中年女子,径直穿过大厅,来到邓遐身边。 邓遐连忙起身道:“太后,您上座,上座。” “不必这些虚礼了,言归正传吧。” 这中年女子扯掉半包着自己头发的小帽,青丝中带着白发,缓缓滑落到一边,秀美的脸庞上虽然带着些许皱纹,但仍然难掩当年倾国倾城的美貌。 “我是褚蒜子,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见过我本人,或者画像。再说了,谁敢冒充我呢?” 人的影树的名,褚蒜子历经几朝不倒,堪称是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她只要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末将听从太后号令!” 众将齐齐跪倒,同样单膝跪地的邓遐心中暗想,只怕褚太后早有备案,若是自己之前不从,今天死的那位,恐怕就是自己而不是李述了。 江湖险恶,诚不我欺。邓遐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要知道,敌人真 像褚蒜子这样能在中枢跟桓温过招的人,又岂会把希望寄托在那缥缈善变的“人心”上呢。邓遐一瞬间似乎思想都得到了极大升华,他嘴角露出苦笑,想了一夜,当真是想太多了。 自己远没有那么重要,手下那么多将领,总有人愿意“从龙”的。 “这篇讨伐桓温的檄文,你们在场的每个人都盖个血印吧。” 褚蒜子淡然的说道,她的目光并不凶恶,但带着坚毅和不可反抗的执着,仿佛能够透视人心。与之对视的将领,无不羞愧的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现在晋室倾颓,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有权臣藩王勾结作乱,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褚蒜子说完,就款款坐到刚才邓遐坐的位置。她一出场,就彻底占据主动。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她的气场,无人能及。 果然啊,还是需要投名状这种东西的。众将看到褚蒜子的做派,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肉食者”。 和桓温啊,褚蒜子啊这些肉食者相比,他们这些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反倒是些嫩嫩的小鸡。 邓遐拿桌案上割肉的小刀割破自己的食指,在黄色的帛书上按了一下,随即递给丁胜。 “国难当头,大丈夫岂可坐视不管? 然而桓温势大,我们这五千人去建康无异于羊入虎口,白白葬送性命。 只有去洛阳,才能积蓄力量,返回建康。诸位放心,只要你们不死,你们的家眷,桓温定然不敢加害。” 丁胜看了一眼帛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邓将军已经弃暗投明,你们呢?” 他环顾四周,一字一句的说道:“有谁不愿意的,可以现在就离开。” 呵呵,大家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时候谁要是敢说离开,那么,接下来的必然就是个死,而且还要大概率的死全家。 “没想到桓温是这样的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居然要图谋造反。” “有太后做主,一切都没问题了,太后让我们打谁我们就打谁。” “讨罪伐逆!打回建康!” 诸将一个个表忠心,在丁胜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在帛书上按上自己鲜红的指印。 大事抵定! 至于日后这些人会不会反叛,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份讨罪伐逆的檄文,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这些人的名字,包括邓遐这支军队,都会成为一面旗帜。 到时候哪怕是这些人想投靠桓温,桓温也不敢接纳他们了。 这就是所谓的站队,一旦你站住了再想改换门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宴会没办法再进行下去,李述的尸体被收敛。 随后邓遐下令,军队结束休沐,关闭城门戒严,夜晚全部宵禁,白天也不允许人随便乱晃,完全处于战备状态。 兵器,皮甲,铁甲,箭矢,所有的制式装备都被下发下去。 制作干粮,打包粮草辎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直忙到第二天晚上,丁胜和褚蒜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汝阴被控制下来了,他们得到了五千生力军,虽然不是桓温麾下亢龙军那样的绝对精锐,也比一般的流民大军要强得多。 “千头万绪,总算能松口气,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去洛阳,而不是去谢家所在的寿春?你不是谢家的门客吗?” 褚蒜子强压着丧子的悲痛,她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去想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 丈夫早亡,儿子先变成废人,后又惨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悲痛? 当她有了目标之后,才能忘却不好的,去追求一些看上去“有希望”的事情。 像是皇权的争夺,本没有什么对错。好比狼吃羊,羊吃草,被吃只是因为弱小,与是非无关。 丁胜的刀疤脸展现出难得的温柔,他轻声说道:“当年奉谢安之命,我盯着赵川这家伙长达四五年时间,我在这家伙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如今他做的事情,验证了我的看法。 我觉得你应该早已厌倦了台城的生活,作为当年亏欠你的人,我不愿你从台城的主人,变成新台城的看客。 人啊,还是要过一种新生活比较好,只当是又活了一次吧。” 褚蒜子不是王穆之,遇到爱慕的男人就会直接啪啪啪,她和丁胜的情感要内敛得多。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又能触摸到内心“理解”。精神的纠缠让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身体上的距离。 就像是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和你在身体上水乳交融的一个人。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即使是在鸡鸣寺,我也听说过洛阳的新变化。现在有机会去看看,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不是么?” 褚蒜子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这次去洛阳,是当一枚棋子的,而非棋手。 “世道已经变了。即使没有桓温,这晋国也维持不了几年,就算没有胡人,也会有其他的。 与其让你郁郁而终,不如走出来看看新天地。或许会有大收获也不一定。 我为谢家劳碌了一辈子,也累了,唯有那句可怜白发生是我的写照。” 丁胜叹了口气,他拿起佩剑,走出城头的签压房,往城里望去,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成队的军士巡逻的火把,仿佛金色的火龙在街道上游动着。 他还不能放松警惕,没有他这个“硬性武力”在,褚蒜子压不住邓遐这样的骄兵悍将,特别是在晋国皇室式微的情况下。 “新时代来临了,你准备好了吗?我还真有点担心呢。” 丁胜把满是老茧的大手按在女墙上,天空中一轮满月,光芒洒在城外的小河上。 混乱无序的乱世彻底来临,从现在起,不拨乱反正的话,天下已经不存在任何一处安宁的“桃花源”了。(本卷完) 第一章 抉择 这一年的春天,慕容燕国五万步骑,与谢石麾下北府兵战于任城(今山东济宁附近)。 一路退却的北府兵,此战中却爆发了无与伦比的勇气,与骑兵占压倒性优势的燕军血战了一整天,山河变色,草木含悲,横尸遍地。 其过程之曲折,双方将帅斗法之精彩,堪称这几十年之最。 谢氏的火药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因为慕容垂已经想出了克制的办法。步兵采用松散队形,骑兵在侧翼骚扰,谢家的“掷弹兵”,由于没有铠甲防护,伤亡很大杀敌却有限。 而慕容家的铁拐连环马也被谢石有意识的防备住了,这还真要感谢赵大官人两年前与皇甫真一战中的逆天打法。 铁拐子马发动的时候,谢石采用赵川用过的笨办法,以木板构成的简陋车厢,抵消马匹冲击的动能。同时车厢开射击孔,让前来骚扰的鲜卑轻骑不敢靠近。 当连环马发动之时,派一支“敢死队”绕到燕军背后掩杀,最后燕军的这支王牌精锐十不存一,损失惨重,几乎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但谢石在乘胜追击之时,却又中了慕容垂的十面埋伏,最后是谢玄带援军杀出一条血路,谢石才勉强带兵逃回任城。 血战过后,双方都死伤惨重,从伤亡上看,几乎不分胜负,也都无力再战。 平静了几天,慕容恪带着大军(步兵为主)从西面赶来,任城两个方向都是敌军,情势再度恶化,北府军若是不撤退,任城的城池并不高大,也无法坚守很长时间,谢石的选择并不多。 幸运的是,随后谢石得到谢氏水军的支援,沿着泗水退往徐州彭城。任城随即陷落,被慕容氏的军队占领。 而慕容垂则与慕容恪所率领的大军合兵一处,继续南下追击,将北府兵围困于彭城一代,晋国北面的局势岌岌可危。 所以当建康发生政变之时,谢家只能被动招架,将核心子弟紧急撤离至寿春,而无法派兵策应了。 这天,一天的攻城战结束,慕容垂回到大营,右眼皮隐约跳动,感觉到一丝没由来的不安。 孤军深入,突袭打成了硬仗,所有的底牌都打光了,这一战,即使灭掉北府军,燕军也没有力气再打下去,只能期待着后方巩固,以徐州彭城为支撑点,将国土恢复到桓温北伐前的状态。 有探子回报,建康城易主,司马聃被毒死,皇叔司马昱被乱兵砍死,皇后王穆之,太后褚蒜子,太子司马轩皆不知所终,桓温成为辅政大臣之首,晋国,似乎是要变天了。 这到底是对自己有利呢,还是不利呢?慕容垂思前想后,觉得攻下彭城之后,就不能继续再进兵了,静观其变就行。免得桓温拿自己祭旗,为了巩固他的统治而拼命作战,那就有些不妙了。 此外,还有件事情让慕容垂很在意的。 他留了一些“杂牌军”在后方“掠地”,也就是去抢地盘,这些人里面为什么没人向自己送信呢?有些不合常理啊。 会不会是他们打下来的地盘,又重新被人占领了?不能不说,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虽然并不是很大就是了。 慕容垂那刚毅的脸上出现残忍的笑容,双手无节奏的互相捏着手指,看上去有些病态的兴奋。 长安君那个贱人,被赵川这混球玩得很爽吧?这女人在床上会有什么表现?慕容垂一想起来,心中的火气就往上冒,又想自己结果了对方,又想看看那贱人被自己的亲兵几十人一起玩的惨状。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说不清是恨还是爱,或许就是本来可以得到,但煮熟了的鸭子飞了以后,还被敌人吃得很香的那种妒忌吧。 “副帅,金熙来了。” 亲兵走进军帐,在慕容垂耳边悄悄的说道。 金熙?金熙不是在邺城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彭城离邺城,相隔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啊。 慕容垂心中略感古怪,金熙是他的铁杆亲信,一直都在邺城暗中监视慕容伟的一举一动,为何...他会来彭城找自己呢? 屏退亲兵,慕容垂单独接见了金熙,这位原本皮肤白净的青年,满脸污渍,穿着汉人的灰布长衫,看上去十分狼狈。 “主公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金熙一见到慕容垂,就直接跪下,开始痛哭流涕,激动得不能自己。 慕容垂将其扶起来,沉声问道:“你为何这样一副打扮,为什么不在邺城待着,到彭城来找我所为何事?” “主公,你是不知道,如今”中原大乱,匪寇遍地,咱们的军队一撤走,那些流民队伍就攻占县城,大肆抓捕外乡人,我就差点被他们抓住了。” 金熙的话让慕容垂有些意外,他低声问道:“我不是让染干津等人在后方略地吗? 打不下荥阳就别管那些人啊,一路收编流民队伍不就可以了吗? 平日里染干津挺机灵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会想不透这些事情呢?” 千算万算,慕容垂没想到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是啊,主公,染干津已经死了,被可足浑常勾结悉罗腾,找个借口杀了,还说他吃里扒外,企图叛国。 反正官字两个口,怎么说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金熙愤愤不平的说道。 难道是可足浑太后? 只是稍微想了想,慕容垂就明白了,定然是可足浑太后在里面作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垂语气不善,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可足浑太后派人夺了很多将领的兵权,然后将军队集中屯扎于枋头,统一整编,发放最新的武器盔甲,号为“宿卫军”,主将可足浑常,副将悉罗腾,祭酒高玉。 对了,主公,咱们的人,除了那些被杀的,其余剩下的都被调离至邺城郊外的破虏营,这支军队规模很大,但缺编严重,只有一千人不到。” 慕容垂胸膛起伏不定,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杀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可足浑太后和慕容伟,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咯? 这点事情你不会派人来吗?” 这些都是阳谋,即使慕容垂知道了也不会有用,可问题是,邺城那边若是没有了可靠耳目,他一个“瞎子”在外面,还真有点不好处理。 “主公,我来这里,主要是,有人给了我一封信。” “什么人?” “不知道,有一天睡醒了在枕头下面。” 金熙带着神秘的说道:“信我拆开看了,不是我想拆,是信封什么都没写,里面的内容么...” 金熙把脑袋凑到慕容垂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西域的催眠之术?什么意思?” 慕容垂听得一头雾水。 “小人从前在草原上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极西之地而来的人,听那人所说,中了催眠术的人,一生都活在梦中。” 慕容垂细细揣摩金熙的话语,不动声色的问道:“也就是说,慕容伟身体没问题,但是催眠术让他以为自己是有问题的,对吗?” “就是这样。” “那也就是说,小可足浑皇后所生的慕容松,是个野种咯?” 慕容垂嘴角微微勾起,金熙的这个消息,还真是...很有意思啊。 “为今之计,你有什么想法?” 金熙肯不远千里来彭城这里找慕容垂,肯定是心里有主意,不然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呢? 大风险的背后,蕴藏的是惊人的投入产出比。 “主公,这可是天赐良机。不妨现在退兵,悄悄带着人马回枋头,然后再用这件事做文章发难,到时候,呵呵,我就不相信慕容伟还能坐稳皇位。” 金熙眯着眼睛,用蛊惑的语气说道:“主公,当年老燕王将王位传给慕容俊就是个错误。 慕容俊后来更是一错再错。现在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是啊,多么好的机会啊。 金熙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却见慕容垂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他的肚子里,还在不断搅动。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其他的人知道,所以你嘛,只好委屈一下咯。” 金熙怨毒的看了慕容垂一眼,随后身体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血从腹部流出,染红了一大片地方。 “可足浑家的女人,还真是天生贱骨头,要野汉子来骑才能驯服。” 慕容垂不屑的撇撇嘴角,他当然没兴趣玩弄慕容伟的妻子可足浑皇后。只不过嘛,皇位的吸引,可比这个要大多了。 慕容垂将这封来历不明的信,放到油灯上烧掉。他想了想,知道金熙来这里的人估计不少,不过多半是自己的亲卫,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第二天,慕容垂决意攻城,他的亲卫亲自上阵,血染彭城城墙,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到营帐,此战之后,慕容垂来到了主帅慕容恪的帅帐。 他对慕容恪说起了慕容伟在后方的小动作,这不禁让一直主持大局的慕容恪感觉十分寒心。 “四哥,趁着谢家北府军还未察觉,我们应该连夜北归,去邺城稳定局势。 原定计划已经被慕容伟全部打乱,咱们在这里多一天,大军就多一天风险,还是撤回去吧。” 慕容垂言辞恳切,慕容恪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在细细思索目前这种态势应该怎么处理。 “这样,你带着骑兵先撤。我来断后,布置一场伏击。 北府军若是不跟来也就罢了,要是跟来,定要他们伤筋动骨,这样我们退兵才算安全。” 慕容垂心中一喜,脸上却是担忧的问道:“大哥你断后会不会有危险?北府军是晋国精锐,不好对付啊。” “这有什么可怕的?” 慕容恪一脸古怪的看着慕容垂,他觉得自己这位智勇双全的弟弟,今天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那我就告退了,事不宜迟,今日就走。” 慕容垂小心翼翼的离开帅帐,生怕自己的喜悦被慕容恪察觉出来。 夜幕中,燕军骑兵主力悄悄的离开了大营,朝着北面而去,马蹄套着步,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夜,慕容恪又咳嗽了一夜没睡,只可惜慕容垂并不知道。 陈县外,旌旗猎猎,石越用千里镜看了看城墙上那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无奈叹了口气道:“这帮混蛋,鲜卑人在的时候,他们不去抵抗。鲜卑人一走,他们倒是作威作福起来了。” 悉罗腾大军撤走后,各个县城都被流民队伍所占据,大有“城头变幻大王旗”之感。 听到石越的抱怨,孙无终和田洛微微脸红,虽然现在“洗白了”,但从前他们是流民帅的时候,可没少干这些龌龊事。 “石将军,在下派人拿下这小县。” 孙无终站出来说道,他刚刚投靠过来,现在正是表忠心的时候。 “那就有劳孙将军了。” 石越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孙无终知道对方是赵川军中少有的“智将”,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多着呢。 孙无终带着本部人马,分分钟就用“震天雷”炸开了城门,随后蜂蛹而入,好似看瓜切菜一般,半个时辰不到这位彪悍的将军就提着一个人头来到石越马前,把人头往地上一丢。 “这是赖麻子,陈县一代的流民帅,缺德事不知道做过多少了,在下幸不辱命。” “去附近找找苦主,一个个指认,把那些有身上有血债的,都给我揪出来杀了。” 石越说得轻描淡写,但孙无终知道,这一个命令下来,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流民里面,只有彪悍之辈能活下来,这些人里作奸犯科的不少,谁手下没几条冤魂呢。 孙无终并不打算为这些倒霉蛋求情,赵川让石越独自领兵东进,很显然是极为信任此人的能力,自己新投过来,又何必触霉头呢? “孙将军,明天开始你镇守陈县,我带着人马继续略地。” 石越说完拍马就走了,孙无终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疑问。 赵川派窦韬镇守荥阳,石越带着自己继续东进,这胃口究竟有多大?他到底想做什么? 燕国晋国都是庞然大物,赵川吃得下么? 第二章 我来了 谯县(今安徽亳州附近),是谯郡的治所,城池高大,守备森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晋国最前沿的核心支撑点之一,甚至是最关键的要害之地。 谯郡和徐州彭城这两个点,对于晋国来说格外重要。北府军将领刘牢之,奉命在此地屯扎了一万劲卒,无论鲜卑慕容大军如何挑衅,勾引,放假消息,都纹丝不动。 之后刘牢之被调走,跟着一起走的还有谢玄和他麾下新编练的军队,北上增援退到任城的谢石,于是谯郡防卫空虚。 那时候司马聃还没死,朝局处于一个动态稳定期,于是江灌这个人,作为晋国朝廷用来巩固防线的主将,被安排到了谯郡。 江灌是谁?为什么会是他?追究其原因,这就有些意思了。 江灌,字道群,陈留人,西晋吴郡太守江瞢之子,出身名门。 其人刚正不阿,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跟桓温,跟谢奕,都有仇! 他的性格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你又拿他没什么办法。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也能看出来,中枢很多人对桓温与谢氏的争斗,有些不满。 非常微妙的权力平衡,不是你的人,也不是我的人,而是你我都讨厌又无法拉拢的人。 第一点,江灌有才,文的武的都会,第二点,他与目前争斗的两派都交恶,第三点是附带的,江灌的儿子叫江绩,有才干,很会打仗,上阵父子兵,联合起来威力更强。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江家父子皆贤,还是很有实力的。 京口又编练了一支新军,练兵的人是人称“江左独步王文度”的王坦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支军队就顺便送到谯郡,到了江灌手里,这支力量,在晋国的派系色彩很淡。 或许其中将领由于出身不同各有立场,但从最高指挥的身份看,他们要听的,还是朝廷的“政令”。也就是说,朝廷的正式命令说什么,江灌就会带着人做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在谯县府衙的后院中,江灌正在和一个他本不该见面的人在一起,还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十分惬意的样子。 “会稽(今绍兴)亦有女儿红,但比起你的酒来,似乎差点意思。投其所好,事半功倍,老夫算是被你说服了。 说说看,你为什么相信我会见你?” 江灌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白衣飘飘的青年,留着修剪整齐,俊朗中带着成熟稳重,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让人不敢轻视。 “你让我和我小队人马入城,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态度。再加上你对你儿子寄予厚望,当然不希望他像你一样,立于寒风之中。虽然挺拔坚韧,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你做事虽然无愧于心,但混得好还是不好,心里能没点数么?” 说话的正是赵川,他一路带着小队人马昼伏夜出,悄悄的进村,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进入谯郡,跟谯县(郡治所在)里的谯郡太守,好好谈谈人生理想。 本以为江灌是个硬骨头,没想到对方看着矜持,实际上却是意外的好说话。 “你说得对,老夫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有后人。哪怕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他还有后人,岂能世世代代过这样被人打压的生活? 若是让我可以粉身碎骨来庇佑江家子孙后代的安宁与前程,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呢?” 只要是人,就会有需求,就不会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哪怕他连死都不怕。 历史上,江灌的儿子江绩,跟他爹一样惨,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被人打压,一样的刚正不阿,一样的没有出头之日。 江灌这个“贞洁烈妇”,面对赵川砸出来的条件,最终还是乖乖的“洗白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桓温取而代之的意图已经无需隐藏。等天地变色,一切都晚了。从龙之功,是最大也是最容易的功劳,何乐不为呢?” 赵川喝了一口女儿红,砸吧砸吧嘴,就是喝不习惯黄酒,不过谁让江灌在江左呆了那么久呢,人家就喜欢这种调调啊,你给他喝烧刀子,人家还嫌弃你的酒粗鄙呢。 江灌沉默了,有些条件,一般人难以拒绝。家族的兴旺,对于一个有责任心的一家之主而言,是没有选择,必须无条件接受的。 江家是名门,父辈,爷爷辈都是异常显赫,江灌又岂能没想法呢? 他的“刚正不阿”,其实也是一种保护色,因为朝堂上党同伐异,至少也需要些办事和说公道话的人,这就为他留下了生存空间。 若是真正投靠某一家,顺风顺水还好,一旦靠山倒了,压也把细胳膊细腿的江家压垮了。 话说回来,赵川此人也不简单,江灌还是有选择性的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的。 赵川有独立的消息来源,而且...很特别。 飞鸽传书,赵川在事情发生两天后就已经知道(猜到)事情经过了,给他传递消息的人,居然……是死去的司马聃的手下! 赵川可以理解这种心情,憎恨当皇帝,却又身不由己。亲情,爱情,一样没有,连男人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这很让人无奈和绝望啊。 他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江灌以后,对方就已经明白赵川的来意了。 “当真是……桓温已经谋反了么?”江灌幽幽一叹问道。 赵川点点头,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你看,三岁小儿当皇帝,还没有母系家族在背后撑腰,你觉得呢?大概是连汉献帝都不如吧? 是与不是,成与不成,在谯郡,你会成为第一个见证的人,难道我不说,事情就不存在么?”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反正,朝廷的“正统”已经说不太清楚了,一如当年八王之乱。 桓温说司马曜是正统,赵川也可以说皇后王穆之和太后褚蒜子,太子司马轩也没死。这边才是正统。 究竟要怎么样,那当真是只有拳头能说了算的。 江灌看了看树枝上长出的新芽,颇有感慨的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这晋国,也像是个垂垂老矣的病人一样,要去了么?” “后面的人上来了,前面的人不能赖着不走,这道理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是么?” 赵川无所谓的说道,都是出来“接客”的,谁也别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令人不齿。 江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扔给赵川说道:“谯郡的印信,兵符都在这里。这五千新军交给你了,谯郡也交给你了,老夫和犬子就站在一边,看着你在这里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吧。” 赵川有些意外于江灌的洒脱和干脆,他面露疑惑之色,随即释然。 从龙之臣,江灌一家的分量无疑是很重的,但他们在洛阳又缺乏真正的朋友,儿女亲家也帮不上忙,现在不放手兵权,难道是赌其他人不来抢夺么? 江灌在江左不畏权贵,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明知道有坑还往下跳。对于建康发生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朝廷的政令也是乱七八糟,对于一个政坛“老油条”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最明显不过了。 文官和世家还是有区别的。北府兵听命于谢石是因为他是谢家人。 而江灌能指挥这五千新军,只是因为自己是朝廷任命的郡守而已。改朝换代,他也未必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还不如大方点。将来能分一杯羹。 “犹记得当年曹孟德典故,迎献帝入许都。不知如今谁是曹孟德,谁又是汉献帝啊。” 江灌又是一声叹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川一眼,却没有多说废话,亦不像是卫道士那样痛斥赵大官人狼子野心。 或许是因为赵川太年轻了吧? 他如此年纪就能雄霸一方,其实什么都不要做就行,只要耗死这些豪杰就成,论剩下的岁月,谁能比得上赵川啊。 说实话,江灌是从内心深处不愿得罪这个人。 江灌不想给自己的家族找麻烦,赵川比江绩还小几岁,这家伙当真是前途无可限量……当然,野心也是无可限量的。 提着脑袋,跟桓温唱反调,又岂是玩玩而已? “在下这便去接管谯县防务,心有点狠还请见谅。” 江灌厌恶的挥挥手,让赵川赶紧退下。 赵大官人离开后,从后院的一间厢房内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低眉顺眼的走到江灌身边站好。 “绩儿,你觉得怎么样?” 江灌沉声问道。 这魁梧的青年正是江灌最有出息的儿子江绩,他在江东和杨诠期齐名,乃是晋国军界,出身并非世家的人中的后起之秀。 “此人有勇有谋,乃是一方霸主,其志不在小,恐怕并非甘居人下之辈。” 江绩的点评很正确,赵川在洛阳搞的那一套,任何帝王都容不下,除非他自己就是皇帝。 “为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硬了一辈子的腰杆,这次却是怎么也直不起来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你听过这句诗么?” 江绩摇摇头,随后江灌继续说道:“这是赵川刚才随口说的句子。 此辈有见识,有眼光,现在羽翼丰满了,自然不会甘心消停。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此人若是不死,这天下定然有他一席之地,你爹我不会看错的。” “所以父亲将兵符交给他?” 江绩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江灌笑着摇摇头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他定然是要杀人,他想杀,我不想手里沾血,何不痛快放手呢?” 能同时得罪桓温和谢家,现在却还在活蹦乱跳没死,这不会是酒囊饭袋。 江绩点点头说道:“孩儿知错了。” “不不不,你没错,你只是见到的人太少而已。 想当年,桓温家道中落,弟弟差点卖给放羊的,但后来怎么样?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当王者的。这样的人,你看他要大胆一点,这种人要么成功,要么身死,不会有半死不活的,你只要看他会不会发迹就行了。 赵川比你还小四五岁,你能相信他已经控制了包括洛阳在内的一大片地方,还活得很滋润么?” 江灌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将自己的“心得体会”,还有对时局的看法都一一讲述了一番,江绩疑惑的问道:“爹,你这是说,马上就要天下大乱?” “不是将要天下大乱,而是这天下从先帝死的那一刻,已经大乱了。” 江灌站起身,将手放到背后,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盯着江绩的眼睛说道:“以前的游戏规则,能忘掉就早点忘掉。 司马氏已经是傀儡了,不单桓温那边是,就是赵川,也没想过给别人打生打死。你要顺应时势,不要愚忠。” 如果不是江绩知道这就是他亲爹江灌,又是当着对方的面听到这些话,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江灌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爹,我知道了。” 江绩拱拱手,他不会忤逆他爹的意思。 而江灌只是拍拍江绩的肩膀,微笑着转身离去。 几天后,赵川已经控制了谯县,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奖励,收编了五千新军。 这天,他正在城墙上巡视,城门外冲过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着马看不清模样,但赵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孟昶无疑。 等开城门让孟昶进来,发现那些血都是别人的,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大黑熊”真不是盖的。 “大当家,不好了,他们的队伍被晋军包围了,似乎...领兵的是郗超。” 大舅哥么? 还真是有点不好办呢。 赵川沉吟片刻说道:“知道了,你先去歇息一下,今夜你带路,我们把小皇帝救出来。” “大当家,那支晋军人相当多啊,咱们又没火炮...” 孟昶十分不乐意,因为郗超真不好对付,这支军队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我意已决,不要说废话。不展示下手段,很多人不会乖乖听话的。” 赵川瞪了孟昶一眼,转身就走。 那可是他亲儿子,能不救么? 第三章 爹救儿子不用谢 入夜,涡河岸边的西陶,灯火通明。 一个小小“寨子”外面黑压压的全是披坚执锐的士卒,举着火把,虎视眈眈,打算随时攻入这看上去十分残破的水寨。 这里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亢龙军两万将士,已经彻底肃清周边各势力,将“反叛”的邓遐所部,围困在这水寨之中。 西陶位于涡阳东南,谯县东南,传说范蠡助越吞吴后,泛舟五湖,游历齐、鲁,后至商(今亳州市)定居于西陶,这里挨着涡河,土壤肥沃,就算是战乱了,也一直是流民据点之一。 不知道哪一波流民,还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坞堡(水寨),后面流民不断更替不在话下,水寨却是一直都在。 “真是糊涂,如果你们不找邓遐,我还很难抓到你们这些老鼠。邓遐明明不是桓公的亲信,我却建议他到汝阴县如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以为我是真傻么?” 郗超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体暖和了点,他站在大军背后的一处高台上,看着水寨中的点点灯火,心中感慨。卖了个破绽,还真逮住那帮人了,这让他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早就看司马家的破烂房子不爽的郗超,有着改朝换代的迫切情怀,他跟着桓温可不是因为追求功名利禄,至少不完全是。文人内心的追求,这是一种“骚”,不明白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郗司马,已经将叛军包围,要不要速战速决?这里离涡阳不远,谢家在涡阳……” 说话的这位将领叫段思,跟着桓温已经很多年,是一位老成持重的大将。穿着铁甲,国字脸配合敦实的身材,丢在军中丝毫不起眼,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 郗超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该不该打,是我的事情,怎么打,是你的事情,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懂么?” 这话绵里藏针,再加上郗超是桓温的绝对亲信,远远超过君臣与同僚,作为一个“上位者”,桓温就是杀儿子都不会杀郗超的,这种态势让段思如坐针毡。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是末将唐突了,还请郗司马吩咐。” “扎营,老老实实的扎营,该修的一样不能少,我们,就饿死水寨里的那些人。”郗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饿死?那些之前可都是晋军啊,你说饿死就饿死? 段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也不是他可以问的,于是只好直接退下了。 段思走后,郗超看在水寨内来回走动的人影,喃喃自语的说道:“亢龙军是桓公称霸的根基,在这种地方死一个我都要心疼死。之前已经折损了一些,不能再消耗了。 建康的那些世家,心思可是多得很呢!” 郗超想得很简单,就是把邓遐饿着,这水寨是挨着涡河,又没有纵深,河岸也被拦住了,最多也就捞点鱼而已。明天还得想点办法干扰一下那些人,不能让他们下河捕鱼。 褚太后在水寨里,皇后王穆之也在,太子也在,哦,他们现在都自动“升级”或者“降级”了。郗超觉得,若是持续饥饿,只怕这里会发生人间惨剧。 比如说还有些姿色的褚太后,和艳丽照人的王穆之,被那些哗变的士兵先O再X然后煮着吃掉之类的事情。当然,司马轩肯定也是一个下场了。 郗超打了个哈欠,帐篷已经安置好,亢龙军兵力四倍于对方,而且养精蓄锐多时。之前已经把对方打残,现在么,把军队分成两拨,轮流休息,耗也把不到五千人的邓遐耗死了。 就算他勇冠三军又怎么样,一百劲卒能把他牵制得动都不能动,在千军万马面前,个人的武力是十分渺小的。 郗超钻进帐篷,亲兵早已铺好了床铺,他是文人,不比那些军汉,还是有些“娇贵”的。 段思动脑筋不行,但行军打仗的基本功很扎实。郗超睡了之后,他就安排好值守的军士巡夜,忙了几个时辰,营寨的防务终于布置好了,他也累得不行,倒头就睡,留下副将巡夜。 万籁俱寂之时,大营西门走来两个穿着亢龙军装束的士兵,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很脏,身上也都是鲜血,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谁在那里?口令!” 亢龙军训练有素,隔着一箭的距离,哨兵就大声呵斥来人止步。 “你是哪个校尉麾下士卒,口令岂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附近有敌军的探子怎么办?” 哨兵一愣,他却是没想过这一茬。对方说得……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啊。 假若附近埋伏着敌军的探子,听去了口令,后面不好办了。 “那你一个人上前来,告诉我口令。” 哨兵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他觉得吧,应该还好,这里几把硬弩指着,就算杀了自己,难道他们还能闯进去不成? “说吧,今夜的口令是什么?” “你把头伸过来。”那士兵身材修长,很是好看,俊逸中带着挺拔。不过脸上很脏看不清,似乎是个斥候。 哨兵警惕的把头伸过去,随即便听到了两个字。 “鸡肋!” 鸡肋?去他喵的鸡肋,今夜的口令明明是……正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竟然不由自主的说道:“好了,口令对了,你们进去吧。” “你这不合规矩,你还没回答我接着的口令是什么。” “途穷。”哨兵爽快的答道。 这人挥挥手,另一个站在远处的“同伙”也走过来,跟着他一起进了营门。 “喂,大当家,那家伙你是怎么糊弄的?” 这位像是铁塔一样身材的“士兵”问道,正是乔装打扮的孟昶,而刚才和哨兵说话的人,就是赵川赵大官人。 “没什么,我就说了鸡肋两个字。还有你这把弓,在桓温那里是挂了号的,幸亏没被认出来。” 赵川示意孟昶不要多嘴,他心中暗想,系统给的“催眠术”果然厉害,可惜作用时间只有一天,一天之后,那哨兵就会想起刚才的事情,只是……那时候自己早就远走高飞了。 估计他也不敢说就是了。 “大当家,我还以为你会指挥江灌那五千新军,杀得亢龙军……”孟昶注意到赵川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瞬间就不说话了。 “亢龙军是桓温手下的王牌,其实临时招募的五千新军能对抗的?我带那些人来只是送死。他们可是以后的骨干力量,岂能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 郗超估计想不到,赵川跟他打的是一个主意,那就是“兵不血刃”。要是带着五千人打两万人的亢龙军主力,那真是一波头铁,到最后赵大官人的尸体大概会被挂在树枝上晃悠吧。 “我们去找郗超的营帐。其实不用找,只要看到亲兵最多,最警觉的那个便是了。” 孟昶点点头,赵川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巡夜的士卒,赵川不等对方发问,率先问道:“途穷,口令!” “日暮!”领头的校尉看都不看赵川和孟昶,直接领着人就过去了。 日暮途穷?麻麦皮,郗超这家伙还真是自信啊,他是在说晋国司马家日暮途穷吧,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 赵川在心中一波碎碎念,穿过好几个大帐篷,终于发现一处守卫最严密的小帐篷。 并非是帅帐,但看上去跟别的帐篷都略有不同,果然是郗超的风格啊。 赵川让孟昶在原地站好,看着他,一不对劲,就拿弓箭射杀那些亲兵护卫,他则是装作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对已经有些警觉的亲兵说道:“涡……涡阳,紧急……” 随即就摔倒在帐篷门口! 孟昶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料到赵川演技这么好,当真是说晕就晕。 “喂,喂,说口令!”亲兵不愧是郗超调教出来的,并未直接把赵川抬进去,而是警惕的蹲下来询问。 “途……穷!” 说完穷字,赵川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口令对上了,亲兵不敢耽误,急忙将人抬进郗超的帐篷,还有人去请军中的医官。 “这么晚了有斥候回来禀告军情?” 郗超那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眯着,用手捋了捋八字胡,他站起身,帐篷里本来就有油灯,只是光线不太好,他一时间倒也没认出赵川来。 “去请医官了没有,他刚才说了什么没有?” 郗超沉声问那个亲兵道,脸上有一丝不悦。 被吵了瞌睡,换做谁都会不爽的。 “他说涡阳,大概……” 涡阳?难道是谢家的兵马到了?他们不是已经被困在徐州么? 郗超心中一沉,却不知道这消息是否为真。因为之前他已经探查过附近的晋国军队,唯一成建制的,就是江灌的五千新军,这些人,不可能为谢家张目,除非谢家开的条件极高。 想想也是,江灌跟谢奕有私仇,他吃饱撑的接受谢家的招揽? 亲兵拱手出去了,这里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是底层人民的朴素智慧。 “大舅哥,好久不见了啊,你还是这样风采依旧呢。” 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斥候”,忽然爬起来,搂着郗超的脖子,十分亲密的说道:“郗家两个妹子都生了孩子,你这个舅舅也不去洛阳看看,真是刻薄啊,有一个还是你亲妹妹呢。” 上当了! 郗超心中一沉,随即苦笑道:“洛阳是龙潭虎穴,我不敢去啊,或者她们回娘家如何呢?” “那可不行,孩子都还小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赵川笑眯眯的看着郗超,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弄得那么直接。 “你有什么打算?” “请你去前面水寨里喝喝酒怎么样?” “那些家伙还有酒么?是断头酒么?” “那可不一定,关键是要看大舅哥你怎么选择咯?” 两人你来我往暗地里交锋,郗超叹了口气说道:“这把我栽了,但是,我宁愿死也不能让褚蒜子她们逃出生天。我死了也好,还能拉你这个垫背的呢?” “其实呢,假若有一天我得了天下,两个妃子都是郗家的人,你也不亏啊。你也得替你家族想一想吧。没了郗超,郗家可就不行咯。但你若合作,将来我不会亏待你和你们家的,毕竟我们也还算是亲戚不是么?” 郗超不说话了。 因为赵川说得有道理。桓温若是不能得天下,那么赵川得天下,对郗家是最有利的,因为郗家本身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他们总是要依靠一个强者的。 “你被劫持,桓公不会怪你的。再说了,在他心中,你可比褚蒜子重要多了。没有真的褚蒜子,我可以在洛阳弄个假的嘛。没有真的司马轩,我也可以在洛阳弄个假的,真刀真枪,还是靠战场上说话,不是么,大舅哥?”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我跟你走一趟,去水寨。不过事先说明,要是段思不听我的,宁可我死也要攻打水寨,那可就没辙了!” 郗超选择了直接服软。因为赵川满足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两条。 第一,他不会死,只要他不死,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计谋出炉,给桓温最大的帮助。第二,亢龙军不会受到损失,桓温统治的直接力量还在,那些世家就翻不了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次他只是守株待兔碰运气,原本是抱着失败打算的。所以就算真失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赵川说出了一个他不能启齿的原因。郗家,其实是墙头草。当年郗昙让身患重病的郗道茂跟着赵川来到洛阳,难道真就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恐怕不仅仅是这样吧。 郗昙在历次防御作战中,都不遗余力的守卫洛阳的“软腹部”,这难道都是巧合? 郗道茂又不是郗昙唯一的孩子,用得着这样么? 那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郗家除了郗超外,其实还在别的地方下注。 “短刃有没有,架住我的脖子,快点。早点到水寨去,早点料理完这些事情吧,真是的。” 郗超一脸无奈的说道。 第四章 莫欺少年穷是对的 当赵川“挟持”郗超,在孟昶的保护下,出现在亢龙军大营之中的时候,主将段思,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郗超是桓温麾下第一人,既是谋主,本身也是高平郗氏的代言人,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但分量却是很重的。这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劫走还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段思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桓温交代。 “郗超司马,跟那位主将说两句呗,咱们是去水寨里做客,又不是去打打杀杀的,你死了,我家里那两位也会不开心呢。” 赵川在郗超耳边轻声说道,手里的短刃横在对方脖子上,很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退下,都给我散开啊!” 郗超“气急败坏”的说道。 呃,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 段思急了,虽然“劫匪”和“人质”都被团团围住,但对方好像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司马,这……在下怎么跟(桓温)大都督交代啊?” “你就说洛阳赵川把我抓走不就行了,大都督心里有数的。”郗超真是急了,这段思是个死脑筋,难道桓温不知道我有亲妹堂妹给赵川当侧室夫人吗?一般情况下赵川会能我怎么样呢?枕头风你被没吹过? “这……”段思有个问题无法跟桓温解释,那便是赵川这厮是怎么混进大营来的?一个失职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不要这啊那啊的,全军后撤,解除水寨包围,等我的消息。” 郗超不耐烦的挥挥手,亢龙军将士训练有素的退出一条通道出来,从这里就能看出,在这支军队当中,郗超的威信比段思要高多了。 赵川一行人,走出亢龙军大营,在郗超的要求下,没有人跟上来,毕竟,郗超是桓温的绝对铁杆,他是不可能背叛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算他的安全问题。 走出几百米远,赵川放下刀,对笑着对郗超说道:“盛德绝伦郗嘉宾果然是名不虚传。” “毛的盛德绝伦,世家子弟之间的吹捧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花花轿子人抬人,我给他们说好话,他们就给我说,事情没那么复杂。” 郗超不屑的摆摆手,很多虚伪的东西他也是受够了,他就是不喜欢江左那种虚伪而颓废的氛围。画个画,写个字,嗑点五石散就是名士了?真正要做的事情却没有人去做。 “其实,你只是想确认下褚太后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吧?我说得对吗?” 赵川问完发现郗超眼珠一转,随即警告道:“九真一假这种游戏没意思,你只是想确认下我的意图罢了。虽然咱们可以算是亲戚,但是……不该手软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不手软的。” “唉,跟你说话真没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汉献帝长什么样罢了。” 作为朝廷重臣,赵川就不相信郗超没见过太子司马轩。桓温什么手段没有?让谋主见一见皇权的关键人物,这是一个枭雄最基本的素养。 “你是觉得我再把刀放你脖子上比较好?”赵川捏着郗超的胳膊问道,语气不善。 “其实,司马轩是你亲儿子吧?皇后王穆之的奸夫就是你对不对?” 算不上是石破天惊,但赵川终究还是有几分惊讶的。毕竟这件事连孟昶都不知道,他谁都没说,连谢道韫都没讲(主要是不敢)。 郗超从侧面说明了,他此去就是去看看赵川和司马轩像不像的。 “你怎么知道的?”赵川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也基本默认了。 “因为你是个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我不相信王穆之这样的绝色佳人你会不动心,有情报显示你们单独在一起了几天,孤男寡女的发生点什么很正常。虽然很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因为这? 赵川想了想,自己的几位夫人,第一次好像都是在新婚之夜,自己哪里好色了?他已经很“正直”了好吧,如果是前世有这种层次的女友,估计有机会他早就把对方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第一次见到司马轩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很像一个人,但绝不是司马聃,也不像是司马家的人。直到这次遇到你我才记起来,那孩子的眉眼,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果然是因为这个,想想也是,郗超这么听话答应当“人质”怎么会没点图谋呢。在赵川印象里,这家伙就算不能反抗,也会尽量给你制造麻烦。 “所以回去以后,你就会说司马轩是我私生子?” 郗超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道:“难道你就不会抹黑桓公吗?再说你敢说你没睡过王穆之?你敢说那不是你儿子?” “你可以说,但我是不会承认的,就是这样。” 赵川开始耍无赖,反正这种事情嘛……看上去是“惊天秘闻”,但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卵用。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造谣抹黑,已经是常规工具,而不是“核武器”了。历史上桓温就把“纯爷们”司马伦,诬陷成一个“阳痿不举”的太监男,其他的手法更是多如牛毛。 在司马轩身世的事情上,无论这孩子是不是赵川的儿子,桓温都会“诬陷”他是野种,这是一种政治操作,与真相无关。 赵川和郗超两人互相伤害了一阵,都觉得在这件事上纠缠没什么意思,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如今的朝局上。 晋国一份为二,两个国都,两个朝廷,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设想,而是一步步实现的路线图了,对于这一点,赵川知道,郗超也知道。 本次郗超抓捕褚蒜子一行人,也没有想过杀掉这些人,洛阳那边就会偃旗息鼓。自从谢安的意图被郗超破解之后,他就知道,沿着淮水,划江而治,以待时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桓温开了个头,建康城换了主人。但这些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乱世的开始。从此以后,晋国名存实亡,天下进入群雄逐鹿的时代。 关中的苻坚,河北的慕容垂慕容恪兄弟,河东和洛阳的赵川,再加上建康的桓温,两家胡人两家汉人,将会争夺天下的主导权。没有妥协,输就是死。 从这个角度看,赵川和郗超算是死对头。 “开寨门,洛阳赵川在此,我带着郗超司马来做客了!” 简陋的水寨上点着火把,弓弩朝下瞄准着,这些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是没人说话,更没有人放箭。 正在这时,水寨大门缓缓拉开。这个水寨位于涡河的一处凸起,赵川面前的这个门是通陆路的门,另一面是个水门,水门外还停着很多渔船。 只是河流两头已经被亢龙军封锁了,船只早已出不去了。 涡河虽然是淮河第二大支流,但也远远比不上长江那种规模。郗超调集了部分水军战船,轻而易举就将上游下游两头都给堵死了。 除非褚蒜子等人是浪里白条,而且能在这初春寒冷季节也能潜水偷渡,否则插翅难飞。 赵川带着孟昶,“押送”着郗超,进入大寨,随后,亢龙军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瞬间就将水寨再次围得水泄不通! 段思站在大寨门外弓箭射程以外,恨恨的看着那破败的大门,却是急的跺脚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手里有肉票呢? 水寨内的情况非常不好,几乎是伤兵满营,不少重伤员躺在集中起来的一块空地上等死。对于这些,赵川亦是没有办法,远离洛阳,他什么事情都是爱莫能助。 “你很守约定,我把人带来了,剩下的看你了。” 刀疤脸丁胜走到赵川身边,他看了郗超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摆手,两个穿着晋军制式黑色铁甲的军士,将郗超带走。 “你的相好我已经带来了,你儿子也在,都没事,你去见见他们吧。” 丁胜拍拍赵川的肩膀,但后者却直接拒绝道:“王穆之并不能做主,带我去见褚蒜子吧。现在这个局面,还要快刀斩乱麻才行。恕我直言,除了褚蒜子,其他人还真扛不起这面旗帜。” 赵川说得平静自然,然而丁胜却是用犹疑的眼光看着他,最后却是幽幽一叹道:“我原以为你是个痴情又多情的种子,为了女人可以不顾一切。 现在看来,你已经和桓温这样的枭雄并没有什么两样了,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当年拿洛阳宝藏去换谢道韫的气魄呢?” 看得出丁胜心中的失落,赵川正色道:“从前我并未拖家带口,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当然可以不顾一切。但现在我儿女环绕,妻妾成群。 作为他们的依靠,我又怎么能儿女情长?男人,终究还是要成长,明白责任是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这几十年都没有长大。罢了,去吧,我带你去见她。” 注意到丁胜的称谓有变,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赵大官人整理了一下思路,跟着丁胜身后一言不发。 他暗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水寨里的士卒,比起亢龙军的士卒,差了许多,无论是体格,武器盔甲还是精神状态都差了很大一截。不过能把他们成功的带到这水寨固守,领兵将领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些人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赵川暗呼侥幸,若是再晚来几天,这帮败兵绝对要哗变投降。 两人来到用竹子隔出来的几个单间,惊鸿一瞥之间,赵川在一间屋子里看到了脸色灰败的王穆之,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布袍,正抱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清丽冷艳的冰山美人?说是逃荒的流民也有人会信。 不过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 赵川不好停留,跟着丁胜来到最里面一间竹屋,里面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人,脸上的风霜,岁月的痕迹,也难掩丽色。 她正闭着眼睛,手里一串佛珠,机械的数着,看上去和寺庙里的和尚别无二致。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很难说不是丁胜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狂(万一)士兵所侵害的保护色。 丁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顺便关上了房门。 “都说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我欺。看到赵大当家今日风采,我倒是信了个十成。” 褚蒜子睁开眼睛,还和从前一样,镇定而睿智。赵川可以断言,她和王穆之目前的窘态,都是装出来的。 “你儿子,或者说,司马聃,跟我联系了,让我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赵川低声叹息的一下,不得不说,司马聃的人生还真是个大杯具,但东晋就是这样,换哪个皇帝都是杯具,除非篡位上台的(比如刘裕)。 “什么心愿?”褚蒜子好奇的问道。 “毁灭世家!”赵川这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 “虽然你是司马聃他娘,但……你似乎并不了解他。” 一滴眼泪从褚蒜子眼角划过,皇帝,更多的只是一个政治象征和政治符号,那么,作为掌权的褚太后和皇帝司马聃之间又能有多少亲情呢? “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司马聃他恨,他知道桓温跟他没有私仇。他知道谢家利用他也不是因为喜欢或者讨厌他。司马聃只是厌倦了这个世界,他想要改变却没有力气。举目望去,全是陌生而带着敌意的人。 所以他布了这个漏洞颇多的局,就是为了造成现在这样混乱的局面,打破世家的垄断,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褚蒜子当然明白,她何尝又不是身心俱疲呢? “他为什么会找你呢?” “你去洛阳看看就知道了,事实胜于雄辩,看看洛阳的百姓过的什么生活,你自然会明白。” “罢了,反正司马轩是你儿子。”褚蒜子摇摇头,她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因为很显然,建康的事情结束,洛阳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游戏要怎么玩,那都不是她一介妇人能决定的。 “你想做曹孟德当年做的事情么?” “司马家的天下来得莫非很光彩?还不是欺负曹家无人?桓温做得,我做不得么?” 赵川盯着褚蒜子的眼睛说道:“天下乱了太久,需要有人收拾局面了,那个人就是我,也只有我!” 第五章 全身而退 看到赵川的霸气外露,平静中带着威严与不可拒绝,褚蒜子总算是明白了一个普天之下最容易接受却也最容易被忽略的道理。 身份,总要跟实力相匹配,才能存在下去,实力不在了,崇高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了。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德,则有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氏羽翼凋零,则有“三马食槽”,司马氏取而代之! 皇帝的位置,人人都想要,如果要坐上去,那必须得靠本事才行。司马聃很清醒,死得也算轰轰烈烈,但这并不能改变司马氏逐渐式微的局面,相反,正是他的死,让晋国的野心家们都跳了出来。 “哀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管不了什么军国大事。不过还是谢谢你能坦诚相告,其实你可以选择不说的,毕竟曹操当年也没说不是么?” 没有矫情,没有虚伪,只有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褚蒜子侧过头,不去看赵川,心中略感悲凉。 那个她曾经可以任意揉捏的少年郎,终于长成了苍天大树。而她现在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 “明日我以郗超为人质,带你们去谯县。谯县城池高大,还有五千新军,自保应该无碍了。亢龙军是桓温的本钱,相信郗超不在,那个叫段思的主将是个庸碌之辈,不会鱼死网破的。” 褚蒜子点点头,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王穆之不通政务,但褚蒜子作为从十几岁(没写错)就开始摄政的太后,对政务军务都有很深的见地,不然怎么跟朝堂上那么多的老狐狸周旋? 随后赵川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屋子。 果然,丁胜在门外不动声色的偷听,看到赵川这么快就出来,感觉非常意外。他原以为两人会你来我往的交锋很久,看起来,似乎是褚蒜子“放弃治疗”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胳膊肘拐不过大腿,形势比人强,赵川现在手头要地盘有地盘,有精兵有精兵,还得到河东薛氏的大力相助,羽翼早已丰满。 看到丁胜一副做贼的样子,赵川轻轻说道:“你进去吧,我觉得她心里可能非常不好过。毕竟,她的时代,已经被终结了。” “不必了,我觉得她慢慢会习惯的,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丁胜幽幽的说道,他不是个粗鄙武夫,年轻时甚至文采还不错,这种权力更替所造成的失落,他是明白的。 高高在上是会上瘾的,哪怕并不眷恋那种感觉。 丁胜不是不明白,只是无法安慰。 他并不是褚蒜子的“情人”,不需要给她提供温暖的肩膀,更不会做那些苟且之事。他只是……想为过去的遗憾做一点补偿,做一个“懂她”的男人。 “矫情的人。”赵川怼了丁胜一句,直接朝着水寨泊船的渡口走去,根本没有按照丁胜所设想的去找皇后(现在升级为太后)王穆之,也没打算好好看看自己的私生子司马轩。 “王穆之这两年来过得很不好,时常担惊受怕,你就不去安慰一下她么?是不是有些凉薄了,毕竟给你生了个儿子。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她毕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不是么?” 丁胜有些看不懂赵川了,他对方好像是在刻意跟王穆之保持距离。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但不是现在。无论什么事,怎么做永远比怎么说要重要。司马轩将会成为晋国的一面旗帜,不容蒙尘。” 赵川摇摇头,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司马轩,是未来最为重要的一张牌,也有巨大的号召力,他不能弄得对方身份不明。 很多事情是要避嫌的,你不能公认违反现在被广泛接受的“潜规则”。 哪怕赵川昨晚才跟王穆之啪啪啪了,现在出门在外面也要装作不认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私下关系,但只要窗户纸一天没捅破,那就是地地道道的流言。 不然执政合法性出了问题,局面就不好收拾了,特别是在军事压力极大的情况下。洛阳的位置并不好,四通八达,守是守不住的 赵川让邓遐去准备船只,明日带着大军逆流北上到涡阳。这样有些还没死的伤员,说不定还能抢救下。有郗超在,段思手下的水军也不敢阻拦他们的。 按赵大官人的设想,先去涡阳,跟谢家的人碰个头,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然后再继续朝着西北进发到谯县。到了目的地之后,再释放郗超,这样万无一失。 桓温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江左世家阳奉阴违的不少,他需要花大力气去摆平这些世家,比如说借着“土断”的名义,清查世家匿藏的户口,每一家屁股下面都不干净,一查一个准。 他去做这些事情,必然需要保证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不然有可能被世家的私军掀翻在地,亢龙军这支王牌是少不了的。 郗超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他会选择取舍,不会带着两万亢龙军将士在淮南继续浪下去,这样他赵川就脱困了,可以继续带着队伍北上洛阳。 只要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巢,现在这些人马,包括江灌的五千新军,都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做曹操当年做过的事情,简直是毫无压力。 迎晋帝入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想都有些兴奋呢。 赵大官人兴匆匆的来到泊船的渡口,清点了下水寨里的船只,尽是些小船,顿时心凉了半截。 桓温曾经借给他一条大楼船,沿着汉江入长江,那条船至少能容纳五百人,还很有富余。现在水寨里几千人,不到十条船就能全部运走,非常方便。 可小船就不一样了,一条船最多装十几人,这还不算那些占地方的伤员,那得多少船才能走水路? 难怪之前邓遐没有让褚蒜子等人坐船逃走,本来这里就是流民据点,指望这里有大船本身就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唉,当真是麻烦。”赵川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船,就只能走陆路,可惜,走陆路速度慢,还要扎营,没两三天时间到不了地方。 这其间会不会有人趁火打劫,会不会遇到鲜卑慕容的军队,那可真是五五之数。鲜卑轻骑来去如风,一日一夜就能奔袭几百里,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来“捞一票”。 丁胜看到赵川面色难看,低声问道:“你不是胸有成竹的么?现在紧张什么?” “担心被慕容垂揩油,虽然可能性不大。” 赵川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无力可为。 丁胜却摇头失笑道:“带兵打仗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风险机遇并存。有机会,只管做便是了,更何况现在还有的选吗?” 确实没得选,赵川轻轻点头,默认了丁胜的说法。作为一个开挂的穿越者来说,他是很讨厌这样提心吊胆赌运气的。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去赌运气,世事真让人唏嘘感慨。 在水寨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内,通红的火光下,郗超正半眯着眼睛,坐在地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间,发现屋子里进来一个人,那身影很是魁梧,穿着晋军的制式铁甲,居然“背叛”了桓温的邓遐。 “邓将军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了?还是想放我回去?” 郗超揪揪八字胡,一脸戏谑的看着邓遐。 “那份军令,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桓公历来对我都颇有防备,为什么会把我放在汝阴这么重要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倒是有些明悟了。郗司马可以为我解惑吗?” 邓遐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不满甚至控诉。其实他一直都不明白,带兵打仗就带兵打仗,为什么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掣肘和算计呢? “秦末大乱,章邯放三十万骊山刑徒,编练成军,一斩周文,二斩吴广,三斩项梁于定陶,他的功绩,和邓将军比起来如何?” 郗超盯着邓遐的国字脸很久,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片刻之后,邓遐低下头说道:“吾辈大大不如,堪是萤火比皓月。” 这话没说错,章邯何等样人,邓遐绝对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明明知道章邯是擎天之柱,那赵高为什么会逼死章邯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有些深度了,邓遐虽然识字,但实在不是个玩脑子的,他怎么能解释得清楚呢? “桓公会打仗,他被视作是晋国的战神,你的存在,会减弱他的光环。 这只是其一,而且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不是桓公的亲信,你只想当一个晋国的将军,谁在皇位上,你就听谁的。 你勇冠三军,万一桓公要举事了,你却站在司马家那一边,对于桓公的计划,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你没有这个心思,对吗?” 听到郗超的反问,邓遐用力点头,他已经有些明白了。 没想到对方嗤笑一声说道:“你怎么想的很重要么?人心都是多变的,你怎么能保证你将来的想法和现在的一样呢?难道桓公能把一家老小都压在那善变的人心上吗?” “所以你们就故意卖了个破绽?就是希望我站在褚太后他们一边,然后不论是赶走也好,杀死也好,我再也妨碍不到你们了是么?” 邓遐的脸颊涨得通红,人也有些激动。 平心而论,虽然猜出了桓温的心思,但邓遐对桓温还是很认可的,毕竟在大家都当乌龟的时候,也只有桓温站出来了。没有桓温,只怕胡人早就占领两淮,饮马长江了。 然而桓温居然是猜忌之心这么重的一个人,眼中居然连自己这个没有什么其他心思的人都容不下!老实说,这气度比曹操可差远了。 “改朝换代,就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邓将军,我只能说你生错了时代。你若是生在汉武帝在位时期,恐怕封妻荫子不是什么难事,可惜,你遇到的是暗弱的司马氏。 你应该庆幸,这次很有机会能平安到洛阳。你放心,桓公是不会动你的家眷的。若是没有这一次,你也迟早会有一次会出事。 或许是死在鲜卑人手里,或者是被桓公找个由头杀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又可能以后难以再见面。我有句肺腑之言,时代要变了,邓将军要做什么事情,是进还是退,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放心,我会的,也希望我们不要再见,再见,恐怕就是敌人了。” 邓遐瓮声瓮气的说道,对着郗超拱拱手,扭头就走了,很明显是心中不爽又无处发泄。 郗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苦笑,自言自语的说道:“凡事都不动脑子了么?无论当权者是谁,对外人总是要防着一点的,谁让你不是自己人呢。 你即使到了赵川麾下,站队若是不站稳,难道他会比桓公更心慈手软么?” 性格决定决定命运,郗超觉得邓遐打仗真是不要命,但在为人处世上,还缺乏“站队”的意识。 你是谁的人,有时候往往比你能不能做事更重要一些,他若是领悟不到这一点,在洛阳也会吃不开的。善意已经送到,郗超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夜,众人都是各怀心思,就连水寨外的段思,也是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好,一会担心郗超的安危,一会担心自己的前途。 若不是亢龙军是桓温的嫡系铁杆,自己根本无法掌控,他恐怕早就把旗帜换一换命根邓遐他们走一条路了。 第二天清晨,水寨陆地上的寨门大开,赵川坐在一辆驽马拉的平板车上,将短刃放在郗超脖子上,缓缓出了水寨。 “对面的听着,我们要去谯县,不想郗超死的话,就给我和麾下人马让开一条路,不然的话,大家鱼死网破!” 赵川简单粗暴的话应征了段思的担心。 “全军后撤一里,让开一条道给他们走!” 段思一声令下,亢龙军十分配合的解除了包围,并让开一条路给邓遐手下的几千将士走,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高压态势,双方一直剑拔弩张,丝毫没有放下戒备。 第六章 迎“天子”入洛(上) 赵川带着伤病满员的队伍出了水寨,就一路朝着西北进军,这一路走得极为惊险。 段思带着亢龙军,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赵川队伍身后,一直保持着不到一里的距离,既不多也不少。 到了夜晚,赵川让邓遐负责扎营,而段思则同样在不足一里地的范围内扎营。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不解衣,不卸甲,每个人的神经都是高度紧张。 如果真要做个比喻的话,就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这种贴身监视的战术很猥琐,也很让双方难受。 但赵川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也不能把段思逼得太急了。万一这厮想不开鱼死网破,那么不仅郗超会死,只怕自己和褚蒜子等人也会死于非命。 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搭上性命,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夜里,斥候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谯郡附近,出现了鲜卑慕容的游骑。 这是前出侦查的斥候,大部队还不知道在哪里,至于意图就更不明白了。后有虎,前有狼,赵川一时间觉得很方,倒是丁胜镇定自若。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燕国要退兵了,虽然是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退兵,大概是邺城出了什么状况吧。” 丁胜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赵川想到了自己无意间下的一枚闲棋冷子。难道是高玉那边,东窗事发了么?想想还真有可能。 赵川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而丁胜则是旁观者清。北府军主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慕容恪慕容垂兄弟带着燕军主力围攻彭城,这没有几个月,不可能让困兽犹斗的谢石屈服。 再说了,此次慕容垂已经达到目的,攻下徐州只是锦上添花,起不到什么实质性,决定性的作用,见好就收也不是不可能。或许就像丁胜猜测的那样,这是一支北归的鲜卑军队,至于谁麾下的就不太好说了。 总之,暂时不去招惹他们比较好。 把褚太后她们带回谯县,在那里休整,给伤员一个好点的环境,是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了。 “你手里本钱还是太少,所以没办法应付突发状况。我猜测你肯定是让大军主力在黄河南岸掠地去了,不然这些鲜卑斥候不可能如此警惕,说不定,他们现在比我们更害怕呢。” 是这样么?赵川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深不见底”的刀疤脸。丁胜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有时候,混江湖跟混沙场是一个道理,都是在斗智斗勇,千万不能未战先怯。 你现在这样是最合适的,一旦作出防御骑兵的态势,反而会让对方猜透你的底牌。要知道,当年董龙下面的赌场,都被我玩了个遍,怎么赌博,你还是在一边学着点比较好。” 丁胜好像很懂兵法的样子? 赵川有些奇怪了,这厮应该没有上过一分钟的战场啊,当然,当护卫除外。 “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刀客,为什么会懂兵法。其实吧,我就是年轻时看过一些兵书,纸上谈兵的话,没人比得上,当然,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哦,那你还在这装哔? 赵大官人简直是要被这位刀疤脸大侠给吓怕了。 “气壮人胆!你以为我没有落魄的时候?你以为我没受过伤?如果你体力不支的时候遇到强敌,要怎么办? 气势,是很重要的东西。就像你现在一样,其实是属于一个虚弱期。嫡系军队和将领不在身边,远离地盘,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还没到帝都。只要你现在意外死去,一切都会是泡影。 按说你应该怕,但却不能怕,反而要自信满满,一往无前。 这就是男人的胆气!谢安缺的也正是这个。” 赵川被丁胜说愣住了,半天都没说话,细细咀嚼对方话语里的精髓,有豁然开朗之感,说是拨得云开见月明也不为过。 “受教了!”赵川对着丁胜恭敬的行了一礼,没想到对方摆摆手,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说道:“我累了,你也别想我纳头就拜什么的。我只想当个看客,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中年就想着退休,赵川也不明白丁胜这是什么心态。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阵春雨一阵暖,昨日下了大雨,今夜明显要暖和一些,夜幕之中,赵川看着远处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猜测那是鲜卑人的斥候。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还是让孟昶带着自己亲卫五十人,准备随时将祸水东引,让段思跟那些鲜卑人死磕去。 只可惜远处的火光一会又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赵川临时的布置也成了无用功。 这些鲜卑人显然也刺激到了几乎到神经衰弱的段思,第二天当赵川让人拔营起寨的时候,段思并未紧紧跟随,而是隔了三四里地,缓缓的跟在后面,阵型也跟着变化了,由突击的鹤翼阵变成了防守的新月阵。 各部之间挨得很紧密,完全就是为了防备骑兵所准备的。 赵川和段思,都是在大军状态很差的情况下,跟不知道是哪一位的慕容燕国将领暗暗斗法。 再次扎营之后,天色渐晚。 对方那骚扰的轻骑也渐渐多了起来,很多已经到了营地附近,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 但就像是是打算在牛背上吸血的牛虻一样,那些人一直以试探为主,几骑为一组,散的很开。 赵川这里只有拉辎重的驽马,实在是奈何不得对方。他和段思两边互相防备,又没有骑兵可以追击,就连前出侦查都做不到,感到十分憋屈。 “对方这位鲜卑主帅,大概是觉得有机可乘,又感觉风险太大,没有迫切性,所以一直都不敢赌一把。但他晚上肯定会来捣乱的。你让孟昶带着军中善射的一组人,埋伏起来,撤去所有防卫。 然后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你是不是对方主帅肚子里的蛔虫? 赵川有些无语,不过看到丁胜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派孟昶带了一队人埋伏起来等待天黑。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找褚蒜子,更别说是王穆之和他的私生子司马轩了。赵川的所有精力,都在防备那支可疑的鲜卑军队上面。 现在的情况就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离谯县已经不远,但……段思也好,鲜卑人也好,都是个麻烦事。 夜深了,营地里黑灯瞎火的,只有大营门口点着火把。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过了子时,丑时,寅时……正当哨兵昏昏欲睡之时,奔袭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直朝着营门而来。 哨兵中箭身死,骑兵冲入大营如入无人之境!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响,弓箭的破空声,火折子点燃火把的噗噗声,箭矢入肉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中计了,撤!” 骑兵队伍为首之人大喊一声,随即暗处射来一箭,贯穿他的喉咙,箭矢卡在脖子里出不来。他连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随即倒地不起,手捂着脖子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袭营的大概连一百骑都不到,领头之人的惨死,个个都看得一清二楚,寒气直接从脊梁骨冒到头顶! 这一次,主帅是让他们来袭营放火的,目的却不是杀人,而是让赵川这些人“炸营”! 一旦炸营,那剩下的就是自相残杀,他们只需要狙击那些试图平静局势的将领就行了。此番人不仅不能多,而且还得把队伍规模压缩在一个小范围,否则无法达成突然性。 这下可好,首领都死了,对方明显是故意装怂,引而不发,就等着自己来中计呢! 鲜卑军队组织度不够的劣势再度显现出来。 “孟昶,要是溜走一个,军法处置,给我关门放狗!” 黑暗之中就听到赵川一声怒吼,两队披甲的精兵一队堵住营门,将“放哨”的游骑杀死,一队从两侧将轻骑队伍拦腰斩断,弓箭更像是不要钱一样射向骑在马上,目标明显的鲜卑骑手。 一边倒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这一队鲜卑轻骑就像是进入怪兽口中的食物一样,冒了一个泡,一盏茶的功夫,连人带马,全都死于弓箭和披甲精兵的屠戮之下,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大当家,幸不辱命!” 孟昶笑嘻嘻的来到赵川身边,等来的却是赵川的白眼。 “要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觉得还真得让你长期驻守洛阳不能出门,不然赵家娘子守寡了,她还不得找我算账?” 赵川摆摆手,示意孟昶带他去看看战斗的地方。 一共九十四人,大概是个百人队,那六个估计是以前就折损了还没来得及补充。 看衣服,盔甲,发饰,这的的确确是鲜卑骑兵,那边的低级贵族组成的。 此时并没有身份牌之类的东西,但看装备的话,这应该是直属于慕容家的亲军,赵川跟慕容恪麾下的皇甫真交过手,除了铁拐子马以外的鲜卑轻骑,几乎跟这个一模一样。 “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不是慕容恪,就是慕容垂。可惜此番这些战马也是非死即残,都杀了吧,明日吃马肉,大家改善下伙食。” 赵川意兴阑珊说完,就打着哈欠往帐篷走过去了。今日之战全歼敌军,但战果实在是善乏可陈,赵大官人敏锐的意识到,或许对方主将,也真的不想打,反而是害怕自己去找他的麻烦,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他猜得没错,第二天一整天,这些鲜卑游骑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赵川估计,对方应该是跟丁胜说得一样,也是急于北归,只是碰巧遇到自己带着大军返回谯县,想占便宜,又害怕自己找茬。 看到没有偏移可占,自然就偃旗息鼓,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只老虎,在各自的边界碰到对方,打了几下,又各自返回领地,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夜里那一仗,段思也派人看得明明白白,在防备鲜卑人的同时,他也打消了袭扰赵川的念头。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在段思的眼皮底下,赵川带着人进入了谯县县城,而他则是离县城几里外扎营,既没有攻打城池,也没有离开。 入城后,江灌等人见到了褚蒜子,异常惊讶,也明白过来,桓温,确实篡位了。他们虽然投靠了赵川,但在名分上,却不是“叛贼”,而是维护江山社稷的“卫士”。 当然,这些东西都很虚,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无论现在谁是谁非,那都要看最后结局如何才能确定。如果你输了,那……只好背锅咯。 离谯县几十里远的一处河谷中,慕容垂正在让自己的战马在河中喝水。这是涡河的支流,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说是条河,或许只能算条小溪。 “大帅,昨日袭营纥奚拔没有回来,应该是袭营失败被全歼了吧。” 亲兵在慕容垂耳边小声说道,其实如果是从前一直跟随的亲兵,这时候就不会向慕容垂通报什么消息,因为以对方的才智看,这种事情是明摆着的。 若不是袭营失败全都死了,纥奚拔这厮只是个小统领,他敢逆一军之主的意思么? “退下吧。” 慕容垂有气无力的说道,为身边人的愚蠢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是赵川啊,我就知道那里一定是你。” 慕容垂常常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和赵川,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分个胜负出来,赢的那个人,席卷天下,输的,死无葬身之地。 从争女人开始,似乎两人的命运就已经绑在一起了,争天下,争气运,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回来,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刚才只是气昏头,清醒过来的慕容垂叫了刚才那位亲兵一声,对方战战兢兢的说道:“前面的那支晋军进了谯县,没打听出主将的名字。后面那支是亢龙军的服饰,现在驻扎在谯县城外。” 桓温的人!肯定不是来保护赵川的,那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晋国起了内讧? 慕容垂低头沉思,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浑水摸鱼的打算。 燕国只要一天不是自己的,那他就是在为慕容伟打工,一切成就都是慕容伟的。 夺权,才是最重要的! 第七章 迎“天子”入洛(下) “无好酒,无好菜,不习惯,实在是太不习惯了。” 谯县的县衙内,郗超一点都没有当俘虏的自觉,喝着江灌提供的浊酒,吃着几碟子小菜,惬意得几乎要哼哼,嘴上却依旧是不依不饶,颇有些“口嫌体正直”。 “你打算怎么做,先给我交个底如何?我把你放了,你跟段思反过头来对付我,这种蠢事我可不做。” “谯县是桓公的故乡,他的亲族在这里很有势力。不如我跟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我,就保谯县一方平安。这城池你们占不住的,桓公也不允许被你们占住。 若是我掉头来对付你们,桓公家的一些本家不是住在谯县么,你们顺手屠了便是。 这样可使得?” 听了郗超的话,赵川和邓遐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拿主公的亲族作为交易筹码,历史上虽然不是绝无仅有,但也不多见吧? 郗超这厮说出来竟然毫无心理压力,可见真是“艺高人胆大”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等会就送你出城。 不过我就实话实说了,你我算是亲家人不假,但若是有什么事,莫怪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赵川的话说得不客气,心中却也是无奈。人和人之间需要信任,但很多时候这种信任也是难得,该怎么选择考验个人智慧。 “成交,放心,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郗超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赵川,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 “你慢慢吃,我等会让孟昶送你出城,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赵川也不管吃得正香的郗超,出了房间,跟孟昶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伤员很多,熬不过去的早已死去,还有些命大的,不能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死在古代糟糕的护理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之前赵川已经跟江灌交代过了,但能不能做到位,还不太好说,他必须要去看看。 照顾好伤兵,这是在争取军心,也是在争取民心,“政权初创”之下,任何一个小动作所带来的效应,都会无限放大。 至于郗超是不是说谎,赵川不想去搭理了,很多事情你急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桓温的大军,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跟着了,段思要是能回去最好,若是背信弃义,赵川也不介意杀几个桓温的远亲消消气! 伤兵营设立在县衙不远处的,赵川遇到了桓温家的亲族。 桓家发迹从桓彝开始,桓彝生五子,分别是:桓温、桓云、桓豁、桓秘、桓冲,这一支南渡江左,后桓彝死于苏峻之乱。 百年前,桓温的先祖是桓焉,后来生了桓衡和桓顺,桓温这一脉正是出自桓顺。但两百年过去了,桓温家族虽然只有他这一脉发迹了,但桓家在谯郡当真是枝叶繁茂的大户,其中谯县就住了不少人。 伤兵营中,来自桓氏的女婆子,正在清理营房,给士卒上药,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爷爷辈跟桓温的爷爷辈是亲兄弟,正在一旁忙里忙外。 这位据说是谯郡的大儒,门生故吏不少,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川却也是不得而知。 “老先生有劳了。”赵川恭敬的拱手行礼,对方亦是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倒是没因为赵川现在已经跟桓温“翻脸”而有所冒犯。 或许桓氏一族,也是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为难吧。 桓温当了权臣,他们并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桓温现在惹了人,他们却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免被对方当成泄愤的工具……古代大家族,当真是奇妙的很。 三国时期的琅琊诸葛氏,诸葛亮在蜀汉,诸葛瑾在东吴,诸葛均在曹魏,三家都有他们的人。想想看,这布局可谓是深不可测了吧? 谯郡桓氏和桓温本人,不能直接划上等号。桓氏现在作为,就是在向赵川示好,表示他们不会乱来。 “桓温篡位,已经是乱臣贼子,我与桓公颇有私宜,此番痛心疾首,老先生可否修书一封,劝说桓公回头是岸?” 赵川拧着眉毛,假意用衣袖擦了擦泪水问道。 那老人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赵将军真是抬举老夫了,桓氏这样的大族里,哪里有我说话的份,虽然未出五服,但也差不多形同陌路了。” 果然如此! 赵川暗暗点头,桓氏这一脉,果然是“不受宠”,跟桓温关系亲近的,只怕早就到荆襄或者建康去了,又怎么会呆在谯郡呢,这里可是“前线”啊。 “不瞒老先生,谯郡……可能会战火四起,实在不是个安生的地方,老先生可愿去洛阳避祸?收拾细软即可,桓氏名门望族,田产等物,在下自会安排的。” 这姓桓的老人,睁大了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很认真的看了一眼,随即幽幽一叹说道:“那就有劳赵将军了,在下一家老小,听从安排便是。” 赵川手里没有拿刀,但他在城内大几千军队不是摆设,如果你要拒绝,那可就得想想如果拒绝的话,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赵大官人没想到的那一层,这位吃了大半辈子盐的桓氏老人帮他想到了。与其扭扭捏捏,最后被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去,还不如乖乖的主动一点,说不定还能换取一点比较好的条件。 老人看赵川来了,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了,他悄悄的退出军营,让下仆赶着驴车带自己回去,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总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赵川其实是从郗超的话语里面得到一个启示。杀人对自己的名声不利,尤其是杀桓温的无辜亲族。但反过来想想,把这些人,以“避难”的名义迁往洛阳,不失为一个自保的妙招。 这些人要是死了,郗超和段思的恶名是逃不掉的,说不定还会受到桓温的暗恨,他们要是稍微聪明点的话(郗超应该能明白过来),就不会追过来。 再说赵川也想要一个好的“示范效应”,如果连桓家的普通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那桓温可就是“失道寡助”了,不需要说,中国古代就是吃这一套。 “上药的时候,要用煮过的刀,轻轻挑开脓包,洗净之后上药,再用煮过的布包好,这样伤口才不会继续溃烂。” 赵川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在那里笨手笨脚的给腿受伤的伤兵换药,连忙过去帮忙示范了一下。他只顾着自己说,等说完侧过头看对方的脸,才发现这女子面若桃李,已经羞得通红,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居然是王穆之! “咳咳咳!”赵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不动声色的走出兵营,王穆之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悄悄的进入一间幽静的院落。 这是江灌给赵川安排住所,没有亲兵守着,事实上,今天如果没有遇到王穆之,晚上赵川也会去找她谈谈。 “我每一天都会想你,又担心事情被桓温那样的人知道,担惊受怕了两年,一路上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来找你,又担心坏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轩儿只是个意外,我……我真的没有准备好。” 王穆之像是发疯一样扑进赵川怀里,小手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一直压抑的情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口,那种差点让她发狂的感觉,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轩儿是晋国的太子,以后会是晋国的皇帝,而我,则是个要取而代之的野心家,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也许这就是我们父子的宿命吧。” 说完赵川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让王穆之坐在自己腿上,两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其实,司马聃已经看透了,他派人来跟我联系过。轩儿的话,或许永远都不能走到前台来,其他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属于他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别说话。” 王穆之低声呢喃了一句,轻轻抱着赵川的头,吻着他的额头,泪水一直流个不停。 “我终于不用再害怕了,谢谢你。” 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王穆之尽情的在赵川身上哭泣,一直到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再也哭不出声来,似乎这一次的哭泣,道尽了多年的委屈。 “你现在更英俊,也更成熟了。”王穆之像一条水蛇,缠着赵川,小手抚摸着他那有些扎手的胡渣子,先是轻吻,后来越来越不满足,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王穆之软软的倒了在了床上,柔媚的眼睛看着赵川肆意的褪去自己的衣衫,毫不反抗…… “大当家,你在吗?是我,孟昶!” 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怕子夜也是有的。夜里的微光隐隐能看到扔在地上到处都是的衣衫,王穆之那冰凉而细腻的肌肤紧紧贴着赵川的胸膛,心跳咚咚咚响个不停。 赵川用手轻轻拍着王穆之笔挺的背脊,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别经年,再次相遇,如流星火雨一样的激情将理智燃烧得什么都不剩下,用身体的语言发泄着不满与思念。玩得实在太嗨了,连时辰都忘记,一直到耗尽所有的力气才停歇下来,两人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这一次两人都极度满足,只不过,若是被人“捉奸在床”,后果不堪设想!赵川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乱。 “我已经睡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传来赵川平静而低沉的声音,他一边回答孟昶,一边快速的穿衣,只是地上他和王穆之的衣服都混在一起,黑暗中赵大官人正手忙脚乱的甄别,以免闹笑话。 “我送郗超回大营以后,对方大概又停留了半个时辰不到,随后大军拔营起寨,一直朝着南面而去,我一路尾随了几十里,直到他们再次扎营,似乎,并没有袭击谯县的打算。” 赵川心中松了口气,那现在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你下去吧,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已经睡了,不见客,多紧急的军情,也先到你这里,你再来跟我汇报,明白了么?” 此刻赵川已经穿好了衣服,顺便也让王穆之穿好了衣服,两人靠在床上,依偎在一起。 “大当家,我明白了。对了,还有件事,有人说皇后王穆之从伤兵营出来就失踪了,但褚太后说她心里有数,不必去找,这件事我要派人去问一下吗?”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褚蒜子的眼睛,只能蒙骗像孟昶这样的愣子,赵川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很闲就跟你家赵娘子写家书去,不要来烦我了,下去歇着吧。” 赵川不耐烦的说道,孟昶一愣,随即说道:“那我退下了。” 等孟昶一走,王穆之幽幽一叹道:“太后果然还是知道了,我也没想瞒过她,只是司马聃尸骨未寒,我这样不守妇道,未免有些凉薄了。” “没事,司马聃早就知道轩儿的父亲是谁,他才会派人来找我。你就像是我寄存在他那里的一件东西,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王穆之将赵川的手掌放在手中摩挲,轻轻问道:“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得光?” “等我得了天下,就没问题了。” “你果然是野心勃勃呢,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害了轩儿还是在帮他。那时候我真没想过会怀上,只是想我破了身就行,没那么多麻烦事了,谁知道竟然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王穆之情绪还好,只是有些忧郁和惆怅。弄来弄去,她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却还是不能光明正大和自己男人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的私会。 万事都无法十全十美。 “接下来,我会送你们回洛阳,然后,轩儿在那里,登基称帝。我会作为帝国的宰相,总揽大权,一如当年的曹孟德。我需要你垂帘听政,配合我行事。” “我都是你的人了,当然是要听你的了,只是,洛阳真的安全吗?” “这天下,本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司马聃是怎么死的?他即使不自杀,恐怕也难逃一死吧?洛阳外患很严重,那些进犯的贼子,杀了便是,有什么不安全的。” 赵川这话说得霸气外露。大炮开兮轰他娘,赵大官人觉得自己掌握核心科技,铜炮之下,敌人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第八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从地理上看,谯郡离洛阳颇远,而且,路也不是特别好走,当然,这是不看水路的情况。 如果看水路那就不一样了,谯郡到洛阳不仅好走,而且速度很快。 从谯县(今安徽亳州)朝着西北进发,沿着城外的运河一路北上,就能畅通无阻的到达封县外的渡口(开封城的雏形),然后沿着陆路走不了多远就能到达荥阳,这里就已经算是赵川的势力范围了。 当初选择谯县这个地方,赵川不是没做过调查的。 一来江灌父子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二来谯县的地理位置极度重要,只有从这里启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荥阳。 这条线一直到宋代,都是黄金水路,封县也因此变成了开封城,在北宋作为黄河水一颗最璀璨的明珠而闪耀着。 三天之后,伤兵的情况大有好转,事实证明,即使是在古代,只要可以得到细心护理,很多看上去必死的伤员也是能救活的,当然,这与赵川的“先进经验”不无关系。 这三天里除了第一天赵川和王穆之胡天海地的玩心肝宝贝游戏玩了一夜以外,其余时候,两人基本上没有碰过面,就算碰面也装作不认识对方。 一个是沉稳镇定,一个是冷若冰霜,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的热情与疯狂,沉迷于男女间奇妙的世界无可自拔。 “有奸情”的两人装作不认识,倒是清清白白的褚蒜子和丁胜整日形影不离,商讨司马轩入洛阳以后的诸多事宜。还有一个最不能忽视的问题。 谢家,谢家还没有表态,陈郡谢氏这一举足轻重的大家族,还没有决定到哪一边。 谢道韫作为谢家长房嫡女长女,嫁给赵川作为正妻,在这个时候,谢氏无论如何也不该不做声了。 事实上,谢道韫已经三翻四次的修书到涡阳,寿春,彭城等地,不知道是因为道路断绝,还是因为谢家根本就不想表态,反正,到最后,这些信件都石沉大海,一个泡都没有冒出来。 “之前,我要你不跟谢家的人走一路,看看吧,其实他们还是不甘心的。入主洛阳以后,不排除陈郡谢氏听调不听宣,除非赵川能够打败燕国的慕容氏兄弟,否则,想让谢家来洛阳那可就是痴心妄想咯。” 前往封县的楼船上,丁胜端着个木盘子,里面居然是樱桃! 樱桃号称是初春第一果,而洛阳地区的樱桃在西汉就非常有名,一直都是皇家贡品,普通平民百姓是吃不到的。 “你最近胃口不好,刚才停船的时候,我到下面去摘的。” 褚蒜子深深的看了丁胜一眼,轻巧的将樱桃放入口中,微酸,她趁人不注意皱了皱眉头,幽幽说道:“你还和当年一样呢,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话说得丁胜一头雾水,褚蒜子也怕气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说道:“对了,你怎么断定,赵川一定会先拿鲜卑慕容氏开刀呢? 关中的苻坚,打起来不是更顺手些吗?我就不信他当年跟着苻坚不清不楚的会没有留什么钉子。” 丁胜轻轻摇头,他是个有见识的人,跟在谢安身边十多年,傻子也会有点智慧了。 他吃了一颗樱桃,终于明白刚才褚蒜子那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认真的说道:“梁子就是梁子,永远都解不开。赵川和苻坚有交情,和慕容垂是死仇,我是他的话,一定先拿死仇的人开刀。” 居然是这样朴素而直接的想法,这让褚蒜子有些意外。 “你那些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不能放到国家大事上吧?” “有什么区别呢?恩和仇,其实都是利益,推而广之并没有什么不同。此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面对丁胜的“歪理邪说”,褚蒜子想要驳斥,却隐约觉得对方论据和论证一塌糊涂,论点倒不至于有问题,赵川拿鲜卑慕容燕国开刀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说不定就在今年。 “大当家,到仓垣城(离封县二十里地,原陈留郡郡治所在)了,石越将军派了一队人马来接应我们了!” 大船上传来孟昶的一声吼叫,丁胜瞬间明悟,原来赵川果真是有所准备的,他大概也考虑过如果不能将大军带回来,那么将褚蒜子一行人带回洛阳也是可以的。 眼前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城池,只怕里面早已是十室九空了。众人下船,搬运辎重,在城外扎营,安顿完一切已经是晚上了。 两个月不见,石越变黑了,脸色也因为风吹也变得干燥中带着微红。 “大当家,幸不辱命,现在荥阳,新郑,长葛,陈县,许都等地都在我军控制之下,招募了一些城卫军守城,只是无法野战。 当地也由大族的族老中选出了县令县尉,局面暂时还在我方控制之下。只不过,黄河南面的要地濮阳,始终在鲜卑慕容的控制之下,我看他们兵力雄厚,又如同乌龟一样坚守不出,于是暂时没有攻打他们。” 仓垣城的签押房内,赵川听着石越的描述,感觉这位将领当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自己吩咐的事情他做好了,自己没说的事情,他也做的有模有样的,能这样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这次,我接到了晋国太后褚蒜子,皇后王穆之,太子司马轩,然后,你继续在荥阳掌控大局,我带他们和八千新军回洛阳整编。” 闻琴弦而知雅意,石越何许人也,精明得要熟透了的人,他压低声音问道:“大当家准备在洛阳干一番大事业了?” “曹孟德做得,我做不得?” 赵川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石越脸上出现一丝喜色,压低了言语中的兴奋说道:“做得,实在是太做得了。其实没有司马轩也是可以的,不过就是稍微有点麻烦。 现在神器在手,有何可惧怕,大当家这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果真是妙不可言!” 石越实在是太明白赵川的憋屈和野心了,这位主公年轻但不气盛,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如同远离娘家又受气的小媳妇。现在终于要出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石越当然也是看得到自己璀璨的前途咯。 “现在还有个问题,如果不立威的话,这个小朝廷维持不了多久,第一战就特别重要,你觉得,打哪里比较好。” 石越把手指蘸了下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邺”字,赵川露出会心的微笑,轻轻点头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此番机会难得,我想……灭燕!”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嘲笑赵川大言不惭,妄图小蛇吞象,但石越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他并不觉得赵川说的有什么过分的。 “燕国看似强大,但内忧外患。国内慕容伟忌惮他那两个叔叔慕容恪和慕容垂,只能将权利下放给慕容平,可足浑常这些庸才。而慕容恪慕容垂兄弟只会更加抱团取暖。 此番和谢家北府军大战,慕容恪跟慕容垂的主力恐怕也是损兵折将,双方矛盾会激化……看上去强,实际上,漏洞太多了。” “而且还有个最致命的漏洞。”赵川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神秘的微笑,把头凑到石越耳边轻轻的诉说了一番,对方随即也是一脸坏笑,两人越笑越开心,最后居然捶起桌子,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很久才平静下来。 “主公若是不提,我还忘了那个淫贼现在怎么样了,原来此人还有这样的妙用,果然是妙棋啊,实在是妙不可言。这下即使慕容垂想不动心思都很难了。要不要我们去加一把火?” 加火?不必了,加火还怎么讨逆罚罪呢? 赵川摆摆手说道:“这事不急,派人密切监视便是。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流言自己就会起来的。有人会比我们更心急。我们若是做了,反而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这样事情就不美了,静观其变就行了。” 石越略略思索了一番,不解的问道:“加一把火不是更好么?流言这东西,有谁能查的清楚呢?” 赵川摇摇头,并没有多说,只是说:“此事我来操作,你千万不可擅自行动。”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登基”所要东西,草台班子就不讲究了,但有些名头是不能少的。 首先,是已经死去的晋国皇帝司马聃的谥号,褚蒜子和司马轩都在,这个命名谥号的权利一定要抢过来。 其次是国号,南面那个也叫晋国,这边就不好再叫晋国了。 只要是一个血脉的皇帝,其实国号改不改都可以。 然而国号相当于说国家就是一个私有房产的“登记”,改朝换代就相当于房子换主人了。 房子换主人总得过户吧,过户就要改国号,完成新的“登记”,从这个角度上说,改国号又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不改不行。 “洛邑是周公旦的封地,周室八百年江山,都逃不脱洛邑的影响,不如就定国号为周,怎么样?” 石越一脸兴奋的问道。 赵川也想改个奇特的名字,比如洛丽塔什么的……不过想想还是石越的主意四平八稳,在褚蒜子那边和谢道韫那边都好说,未来有新人投靠过来,也是脸上有光,不会觉得违和。 “那行,就叫周。”什么北周啊,后周啊,那些都是后人叫的,此时的人,只能叫周,至于后人怎么叫,赵川可管不了。 “国号定了,还有年号,年号叫什么?”石越继续发问。 “我想好了,就叫开元!” 赵川拿出在心里捣鼓了很久,有些骚气还带着梗的年号。 “开元么……开创天地,抱元守一,好年号,真是好年号!”石越当真是要击节叫好。 唐玄宗的年号,能不好么? 赵川轻声说道:“汉班固《典引》曰:厥有氏号,绍天阐绎,莫不开元於太昊皇初之首。开元,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定“开元”为年号呗。 接下来两人把延用官职的制度商讨了下,石越希望延用旧制,保持政权平稳过渡,赵川却觉得,刚开始的时候如果一些问题没处理好,到了后来就有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难以应付。 “我想了一种制度,名为三省六部制,取代原先的九品中正制。 在中枢设立三师、三公、五省,分别为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和内侍。 三师、三公只是一种荣誉虚衔,没有实权。 五省之中,只有尚书、门下、内史三省才是真正的中枢权力机构,秘书省掌图书典籍,职任较轻;内侍省掌侍奉宫掖,委以宦官。 三省则各有明确分工。 中书省,掌管机要、发布政令。 门下省,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尚书省,最高行政机构,总揽六部。至于六部,那内容太多了,夜已深,只怕天亮都说不完,到时候我会召集很多人来商议具体细节的。” 听到赵川的解释,石越心下释然,他还担心赵川只会打天下不会坐天下,没想到对方心中对于怎么执政,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成竹在胸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这样,他石越何许人也,凭什么要对赵川俯首帖耳呢?良禽择木而栖,他石越可不为庸才服务的。 “这么说,大当家,你已经准备好当宰相了么?” “对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奉旨讨逆,谁敢不从?” “但是……为什么要改国号啊。”石越苦着脸问道,他又觉得改国号似乎有什么不妥。你周国为何要管我晋国的官?这样怎么好说呢? 赵川没有多解释,他总不能说东西两晋在中国历史上名声很臭,连带着这个国号也带着晦气。 夜已深,石越也已经离开。黑黑的房间里,赵川看着房梁发呆,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到这个世界已经超过十年了,有悲哀,有喜悦,有幸福,有遗憾,经过了多少磨难,才有了今天,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把握这上天赐给他的最好机会! 第九章 草台班子 夜深了,赵川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却发现谢道韫拿着一本书,点着明亮的油灯,正看得有滋有味。 她看到赵川做贼一般的模样,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些,揶揄丈夫说道:“不去给王皇后侍寝,跑来见我这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做什么?” 自从赵川回洛阳,城内就炸锅了。 传奇太后褚蒜子现身,王穆之和太子司马轩居然也在,很多好事之人已然明白,赵川要发达了……或者,要全家死光了。究竟是哪一个要看他能不能斗得过桓温。 一连几天,赵川都鞍前马后的服侍褚蒜子等人,夜里更是跟王穆之巫山云雨你侬我侬,难怪作为正妻的谢道韫会心中有怨气了。 哪怕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吕不韦和赵姬的事情谁都知道,司马轩是赵川私生子的事情,谢道韫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聪慧而出身大世家的她,很快就领悟过来,对于赵川来说,王穆之和司马轩这块跳板,还真不能少。 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就觉得好过。 “将来总是你当皇后的,她王穆之又不能走上前台,对于一个生来就是要被利用的女人来说,多点真情总会让她好过点吧?” 赵川走过去把谢道韫揽在怀里,对方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又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你这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谁让我倒霉遇到你了呢。”谢道韫叹了口气,她和赵川从相遇开始,彼此间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一起,现在再去嫌弃哀叹,是不是晚了点?早干嘛去了? “明天第一次上朝,草台班子运转起来,想想还真有些荒谬呢,我和桓温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川觉得口渴了,拿起茶壶里水捧着就喝,毫无形象。谢道韫看着他咯咯直笑的,之前心中的抑郁已经一扫而空。反正,未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这就够了。 她眯着眼睛端详着赵川这两年来变得逐渐成熟的脸,比当初更有男人魅力,不由得面色微红,心里如小鹿乱撞。别说什么才气逼人,身居高位才是真男人之类的,那些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货色。 帅哥谁不喜欢,尤其是又帅又有才还有地位还年轻的男人。在洛阳,赵川就是他写的那本《西游记》里的唐僧,是个女人都想来咬一口的那种。 谢道韫特别能理解王穆之为什么被赵川“搞定”,换做她的话,只怕也要沦陷。 “明天你就是周国的宰相了,表面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就是说一不二,看你的语气,似乎还颇有不满?” 看到赵川在一旁意兴阑珊的样子,丝毫没有“人生巅峰”的喜悦,她也不禁感觉有些好奇。 “有些套路用烂了的,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不提也罢。所有的步骤都是假的,偏偏所有人都必须装作这是真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赵大官人的矫情病又犯了,一个人在那里悲春伤秋。谢道韫用纤纤玉指点点他的太阳穴说道:“你啊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现在司马家皇权衰微,不是你赵川,也会有张川,李川,说不定还没你好呢。” “不,是肯定没我好。”赵川一脸正色的说道,说完他和谢道韫两人都大笑起来。 “事实上,我还没有想过怎么退下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天,我真坐上那个位置,等一切走上正轨,也许,我会隐退,带着你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世界真的很大很大。” 他坏笑着在谢道韫颇有些规模的胸前比划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一个球那么大,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一个球。” 谢道韫以为他又是色心犯了说荤话,一脸娇嗔的说道:“想什么呢,我肚子里怀着呢,今天不能侍寝,整天就惦记着床上那点破事,成何体统。” 她也不想想自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矜持的女孩,有时候会比赵川还主动,也会沉溺和贪欢,实在是没有资格教训赵川。 当然,掌握生存哲学的赵大官人是不会提这一茬的。 “明日以后,你还是继续去崇文馆了,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免给人不好的联想。有些事情是约定俗成的,但很多时候也不能太露骨了。 特别是现在,我需要一个‘忠臣’的形象,跟桓温区别开来。” “知道,夫君,你是又要出征了么?” 这个“又”字饱含了无可奈何的幽怨。 “不打一仗,我这草台班子实在是上不来正席,人家直接说褚蒜子是假冒的,真身已经死在台城兵乱之中,你以为桓温做不出来么?” 谢道韫俊俏的小脸上出现一丝阴霾,那淡淡的细柳眉皱成一团,紧紧抓着赵川的手不放。 “放心吧,没事的,不敢说万无一失,不过这一仗我有把握的。我师父王猛不肯出山啊,他一定要我灭了燕国以后才肯出来给我帮忙。 再说慕容燕国现在也在内乱边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了这么多,谢道韫并未宽心,她只知道,战场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则是尸骨无存,谁敢说自己不败呢?但这个时候,“皇帝”司马轩明日就要登基,他是赵川的儿子,就凭这点,赵川就不能怂。 然而慕容垂慕容恪兄弟可是当年冉闵都奈何不了的……自己的丈夫比他们还小一轮,真的没事么? “嫁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比那些整天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坏多了,他们至少不会整天提着脑袋做事。”谢道韫低声嘟哝了一句,却也默认了赵川的话。 “不,你错了。” 赵川盯着谢道韫的眼睛,面色严肃的摇摇头说道:“房子要塌了,谁都跑不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们整日吃喝玩乐,并不能代表安全,恰恰相反,他们是把脑袋放在人家刀口上跳舞而不自知。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清醒的,我能把控自己的命运。你嫁给我比嫁给那些公子哥们要安全得多。当初你若是嫁给王凝之,我敢肯定,或许会安稳几年,但未来的最终结局一定非常惨烈。” 听赵川在这里自吹自擂,一向口齿伶俐,辩论不服输的谢道韫,不知为何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方的话。 “总觉得你是生错了年代,若是汉代全盛时期,或许你就不会整天提着刀了。有时候你回来,老远我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 我总是在想,你杀人无数,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杀,这样心里才好受些。” 谢道韫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对方拍拍她的头说道:“马上出征燕国,又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但是大破是为了大立,为了将来日子好起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你要理解为夫我。” “知道了,睡吧,我想你了。”两人躺在床上,谢道韫一直用手指摩挲着赵川下巴上的胡渣子。她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谢家现在也没有投过来,很多事……说了还不如不说。 “放宽心,谢家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嗯。”谢道韫轻轻哼了一声,往赵川怀里拱了拱。 洛阳城这么晚还没睡的不止赵川。一直在洛阳书院教书的王猛,也是彻夜难眠。 一别经年,想当初他孤身入桓温大营,与对方恳谈,结果,自己没有选择跟桓温一路。 现在,他却站在了桓温的对面,看着自己的“徒弟”一步步获得权势,另起炉灶,眼看就要成气候,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景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在批改那些孩儿的文章吗?” 贞娘从背后抱住王猛,嘴唇已经在对方脸上亲上了,她在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自明。 “贞娘,坐,问你一些事。” 按往常,此刻王猛应该将贞娘就地正法,讨论一下房事的新乐趣,但今天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贞娘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疑惑的看着丈夫不出声,稍微有些局促。 “你比赵川大些,他怎么到你家来的,后来又怎么样,你把来龙去脉跟我讲讲。” “赵川是个乞丐,然后到我家来乞讨。你知道的,我父亲嫌贫爱富,不想请小厮,就收养赵川在店里打杂。当时他来的时候,真是笨的没边了,什么都不会做。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就聪明得让我都有些畏惧起来。” 贞娘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下她所知道的赵川的往事,果然跟王猛想的一样,这厮并没有学过什么东西,似乎是……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甘罗十三岁当宰相,传说也是生而知之,但赵川这样神奇的白手起家,那就有些妖孽了。 “现在司马家的小儿当皇帝,我才不愿意出山。如果哪天赵川取而代之了,那时候我才会给他来帮忙,你懂么?” 王猛意味深长的问道。 贞娘摇摇头,很显然,这种军国大事,她不是很懂。 “如果我想投晋国司马家,十年前就可以成行,官拜宰相不至于,但是作为大员,为政一方还是毫无压力的,你明白么? 等赵川取而代之的时候,我又要站队,受到人们的指摘,将来史书上会怎么评价我这个人?” 现在出山,将来就存在一个“站队问题”,说不得还得出主意对付那些晋国的遗老遗少,卫道士什么的。但等赵川取而代之以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这正是王猛所顾虑的地方。 他还不想弄得自己一身污浊。若是现在入场,将来史书上肯定会说他是赵川的“谋主”,司马氏的灭亡有他一份功劳什么的,这并不是很荣耀的事情。 “夫君,我觉得,赵川现在身边缺一个主持大局又可信的人。你早点入场,早点占住了位置。若是等赵川取而代之了,他身份不一样,想法也会不一样。 别人会认为夫君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反正你和赵川有交情,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说道的,还不如依照本心,最好是能立个大功,这样至少现在没有人嚼舌根。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不是还有我们的儿子镇恶吗?你不是要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他吗?” 贞娘说完,发现王猛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怯生生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王猛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老夫读了几十年的书,见识竟然还不如一个妇人,真是羞煞我也。” “你那是当局者迷而已。我说的都是人之常情罢了,就算你赋闲在家,又有谁会把你当一个普通的儒生呢?” 贞娘走到王猛背后,给他捶背揉肩,两人很是亲密,并未因为文化层次差异太大而有所隔阂。 “老夫就是喜欢你懂事,识大体。走,就寝咯。”王猛了却一番心事,笑呵呵的将贞娘拦腰抱起,吹灭油灯,红浪翻滚,闺房之乐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二天,洛阳宫的一间偏殿内,“群臣”聚集,除了在荥阳的石越外,孟昶,刘轨,窦韬等将领都在,就连“反正”过来的孙无终,田洛,江灌父子,邓遐等人也都悉数到场。 众人都穿着晋国中枢朝臣的衣服,装模作样的在大殿内分两边站好。 三岁不到的儿皇帝“司马轩”继位,太后王穆之摄政,赵川被封为辅政大臣,宰相,总揽朝纲,摄取了一切权力。 其余诸人各有职位指派,不过也没人会当真,毕竟这只是个纸糊的草台班子朝廷而已。 在内侍抑扬顿挫的朗读声中,种种谜题被依次揭晓。 定国号为周,与晋以示区别。 新国不存在旧年号,定今年为开元元年,象征新潮新气象,开鼎革新。 给司马聃定谥号为晋悼帝,以表哀伤惋惜之意。 周国定都洛阳,治下含京畿(洛阳地区),河东,荥阳,许都等地,实行从未有过的“三省六部制”,优先从洛阳书院选拔官员,不再接受世家推荐。 赵川的“草台班子”,终究还是搭建起来了。 第十章 进击的帝王 在赵川那一世的历史上,当慕容俊病逝后,太子慕容伟即位,临终前,慕容俊“托孤”慕容恪,并且说“若不济,彼可取而代之”(怀疑《三国演义》借鉴此处),但被慕容恪严词拒绝。 同年二月,可足浑皇后成为皇太后,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宰相),总揽朝政朝政;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 同年三月,慕舆根密谋杀死慕容恪和慕容垂兄弟(事后的说法,很难说这是不是政治斗争,反正死人不会说话),反被对方杀死。连带他的党羽也一起完蛋。 趁此机会,慕容恪以慕容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兖州牧、荆州刺史,镇梁国之蠡台,将他正式拉入政坛高位。 随后就是慕容垂帮助慕容恪攻克洛阳,掠地两淮,天下震动! 只不过,这一世,慕容俊的布局完全被破坏掉了。 慕舆根这个重要的平衡力量,因为提前叛乱被杀死。 慕容垂因为平叛有功,也提前上位。而慕容评因为失去了信任,权力大幅缩水,倒是慕容伟,比那一世更睿智也更努力,掌握了很大一批忠于他的军队。 少了这么多中间人物,叔侄两人的矛盾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少了抱团取暖的必要性,而放大了不少。 格局变了,相关人物的实力此消彼长,再加上慕容垂得知慕容伟中了西域“邪术”不能人道,太子慕容松是小可足浑氏与高玉的野种,他当然不会继续老老实实的听话了。 这皇位慕容伟坐得,难道他慕容垂就坐不得么?慕容伟这只不能下蛋的鸡,有什么资格霸着皇位不放? 新仇旧恨,想起来原配段氏的惨死,慕容垂就不能克制,野心开始膨胀起来。 高弼,燕国典书令,芝麻绿豆的小官,然而为人却颇有见识。 慕容垂此番回到濮阳,他就孤身前来投靠,因为邺城已经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嗅觉敏锐的高弼察觉到,慕容伟这条船,有可能在风浪中沉没,所以他遁了,良禽择木而栖,他选择了慕容垂这一边,至于为什么不选慕容恪,因为对方是个“老好人”,喜欢“和稀泥”。 跟着这样的人,很难飞黄腾达。 在邺城流传的谣言虽然没说皇后小可足浑氏的“奸夫”是谁,但这一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细节,时间都不缺,相信的人不在少数。 邺城里的权贵,相信每一个都在没事的时候,对美艳的皇后小可足浑氏究竟在哪个幸运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而津津乐道。 同时暗恨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神秘人传来的消息,有内侍在邺城皇宫里看到慕容伟将小可足浑氏毒打了一顿,关进冷宫“面壁思过”,对外则宣称“身体不适”。反正不管怎么样,可足浑皇后已经很久都没露面了,这是骗不了人的。 同时,直属于慕容伟的暗卫,在邺城疯狂行动,大肆抓捕“可疑人等”,逮捕了很多喜欢“嚼舌根”的人,并下狱。一时间邺城的监牢人满为患,很多无辜躺枪外地人也被抓了进去。 就是慕容垂派出的亲信也有些落网的,不过他们是死士,是绝不会招供的。 其实那些死士招供与否都已经没太大关系,毕竟,跟皇权有关的事情,往往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对方怀疑就足够了。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早就知道这一切就是慕容垂的阴谋。 谁是最大受益人,谁就是最大嫌疑人,有动机,就足以说明一切。 现在慕容垂带兵返回,屯扎在与枋头一河相隔的濮阳,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流言是怎么回事了。本来慕容伟继承皇位就很勉强,现在的政权合法性,更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至少在下一个孩子出生前,无法解除。 政治的动物,活下来的都是深谙生存直觉的,傻子早就坟头草丈五了。 小可足浑皇后是不是真的偷人,慕容松是不是野种需要另说,但是,这位来势汹汹的皇叔,可不是为了“秉公处理”这些家务事而来的。 局势波谲云诡,人心浮动之下,慕容垂的动作就更引人关注了。 “主公,邺城内人人自危,已经不少人下狱了,可足浑太后现在气急败坏,生怕你回去呢。” 濮阳一间幽静的院子里,高弼陆陆续续说了些邺城的见闻。 “这么说来,如果我孤身入城的话,肯定是有去无回咯?”慕容垂脸上阴晴不定,人算虎,虎亦算人,他想搞掉慕容伟,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何尝不想干掉他呢? 如果只带着几个亲卫入邺城,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现在慕容垂有两个选择,其一,等慕容恪带着步军返回,两人合兵一处之后,再带着大军过河,相信枋头守将不敢造次。 然后在慕容恪的调停下,让慕容伟自己宣布“禅让”给慕容恪,慕容恪当几年皇帝之后,再让给自己。 这条路现在看起来比较稳,几乎没什么风险,但唯一需要确认的是,以后的矛盾将转移到自己和四哥慕容恪身上,还是一轮新的争斗,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条路嘛,那就比较有意思了,现在直接派兵攻下邺城,逼迫慕容伟“禅让”给自己,等慕容恪回来以后,也只能接受这样的既定事实了。 慕容垂觉得以慕容恪的性格来说,妥协的可能性很大。 这种方式,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打败枋头的驻军,之后如何顺利的控制邺城! 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枋头守军的将领是可足浑常,那可是可足浑太后家里的亲戚,说是死忠也不为过。还有祭酒高玉,他是小可足浑皇后的奸夫,难道高玉会让自己回去杀他儿子么?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慕容垂摇头感慨,看来一场恶战是难以避免了。 “你觉得,该怎么办比较好?”慕容垂沉声问道。 很多时候,上级问下级的意见,并非是要你出主意,而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却不能说服自己,他需要找个“外人”来说服自己应该这样做。 显然,高弼就是个会揣摩“上意”的人。他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说道:“君可知春申君典故?” 慕容家族汉化颇深,这跟燕国国内的鲜卑贵族有所不同,《史记》当然是读过的。不过他听了高弼的问题,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此话怎讲?” “太史公曰:初,春申君之说秦昭王,及出身遣楚太子归,何其智之明也!後制于李园,旄矣。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 主公当初剪灭慕舆根叛乱,出力良多,又夺回龙城(今辽宁朝阳),可谓是劳苦功高。只是,现在不是拼功劳的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主公要是再不动作,只怕可足浑太后那边,会发难对付你!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主公不可不慎啊。” 绕了一圈,慕容垂总算明白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不得自己墨迹了。 “好,明日整顿一天,后日清晨,渡河,夺枋头大军兵权!”慕容垂握了握拳头,他终于还是作出决断,不能再拖延了。大军发动,也不是说走就走,至少还要准备一番,你怎么确定慕容伟不是已经动手了呢? 高弼抚掌笑道:“宿卫军(屯扎于枋头的慕容伟亲军)虽然装备精良,但人心未附,现在还不足为惧。不如明日夜晚强行渡河,一定出乎对方预料,有心算无心,胜率颇高,主公以为如何?” 枋头易守难攻,又没有高大城池,就是个水利枢纽和繁忙渡口而已。慕容垂觉得,只要拿下了枋头的宿卫军指挥权,一切疑难就会迎刃而解的。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便各自回府休息去了。 夜里,慕容垂做了一个美梦,他终于报复了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在梦里,可足浑太后变成了当年自己迎娶段氏时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嫂子,跪在地上求饶,舔自己的脚趾。 他粗暴的撕烂对方的衣服,强行凌辱对方,忽然感觉到有个视线在看着他,一回头,居然是死去了两年的慕容俊,这让他更兴奋了! 心中满满都是报复的快意!他要把可足浑太后那个贱女人的肚子玩大,然后再赏赐给自己的部下,亲兵,轮流享用!让这个女人成为人尽可夫的贱货! 想起当年段氏在监牢里跟他所说的:“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慕容垂的心就在滴血! 他睡在床上翻了个身,眼泪就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即使可足浑太后再惨,他深爱又死去的原配段氏也回不来了。 “主公,主公!快起来,快起来!出大事了!” 高弼猛烈的摇晃着慕容垂,等后者醒来才发现,他的亲兵几乎人人带伤,都涌到屋子里了。 “出什么事情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呢?” 慕容垂被打搅了美梦,心情不悦,但他还知道轻重,也察觉得出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主公,快走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濮阳城门,现在宿卫军已经攻破濮阳,到处都在打斗,我们都是骑兵,在城内根本发挥不出优势来,不如先撤离濮阳,向南面退却,跟丞相的兵马合兵一处再说!” 高弼焦急的说道,已经顾不得形象,几个亲兵手忙脚乱的给慕容垂穿好盔甲,喊打喊杀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世事无常,当你正打算打老虎的时候,老虎已经冲进你家院子,开始大开杀戒了,想想还真是有些讽刺。 “走,陪我冲杀出濮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慕容垂铿锵一声拔出佩剑,带着众亲卫冲出院子。 空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叫喊声音,有鲜卑语的,也有汉话的,混杂在一起变成让人瞠目欲裂的噪音,但是慕容垂无暇顾及这些。 是谁打开的城门?为什么守军没有警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被自己所知的事情? 慕容垂脑子里一片混乱,凭着记忆,朝着安顿马匹的校场跑去,时不时就会遇到从城墙那边败退过来的溃兵,他带人杀了一些不听话的,又收拢了一些人,总算凑足百余人,看上去也不那么寒碜了。 校场的马匹基本完好,没有被波及,喂马的奴仆,早就在第一时间骑马逃走,顺便将所有战马的绳索都解开了,有些马受惊了,到处乱转又出不去围栏,弄得这里乱七八糟的。 不过还好,敌人没有打过来,事实上,慕容垂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对手是不是慕容伟的宿卫军。他只是听高弼这么说,才觉得是这样,现在想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慕容垂环顾四周,麻麦皮,高弼人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赵川跟对方闲聊时,那家伙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孤身来降,不带家小,是为诈降!” 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就中了慕容伟的反间计呢? 慕容伟什么时候有这么聪明了?这计策看起来不起眼,平时自己肯定不会上当,但各种因素混合在一起...简直天衣无缝! 慕容垂心中满是悔恨,自己的那个“美梦”,只怕真是反的! 此刻已经有宿卫军的人发现了他们这伙人,慕容垂高声喊道:“快抢马,出了城门再说!” 他没有说出城后应该去哪里,心里也是存着溃兵帮他吸引火力的打算。 说干就就干,慕容垂翻身上马,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坐骑了骑着马就一路飞奔。他们这百余号人一路拼杀,到了南门的时候,死得只剩下十余骑,眼见英雄陌路,一代将星就要陨落在此。 “大帅,快逃,我来挡住追兵,守住南门,您一路南下去找丞相吧!” 南门守将名叫破野头,他手下几百号人,建制还算完整,看到慕容垂来了大喜,连忙将城门打开,让对方逃了出去。 追兵渐进..... 第十一章 郑伯克段 慕容伟穿着青色的铠甲,肩膀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狰狞的虎头,眼睛上还镶嵌着宝石。 这是他听从高玉的建议去弄的,效果还可以。高玉对于杂学十分精通,旁门左道的东西层出不穷,慕容伟也不知道哪个师父能教出这么“奇葩”的徒弟。 虽然只是装饰,但平添了几分威严气质。没有战绩,衣装来补,为了营造自身形象,慕容伟可谓是煞费苦心。 用其他方式来弥补因为战绩不足所欠缺的威望,这不算什么创举,当年韩信没有战绩,自知不能服众,萧何月下追到韩信后,这位千古名将也不愿接受刘邦的任命。 于是萧何这样对刘邦说:“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 简单的说就是庄重产生威严!所以刘邦只能修筑点将台,然后封韩信为大将军。 所以在这个年代,你是不能忽视外表,装扮这样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因素。精致而狰狞的盔甲,能提高穿戴之人的威慑力,这不是什么江湖传说,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高玉在左,可足浑常在右,身后跟着一大堆披坚执锐的步卒跟随,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慕容伟看上去意气风发,毕竟,这一仗是他赢了,而且有心算无心之下,赢得还挺漂亮。 众人杀到濮阳南门,这里到处是尸体和血迹,城门也被烧毁,“自己人”杀起来,并没有看到什么怜悯和留手,城墙上也是一片狼藉。 目前还能站着的就仅剩下自己这边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慕容垂断后的军队全部阵亡,无一活口。 这一战是宿卫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战,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其骁勇善战,真要说的话,那便是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慕容垂低估了慕容俊留给儿子的“遗产”,军中很多中级军官都是暗地里支持慕容伟的,特别是当慕容伟中了“邪术”,不近女色开始“励精图治”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如此年轻的明主,没有不效忠的理由。 邺城的禁卫军,一直都是一支绝对终于慕容俊的军队,这次慕容伟借着整编宿卫军,将其作为骨干,吸纳了很多优质兵员,并将老弱裁汰到邺城郊外的“破虏军”,现在破虏军明摆着是个“垃圾回收站”,士气低得吓人。 不过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投诚”过来的高弼了,如果不是他骗取了慕容垂的信任,如果不是他派人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宿卫军攻下濮阳谈何容易? 而这毒辣的计策,却是高玉一手策划的,至于他背后有没有听命于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玉,抓到慕容垂了么?现在情况怎么样?” 慕容伟沉声问道,他表情冷峻,似乎并没有击溃对方的喜悦,当了两年皇帝,现在他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心情很放松,然而不抓到慕容垂,一切都是虚的。 现在是内战,又不是对付晋国,在战斗中杀敌数量的意义并不大,没抓到慕容垂就是失败。 “没有,但有俘虏说看见他从南门逃走了。 我觉得,现在抓不抓慕容垂已经没有关系,中枢大义在手,直接宣布慕容垂叛国,然后等慕容恪回来,跟他商量就行了。 失去了军队的慕容垂,就像是没有了爪牙的老虎,也就那么回事了。 此番激战燕国伤了元气,所以慕容恪为了顾全大局,会妥协的。毕竟,他不会让慕容家的权威旁落,邺城内盯着皇位的人很多,那些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可都惦记着呢。” 高玉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嗯,说得有道理,也只能如此了。慕容伟对高玉的建议深以为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可以对慕容垂痛下杀手,但是却不能对付慕容恪! 燕国还很需要他这位叔叔来主持大局,妥协是不得已的事情。 慕容伟点点头说道:“高玉,你的脑子确实好用,欲擒故纵,慕容垂果然上当了。 皇后她确实受委屈了,但这是值得的,不假戏真做,慕容垂又怎么会上当呢?” “太子身份,起居注早有记录不容置疑。事实上,慕容垂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就是微臣给他通风报信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微臣只好编排自己与皇后有染。不然他人被诬陷,以死证清白可就糟糕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慕容垂会那么容易上当。” 高玉面不改色的说道。 世界上最难相信的就是真话,他这一手玩得很是娴熟。慕容伟大概也想不到,有人胆子会这么大,直接把真实当做谣言来散布吧。一旦事百,高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实上,本来慕容伟是有些怀疑的,因为他看得出来,小可足浑氏不讨厌高玉这个人。 但从怀孕时间看,小可足浑氏确实跟自己有过房事,这种事做不得假,而且那时候高玉也没机会接近小可足浑氏。 或者换句话说,慕容伟不敢想象慕容松不是自己儿子,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他当真是不敢想象。慕容伟宁愿下意识的相信小可足浑皇后的清白。 在没有解除“邪术”以前,他不会去深究这些事情。目前不能人道,不能生育,这是他的致命伤,唯一能做的唯有隐忍。皇后小可足浑氏和太子慕容松,对他而言很重要,这是执政合法性的基石。 就算小可足浑氏生的是孽种,但在慕容伟心中,慕容松不但不是自己的耻辱,反而是一道坚实的护身符。试想,万一慕容松死了,那下一个太子怎么办?已经不会有下一个太子了啊! 在濮阳城转了一圈,俘虏已经被收拢,宿卫军的士卒们忙里忙外,在慕容伟面前晃来晃去的,让这位少年皇帝颇感无聊。 “说说看,我只是交代你去办这件事,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你真能做成。说说看,你是怎么做的?邺城的流言也是你的手笔么?” 慕容伟本身就是少年心性,心机虽然深沉,但城府是远远比不上高玉这样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江湖,他也很好奇,慕容垂何等样人,为什么这么浅显的计谋,他都会入套呢? 高玉平静的拱拱手说道:“除掉慕容垂,最困难的不是他手里那些骑兵,而是在于慕容恪。陛下应该知道,慕容恪掌管燕国军政大权,他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慕容垂,平衡各方势力。 要想除掉慕容垂,就必须把他们兄弟二人分开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慕容垂自己故意撇开慕容恪。除了夺权,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他独自带兵回邺城。 只要他独自带兵,有不轨的迹象,我们就能借题发挥了,相信到时候丞相(慕容恪)也无话可说。” 慕容恪处事公正,他也必须一碗水端平,不然燕国国内矛盾重重,难保不会在什么时候大爆发。慕容垂若是被皇帝慕容伟抓到谋反的“罪证”,那慕容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然他就无法在丞相的位子上继续呆着,毕竟,慕容伟也要防着慕容恪篡位,这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实际上是很微妙也很敏感的。 慕容伟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对高玉的眼光大为惊叹。 燕国朝局复杂,各种矛盾交织,三言两语难以尽述。 就势力来说,有鲜卑贵族一系的,有汉人世家一系的,还有慕容家的皇叔,还有喜欢干政的可足浑太后,甚至还包括内迁的丁零族(依附于燕国)等等。 鲜卑与汉人的明争暗斗,皇室内部倾轧(指慕容俊一脉与慕容家族其他“皇叔”),世家与平民之间的铁幕……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尽这些是非。 能从这些纷繁复杂的关系当中,厘清并找到最关键的一环,当真是不容易,高玉是个人才。 慕容伟在心中暗暗对此人有个更高的评价。 看到慕容伟不说话,高玉还以为他不理解,继续说道:“陛下占据的是大义,既然是大义,那就不能让小人钻空子,要牢牢把握大义的旗号。 慕容垂回来密谋政变,本身就是谋反,陛下先发制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其实还是在于怎么引诱对方先犯错。 如果慕容垂真的孤身入邺城,他又在任城击败了谢石,立了大功,将其诛杀或者下狱,则显得陛下妒贤嫉能,不能容人。 两相对比,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再说了,以慕容垂的奸诈,他是不可能让自己立于危险之地的。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们这样既掌握了慕容垂谋反的证据,又一举将其势力剪灭,何乐不为?只是可惜……” 高玉又叹了口气,似乎颇为不甘。 慕容伟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慕容垂为了防止我翻脸,早就把他的家眷安置在军营当中,此番并未搜到,很显然他们是随慕容恪一起行动的,到时候,还是得跟我那个好皇叔谈谈。” 为了不让自己的家眷成为人质(两个儿子慕容令、慕容宝),慕容垂早就让二人跟随慕容恪行军打仗,为什么不跟着自己,那是因为害怕一家人被一锅端了。 果不其然,现在这一招起作用了。 “走,高玉,可足浑常,带兵回枋头。等着我那好四叔来枋头找我。” 慕容伟把身上的大氅扔给高玉,兴奋的说道:“赏给你的,等班师回朝后另有封赏。” 说完转身就走了,只剩下高玉和可足浑常两人面面相觑…… 洛阳城外人山人海,不过秩序井然,气氛甚至有些肃杀。 赵川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一队队的驽马拉的车厢,都用黑布蒙着,不知道里面是何物。穿着皮甲的士卒一个方队一个方队的出了东城门,看上去颇为壮观! “太后驾到!赵丞相接旨!” 内侍的鸭嗓子大叫了一声,一辆黄色帷幕盖着的马车,停在路边。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今丞相兼大将军赵川率军抗击北虏,特赏府邸一座,良田千亩……” 随着内侍抑扬顿挫的声音,众人都是感觉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从来都没在建康朝堂上混过,对于这些“正规军”的玩法还不是很捻熟。平日里赵川的军令也是十分通俗易懂,没有这么“矫情”。 圣旨通篇废话,大意是赏赐赵川宅子和土地,让他奋勇杀敌云云,等凯旋而归之后,将士们皆有封赏之类的。 行军的队伍早已停下来,念完了以后,赵川翻身下马,微微弯下腰,双手接了卷成卷筒的黄色帛书,态度略有些倨傲。 王莽谦恭未篡时,稍微倨傲点是正常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才是在演戏,赵大官人对这个分寸拿捏得很好。 “谢太后恩典,臣定然不负众望,奋勇杀敌,驱逐北虏!” 赵川来到马车前,拱手行礼。 王穆之掀开帷幕的一角,看到赵川跟自己眉目传情,面色微红,放下帷幕轻声说道:“兵凶战危,赵丞相一路保重。” 赵川再行一礼,转身离去,再不走他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昨夜这位冷艳的“太后”,热情的让自己难以招架,一番云雨过后两人连手指头都要动不了,很多和谢道韫在一起都放不开的事情,两人全都一一尝试过了。 现在他们居然衣冠楚楚的在这里惺惺作态说着场面话,赵川不禁感慨,衣服真是人类最神奇的发明。之前还交缠不休,难以不愿意离开对方的身体,套上衣服之后就人魔狗样,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不着边际的官话。 衣冠禽兽的本质含义,赵大官人此刻都是深有体会了。难怪当年吕不韦舍不得赵姬了,征服带着皇权身份的女人,那滋味确实是不同的,这与美貌无关,与虚荣有关。 “呜!呜!呜!”三声低沉的号角响起,赵川挥挥手,翻身上马,队伍继续前进,很久之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整编过后的两万精锐,将会在荥阳跟石越回合,目标,燕国首都邺城! 第十二章 主持“公道” 对于逃亡的慕容垂来说,命运转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圈之后,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起点。 妻子段氏下狱,生死一线,自己兵权被剥夺,圈禁在吴王府内不能动弹……一切似乎改变了不少,但唯一没变的是现在的处境跟当初比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滔滔河水的奔流声在耳边回响,黄河的气魄让人望而生畏,慕容垂跪坐在松软的泥土上,看着幽暗将黑的天空,心思百转千回。他已经走累了,精疲力尽,哪怕现在慕容伟的人马追上来,他也不打算再逃跑了。 中计,被人暗算,战败,奔逃,慕容垂想起那个差点就强行得到长安君身体的夜晚,对方衣服都被自己撕烂,却敢一跃而起跳进黄河,宁愿玉碎不为瓦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也有这样的勇气。 可是,当时长安君都能给自己一记“断子绝孙脚”,而现在自己想给慕容伟致命一击,哪怕是玉石俱焚,都完全做不到。 出了濮阳南门以后,狡猾的慕容垂并未直接南逃,因为他知道,追兵一定是朝着那个方向仔细搜捕的。于是他遣散卫队,让他们独自逃命,自己则是从某个士兵尸体上扒下来一套带着血迹的衣服,直接穿在身上。 他舍弃了马匹,因为马蹄印太深,很容易被敌方斥候追踪到。孤身一人,悄然潜行,沿着黄河岸边一直向东,慕容垂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摆脱掉了追兵。 只不过,慕容恪到底在哪里?他的大军到底来了没有?慕容垂的心像是放在火炉上炙烤一样。 “大帅!可算是找到您了!慕容伟已经撤兵回枋头了,咱们还要回濮阳么?” 慕容垂的一个亲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居然还骑着马匹,想想都有些惊奇,在追兵的围捕下还能骑马来找到自己,莫非自己手下新收不久的亲兵是神仙么? “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逃脱的,其他人呢?”慕容垂的声音很低沉,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弄明白了。 亲兵翻身下马,拱手说道:“丞相已经到了濮阳郊外,事实上,慕容伟并没有派兵追赶,我们这些一路朝南面奔逃的人,迎面遇上了丞相的斥候,说明情况后,他便带着大军火速的赶往濮阳了。” 艹!聪明反被聪明误! 慕容垂被亲兵的遭遇噎得说不出话来。若是自己当时带着这些亲兵一起南下,说不定现在已经吃上热饭,喝上热水了,哪里还会像个孙子一样东躲西藏好几天? 谁会料到慕容伟根本就不追击他呢?那厮到底是在想什么? 慕容垂像是吃了一大盆绿头苍蝇,心中恶心得不行。自己一直都在瞎折腾,白白浪费气力。 三分人为,七分天命,慕容垂心中感慨,他的命真不好,甚至连长安君的都不如。 长安君跳了黄河之后,被冲到岸边,然后被人救走。不知怎么的居然跟赵川搅到一起去了,当了对方的侧室夫人,现在儿子都生了,听说很是受宠。 这便是慕容垂所知道的情况,这女人何德何能,为什么上天会这样眷顾她?而自己却在功成名就的前一天,莫名其妙的失败?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慕容垂叹息了一声对亲兵说道:“走吧,带我去见丞相。” “喏!大帅请上马,在下来牵马。” 慕容垂骑上战马,亲兵前者缰绳,一走一晃之下,他上下眼皮打架,连日来的恐惧和担忧暂时离去,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一样来袭,他竟然坐在马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深夜,荥阳城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外,苏蕙拿着最新的军情战报,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而房间里可足浑岚(长安君)那幽婉中透着兴奋快乐的叫声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传到她耳朵里来。 “唉,越来越不像话了。明知道是打仗,还让这狐狸精跟着一起出征,以为她套个亲兵的衣服别人就认不出了么?” 苏蕙叹了口气,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她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穷人家的孩子这么大都出嫁了。 以前无意间偷看过长安君跟赵川行房的她,也知道那些事情是在干嘛了。 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苏蕙梦见自己变成了长安君,然后跟赵川在一起做那些羞人的事情,醒来以后脸红心跳个不停,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觉醒了一样。 很久以后,房间里的声音消停了,油灯也熄灭了,这是苏蕙最见不得赵川的地方,夫妻间那种事情,你喜欢怎么玩都行,有必要点着灯么,害臊不害臊? 正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赵川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来了,直接就坐到另一张石凳上,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不说话,额头上的汗都没擦干。大概,他早就知道有人在院子吧。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带军出征,本来带着女眷就是大忌,结果你还……夜夜笙歌的,真是拿这几万大军的人命开玩笑!”苏蕙的语气里颇有怨言。 “光开车不行,偶尔也要修修车的,这些你不懂的。” 赵川摆摆手,在他心中,苏蕙乃是小屁孩一枚,怎么能理解夫妻之间的这种“大事”呢。丈夫是有义务在身体和心灵上让妻子满足的,既然长安君今天兴致来了,主动洗白白了在被子里等着他,那一番云雨自然是水到渠成。 长安君若是不想,赵川也不会急色的吃掉她,哪怕即使那样她也不会反抗还会顺从的配合。 这些夫妻间的事情,讲究情趣与身心的快乐,苏蕙这种年纪和阅历怎么会理解呢。 “算了,你这个人不挨打,是不知道疼的。看吧,最新的战报,慕容伟突袭濮阳,夺了慕容垂的兵权,然后返回枋头严阵以待。 至于他们之间内部要怎么玩,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就是了。” 苏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所谓的说道。这是大事,但不算紧急军情,需要赵川一个人安静思考后才能做判断。 她把一张字条递给赵川,结果对方根本不接,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不用给我看,已经知道了。密切关注慕容垂的情况再做打算,目前大军先在荥阳操练再说。” 苏蕙以为是赵川色迷心窍,要跟长安君在荥阳整日做那些羞羞的事情,她生气的锤了下石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怎么可以这样沉迷女色?我承认长安君是长得很出众,但是……”苏蕙还要说下去,却见月光下赵川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妖怪。 “能和可足浑太后说上话的人,目前仅有长安君一人而已,所以我才带着她出征。至于你想的那些事,这是我作为夫君的责任,并不是我在为自己的好色找借口。 燕国现在已经在内讧了,我带着人马上去,只会让他们团结起来。一动不如一静,这跟长安君没什么关系。” 赵川平静的解释道,这本来也是事实而已。 苏蕙面色一红,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她也知道,长安君不像是赵川其他的妻妾,会那么含蓄。 她直来直去的,想男人了就直接到赵川那里,拉着对方就要行房。今天这事,还真不能怪赵大官人好色。 “行了行了,你以为我喜欢管你这些破事啊,还不是看着那些无辜的将士面子上。” 苏蕙刚起身,小手却被赵川拉住了,她用力挣脱了几下,对方没有放手,她也索性不动了,任由自己的手被牵着。 “褚太后,哦,现在是太皇太后了,赐婚你我,等灭了燕国之后,我就会娶你过门。”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苏蕙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一天,就这样来临了吗?不想答应,也不想拒绝,更不是无所谓,反正就是……感觉非常古怪。 那种感觉像是嫁给自己的嫡亲大哥一样……虽然赵川跟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你现在需要一个名分,这也是在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如果看上了谁,我会放你走的。你十八岁生辰以前,我都不会碰你。五年的时间,足够你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我……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 苏蕙把手从赵川手中抽出来,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院子,像是个差劲的逃兵一样。 这些年,赵川就像她的朋友,伙伴,上级,乃是兄长和父亲一样的复合角色,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形容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是什么角色。苏蕙只知道赵川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却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重要。 没有赵川,她就像离开空气的人一样,片刻都不得安生。赵川在的时候,又仿佛空气一样,无色无味的让人习以为常。 苏蕙在赵川面前没有伪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控制自己的脾气,哭了也有人来哄。忽然间她就要变成跟长安君一样,将来甚至给对方生孩子……这种改变让她不知所措。 苏蕙离开以后,赵川对着厢房的门淡淡说道:“人都走了,你还在那里偷听有什么意思呢?” 门推开,长安君穿戴整齐的走出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那个脚底按摩,弄得人魂都要飞了,昨日你和我亲热的时候,我也没像今天这样激动啊,你都不早点说,害我在苏蕙面前丢人。” “你倒是说起我来了,只是你为什么要戏弄苏蕙呢?”赵川走过去,轻轻的捏着长安君的肩膀,对方像一只小猫,把头靠在他身上,一脸享受模样。 “川哥哥别走,川哥哥我喜欢你,别走。 她以前睡觉的时候说过这样的梦话。苏蕙可能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快刀斩乱麻,你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一切定下来就好了。给她点刺激,可以帮助她下决心。” 赵川听到长安君的话,半天都没出声,很久之后才是一声叹息。长安君略有不满的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她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前,最后落到一场空。 别家女孩玩耍的时候,她整日沉浸在阴谋诡计之中,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她自己么?” “你这是在为她主持公道?” “差不多吧,习惯了你这样的男人,换了其他人成为她的丈夫,都会让苏蕙生不如死。你不明白你有多特别么?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舒服,不是因为锦衣玉食,也不光是床笫之欢,而是……那种难以描述的自在还有尊重。” 长安君站起身,抱着赵川的腰。那大而明媚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温柔的秋水,摄人心魄,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赵川。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到了快要疯狂,我怎么会和那么多女人分享男人呢,实在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啊。苏蕙已经在这个坑里了,只是她还没明白过来而已。 她是个好人,将来至少不会害我,这样就值得我帮她了。” “美人恩重,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赵川把长安君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两人都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觉得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已然消失不见。 “川,今夜爱我好不好,我觉得会怀上。”长安君在赵川耳边轻柔的说道。 “嗯,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跟你说些悄悄话。” 赵川一把将长安君抱起,两人就进了厢房。 “知道吗,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大球,东面一直走,就到了海边,然后可以看到很多小岛。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可以住很多人,几万人都没问题。如果将来我退位了,想带你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躺在床上,长安君缩在赵川的怀抱里,静静听着他说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个岛再往东走呢?是天的尽头吗?” “没有尽头,一直往东走是一片很宽很宽的海,人走路要走都要走好几年……” 赵川一边轻柔的抚摸着长安君的秀发,一边跟对方讲述“海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怀中的大美人很快就传来悠长的呼吸声。 “一路舟车劳顿,我岂能为了私欲折腾你呢?我在这里,一直都在,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是你的夫君啊。” 第十三章 “大义灭亲” 长安君一身合体的白色襦裙,苗条的身材恰到好处,当得起弱骨丰肌四个字。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高高盘起,表示她已为人妇,这是汉人发妻的标准头饰。 做了赵川的侧室夫人之后,不仅没有消减她的容颜,反而让她更加光彩夺目。 可能是因为日子过得很舒心吧。 不过与美丽大方的外表相对的,长安君正在粗手粗脚的给赵川煮茶,动作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按这年头对家仆的要求,这位来自鲜卑的美人,自然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赵大官人不以为意,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长安君说道:“所谓的服侍,最讲究的是心意,有心则贵,技巧可以慢慢锻炼。你的茶煮的不错。” 长安君听了心中一喜,嘴角微微勾起给了他一个媚眼,故作娇羞的说道:“那我就等着你晚上来服侍我咯,要有心才行,可不能像昨天一样把我哄睡着就完事了哦?” 果然,欠了账还是要还的,长安君对昨日那么好的气氛却没跟赵川做些羞羞的事情很是怨念。 “大当家,外面来了很多族老,说是想见你。” 孟昶看到赵川正悠然自得的在书案上写些什么,长安君在一旁煮茶,他尴尬得偏过头不去看这对夫妻在此“秀恩爱”。 “让他们把女人送进来,其他人都回去吧。” 赵川放下笔,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昶。 真他喵的见鬼了!你怎么知道是送女人的! 孟昶简直要凌乱了,怀疑赵川这厮是不是会读心术。 外面来了很多大家族的话事人,说是赵川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到了荥阳歇脚,怕是没有合适的下人,于是送一些女仆过来。 然而以孟昶这个外行的眼光看,那些女人绝对是家族的大小姐,下人是不会有那样的气质和皮肤的。 言语可以骗人,细嫩的双手则不会,没有哪个下人的双手会白皙如霜。 赵川是怎么猜到的呢?孟昶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了,那我这就让她们进来吧。” 听到赵川这么说,长安君的面色由微笑变成了愤怒,像只小老虎一样瞪着赵川。不让新的人进家门,是赵川所有夫人的共识(苏蕙不算新人)。 “好好看戏,脸上不要有什么情绪,不要自乱阵脚。怎么儿子都生了还这么不自信呢?”赵川白了长安君一眼,换来胳膊狠狠被掐了一下。 不一会,那些所谓的侍女被引进来,都是些……怎么说呢,完全没有侍女丫鬟的样子。 都是些缩水版的谢道韫或者低配版的郗道茂吧,放在一般人看来可能千娇百媚,放几年前或许也能糊弄下没见过世面的赵川。 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赵大官人美人环绕,享尽齐人之福。见惯了百分级别的,还有邹媚儿这种祸国殃民的,对于那些七十多分的就不太看得上了。 最直观的外表都不行,就更别说人品,才情和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了。接收这些女人,怎么看怎么是亏本买卖。 “其实,你们不必把青春放在我这里白白消耗,我不缺女人,更不缺美女。再说我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负责的男人,我看不上的女人,玩玩以后就直接送走,就像是货物一样,翻脸不留情的。 你们若是觉得可以跟我身边这位美人争夺欢心的话,不妨站在这里。觉得无望的,直接走回去吧。” 赵川一只手搂着长安君细腰,一只手不耐烦的挥了挥。 我花开罢百花杀! 在场的“侍女”们都傻眼了,若不是昧着良心,谁敢拍胸脯跟眼前这女人比样貌?此花一开,百花黯然失色。 长安君容貌绝美,风卓怡然,直接秒杀了在场所有女人。 特别是她还带着一些异域风情,身上还有母性的光辉与被爱情滋润的喜悦,精气神方面就让这些女人甘拜下风了。 想想也是,自古美女爱英雄,像赵川这等年轻有为还能白手起家的豪杰,身边会缺女人么? 有长安君这种女人挡在前面,男人得多瞎才能看得上她们啊?除非是随意玩弄一番,新鲜劲过去就扔掉还差不多。 一个,两个,三个,“侍女”们转身离去……最后屋子里走得只剩下赵川和长安君,果然,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无利可图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取舍。 赵川当厨子的时候,他只是贵妇人所觊觎的玩具。 当他雄霸一方成为主人时,很多豪门大户把自己家的女儿送来,只为了制造被宠信的机会。当这些女人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的时候,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长安君凝视着赵川的脸,眼神有些复杂难明。 “自信一点,懂吗?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你的族人,今后还需要你去协调和引导,这个时间并不会等很久,或许,就在邺城陷落之后。” 赵川握着长安君的手,对方不客气的跟他十指紧扣,眉目传情,那双眼睛里全是水雾,似乎下一秒就会融化。 “我知道了,谢谢你。”长安君俯下身吻了下赵川的唇,情难自禁的说道:“川,我真的好喜欢你。当年路过长安,只是一念之差我就错过了你,还好老天怜惜我,让我遇到梁影姐。 放心吧,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会进邺城说服姐姐的。” “嗯,来,喝茶。”赵川让长安君从自己腿上下来,坐到对面,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你不必亲身犯险,关键时刻,稍微使一使力就行了。我心里有数。” 看到长安君打包票,赵川心中却不是特别乐观。可足浑太后狭隘自私,性格比长安君差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这个女人识大体,又怎么会把燕国弄得一团乱麻呢? 当年她若是不那么自私,起码慕容垂和慕容俊之间不会决裂,长安君不会出走,慕容伟的根基要比现在稳定得多。 一手好牌,都是作死打烂的。 “咳咳咳!” 屋子外面一阵清脆的咳嗽声。 苏蕙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站在门口,眼眶如同熊猫,带着浓厚的黑眼圈,面色憔悴得很,却又没有泪痕,不像是哭过。倒像是彻夜未眠。 “最新战报,慕容恪大军入驻濮阳,而慕容伟带着击溃的俘虏回枋头驻扎,看样子,慕容恪很有可能会孤身前往枋头谈判,处理后事。” 当年姚襄希望借道苏家堡的时候,苏蕙就很有远见,这几年跟着赵川,更是见识飞涨,轻易就看出了燕国这场内乱的实质。 如今燕国内讧,其实就是慕容氏内部的权利再分配,慕容恪作为调停人,慕容伟作为赢家,而慕容垂,则不幸出局了。 “我去准备午饭。”长安君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就退下了,还意味深长的跟苏蕙交换了下眼神。 “昨天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这是婚书。” 赵川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递给苏蕙。 “果然,这件事你也是谋划了很久吧。” 苏蕙接过婚书,上面有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她爹苏道质的签名,这些都不会临时准备好。 “任何一个世家向我爹求亲,都会让你很困扰吧?毕竟我知道那么多东西,上了你的贼船,已经不是想下就能下的吧?” 苏蕙幽幽的说道,她见惯了阴谋诡计,和赵川之间的没有那么多虚伪的东西要讲。事实上,她还觉得赵川有些心软了,如果她和赵川互换身份,只怕……会用些手段,才不会像赵大官人这样“妇人之仁”。 赵川摇摇头说道:“其实并不是,只不过,你嫁给其他人,就会失去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做所谓相夫教子的生活,如果你能忍受,我不会阻止。 只不过,你要现在就做出决断,交出校事府的所有秘密存档,不能拖到以后。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能让人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我一刀。” 苏蕙的位置太重要了,赵川只相信自己的女人掌控。任何其他人,都有可能会背叛,这涉及到身家性命,涉及到谢道韫等正室侧室夫人,涉及到他好几个儿子女儿。 没有说什么废话,苏蕙把已经开封火漆的竹筒放在桌案上,收起婚书放进口袋,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五年时间,足够我想清楚很多问题了。 婚书我收下了,我现在就回洛阳的,夫……夫君。” 这语气带着惆怅和如释重负,苏蕙走过来,学着长安君的动作,怯生生的摸了摸赵川下巴上的胡渣子,不解的说道:“怪扎手的,真弄不懂长安君那个傻女人摸这里为何一脸陶醉?” 她面色微红,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看赵川,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弄着。 苏蕙哼一声就走了,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不过拿婚书时手倒是异常的稳。 “她不好意思了呢,其实心里也是千肯万肯的。” 长安君慢悠悠的走门外走进来,笑盈盈的看着赵川。 “你好像很懂?” “不懂,不过没有哪个傻子无怨无悔又不求回报的跟着你做事。以前和苏蕙住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很晚才睡,一有急事不管多晚都起来。 如果心不在你这,她何苦这样虐待自己呢?难道我笨得连这点都看不出么?” 好吧,赵川确实无话可说,苏蕙也渐渐长大了,岂能还像从前一样把她当孩子呢?十八岁之约,到那时,应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校事府也可以撤销(改组)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身体,随时准备出发。燕国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赵川看着院子里树上长出来的新芽,若有所思的说道。 正如赵川所想的,燕国现在,确实有一些麻烦。 濮阳城内的尸体已经被收敛好,这一下,两支本该是友军的燕军主力“火并”,以慕容垂惨败而告终。 但慕容恪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到,如果慕容伟不抢先下手,那么,倒霉的人,将会是他。也就是说,这场火并是难以避免的,唯一的悬念仅仅是谁能占得先机。 濮阳城的地牢内,慕容垂坐在茅草铺成的“床”上,看着四处溜达的耗子,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感觉自己的处境还不如这些人人喊打的东西。 牢房的锁被狱卒打开,门被拉开,一身便服的慕容恪,正神情复杂的看着慕容垂。 “五弟,郑伯克段于鄢,你可知为何能为《左传》第一篇?这么多年,你书都白读了吗?” 慕容恪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顾全大局不代表他傻啊,这么明显的欲擒故纵,作为丞相的慕容恪看不出来么? 他当然看得出,只是毫无办法。 慕容垂轻信对方派来的卧底,暴露了意图,“谋反”的证据被直接掌握,这对他来说极为不利! 高弼这个人,成为了关键人物。只要他站出来指正慕容垂,这案子就没法翻过来。 再加上慕容垂这次带兵回来的意图,本身就充满恶意,除非慕容恪现在就掀桌子,不按燕国的游戏规则来玩,否则……对于慕容垂的遭遇只能爱莫能助。 这也是他将慕容垂关在地牢的原因。 “当年在邺城的监狱里,我看着我发妻段氏在监牢里泣血,你可知我是怎么想的么?” 看到慕容恪来了,慕容垂低着头,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沉声问道。 “当年我不在邺城,我若是在邺城的话,这些事情就算不能避免,我也不会让段氏死掉的。” 巫蛊的事情,一看就是借口。但是当时慕容俊定了调子,出兵在外的慕容恪能有什么办法?慕容俊这个人,和可足浑太后一样,都不是个宽心眼的人。 他们早就对慕容垂很忌惮,对于“亡燕者霸”的谣言更是深信不疑。 “我和可足浑太后,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她死就是我死。我要是不死,她就一直觉得我会弄死她,这是无解的循环,四哥,你什么也不能改变。” 慕容垂将指甲掐到肉里面,满是不甘的说道:“只需要一天,只要再早那么一天,邺城就轮不到可足浑太后他们母子说话了,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直到今天,慕容垂都没有什么“悔改之意”。慕容恪失望的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第十四章 中流砥柱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一点都不错。即使是在古代,也不是所有的矛盾都必须要用刀剑来解决。对于这一点,慕容恪深有体会。 慕容家的兄弟争权夺利算是一种“老传统”了。 慕容皝,慕容恪和慕容俊等人的老爹,他手里的家族血债,就数不胜数。慕容昭,慕容仁,慕容翰等,都死在慕容皝手里。 一个轮回,现在慕容皝的子辈,似乎继承了这种传统。慕容俊若是死得晚,只怕慕容恪和慕容垂也活不了几年,用一句古话来说,这就叫: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在濮阳犹豫不决的慕容恪,遇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燕国的三朝元老,阳骛! 如果说有哪位大臣从头到尾目睹了慕容家的腥风血雨的话,那非阳骛莫属。 慕容皝暗算他的兄弟。 慕容皝的儿子慕容俊暗算他的兄弟。 慕容俊的儿子慕容伟暗算他的叔父。 时间线拉长的好处,就是可以清楚明白的看清事物发展的趋势,慕容家族,似乎有定期“清理”自己人的习惯。 “士秋(阳骛表字),你怎么来了?” 在濮阳城头签押房喝酒的慕容恪,遇到从邺城孤身前来的阳骛来访。 看到慕容恪眉头不展,两鬓甚至多出很多白发来,穿着不起眼灰衣前来的阳骛,也是心有所感,摇头叹息。 “陛下身边的高玉,可足浑常,都是小人。如果是无能的小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高玉擅长阴谋诡计,能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长此以往,只怕不是好事。” 高玉是小人吗? 慕容伟恐怕不这么看,毕竟立场不同嘛。 阳骛是三朝元老,辅政大臣,当然看不惯高玉这种后起之秀。但慕容恪明白,此次慕容伟的招数玩得很好,这位叫高玉的只怕是“功不可没”。这样的人,用还是要用的。只不过是要限制使用。 “很多事情,几年前就已经决定了。从段氏被诬陷下狱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来,士秋,喝一杯!” 慕容恪直接递给阳骛一个酒壶,对方想也没想就直接猛灌了一大口。 “若是慕容家的所有人都有玄恭(慕容恪表字)一半的德行,何愁燕国不能横扫天下!” 阳骛远道而来,居然不提正事,一来就喝酒。慕容恪也没有问他来做什么的,或许这就是臣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历史上慕容恪作为一个胡人亲王,后世居然被汉人供奉在武庙,全因为他当的起“鲜卑诸葛亮”的名头。当初慕容皝若是立慕容恪为太子,燕国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腥风血雨了。 “士秋,你来是劝我过黄河跟慕容伟谈谈吗?”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慕容恪眯着眼睛问阳骛。 “其实……我是想劝你把慕容垂放了。慕容家的能人死一个少一个,慕容垂他确实有冤屈,杀段氏的时候,有人问过他的苦楚么?与其说他想夺皇位,不如说是想替段氏复仇吧?” 放慕容垂么? 慕容恪低头沉吟不语。 他本来就在犹豫该不该放,现在听阳骛一说,似乎放了比杀掉更好。 “我想明日就渡黄河,跟慕容伟好好谈谈。他现在恐怕对我这个叔父,也是不怎么放心的吧。宿卫军不是一夜变出来的。当初慕容俊有留手,慕容伟现在似乎也明白过来了。” 其实慕容恪漏掉了一个重要人物,或者说,他故意不去提站在慕容伟身后的一个人,可足浑太后! 可足浑氏的上位,其实大背景是慕容氏要对付曾经的盟友段氏,所以传统的“慕容皇帝段氏皇后”的传统,就得改一改。这才有慕容垂的原配段氏被诬陷等一系列惨剧。 而今天,常常干政的可足浑太后,对于慕容伟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至于什么高玉啊,可足浑常啊,都是太后一系的人,如果没有可足浑太后撑腰,这两人就如同臭虫一样,会被自己轻易捏死。 “明日我陪你一起渡河,在慕容伟面前做个见证吧。等会,我会去监牢,把慕容垂放了,免得你为难。”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慕容恪有些感动,燕国现在局势虽然糜烂,但好歹还是有几斤可以用的钉子。 现实就是这样,有的人拼命算计,蝇营狗苟,有的人却是中流砥柱和支撑国家的“稳健派”。 当夜,濮阳监牢不知何故“失火”,所有犯人都被烧死,尸体呈焦炭状,难以辨认…… 荥阳城外,已经是“炮队”祭酒的沈学思,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精细的沙漏,另一只手拿着哨子,正在操训炮兵训练。 随着一声哨响,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安装铜炮,设置初始射击诸元,调整炮口位置。 “停!全队休息半个时辰!” 沈学思一声令下,已经累得身体抽搐的炮兵们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赵川带着长安君和几个将领已经过来了。 沈学思还是个处男,看到美得冒泡,让人不敢正眼看的长安君,连忙红着脸偏过头去。这样的美女谁不喜欢,只是那是赵川的女人,难道他沈学思还能做念想不成? “行了,岚儿,你去把那些樱桃给将士们分了吧,让他们也跟你熟识下,免得只认王孟姜了。” 看到沈学思窘得不行,赵川连忙把长安君打发走。今日本来就是来劳军的,只不过赵川还有很多问题要跟沈学思商量下。 “炮队最危险的时候,就是遇敌展开的时候。所以我一直让他们训练怎么样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战斗准备,并适度改装了铜炮的附属组件。从刚才的效果看,展开时间已经缩短了一半还多。” 长安君一走,沈学思打开了话匣子,跟赵川叙述近期改进训练的情况,果不其然,跟赵大官人想得一样,炮兵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 “做的不错,很快,我们就会跟当年打败冉闵的人对上,然后,你的炮队,将会是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你身上的单子很重啊!” 赵川拍拍沈学思的肩膀以示鼓励,对方却是有点被吓到了。 “主公,您先不是让我管理校射吗?为什么现在将炮队交给我?” 炮兵部队里面成分很多,甚至连保护火炮的长枪兵都有,但是炮队是单独的编制,待遇也是最好的,吃饭与其他军人分开。这些炮兵已经换过一茬,其中没有一个文盲,死一个赵川都要心疼死。 这支王牌,是赵大官人专门为慕容恪,桓温等人准备的。 “炮兵,怎么指挥是一个技术活,你学的东西多,运用起来事半功倍。这种事情,战术比战略重要,打得准最重要,这是你的强项。” 沈学思点点头不再言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要是还推辞,那就是软弱无能了。你行你就上,沈学思觉得自己能行,如果真像赵川所说的,只要打的准的话。 “继续训练吧,你最好是这么布阵。” 赵川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图,一边画一边解说,只见沈学思不断点头,没经过“古代经典兵法”熏陶的他,对于新鲜事物接受能力比孟昶等人强得多。 “这个叫空心阵,用来保护火炮的,当然,还需要长枪兵的帮忙,这种阵法不是没有破解之道,只是敌人适应火炮的机会,我们也会推出更多的东西,床弩,手弩,都会跟火炮形成有层次的防御。 所以你也不需要操心太多,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是,听了主公所言,在下茅塞顿开。” “多想想,留给你的时间也不是太多了。” “指点”完沈学思,长安君那边也把收集来的樱桃都分下去了,这种古代只有贵族能吃的水果,极大的满足了将士们的虚荣心,也为美艳无双的长安君拉足了人气。 “怎么样,今天觉得很充实吧?” 回城的路上,赵川看着志得意满的长安君问道。 “夫君,我发现你真的很得人心和军心呢。” 废话,这些人都是他赵大官人分的田地,家里人能安居乐业,不必做苦役,还不是因为有人在军队里当差? 后世的解放战争,为什么国党败得那么快?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下层的军官团都是出自中小地主家庭,而这些家庭不能从军队里得到想要的社会地位,大头都被官僚垄断资本(四大家族及其附庸)拿走了。 家里一团糟,人家凭什么卖命? 赵大官人的军队之所以凝聚力强,就是因为把这些人家庭都照顾好了,一旦失败,这些家庭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军队中人人奋勇作战,不拼不行啊! 不拼的话,家人又会回到过去那种朝不保夕的状态。上次被皇甫真的军队优势兵力包围却不溃散,还不是因为这口气没有卸掉。 “因为你夫君我长得帅嘛。”赵川握住长安君的手,又在当众撒狗粮。同行的孟昶等人都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长安君捂着嘴偷偷直笑的,半天才揶揄道:“夫君不是博览群书吗?那个叫潘安的,在洛阳逛一圈都有无数女子扔水果,可以装满一车呢,要不夫君改天试试?” 你这家伙也开始读书了么? 长安君的话不由得让赵川有些错愣。正当他愣神的之时,前方跑来一匹快马,似乎是专门为自己这一行人而来的。 “主公,濮阳的密碟发来的密信!” 濮阳! 刚才还在调笑长安君的赵川立刻汗毛炸起,一把夺过传令兵手中的竹筒,拆开火漆。 “濮阳监狱失火,慕容垂殒命?” 赵川像是见了鬼一样,手里拿着字条不敢相信。 历史上建立了后燕,活到七十一岁的一代枭雄慕容垂,就这么……死了? 赵川侧过头,发现身边的长安君脸色有点苍白,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 “怎么了?最近不是心情不错的吗?还是今天不太舒服,怎么面色这么差?” 赵川扶住长安君的腰,走到一棵树跟前,怀里的美人软软的靠在树干上,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 “唉,若不是知道你和我成亲那一夜还是完璧之身,我真是怀疑是不是慕容垂毁了你的清白。”赵川叹了口气,他也明白,无论自己对长安君多好,无论对方现在过得多么幸福,当初心灵受到的创伤,是难以弥合的。 即使他们现在生活幸福,家庭美满。 除非哪一天慕容垂在长安君面前死去,不然这个人,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梦魇中。 “我没事,只是觉得……慕容垂不像是会这么窝囊死去的人。” 长安君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赵川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排除这是慕容恪演给慕容伟看的苦肉计。” 此时慕容垂“死了”,无论是真的死了,还是金蝉脱壳的假死,对于慕容伟来说,区别不大,都是可以接受的。 以后就算慕容垂“活过来”,他也不再是政治上的燕国亲王了,号召力和名分都会大打折扣。 “先回城再说!”赵川一把将长安君背在背上,也不管其他人的惊异目光,健步如飞的朝着荥阳城走去…… 天刚刚麻麻亮,枋头渡口就有一艘楼船靠岸,从船上下来十几个穿着轻甲的亲兵,直接把栈桥围成一圈,防止“闲杂人等”(其实就是指慕容伟的兵马)靠近。 慕容恪没有带佩剑,更没有穿盔甲,一身汉人的儒衫,头上戴着四方巾,和穿着皮甲的阳骛走下楼船,在栈桥上看着排布整齐的军营,心中感慨。 慕容伟手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啊!看这营寨布置就知道,燕国埋没了很多人才,因为慕容伟亲政,这些人才有了发挥的机会。在自己这边看来是内讧的惨剧,在很多人看来,却未尝不是上位的机会。 “丞相,尚书令(阳骛的官职),这边请,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慕容恪面色是一位相貌英武的青年,毫无疑问,慕容恪以自己几十年的阅历看,没有女人能抵抗这种男人的样貌,当然,婚嫁并不看重男人的样貌就是了。 “你是高玉?就是你跟皇后有染?”慕容恪眯着眼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上兵伐谋,丞相是带兵打仗的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何必明知故问?” 高玉软中带硬的怼了慕容恪一句。 “你很好!”慕容恪拍拍高玉的肩膀,直接越过他就往前面的军营去了。 第十五章 河的那一边 帅帐内,高玉小心翼翼的煮着茶水,随后将其倒入“青瓷”茶杯中,顿时飘香四溢。 这套精美的茶具产自洛阳,乃是赵川的手笔,限量版并不对外公开出售,也不知道慕容伟是怎么弄到的。 毫无疑问,慕容恪喜欢这个调调,他并不喜欢鲜卑人的粗暴,也不习惯那些所谓的“豪迈”。在他看来,那只是没教养的一种好听说法罢了。 此刻偌大的帅帐里就只有慕容伟,慕容恪,阳骛三人,再加上在旁边打杂的高玉,所有护卫和内侍都已经离开。气氛并非如茶一般“香飘飘”,而是沉闷压抑。 “说说吧,高玉和皇后小可足浑氏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今天慕容恪似乎特别针对高玉,这让慕容伟眉毛一挑,心中暗暗不爽。 无论高玉是否与小可足浑氏有染,那都是他慕容伟的事情,这事关政权合法性,不容置疑! 小可足浑氏若是“不守妇道”,那太子慕容松的来历就十分可疑,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而慕容伟现在又暂时没办法生育,慕容垂的行为就具备了“合法性”! 这一环扣一环,让慕容伟一步都不能退,所以他从来都不去想慕容松是不是他的儿子。只要他恢复了身体,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说了吗?他只是中了“西域邪术”,身体是没问题的。 这段艰难的时间一定要撑过去。 至于可足浑太后为什么不找小可足浑氏的麻烦,当然也是因为家族利益。 反而是真正的事实,没什么人关注了。 这跟历史上桓温反诬司马伦“不举”是一个道理。 司马伦是纯爷们,说不定一夜三女都不成问题,只是,桓温说你是x无能,那你就是x无能。亲生儿子变成野种,忠贞的妻妾变成贱妇,有人问过司马伦怎么想么?有人关心司马伦是不是真的“不举”么? 并没有,很快,司马伦就被废,圈禁。桓温的老朋友司马昱成为东晋的皇帝,也就是历史上在位时间近一年,被活活吓死的简文帝。 而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传说是夏侯氏和一个叫牛金的小官生的野种,东晋的开国功臣,王导王墩等人(王羲之的祖父辈),似乎也并未深究,为什么呢,因为形势需要! 所以说真正的事实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肉食者”需要“事实”变成对他们有利的,这其间关于所谓“真相”的探究,其实也只是各方势力斗法的过程。 没有绝对的真相,只有相对的真相。 此时慕容恪严厉责问高玉,实际上有为慕容垂开脱的嫌疑。 “我听闻慕容垂有不臣之心,于是让高玉编了个谣言,试探了慕容垂一番,不料想,他果然有异心。” 慕容伟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我有高弼为人证,卷宗在此。高玉,把高弼写下的卷宗,给我四叔看看。” 他已经不用尊称来叫慕容垂,可见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丞相,卷宗在此,请查看。” 高玉从帅帐内的一个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木盒子,递给阳骛。慕容伟瞟了高玉一眼,这家伙很上道啊,不直接交给慕容恪,这一招绵里藏针当真是无色无形。 慕容恪皱了皱眉头,这高玉明摆着就是慕容伟的亲信。看起来,谣言本身,就是出自邺城皇宫,出自慕容伟的授意,不然高玉这厮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帐篷里。 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玩了,还生了孽种,就算被查清是谣言,难道就会对谣言的当事人和颜悦色?慕容恪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不过如果谣言是自导自演的话,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慕容伟……这一手很毒辣啊。慕容恪在心中暗叹,似乎对方真的已经不需要什么“辅政大臣”了,今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都说三国的阿斗昏庸,但事实上,刘禅(阿斗)与诸葛亮相善几十年,直到诸葛亮死去都没翻脸,是随便哪个君主都能做到吗? 慕容恪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场面又沉静下来,只有慕容伟喝茶的声音,还有阳骛翻看卷宗的声音。 为了置慕容垂于死地,慕容伟的功夫可是下得很足的,高弼的卷宗很详细,把慕容垂跟他说了什么,有什么计划,兵力怎么部署都说了。 说谎,是不可能说得如此天衣无缝的,很多细节,只要询问下慕容垂麾下那些被俘的将领,一问便知。阳骛不会去问,他知道慕容伟既然在这里等着慕容恪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总不会把慕容恪也干掉吧?那样燕国真的会大乱的。如果说慕容垂现在只能算是燕国的一把锋利尖刀的话,慕容恪就是燕国的大脑和心脏的混合体。 “从卷宗上看,慕容垂确有不臣之心,证据确凿,无可辩驳。”阳骛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长胡须,言语中颇为无奈,毕竟,他不希望看到慕容垂倒霉,但现在……确实是一点侥幸也不存在。 作为德高望重的“中间人”,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慕容恪的面色相当难看,即使是已经预料到的结果……这“郑伯克段”的戏码,当真是,滴水不漏。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慕容垂战场上那么能打,直接杀丁零族十万,结果却……被这样一个欲擒故纵的计策玩得死去活来? “丞相,我知道慕容垂是您兄弟。但是! 性格决定命运,气度影响格局!慕容垂既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是气度恢弘之人,他有今日之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他若是真的忠于朝廷,何不将高弼捆了以后直接送到邺城? 率领得胜之军返回,如果他心怀坦荡孤身入邺城,试问谁敢动他?动了他以后谁还敢为燕国奋勇杀敌?” 高玉一连串的发问,让慕容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拿着一个毒馒头,放到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面前,不断强调,这馒头有毒,不能吃,请问那个饿极了的人会不会吃? 慕容恪心中一股邪火冒起来,捅高玉一刀的心思都有! 什么叫卑鄙无耻?这就是卑鄙无耻!在规则的允许下,玩弄权术,挖坑害人。慕容垂固然有不臣之心,但如果不是你故意放出假消息,考验他的人性,起码他现在还能为燕国效力吧? 慕容恪压下心中的火,语气不善的问道:“所以你们就先发制人咯?” “我们只是两手准备而已。若是慕容垂没有反叛之心,那高弼就会被送回来,如果我们没有等到活着的高弼或者高弼的人头,那说明慕容垂已经打算谋反,这时候还要客气么? 五叔,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你侄子矮一辈,就这样毫无底线的拉偏架啊。” 慕容伟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言语如刀,让慕容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会面,没有奇迹,更没有意外,一切都是按着既定步调在走,慕容恪,翻不出浪来。除非他也谋反! 这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道理。慕容恪是个地道的君子,如果他真要谋反,以他掌控的实力来说,是毫无压力的,但他一心为了燕国,所以不会这么做。 慕容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摆明车马的等在枋头,他相信慕容恪一定会来“谈判”,消弭目前燕国的乱局。这一点,不仅他看清楚了,可足浑太后亦是看得明明白白。 “罢了,我就屯兵濮阳吧。让宿卫军驻防枋头,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慕容恪幽幽一叹,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让自己的大军远离邺城,这也是防止局势继续恶化和陷入无端猜疑之中。目前已经有鲜卑贵族反应过来,慕容伟这厮是在“欲擒故纵”,那些本来准备下场的人,也端起椅子准备看戏了。 慕容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避嫌,等局势平静之后,再做打算。 “别忙呢,我还有事情要问四叔。请问,慕容垂呢?他应该又回到濮阳了吧?四叔你什么时候把人交给我呢?” 慕容伟倒掉慕容恪杯子里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示意高玉倒上热茶,嘴角微微勾起,一脸戏谑的看着慕容恪。 “昨日我的人在濮阳烤火做饭,不小心把监牢烧着了,火势太大,难以扑灭。等火熄灭的时候,里面的人都烧死了,慕容垂和他那两个儿子,也死在里面,尸体焦黑无法辨认。” 阳骛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言,脑子里想的则是昨日送慕容垂离开时的画面。 他说燕国不是长久之地,等慕容恪死了之后,必定大乱,让慕容垂伺机进入关中,积蓄力量,为将来做打算。凭他的号召力,到时候也许还能为鲜卑慕容续命。 慕容垂和他的儿子们跪下给阳骛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真的很巧呢?阳骛,你私放死囚,该当何罪!莫非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你这辅政大臣是当腻了吗!” 慕容伟猛地一拍桌子,贵重的茶杯全都掉在地上,不过这里是泥地,倒是没碎就是了。 “老臣年岁大了,不堪重负,老眼昏花每日战战兢兢,不然也不会发生监牢失火的事情,臣请乞骸骨!” 阳骛面无惧色,直接将自己的头盔放在桌案上,随即脱下皮甲扔在地上,转身便走了,也不理慕容伟搭理还是不搭理。 慕容恪面若死灰,却又无力阻止。这个锅,不是他来背,就是阳骛来背。对方的意思很明显: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来完成了。 这算是离别时的最后闪光吧……慕容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阳骛作为四朝老臣,或许真的是累了吧,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这次看上去是他放走慕容垂,故意揽下罪责,实际上,未尝不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慕容恪明白了一个道理,阳骛,或许他真的不看好燕国的前途,这与他们是不是鲜卑人无关……与这个家族习惯内斗有关。 “阳骛四朝老臣,俗语由于,老马识途,还请陛下挽留。” “我明白,三辞三让嘛,我不会让他难做的。不过么,尚书令这个职务非常重要,我打算让高玉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高玉策划的此次所有行动,挫败了慕容垂叛乱的阴谋,堪称是大智大勇,而且不计较名利得失,我看好他能胜任尚书令。” 尚书令,官名。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的属官,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汉沿置,职轻,而权重。这是个要害官职。 慕容伟的语气不是在问慕容恪怎么样,而是“我觉得这样挺好,你觉得呢?” 他只是在通知慕容恪,有这么一件事。 “在下并无异议。濮阳还有军务要处理,这就告辞。” 慕容恪冷冷的回了一句,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呆的了。慕容伟默认了放走慕容垂,而慕容恪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又一个鼎力支持自己的重臣离去,而毫无办法。 他转身对慕容伟行了一礼,转身就走。阳骛也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陛下离彻底亲政,又近了一步。” 高玉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还行吧,既然老了,就应该回家颐养天年,整日霸占着位置算怎么回事?阳骛早该离开了。” 慕容伟不屑的撇撇嘴说道:“你先回邺城,放出消息,就说慕容垂已经在濮阳被烧死了,他儿子也死了。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头衔,封号。还有府邸也废弃掉,遣散仆人。” 慕容伟的凉薄让高玉都有些心寒,不过他还是恭敬的答道:“在下这就去办。不过这么大的动作,需要陛下的圣旨。” “这有何难,你文笔不错,先写一篇给我看看,盖上玉玺就行!” 慕容伟无所谓的说道:“去吧,我还要看书呢。明日便启程回邺城。” 高玉走出慕容伟的帅帐,看了看阴沉的天气,心中暗道:我离开的日子,应该近了吧?不知道洛阳家中妻女是否安好,不知道小可足浑氏到时候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第十六章 江左风云 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儿,一个仓皇失措的妇人,还是通体黝黑,宛若昆仑奴。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偌大晋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这个妇人叫李陵容。 李陵容出身低微卑贱,司马昱为会稽王时,李陵容是会稽王宫中的宫女,比她身份还低的女人,当真是不多见。 司马昱当时生有五个儿子,其中三子,司马俞生、司马朱生、司马天流皆夭折。 自从世子司马道生遭到废黜,临川献王司马郁过早去世,从此以后,司马昱众姬妾将近十年没有身孕。 结果后来李陵容怀上了司马曜,母以子贵。 不过不可讳言的是,李陵容虽然运气极好,但她的模样实在是拿不出手,年纪轻轻却连半老徐娘的褚蒜子都不如。特别是皮肤黝黑,私下里被人称为昆仑奴。 此刻龙椅上的两位,看上去非常滑稽,当的起沐猴而冠四个字。朝臣们都在心中嘲笑这两个倒霉蛋,估计...他们也只是桓温的垫脚石而已。 建康城显阳宫里名义上的主人,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不知道司马家的先人会作何感想。反正屈辱的事情接二连三,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想起明**人,气质浑然天成的王穆之,想起刚毅娟秀的褚蒜子,桓温暗暗叹了口气,这司马昱家的这对母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的不说,光看像也太差了。 一天的朝会结束,桓温带着群臣下朝,他这个权臣,一手遮天不假,但还真是当得不省心。 一件又一件糟心的事情,谢家的暧昧表态,洛阳的“伪朝廷”风生水起,各大世家的暗暗抵制,都让他浑身不舒坦。 桓温是人不是神,他也会有独木难支的时候。 谋主郗超也不在身边,很多重要决定,都必须亲力亲为,其心力交瘁,难以尽述。 “丞相,郗超司马回来了。” 桓温正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一身戎装的大将上前汇报军情,正是他的得力手下周抚。 周抚,字道和,汝南安城人。历史上和这一世都是东晋名将,梁州刺史周访之子。历经多个皇帝,堪称是几朝元老。 此人为人刚强有毅力,继承乃父之风,承袭寻阳县侯的爵位,拜鹰扬将军、武昌太守,曾经参与王敦叛乱,年纪大,资格老。 王敦败亡后,王导引荐再度入仕,出镇襄阳,不过不幸的是,他中了后赵郭敬循环浴马计被迫退兵,于是被免官。 咸和初年,再次被王导起用,跟着温峤平定苏峻之乱,一雪前耻,声名鹊起。 桓温征蜀时,他为副将,镇守彭模,击破蜀地余寇、叛乱,表现稳健。 此后周抚一直是桓温心腹,帮忙镇蜀三十年,威名远播,蜀地安定,他官至镇西将军、益州刺史,封建成公。 为什么一直镇守蜀地的周抚会出现在建康呢? 这很好理解,还不是因为桓温感觉快要镇不住扬州的场子,需要得力臂助! 周抚年纪比桓温还大二十多岁,又会打仗,又历经好几任皇帝。就算混资历,也能封候拜将了,为何他还混的这么惨呢? 甘居人下的原因......不过是好几次重要的站队都站错了而已。 “道和,今日起,你不必待在建康了。”桓温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抚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跟从前一样,再度被“闲置”,有些惶恐不安。 看到周抚面色略带尴尬,桓温哈哈大笑道:“道和多虑了。扬州战略要地,只有老成持重的人才能镇守。 周闵尸位素餐不堪重用,只有你能胜任。” 周闵是文臣带兵,素来稳当,本来是个镇守一方的好人选,只是他并非桓温嫡系,反而跟王羲之等人走得很近。没办法,桓温一手遮天,只能“委屈”周闵一下咯。 周抚大喜,拱手谢道:“末将一定不负丞相所托。” “去吧,我独自回府就行。” 周抚转身就走,明知道桓温赶回去是见郗超的,心里却并无嫉妒之心。 他早就明白,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并非是年纪越大,资历越老就越受宠。 郗超对于桓温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也是不可替代的,二人的关系也远远超过所谓的“君臣”。 周抚即使想嫉妒,也深感无力。 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人总还是需要一些自知之明,不然活了那么多岁月,岂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 不说周抚敏感而无奈的内心活动,就说桓温心急火燎的回到建康的府邸,就看到郗超一个人无聊的在堂屋喝着闷酒,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桓温家眷在荆州,建康府上只有仆人,郗超便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 “嘉宾(郗超小字)此次失手了?” 桓温坐到郗超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美酒醇香,又不上头,入口清冽,似乎是洛阳的“虞美人”,搞不好,是赵川送给他的吧? 若不是郗超绝对忠心不可能被迫,桓温当真怀疑对方被收买了。 “失手谈不上,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褚蒜子一行人果然去了洛阳,我建议主公不要在这上面打嘴仗了,偃旗息鼓装作不知道就好。 真的假不了,千万不可纠结于此。” 听郗超这么说,桓温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问道:“此话怎讲?” “赵川也是想自立为王,跟主公的打算没什么不一样。他也肯定不想加强司马家的正统性。 他不会主动提这一茬的。 主公如果让人强调褚蒜子等人已死,那赵川那边必然也会在这里做文章,一口咬定主公篡位。 实际上,这等于是在互相伤害啊。 司马氏的晋国不比汉家四百年江山,现在差不多已经丧尽人心,主公要有可为有不可为才是。” 郗超就是郗超,桓温麾下无可替代的谋主。他不仅年轻,而且站得高看得远,一人顶的上十万兵马。 “嘉宾真是我的子房啊!” 郗超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桓温点点说道:“我明白了,那嘉宾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加九锡!” 郗超从嘴里蹦出三个动人心魄的字! 九锡(通“赐”),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现。 《后汉书·袁绍传》注引《礼含文嘉》曰:“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之士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指供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孝道备者赐之。)。” 这里说得很复杂,涉及到周礼的内容,没有深究的必要,所以不妨看看接受九锡的人都有谁。 王莽被西汉授九锡,后废汉室建新朝。 曹操被东汉授九锡,其子曹丕建立曹魏。 孙权被曹魏授九锡,后叛离魏朝称帝建立东吴。 士燮被曹操借东汉政府的名义授予九锡六佾。 司马懿在诛灭曹爽及其党羽后被曹魏授九锡,后其子司马昭被曹魏复授九锡,其孙司马炎建晋朝。 ...... 不需要继续举例了,接受九锡的人,后来都篡位了。这简直是在做宣告,告诉其他朝臣,我打算篡位了,谁支持,谁反对? 这些都是巧合?你不信? 有反例在的。 《三国志·蜀书·李严传》注引《诸葛亮集》云:“严与亮书,劝亮宜受九锡,进爵称王。”诸葛亮回答:“今讨贼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宠齐、魏,坐自贵大,非其义也。若灭魏斩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 李严建议诸葛亮加九锡,诸葛亮巧妙回避。 以诸葛丞相的智商,他当然明白加九锡这是要做什么。但诸葛亮没有篡位的心思,所以拒绝了。 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九锡加身,改朝换代就将进入倒计时。 郗超现在建议桓温“加九锡”,其象征意义已经是不言自明。 “主公加九锡,谁支持谁反对,一眼便知,若有不从,不如杀之。” 郗超嘴里蹦出一句森冷的话语,仿佛那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杀猪。 这还真是把桓温给吓到了! “嘉宾,何至于此啊,如今局势不稳,何不徐徐图之? 鲜卑人也不会先打江左的,我们还有时间。” 桓温的考虑是,江左精兵不多,士卒孱弱,要是再内耗,后果不堪设想。 “主公,快刀斩乱麻!赵川乃是一代人杰,能人所不能! 一旦他统一北方,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主公不要在意名声,那些都是虚的。” 桓温低头沉吟不语,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心动了。 “那...明日召集朝会,找个文臣提一下?” 郗超点点头说道:“如此最好不过,三辞三让的游戏还是要玩的。 孙绰估计会反对,但是由不得他了。” 从郗超杀气腾腾的表情看,桓温突然有个错觉,这一趟郗超回来,好像......有些没自信了。 以前他并不像现在这样急切。 “嘉宾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看着自己的谋主都有些丧气,桓温低声宽慰道。 “赵川此人,有勇有谋,如今羽翼丰满,已经尾大不掉不能再给他时间壮大了。 一旦江左整合完毕,就要立刻北伐伪朝。赵川近期有灭燕的倾向,一旦他整合了那些鲜卑势力和汉人流民武装,就会来讨伐主公的。” 对于郗超的说法,桓温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江左杂事实在太多,桓温现在当真是有些力不从心。至于赵川是不是像郗超说的那样飞龙在天,他也是不敢全信。 另起炉灶有另起炉灶台的好处,晋国这破船,到处都在漏水,能不沉已然是侥幸,检地,屯田,募兵,修运河等等,都是需要做的事情。 郗超的想法是好,但也得有能力去实施才行。有太多的事情排在赵川前面。 “先加九锡,看看群臣的态度,杀掉一些不听话的人再说吧!” 桓温叹了口气,一步错则是步步错,司马昱的意外死亡,打乱了所有的步骤,还给自己在洛阳树立了一个强敌。 话说回来,逐鹿天下,谁都可以,各凭本事,有德者居之。他桓温可以,难道别人就不行么?赵川也没做错啊。 想一想,桓温内心也平衡了。无论这样也好,那样也罢,最终还是要战场上说话。 看到桓温表面上同意,实际上对赵川的威胁不以为然,郗超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淑文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郗道茂是他堂妹,这两个女人现在都在赵川那边当侧室,一个怀着孩子,一个生了长女,郗家两面下注,立场实际上是异常微妙的。 桓温表面上不说,心里会怎么想呢? 这些矛盾纠结,让郗超有苦难言。 “主公,那在下这就去安排加九锡一事,告辞。” 酒喝好了,郗超拱手告辞。 桓温将其送出家门口后,回到书房,一个人静静的呆了很久都没说话。 “嘉宾,郗愔(郗超老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和你一个想法吗?” 桓温幽幽一叹,背脊似乎都佝偻了几分。 河东安邑(今山西省运城市),王猛和他的老友薛强正在城楼上的签压房内无聊喝酒吹牛,忽然一个传令兵走过来,递给王猛一个封了火漆的竹筒。 “主公军令,王猛,薛强,请率所部人马从河东出兵,佯攻邺城,吸引敌军兵力,能战则战。不能战以骚扰为主。军令在此,请与口令核对。” 王猛和薛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还有隐约的兴奋。 勘验完军令后,传令兵便下去休息了,薛强低声问王猛道:“绝世神兵,准备出鞘了吗?” “当然,机会难得,你我都会见证灭一国的奇迹,当然,那只是因为赵川的实力一直都被人低估了。” 那不是阿猫阿狗,那可是曾经压的薛强喘不过气来的慕容燕国啊!薛强都不知道是该说王猛自信还是自大。 “索性是一起出兵的,你又何必质疑呢,我说得对不对,一看便知。 只要打败了慕容恪,燕国定然会不战而降。” “你这么自信?” “对,输了我把脑袋输给你当凳子坐。”王猛自信满满的说道。 第十七章 十年磨一剑(上) 我来,我见,我征服。凯撒的名言,跟某人现在的心情一样。 赵川踌躇满志,带着大军朝着濮阳进发。这一战没什么花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战略纵深可以闪避腾挪。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掌握脑中的系统,已经整整十年了。有苦难,有蛰伏,有悲伤,也有侥幸与荣耀。 接下来的时间,他所面对的敌人,是这个时代最精锐和善战的军队。敌军主帅,则是那个号称“胡人诸葛亮”的慕容恪。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行,都没有瑕疵。 没有瑕疵意味着任何阴谋诡计都会失去作用,要打败敌人,就必须如同最勇猛的男人,与对手生死相搏。 胜则席卷天下,败就马革裹尸,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男人独有的浪漫! 赵川带着大军沿着在黄河南岸一路略地,王猛带着大军在黄河北岸一路略地,如同两条出水的巨龙,张开了锋利的獠牙,在地图上画了两条重重的斜线!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次“邺城之战”,已经在所难免了。 这里有一点需要强调一下,那便是黄河是一条“扫帚”河,并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天险,而且它还一直在改道。 黄河下游经常泛滥,河道改变是常事,而且改道的范围有时候非常大。 今天在黄河南岸的城池,将来说不定就在黄河北岸了,当然,旧城池已经被淤泥淹埋,新城池则是建立在旧城池的高度之上,如今的开封,在宋代开封地表的十几米以上! 不过在南宋以前,黄河下游及支流主要还是走河北,入渤海,南宋后才开始入黄海,地理上称为“夺淮入海”。从此以后两淮经济大坏,民生不复以往,经济中心继续朝着南面转移。 濮阳在魏晋时期属于黄河南岸,后来却成为了黄河北岸,全是改道惹的锅。 原武县(今新乡市南面原阳县一部)废弃的县城外,赵川在此地安营扎寨。这里离濮阳也就一百多里,按每日行军五十里,可随时接战的状态看,也就两天的路程。 至于放出去的斥候轻骑,上午放出去,天黑之前就能将军情传达回来,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再近了的话,随时都会打起来。 两只老虎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下手的机会,其实都只有一次。 赵川正在帅帐里跟穿着亲兵衣服的长安君说话,孟昶直接走进来,用眼睛的余光扫了长安君一眼,然后在赵川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才走。 对于赵川执意要带长安君在身边一起出征,他麾下将领还是有些看法的,虽然不能说是什么罪过。长安君这样的绝色佳人,带在路上,寂寞了就修修车,甚至开开车……挺爽的是吧,哪个男人不想跟美女干那事呢? 众人不是不理解赵川带个美妾在身边排遣寂寞,而是很好奇为什么独独带长安君一人。 “慕容恪已经召集了兵马,在滑县和濮阳城郊外,各布置了一个大营,互为犄角,至于主将是谁,副将是谁,还没有打听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赵川一本正经的向长安君问道,弄得对方有些羞恼。 这些问题,赵大官人跟苏蕙说还差不多,问长安君这些,当真是问错了人。 与其说这些,还不如跟这位叫可足浑岚的妹子讨论下房中术呢,至少那个人家懂啊。 “夫君英明神武,世间罕有,你在前面开路,我跟着后面看风景就行了。这些事情不要问我,你拿主意就行了。”长安君白了赵川一眼,懒洋洋的说道。这种问题她根本就不想回答。 赵川失笑着摇头,把她按在桌案前的软垫上坐好,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大地图。 “慕容恪在这里,和这里,我们现在是在这里,王猛离得有点远,是在这里,你看出什么没有?” 赵川把以前做的“兵人”,放在地图上的相应位置上,两军态势差不多一目了然了。 “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看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长安君隐约明白了赵川想说什么。 “燕国不小,但精华都在邺城周围,慕容恪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一旦退下来就会失败。”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一场硬仗。” 作为一个汉化了的鲜卑妹子,此刻长安君的心态当真是有些微妙。 “其实我还是有些私心的。”赵川叹了口气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这一仗败给了慕容恪,就算逃回去,洛阳也肯定会地震,一些平日里很乖顺的人,都会跳出来搞事情。 比如说,河东薛氏,比如说现在慢慢向洛阳聚集的一些晋国老臣。你作为一个外来胡人,想来结局不会特别好,因为你很美,美的让人难以拒绝,打你主意的人会堆成山。 但你不像谢道韫和王孟姜她们一样,有娘家可以庇护。所以,如果我输了,你就跟着慕容恪走吧,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关爱。” 赵川一边说,长安君的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下来,她那吹弹可破又白皙照人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赵川沉声低吼道:“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琦儿想想,死了不是勇敢,活着才是!” 两人间就这样陷入尴尬而伤感的气氛中。 “这次真的很险么?”长安君是第一次见到赵川如此不自信。 赵大官人摇摇头说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总会有意外发生。这次是决战,失败没有重来的可能。我带你一起,是不想邺城生灵涂炭,希望你能劝说你姐姐。 但是也会有万一的。” “我不要,我不要失去你……”长安君扑到赵川怀里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不要长大,我不要当什么族人的救星,我只要有你就好了,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坚强! 这次败了我们就一起死吧。” 赵川一脸震惊,没想到长安君依赖他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他轻轻拍打对方的背说道:“那我们就同生共死吧,我陪你一起疯。” 赵川看着长安君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忽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一样。 做男人的感觉真好! 濮阳郊外,慕容恪站在营门外,每个回来的斥候,不进大营就能直接将最新军情通报给他。 赵川带着大军主力就在百里开外扎营。 周军(赵川已经定国号为周)偏师从战略要地河东出击,一路招降纳叛,势如破竹,已经要从黄河北岸打到邺城了。 慕容伟带着宿卫军主力出邺城,企图与周军决战。 一条条军情汇聚到慕容恪这里,他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 四朝元老阳骛“告老还乡”,“败军之将”皇甫真被再次启用,一些军中的后起之秀,比如染干津,也被慕容伟借着各种理由废掉,杀掉,或者闲置了。 大军刚刚经过内讧,现在连整编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跟他最忌惮的敌人开战,老实说,慕容恪觉得压力很大,正如赵川面对他压力山大一样。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大帅……吴王,哦,慕容垂,已经带着两个儿子,逃出了燕国的范围。现在周军出征在外,人手紧缺,在下觉得,他们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进关中是没问题了吧。” 皇甫真一身戎装的来到慕容恪身边,低声说着慕容垂的近况。 “楚季(皇甫真表字),你有没有觉得,男儿立于天地间,当真累得很啊!” 慕容恪叹了口气,一脸苦笑的问道:“这燕国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皇甫真不动声色的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讲什么客套了吧。”慕容恪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他没有不悦,只是……累了。 “小儿民谣都在唱,黄河水,浊又混,慕容家,一好人。说的就是慕容家族不得人心,也就丞相你还受爱戴而已了。若不是大战在即,在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也不会说这话了。” “唉!忠言逆耳利于行。”慕容恪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洛阳连几岁孩童都能进学,新鲜玩意层出不穷,以一地抗我一国尚不费力,燕国的乱子,并不是出在打仗上。” 从徐州返回的时候,慕容恪抓到了很多燕国国内向洛阳“走私”的商队,背后的主人,都是邺城的权贵,马匹,粮食等“硬通货”,源源不断的流向洛阳。 最后慕容恪把他们都放了,因为杀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用! “楚季啊,我突然觉得,咱们这已经是败了啊,却还没弄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慕容恪有感觉,邺城和现在的洛阳比,是大大落后的,也是不得人心的,经常有逃奴前往洛阳,然后还有人返回,又鼓动更多的人去,屡禁不止。 赵川甚至做起了“商品换奴隶”的生意,不仅是汉人,甚至有些底层的鲜卑人也被“卖去”洛阳了,这其实没啥稀奇的,乱世就是这样的道道。 因为洛阳的商品畅销,好用,已经形成了一股风尚,你不遵从,不跟随,那就是落伍了。再加上对方极有信誉,慕容恪感觉,这两年燕国的根基都被赵川给掏空了! 可怕吗?可怕! 有办法吗?没办法,除了战争以外。 但即使打赢了,鲜卑人就能在现在洛阳繁荣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慕容恪不这么认为。 现在的燕国,只有权力,没有法度,甚至慕容俊当初带头破坏法度(比如擅自五人一丁,凑足一百万人讨伐晋国)。如果这次打赢了,慕容恪绝不会杀赵川,反而会以礼相待,请教他治国方略。 他听皇甫真的话语,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作为慕容家唯一的好人(号称),他既不想当恶人,又不能改变自己的身份。整个人都在痛苦与矛盾中纠结。 “今晚让士卒吃饱,明日,我们主攻赵川,你现在立刻去滑县(离这里不到三十里),听我号令,到时候准备夹击赵川的人马。” 慕容恪直接将自己的佩剑递给皇甫真当信物!这让对他死心塌地的皇甫真由衷的感觉不安! 剑不离身才是这个时代的传统,特别是慕容恪这种受到儒家思想熏陶的人,君子六艺,可不光是读书而已,文士佩剑更是时代风尚。 难道是在“托付”? 皇甫真心中一惊!细细想来,发现很有可能是真的! “还愣着干什么,军情紧急,赵川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的。”慕容恪对着皇甫真挥挥手,就要赶人了。 “末将知道了,大帅保重,燕国可以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大帅!” 这话说得相当过分,慕容恪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我那个侄子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主,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 不少人觉得慕容恪当皇帝应该是燕国最好的选择,但……这位高风亮节的鲜卑主帅选择的是当诸葛亮而非司马懿。或许,司马家的惨剧,慕容恪也是心有戚戚。 辱人者人辱之,得国不正,其无后乎?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皇甫真离开了,慕容恪回到士气低落的大营,慕容垂反叛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即使他爱兵如子,起到的效果也很差。 “我是不是错了?我哪里错了呢?” 帅帐里慕容恪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建兴郡,也就是后世的晋城市,周军红色的旗帜飘扬。薛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路披荆斩棘的王猛,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景略(王猛表字)啊,要是有大炮我相信你没问题,为什么就凭着一些震天雷,你就能几百里畅通无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呢?” 建兴郡,是慕容燕国的最后一道屏障,下一站,虽然距离远,但,就是邺城了。 和慕容恪遇到的情况一样,慕容伟,也需要在野战中击败兵力更少的王猛,才能保证邺城安全。 “都说了,打不赢我把头割下来送给你,硬是不肯相信,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傻。” 王猛怼了薛强一句,脸色却变得凝重。 第十八章 十年磨一剑(下) 王猛带着不到两万人的偏师,在建兴郡(今晋城市)修整了一日后,继续向东进发,目标邺城!其后一路摧枯拉朽,击溃了慕容伟派来阻击(顺便试探)的兵马,从西面兵临枋头城! 在枋头驻扎的宿卫军统帅可足浑常彻底不淡定了! 高玉不是说那个狡诈的赵川被慕容恪拖住了吗?他喵的黄河北岸这一支军队是谁在指挥? 赵川手下的几个大将,可足浑常早就通过密谍知道底细了,对手打的旗号是“王”,“薛”。姓薛的定然是河东薛氏的薛强,但赵川手下有姓王的大将?还是主将? 高玉这家伙,被慕容伟委以重任,加强邺城的防务,坚守不出,这让可足浑常顿时六神无主。 别看他现在站得高,其实都是一直都是“狗腿子”高玉在出谋划策。而且,之前平叛时异常英勇的慕容伟,现在却……真的萎了,胆气都被夺走,居然不敢出城! 可足浑常发现燕国现在当真是外强中干,一出事,平时那些不得了的人物,都特么消失不见躲邺城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之前平叛,慕容伟知道慕容垂麾下的兵马不会伤害他,所以胆子才够大。然而现在他却成为了敌方最先想要除掉的人,这一起一落,慕容伟不缩到邺城那才是真见鬼了。 即使是对慕容恪并非百分百放心,慕容伟也知道,这个叔叔很能打仗,而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只要躲到邺城里,等慕容恪收拾完赵川,再回来收拾这支偏师就行了,何必一时逞英雄,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呢? 宿卫军如果不敌对手的一支偏师,这样的废柴不要也罢,慕容伟就是这么想的。至于高玉,他一定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那么那些编造出来的谣言,就百口莫辩,慕容伟就要担上“杀人灭口”的嫌疑。 所以他才将高玉召回,负责邺城的防务。 而宿卫军,不能撤回邺城,撤回就等于是把慕容恪的后背交给敌人,那样他即使能打赢赵川,也会被这个极大的破绽拖累,最后功败垂成。 当然,这些可足浑常并不知道,此刻他正在枋头城里的签押房内急的跳脚呢。 “大帅,敌军下战书来了。” 传令兵递给可足浑常一支绑着纸的箭矢,正是王猛派人射进城头的。 “鲜卑小儿,可敢一战?”可足浑常一脸懵逼的看着这封“战书”,连生气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他喵的,你敢不敢多写几个字? 你要战,那便战,这是枋头,燕国重镇,四周都是自己的地盘,怕他个鸟! 可足浑常留了两万预备队,准备在关键时从背后迂回到对手后方,就能直接将其击溃。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可足浑常很快就知道了庸人和高手有什么区别。时代在发展,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公平的。 掷弹兵,弓弩手,长矛兵,刀盾兵。一波接一波的轮番上阵,边打边冲。接下来又是一波掷弹兵,弓弩手,长矛兵,刀盾兵…… 攻击像是潮水一般延绵不绝,一波完毕之后接下来又是一波新的冲击……直接把可足浑常打懵了!宿卫军的阵线被分割,冲击,凌乱,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足浑常就莫名其妙的败了! 明初中山王徐达的经典步兵战术,打得蒙古人哭爹喊娘,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也不顶用了。可足浑常有幸提前一千多年第一个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可足浑常带着残兵进了枋头城,王猛亦是没有追赶,更没有围城,他就在枋头城五里外扎营,牢牢的将燕国可能的援兵,还有慕容恪可能的退路阻断。 就像一根钉子钉在鲜卑慕容的咽喉,要拔出这根钉子,那慕容恪得先收拾了赵川才行。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王猛的军帐内,薛强在放声大笑,传说中牛逼到不行的鲜卑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着实是让人惊讶了一把。他也是没想到,从来都没有带过兵的老朋友,居然这么猛。 王猛手里拿着一本名为《步兵操典》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并不搭理薛强。明白自己的老朋友在思考问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薛强并不打扰,而是静静的等待。 “很多兵书教怎么打仗,但具体说到排兵布阵的还真没有几个,臭小子挺厉害的啊。”王猛把书放下,他知道薛强想知道什么。 “震天雷的出现,让战场模式发生些许小变化,但正是这种变化,导致了新战术的出现。” 王猛开始跟薛强讲解什么叫做“阻断”,为什么他的队伍可以连续不断的虐可足浑常,而对方却不能反击。 不是没反击,而是刚刚跑起来,就被掷弹兵抛出去的“震天雷”炸得人仰马翻,还谈什么反杀呢? 徐达的经典战术,正是利用精度极低,威力也十分有限的火铳,集中在一起使用,在敌军反冲锋时形成阻断射击,然后就是弓箭兵与长矛刀盾兵的反冲击,趁此机会,火铳兵在后方填装,如此往复。 震天雷原理和火铳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这难不倒王猛。 “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守在这里,等待消息吧。”王猛眉宇间的忧色更浓了,他的心思,其实一直都不在可足浑常那个酒囊饭袋身上。 慕容恪才是真正的大敌。 这场战斗,将会决定未来数十年的局势走向,王猛很关注,只是使不上力气。赵川的坎,还是得他本来去迈,旁人无法替代。 滑县县城外,两方接近十万人马,正在对峙。慕容恪麾下大军六万人,赵川麾下大军不过四万,还缺少骑兵,局面上看,慕容燕国怎么也要占些便宜。 赵川一身灰色的皮甲,特意将护心镜磨得哑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灰色的老鼠,丝毫都不起眼。他来到大阵最前方,对着慕容恪那边的军阵喊话道:“贵军主帅,可敢出来一见!” 赵川用了秘法,声音恢弘,他相信两边的兵卒应该都听到了。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战斗,慕容恪知道赵川会来,赵川也知道慕容恪同样会来。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什么围点打援,没有什么突然袭击更没什么伏击。 你来了,我在这里,不服就干,简单粗暴! 赵川不能退,退了洛阳保不住,妻妾子女惨兮兮,慕容恪更不能退,退了,燕国亡国,更何况敌人将他退路都堵死了。 敌军的阵型分开一条缝,慕容恪骑着高头大马,居然跟赵川一样,穿着不起眼的皮甲,出现在大阵前方。 两人之间隔得很近,但离他们背后的军队却很远,这个安全距离,双方似乎都是心照不宣的留了出来。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再见面,我们应该就是敌人了,你看,好像没有说错。”赵川的言语里带着惋惜,慕容恪不是坏人,只不过……双方立场不同。 狼和狮子打架,这有什么对与错,无非是为了生存而已! “我承认我看走眼了,两年内达到你这样的高度,我慕容恪自认自己做不到,但现在说这么多也没有用,动手吧。” 听了对方的话,赵川对着慕容恪拱拱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随后慕容恪也转身返回自己的军阵。这一幕就像是个无聊的话剧一样,令人乏味,外人都看不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变阵!” 孟昶举着令旗,赵川轻轻挥手,按照战前的预案,后队的车厢开始展开,沈学思招呼着炮队搬运铜炮,成与不成,就看这次了,没有机会再演出第二次。 “掷弹兵上前!弓箭兵准备!刀盾兵在后!” 赵川在下令,慕容恪也没有闲着,两翼的骑兵开始绕过赵川的军阵,企图从后方扰乱冲击的阵型,但这个时候,炮队已经展开完毕,同时马车车厢一环环相连,在队伍后方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马车镇”! 慕容恪眯起眼睛,他想起当年皇甫真的惨剧,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正是那次惨败,才让赵川“直上云霄”,从此在洛阳安心发展,白天忙事业,晚上忙造人,现在事业爱情子女三丰收。 “皇甫真,这一战没什么花俏的地方,骑兵也只能是在最后时刻力挽狂澜的,你带着步卒上吧。” 慕容恪暗暗观察着赵川那边的动静,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很是不安,有一种说不上原因的畏惧。 对面的阵型很是奇特,到底有什么名堂?那些被步卒“围起来”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 炮队指挥沈学思向天空中放了一支烟火,赵川一抬头,看到天上的那朵绚烂之光,对身边的孟昶说道:“把所有的招数都使出来吧,不必藏着了。” 孟昶骑着马,屁颠屁颠的跑下去了。 空心阵展开“一堵墙”,远远地,慕容恪看见黄灿灿的一根管子,那是什么?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交战一波再说了。 “轰!”“轰!”“轰!”“轰!” 红色的火光从炮口冒出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阵呛人的白烟,模糊了视线。慕容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惨叫声很快从自己这边的队伍里传来。 冲锋时的密集方阵,活活被撕开一条两三人宽的裂缝,在这条线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地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还有惊愕得停下脚步的鲜卑步卒! 随后在方阵中一声炸响,一大片步卒都倒地不起,场面十分骇人! “来人啊,擂鼓!” 慕容恪大喊一声,“咚!咚!咚!”“咚!咚!咚!”的敲击声越发急促。已经回过神来的皇甫真,再次带着人冲向对方! “轰!”“轰!”“轰!”“轰!” 又是一阵炮击,这次慕容恪看清楚是,是……一个飞速冲击的黑色圆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掉到人群中就……绽开一朵死亡之花! 仗似乎还有的打,毕竟两军还未接触,但是……慕容恪觉得,大势已去了。 以他对赵川的了解,对方的招数绝不仅仅于此,一定还有无数的后招。 “鸣金收兵!” 慕容恪说出这四个字之后,感觉整个人都一阵阵眩晕,眼前一黑,忽然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 “大帅!”“大帅!” 亲兵二话不说,背起慕容恪就亡命的往营寨里跑。 “叮叮叮!叮叮叮!” 刺耳的声音响彻战场,让赵川一阵错愣。 慕容恪这就……退兵了? 他揉揉眼睛,发现绕到自己大阵后方的鲜卑轻骑,发现无利可图又不甘离去,听到了收兵的声音立刻就往回跑。 “这溜得有够快啊!” 他看着鲜卑大军逃窜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侧过头对目瞪口呆的孟昶说道:“穷寇莫追,让沈学思做好准备。” 大阵展开,赵川带着人上战场抓俘虏,抓伤兵,而沈学思的大炮一直是严阵以待,不曾有丝毫松懈。 一个时辰以后,一波一波的斥候带来消息,慕容恪带着残兵回大营,紧守不出,这一战鲜卑人被打傻了,撤退的时候很多人自相践踏,冤死的不少。 从打扫战场就能看得出来。 “大当家,我们这是……赢了么?”孟昶难以置信的问道。 “基本上赢了,只要不阴沟翻船的话。” 慕容恪比想象得要“识时务”,他的果断下令,保全了鲜卑人的主力,不过元气大伤,士气大伤是免不了的了。 还有最后的一战,此战过后,世间再无慕容燕国了。 “传令下去,所有士卒,严阵以待,不许卸甲,不许生火造饭,今夜轮流守夜,明日清晨,破敌军大营!” “威武!”“威武!”“威武!” 震天的喊声冲破云霄!动人心魄! 这边是日出,那边就是阴雨。 鲜卑军大营之中,慕容恪悠悠转醒,面前是皇甫真关切的目光。 “今夜子时,我将带着挑选出来的锐卒夜袭周军,如果失败,你就带着其他人……投降吧。” 皇甫真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慕容恪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第十九章 蓬生麻中 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着慕容恪的大营,沈学思紧张的看着沙漏,有些坐立不安。 今天他发挥很好,炮弹打得意料之外的准,只是,现在他担心阴沟翻船。远处点着火把的刀盾兵严阵以待,又让他有些心安。 赵川是何等样人,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吃大亏吧,现在已经完全占据绝对优势,慕容恪靠什么才能翻盘?沈学思也是读过兵书的人,严格来说,他和鹰扬将军沈劲还能七弯八拐的算上堂兄弟。 鲜卑大营的瞭望塔上,皇甫真面色苍白的看着对面大军的阵势,心一点点往下沉。倒是身边的慕容恪盯着火光下金灿灿的“管子”有些出神。 “上次你跟赵川对垒,见过这玩意没?”慕容恪侧过头问皇甫真,语气并不是很凝重,倒像是随口一问。 皇甫真摇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绝对没见过,连类似的东西都没见过,肯定是新弄出来的。” “为什么我们弄不出来呢?”慕容恪叹了口气,这大营当中,包括皇甫真在内,恐怕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慕容恪是被震撼了,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你输了,你输了,打赢了这一仗你还是输了。历史上,有一支蒙古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西亚的回回炮和南宋的火药弓弩最终也被他们攻克。 但是,那个偌大的帝国还是解体了,它的后人,在未来沦为了最末流的势力,从发展的趋势看,似乎看不到翻身的可能性。 慕容恪此时怀着一种被时代所抛弃的敬畏,即使他今夜突袭成功,难道就能说明他比赵川厉害么?天知道那家伙以后还会弄出什么“妖孽”的东西出来? 那种被人远远甩在后面的感觉,不是当家的人,难以体会到,正如后世满清打开门看到西方列强一样,满脸惊愕。 “轰!”的一声巨响,那一排“管子”又开始射击了,炮弹打坏了营门,有一发正好打在瞭望塔下面炸开,等慕容恪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埋在木堆里,脑袋懵懵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帅!”“大帅!” 亲兵们手忙脚乱的把碎木头扒开,慕容恪发现似乎自己的手臂不能动了,有可能是骨折,额头上也被木屑扎出血,脸上湿乎乎的,至于其他的……应该还好吧。 除了昏迷不省人事的皇甫真以外。 营门外,赵川大军之中,这位三军统帅正在跟自己的“四夫人”可足浑岚(长安君)激烈争吵,众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触了霉头,又不敢来劝架。 天可怜见,别看他们现在吵得凶,说不定一个时辰以后就抱住一起欢啊爱啊的,你怎么知道风要往哪边吹? “我欠你那么多,现在帮你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长安君放低姿态哀求道。 “那些都是惊弓之鸟,他们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我不能让你冒险,本身就是胜券在握的事情。” 赵川断然否决了长安君的提议。 一个要进慕容恪大营劝降,一个觉得慕容恪就是一只死鱼根本犯不着冒险去折腾,赵川跟长安君,自认识以来第一次红脸吵架! “那你干嘛带我来,一个月都见不到琦儿。” “当然是让你侍寝来了。” “你说谎,你的眼珠子向右边转。”长安君指着赵川的眼睛咯咯咯的笑起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只是浮云一样,飘散而去。 “好不好嘛,求你了。打仗难免死人,你手下的人,不是还要留着对付桓温吗?人死的少,仇恨也就少,将来更能接受你的新政不是么? 你一直让我学这个学那个,要自立自信,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长安君的话让赵川无言以对。 “少死几万人,就冒一点风险,你说值不值得?”长安君眼神清澈,让赵川不敢直视。得势以后,她并未成为当初讨厌的那种人,而是对恩人,对世道都怀着敬畏和感激的心。 “知道了,你去吧,告诉慕容恪,你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不仅要屠他麾下几万残兵,还要屠尽邺城权贵!” “整天就知道杀啊杀的,没见你动手,但因为你死去的不知道多少人了!”长安君娇嗔着白了赵川一眼,即使穿着亲兵的衣服,也难掩国色天香。 你嘴上说不要,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吧。赵川看着长安君由阴转晴的娇媚脸庞,心中暗暗想道。 孟昶跟着长安君,举着一面白旗,慢慢朝着鲜卑慕容大军的营寨走去。 “四夫人,你这胆气,我当真是服了!难怪能得主公宠爱。”孟昶一脸谄媚的在长安君背后说道。 但对方却摇摇头说道:“人不能不懂事,这与勇气无关,这一趟我怎么也要去的。可能还不是最后一次,以后也要麻烦你护送了。” 孟昶心中一惊,大概也听明白了,长安君乃是鲜卑贵族出身,她的话,有时候比赵川的话更管用,信誉度也更高些。当初……难道赵川就是为了这个才收她入房么? 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人就这样到了营门口。 “我是你们先帝亲封的长安君,请开门,我要见你们主帅。”孟昶扯着嗓子帮长安君喊了一声。 “你回去吧,这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其实没关系的。”看到长安君无比认真的眼神,孟昶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介女流之辈,他恭敬的对长安君拱拱手,转身离去。 从脑震荡中恢复的皇甫真出了营门,来到长安君面前,脸上全是惊愕,还有不易察觉的松懈。 “你的男人,可把我们逼得好苦啊。”毫无疑问,皇甫真是认识长安君的,两人从前甚至还说过话,毕竟这个圈子并不大,而作为可足浑太后的亲妹妹,长安君属于圈子里的核心人物。 长安君来做什么的,皇甫真大致上已经猜到,他无法做出决定,因为他不是三军主帅。 “带我去见慕容恪吧。”长安君平静的说道,脸上带着微笑,不卑不亢。这不禁让皇甫真想起蓬生麻中,不扶而直这句话。 话语中隐隐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皇甫真一时间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到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微微转阴,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好的好的,慕容大帅刚刚受了点小伤,我这就带你去。” 这种女人,只有赵川那样的妖孽才压得住啊,或者说这个女人跟了赵川以后,也变得妖孽起来,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吧。 刚才沈学思那一轮齐射,皇甫真其实还好,但慕容恪却胳膊骨折了,脸上也多了几道伤疤,致命谈不上,但狼狈不堪是肯定的。 他看到长安君穿着周军亲兵的服饰,俏生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先是错愣,后又黯然,最后变得感慨和尴尬,脸上多重表情不断变幻,显示出这位鲜卑大帅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 皇甫真挥挥手,带着亲兵,医官等人全部退出帅帐,就剩下长安君和慕容恪两人。 “赵川的这种武器叫火炮,打出去的那个叫开花弹,威力怎么样,你已经见过了。” 长安君没有说投降的事情,而是介绍起赵川的武器来。 “家里有位夫人,是以太馆的,据说更新的武器已经快被研究出来了,你觉得,如果燕国继续抵抗,会死多少人?还能抵抗多少回?” 慕容恪黯然低下头,他知道长安君没有说谎,也没必要在现在撒谎。 “但我是主帅不是么,难道你让我放下武器,让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天的邺城还是从前的邺城,但今日的洛阳早已不是当年的洛阳,宫殿被拆除,成为学习的场所,每年都要一大批学员毕业,参与到政务军务当中。 你以为燕国和赵川相比差的就是那几门火炮么?你们已经落后得越来越远了,直到被时代淘汰,成为千百年后史书的注解。” 长安君暗暗侥幸,多亏赵川经常在她面前哔哔一些莫名其妙的道理,不然这些她当真说不出来。 “能做到么?善待我麾下的将士。” 慕容恪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夜是想搏一把吧,但刚才那一击打碎了我的侥幸,确实,你说得对,燕国已经是……落后太多了。 我们是被时代给抛弃了,而不是赵川。当邺城的权贵都在以用洛阳的货物为荣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其实迟早会来的。 拿着我的虎符,去找皇甫真吧,我不会要什么保证书之类的东西,你回去告诉赵川,这天下需要共主,燕国的灭亡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没到结束。” 慕容恪居然如此容易被说服?长安君揣摩了一下,以对方平日里的作风看,其实……他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吧?这让长安君有些挫败感,慕容恪最后的心愿,大概就是保全这剩下的几万人。 从沈学思第一轮开炮起,慕容恪就知道,他必败无疑,他在做的事情,一直都是尽量减少损失,这还真是这位燕国大帅的一贯作风呢。 “当年的那些事,是我五弟(慕容垂)对不起你,他不在这里,我替他向你道歉。” 慕容恪的表情很真诚,也很坦荡。赵川对长安君说过,燕国这么多人,他独独尊敬慕容恪一人,长安君倾城一笑,摆摆手说道:“我应该谢谢他才是,让我重生了一次。” 重生?慕容恪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苦笑道:“那你反倒要谢谢他了,去吧,带皇甫真去见赵川。让他们谈谈受降的事情吧,我累了,要睡一会了。” “大帅,我夫君不是妒贤嫉能的人。”长安君以为慕容恪是要自尽以谢天下。 “你在想什么?我就是累了而已,而且不想以败军之将的身份去见你的男人。人死很容易,活着才需要勇气,我可不想我一死,赵川就坑杀这几万降卒!” 慕容恪说完就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再也没有跟长安君说话的兴趣。 他是好人不假,赵川没有羞辱过他也不假,但……他终究是当年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帅啊,怎么可能将脸甩在地上让一个小他一轮的年轻人任意踩踏? 无奈之下的长安君跟皇甫真说了慕容恪的意思,又把虎符交给了他。皇甫真知道慕容恪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只得安排好大营之后,跟着长安君一起去见了赵川。 且不说长安君回来后赵川这边的将士是如何欢声雷动,且不说皇甫真是怎么和赵川谈的,反正,到了子夜,鲜卑慕容大军的士卒,按照约定,分批次的将兵器上缴,依然驻扎在原地,等候发落。 逃是没有用的,这种决战,输了就是亡国,一两个溃兵,没有兵器,遇到流民队伍都会自身难保。抱团的溃兵,会引来围剿,而无处可去。 还不如在大营里好好看着未来局势怎么发展。 当然,慕容恪和皇甫真,已经被孟昶带着一千兵卒星夜送往洛阳,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天之后,赵川带着大胜之后的兵威,渡过黄河,与王猛的偏师会师与枋头城外。 赵川手里的铜炮对付城墙可能吃力了点,还是长安君再次出马,劝说自己的堂叔可足浑常投降,还根据赵川的吩咐,授予其高官厚禄,本来就没有几分钱节操的可足浑常,毫无意外的……从了。 宿卫军残部缴械投降,与慕容恪大军的俘虏安置在一起,王猛特意派窦韬及本部万人亲自“照看”。 慕容恪这根顶梁柱一倒,燕国就像是倒下了多米诺骨牌一样,雪球越滚越大,邺城周边小县都是城门大开,一路绿灯。 漳水河畔,长安君已经换上了青绿色的襦裙,看上去如同下凡的仙子。她出神的望着邺城高大的城墙,喃喃自语的说道:“夫君,没想到这次会……这样趾高气昂的回来呢,可惜,仇人已经不在了,你也没办法帮我出当年的恶气了。” “没事,我们可以把慕容俊的坟迁到荒山野岭嘛,至于慕容垂嘛,还有几十年呢,我们慢慢找他算账就是了。” “你这人好坏啊。”说完长安君猛的亲了下赵川的脸颊。 “不过我喜欢。” 第二十章 气吞山河 慕容伟现在有点不知所措。 按后世流行的说法,他应该说:我是慕容伟,慕容燕国第四代皇帝,我现在慌得一匹。 “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 气吞山河的吼叫声,让站在邺城城头的慕容伟几乎站立不稳,城墙外是黑压压的人头,毕竟是大几万人的阵势,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指不定现在就直接跪了。 高玉将慕容伟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城内人心惶惶,昨日有人试图打开东城门逃走,被我逮到了,现在一家老小邺城的监牢里呢。” 北方的汉人世家,像是范阳卢氏一类的,从来都跟鲜卑慕容不是一条心,这些“墙头草”现在要跑路,很符合他们的行为逻辑。 “人好生看压着。”慕容伟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随后则是目光远眺,似乎在找赵川在哪里。 如果他有一把狙击枪,一定想找到赵川,直接狙击他,那样就会一了百了。 只是,赵大官人正在陪他的“四夫人”可足浑岚,也就是长安君,在漳水河畔钓鱼。 “当年冉闵杀胡令,三天内,就有二十万羯人死于非命,甚至尸体都堵住了漳水,周边百姓,起码有一年都不敢在漳水岸边捕鱼,怕吃到鱼肚子里的尸体。” 长安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川,心里暗暗发笑。 你知道这鱼有问题,还跑来垂钓,还在这振振有词,是不是脑袋有病? 这跟吃肉的时候谈杀猪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会去指挥攻城,没想到我们传说中战无不胜的赵大当家居然陪着美人在河边垂钓,当真是悠闲啊。” 长安君咯咯直笑,看到有鱼上钩,她故意踢了下鱼竿,那纤细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煞是好看,只是赵川愣神间,上钩的鱼早就跑了。 “刚才那条鱼跑了,但是有些鱼是跑不掉的。” 赵川一语双关的说了句话,眼睛就继续停留在缓缓流淌的漳河上。 “我决定了,我要进邺城劝说姐姐开城门,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长安君侧过头看着赵川,眼神无比认真。 她实际上是个很倔的姑娘,哦,不对,是妇人,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松手。 “先晾他们两天吧,第三天你再去。溺水的人,想救也不那么好救的。” “你在邺城是不是有内应。”长安君冷不丁问了一句。 赵川摇摇头,笑而不语。高玉这枚棋子,就让他永远的“潜伏”吧,赵大官人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其实我还是太老实了,有很多方法可以玩死慕容伟那帮人的。现在用的是笨办法,却也是好办法。” 潘多拉的魔盒一打开,不知道会给后世带来什么,赵川有时候几乎安奈不住内心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长安君的追问下,赵川给她讲述了一种叫做“传销”的经营手法,以及对国家经济的短期危害和长期危害。 怎么样发展“下线”,怎么样让钱财“几何倍数”增长,怎么毁灭家庭和社会……赵川的话语仿佛来自地狱幽冥,让人心惊胆战。 “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魔鬼啊!” 虽然已经是晚春,但长安君还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上冒出来……手段实在是太毒辣了。 如果说胡人当初是明火执仗的人吃人,赵川刚刚说的办法就是隐蔽的人吃人,还是不吐骨头那种。 改变人性,逼得人家破人亡,让整个社会处于疯狂亢奋最后走向毁灭,偏偏你还无从抗拒,怎么说呢,赵川让长安君站在一扇窗户前,看了看窗外那可怕的景色。 这让长安君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个枕边人了。 “性格决定命运,气度影响格局。邺城,你终究还是要去的吧。” 赵川幽幽一叹,将鱼竿收起来,准备看看围城的大军到底怎么样了。 长安君和她姐姐可足浑太后之间的梁子,是不可能回避的。 可足浑太后当年将她“下嫁”给慕容垂,究竟是什么心思?难道不知道这是个火坑? 恐怕不见得吧,恐怕还有些不好启齿的原因在里面。这些恩怨赵川不能插手,哪怕他现在把可足浑太后清蒸油炸都没问题。 “其实我现在,又不想进邺城了,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只是……感觉没意思了。我依靠着你,自然可以作威作福,但是何必呢?没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是,这种挫败感,让我没办法在姐姐面前抬起头。 你知道吗?我特别担心她对我说,嘿,你不就是靠着卖身给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才敢在我面前嘚瑟吗?有什么好臭屁的?” 长安君把赵川的一些日常用语说得惟妙惟肖,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一日三变啊,赵大官人直到现在都摸不透长安君的脑回路。 “好了,现在带我去城外吧,我要进城让姐姐开门了。” 长安君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眯着眼睛对赵川一笑道:“怎么样,我现在不是个没用的人了吧?” “何止是现在,你一直都是个很有用的人啊。”赵川不动声色的夸奖了一句。 “油嘴滑舌的,我就是对你没什么抵抗力,走啦。” 当夜,长安君大大方方的坐着吊篮进了邺城,她并不担心姐姐会把自己怎么样,形势已经在这里摆着,不投降还能怎么样? 负责城防的高玉,直接带着长安君来到邺城的皇宫,穿过偏殿和诸多的花园,来到后宫。她看到了在一旁穿着素服,正在念佛的小可足浑皇后,不过这不是她来邺城的目的。 寝宫门口,高玉拱手告退,长安君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可足浑太后居住的地方,居然闻到了浓烈的草药味。 “咳咳咳,是岚儿来了吗,进来吧。” 长安君上前几步,拐弯便看见床上躺着的可足浑太后……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年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经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妪,其变化之大,让人难以置信。 长安君想了想自己从前的模样,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除了多了些女人的妩媚,少了些少女的清纯外。 其实可足浑太后是被吓成这样的,她害怕长安君来复仇,她更害怕赵川借着长安君的名义在邺城大开杀戒! 这些日子里,只要一闭上眼进入梦乡,她脑子里都会出现长安君穿着盔甲拿着刀冲进卧房,胡乱杀人。嗯,长安君以前是特别喜欢穿着男儿的衣服,野得很。 “姐姐,我来看看你了。” 本来对可足浑太后还有些怨气,但看到她现在变成这种模样,长安君心软了,她本来就不是冷硬心肠的人。 “赵川是想杀光鲜卑人吗?玉石俱焚的话,我也能让他觉得痛的。” 可足浑太后恨恨的说道,她有些色厉内荏,内心还是有些恐惧,主要是,赵川这厮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慕容恪都压不住! “姐姐,杀死鲜卑人的,是鲜卑人自己,还有……时代。你们已经被时代所抛弃所淘汰,就算赵川不来,也会有别人来,结果可能更惨一些,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将来要走什么路!” 长安君失望的摇摇头,曾经让自己崇拜的姐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嘛。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没有赵川,你个小贱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野男人床上蹦跶呢!要是没有慕容垂这样的家伙掣肘,燕国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吗? 你不过是运气好点,卖点骚取悦男人当个花瓶,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可足浑太后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番,又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嘴瘾是爽了,但长安君背后的那个男人……似乎捏死她很容易的。 “姐姐,将来你可以用眼睛去看,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我们的恩怨都放一放,开城门吧。” 长安君并不觉得生气,她只感觉……悲哀。 见识短浅的悲哀。自己的姐姐都是这种水平,她可是慕容燕国的太后……这样的国家不败才是见鬼。 跟着赵川混了几年,长安君突然有种感觉,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好像已经很厉害了啊! “部族的人会被妥善安置,当然,是在审判以后,能不杀人,就不会杀人,我可以在这里作出保证。” 长安君的回答很冷静,让可足浑太后无所适从。 “我呢?慕容伟呢?” “成为庶人,但衣食无忧。” “然后任由着你们宰割?”可足浑太后轻声冷笑道。 “你去洛阳看看就知道了,我在这里怎么说都没用。对了,慕容恪是被大炮打败的,那东西的威力,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足浑太后沉默不语,其实她知道是什么打败了慕容恪,因为她一直派人盯着那支大军在。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火炮确实很可怕,颠覆了她对战争的理解。 “你回去跟赵川说,我……愿意开城门投降,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可足浑太后厌恶的挥挥手,把一个黄色的布包着的东西扔给长安君。 那是玉玺!象征着最高权力。 想来慕容伟跟可足浑太后,早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长安君来,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不算体面的台阶下。 “那……我走了。”长安君将手放在胸口,对着可足浑太后弯下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寝宫里传来一阵阵的嚎啕大哭,如同夜枭鸣叫! 赵川和王猛大军汇合于枋头后,长安君劝说了宿卫军统领可足浑常投降,慕容燕国再也没有成建制的野战军可以调配,慕容伟和可足浑太后只得用有限的兵力固守邺城。 两日后,又是长安君孤身入邺城,与可足浑太后一番谈判之后,第二日清晨,邺城东门大开,守军开始排队出城,将兵器交给周军,随后到早已搭建好的营地里聚集,等候发落。 同日,赵川和王猛带着大军入邺城,占领皇宫,同时挨家挨户的搜捕鲜卑权贵,汉人世家,将其统一安置在另一个俘虏营地。 一时间邺城内哭声震天,风云变色,不过都是些矫情的表演,因为根本就没死几个人,周军更是严肃军纪,没有打砸抢。 修整和甄别了三天之后,赵川带着大军主力,开始返回洛阳,与其同行的还有鲜卑中上层人物,包括可足浑太后,皇帝慕容伟,皇后小可足浑氏,及慕容家族的皇室成员,以及很多鲜卑贵族。 段氏,宇文氏等一个都没有走脱,几乎被一网打尽。 赵川命王猛带着两万人马镇守邺城,并以此为中心,掠地黄河以北,建立都督府,王猛亲任大都督,除了基本法令外,其余事项可以便宜行事。 存在了几十年的鲜卑慕容燕国,正式宣告灭亡,正应验了那句“其兴也勃也,其衰也乎焉”,仿佛一颗流星划过两晋时期的中原大地。 十日后,赵川带着大军入洛阳,开始进行“审判战犯”的活动。 手上血债累累的刽子手被一一指认,其余没有被指认的,则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罪民”的身份给予土地,在所谓“公田”里劳作。 或者去矿井里劳作,挖铜挖煤。 总的说来,被杀的人是少数,但没被收拾的也是少数。 可足浑太后和慕容伟,被安置在洛阳城内的一处小别院里,几个下人,还有每月微薄的补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慕容恪被安置在洛阳书院,当了一位“名誉教授”,在书院新开的“讲武堂”里负责讲解兵法要义,和夫人子女过得还算充实。 赵川用新的社会组织形式打散了以部落为核心的鲜卑人,慕容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反水了。再说,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同一月,王孟姜平安产下一子,被赵川起名为赵理,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燕国灭亡,天下震动,一个月后,赵川再次出兵两淮,几乎是倾巢出动,多路分进合击,一路收编流民队伍,并就地安置,如同大风卷落叶一般的扩大版图。 稳如老狗的陈郡谢氏,在寿春终于坐不住了! 第二十一章 五年 说实话,谢安现在是有点慌的。 因为赵川一次又一次的“出人意料”,让谢家手里的筹码由举足轻重变成了可有可无。 朝廷北渡,被鲜卑慕容打得抬不起头,洛阳危急,这时候谢石带着北府兵北上“勤王”,打退鲜卑人,这才是应该有的剧情啊!那时候谢家就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会彻底改变赵川掌控洛阳的局面。 到时候谁是主谁是客,可就不好说咯。 再不然你们打不过慕容恪,谢家也可以投桓温啊,左右逢源岂不美哉? 为什么你不按套路出牌呢? 神机妙算的谢安,也没想到慕容燕国这么衰,连赵川的三板斧都挡不住,对了,这次好像还出了个猛人,名字就叫王猛,从河东出兵把鲜卑慕容的偏师打得一路哭喊。 这厮是名不见经传还是……藏得太深了?寿春城楼上的谢安,只觉得嘴角一阵阵发苦。自己的眼光竟然还不如侄女谢道韫! 有时候男人的理智,远远比不上女人不讲道理的第六感。谢道韫跟着赵川跑了也就算了,王孟姜也跟着跑了,她们,应该不是全部都脑袋昏掉的吧? “叔父……还在想洛阳的事情吗?”谢玄一瘸一拐的走上城楼,上次与慕容垂血战于任城,他被流矢伤了脚筋,病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也不能骑马了。 摆在后世算是二级伤残吧。 马革裹尸还,是军人的独有浪漫,但瘸一条腿回来……恐怕就不是那么浪漫的事情。谢玄现在已经不能带兵打仗了,谢家折伤一臂,这也是谢安感觉心虚的原因之一。 “如果洛阳的那姑娘不嫌弃你,那……就娶了她吧。”谢安轻声说道,邹媚儿生下一子,这已经是不可回避的事实。这丫头刚烈得很,若是沦为侧室,将来恐怕会祸起萧墙。 谢玄腿瘸了,想娶高门大户,对方肯定会有想法,何必自酿苦果呢? “叔……叔父?你同意了?”谢玄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这可能是近期对他而言唯一的好消息了。 “你五叔(谢石)留在寿春,明日我带着你北上去洛阳。” 谢安已经下了决心,退而求其次吧。 谢玄压住心中的狂喜,低声问道:“若是桓温派兵讨伐我们,那该怎么办?” 谢家现在是无根浮萍,多亏有洛阳得到的宝藏,还能撑得住,只是,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拖久了人心就散了。现在北府军伤兵满营,若是应付桓温的“西府军”,大概会很成问题。 “明日,我们就会宣布易帜,不再是晋国的军队,而是周国的,桓温来讨伐,你认为最近气焰高涨的赵川会没有动作吗? 听说桓温正在加九锡,已经推辞了两次,第三次一定会接受,他这个时候不会选择出兵的。” 赵匡胤黄袍加身,借口是契丹南侵,但归根到底,皇位到手之后,他可没作死北伐呢!攘外必先安内,常申凯的名言,倒不是完全没道理。 春去夏来,短短几个月时间,发生了很多大事。 晋国桓温加九锡,正式进入篡位倒计时,准备百年后与曹孟德,王莽,司马懿等人同列,江左世家对其抵制更多,几乎到了政令不出建康的地步。 加九锡之后,桓温改年号为宁康,暗示他不会因为他走上魏武帝的道路就忘乎所以的胡来。 不过,嘴上这样喊,下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在桓温的主导下,晋国颁布了新法令,开始清查江左大小世家所匿藏的流民黑户,同时重新丈量土地,登记造册,史称“宁康土断”。 土断削弱了江左世家的势力,增加了中央政府的凝聚力,却也把很多原东吴的老牌世家逼到了洛阳那一边。 在军事上,由郗超牵头,整合建康的资源,建立“火药督造局”,负责研制新式火器,同时管辖晋国国土内的硝石矿,硫磺矿,就连木炭也成为了战略物资,不得出口。 中枢朝臣里除了孙绰,王坦之等人有名无实外,其余的人已经被清洗到地方府衙,现在建康朝廷已经是桓温的一言堂。 而北方,动作比这个还要大。 周国全线出击,北至幽州,南至淮南,东临黄海,全部被“清扫”了一遍。江东陆家,朱家,张家,先后宣布易帜,脱离晋国的管辖,与赵川的人马接上头,顺利交接了防务。 最后,占据寿春、徐州等地的陈郡谢氏,也宣布易帜,虽然没打起来,但周国给晋国的军事压力是十分巨大的,从名分上说,也属于“同室操戈”。 夏至的这一天,洛阳城外排起了长龙,谢安及谢家所属,连同家奴及私军数千人,来到了洛阳东华门前! 赵川和谢道韫,太皇太后褚蒜子(已经升级了),太后王穆之,儿皇帝司马轩,还有些谢安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都在城门外迎接,声势颇为浩大! 这次可以说给足了谢家面子,当然,也不排除是为了千金买骨的效应。 “安石,谢家终于回归了应该在的位置了。” 褚蒜子一身洗的灰白的布袍,出家人的打扮,不过精神头很好,看上去似乎过得不错。身后丁胜如同影子一样伴随,却是一言不发。 谢安当然知道现在这个司马轩,根本跟司马家毫无关系,那是赵川的儿子。 他也知道谢家将来要做的,其实跟桓温没什么两样,都是顶着司马家的“壳子”而已。 “元子(桓温表字)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谢家怎会为虎作伥?太子乃是天下正统,他到哪里,谢家及麾下数万将士,自然也是到哪里。”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褚蒜子的母亲是陈郡谢氏的女人,谢安是陈郡谢氏的掌门人,两人短短几句话,几乎就决定了这个大家族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与褚蒜子聊完,谢安看到了小腹微微隆起的谢道韫,略感惊愕。自己这位侄女,来了洛阳以后,著书立说不见她署名,生孩子倒是很勤快? 察觉到叔父的目光,谢道韫白了赵川一眼,转身就走。这里的人,谁都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但毕竟……是未来的事情,还是避嫌比较好。 与家人详谈,有的是时间。只是,怎么没看到谢玄? 看到谢安径直向赵川走过来,一身戎装的赵大官人面露微笑,心中不经意的暗爽了一把。 “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看得出来道韫现在过得不错,但我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的。” 再精巧的手,织网也要网线够结实,才能逮住大鱼。有些大鱼就是太能折腾,渔夫也是无可奈何。 赵川终究没让谢安的“大战略”成为现实。不然他前期苦心经营,都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君不闻成名要趁早,英雄出少年这句话么?”赵川不动声色的说道。 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火药味。 谢家强势不假,但赵川羽翼已成,甚至已经很丰满,未来的竞争当中,谢家并不占优。 “罢了,我改组了中枢,以后没有丞相这个职务了,只有三位大学士,六位尚书负责帮助陛下处理政务,为首的叫首辅,有宰辅之实无宰辅之名。 叔公(妻子的叔叔)乃是国士之才,自然是当仁不让!” 果不其然! 谢安在心中幽幽一叹,釜底抽薪,他相信赵川的布置绝不仅仅于此。 “以后同殿为臣,要勠力同心才是。” 表面上看是臣子与臣子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却是皇帝与外戚之间的关系,谢安和赵川都没有挑明,也没有笑里藏刀的故作友好。 水面下的矛盾,迟早是要解决的,这不妨碍他们现在携起手来对付晋国和关中的苻家。 现在三家的版图,很像南北朝后期东西两魏与南梁并立的局面,周国虽然现在气势如虹,但从人口,地理上说,都不占优势,经济遭到毁灭性破坏,还是需要励精图治才能有所作为。 赵川与谢家的合作与矛盾,斗争与联盟,主导与协助,将会一直伴随,这是看不见的战斗,也是考验当政者的手腕。 “我兼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谢家的北府兵,也要换个名字,整编后加入到朝廷的序列里了。国土都不一样了,北府岂不是要到幽州?” 东晋的北府是扬州,西府是荆州,现在这些地方多半都在桓温的控制之下。 谢安一脸苦笑道:“那是自然,北府军不是私军。” 他缺的这一手,正在这里。 若是赵川被鲜卑慕容重创,北府军作为生力军,自然可以主导整编,趁机吞并赵川麾下的人马。 只是现在,情况反过来,谢家的军队作为整体编制,已经不复存在了,即使能控制一两支军队,也不成气候,只能在政务上做文章了。 “初到洛阳,事务繁杂,我这就走了。”谢安转身离去。 如同淝水之战胜利后撞断门槛,谢安其实是一个相当情绪化的人。 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道骨仙风,赵川甚至还能看出他内心的疲敝与挣扎,心中不由暗想:自古英雄如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 司马氏的故事走到了尾声,而诸如他赵川,桓温这样的人,故事才刚刚讲了一半。 “刚才叔父跟你说什么了?” 赵川回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道韫不动声色的就站在自己背后,脸色晦暗难明。 “一些江湖人和江湖事吧。走了小妞,上次你说教我下棋的,一直都没什么时间,现在正好呢。” 赵川牵起谢道韫的小手,喧嚣的人群成为了一个背景,似乎都跟他们俩无关了。 “谢家是不是……”谢道韫有话欲言又止。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洛阳的宝藏,已经买断了情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嗯,谢谢,其实我也这么想。” 谢家入洛阳,北府军易帜,成为了时代的标注,乃至影响战略格局的大事件之一。自此以后,三足鼎立之势形成!这一年,周国的年号是开元元年,晋国的年号是宁康元年,而关中秦国的年号,是建元三年! 开元二年,洛阳书院正式将“讲武堂”扩建为中央军械士官学院,王猛兼任院长,慕容恪为副院长,谢玄等人为教习。 一时间想入学的世家子弟趋之若鹜!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现在新风刮起来了,谁跑得慢,将来谁死得快。 同年,洛阳书局改名为中华书店,并在邺城,寿春,谯城(谯县扩建而成),彭城等地开设书店,印刷体的书籍开始大量出现,价格低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此举受到周国部分世家的抵制,有的还发动了叛乱,但在新组建的“内卫军”闪电扑灭下,只泛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儒学书籍不仅在周国遍地开花,甚至还“出口”到晋国和秦国。 潜移默化之中,世家对寒门的控制力大减,因为赵川又推出了新举措。 文武科举! 洛阳书院采取了1:3的比例,1为世家推荐,3为不设身份地位限制的科举取才,一时间赵川受到了寒门及下层民众的疯狂拥护爱戴,军中士卒更是捧其为神。 尽管不是那么完美,但下层向上层游动的渠道,终究是被打通,再加上纸张和印刷的推广普及,世家大户统治的基础……理论上已经变得薄弱不堪。 开元三年,赵川率军伐秦,攻打潼关失败,但王猛带着另一支主力趁此机会攻占并州重镇太原!关中门户大开!这一年,赵川身上加了很多官职,比如说太子太保,比如说永安侯等等,威望日益高涨,与谢家的矛盾也日益突出。 开元四年,谢道韫再度怀孕,已经是第三胎的她,以安胎为由拒不见客,包括娘家人,其间只与谢玄有过一次长谈。以太馆扩建为“中华科学院”,并在洛阳建立了卫星城,专门搬迁安置。 这一年,晋国司马曜暴毙而亡,死因不明,司马昱一脉子嗣断绝。桓温立他曾经的部下司马勋为帝,一个月后,司马勋自知“不堪大任”,决议退位让贤。 三辞三让之后,桓温继位,定国号为“楚”,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时间的转轴转啊转啊,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元六年,离司马轩入主洛阳,已经整整五年! 第二十二章 光荣之路(全书完) 晚春的时节,暖风熏得人微醉,洛阳的牡丹开得到处都是,争奇斗艳让人心旷神怡。 “号外号外,前方大胜,周军攻破长安,俘虏秦主苻坚,关中光复!” 一个带着“鸭舌”小帽的稚童,扯着嗓子叫喊着。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很像是后世的报纸。 远处走来了一位腿脚不灵便的年轻将军,穿着轻甲,配着一把看上去十分寻常的短剑,很明显的制式装备,只是如今的周军已经不装备这样款式的佩剑了。 “拿一份报纸。” 跛脚的将军递给鸭舌帽少年一张写着阿拉伯数字“5”的纸币,对方递给他一叠带着墨香的大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赢得还真是轻松呢,如果我的腿没问题,以如今周军的战力,打下长安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吧。可惜了!” 年轻将军叹了一口气,这五年的变化,可能比他已经活了的二十年还要大。 “谢玄,看看,我刚刚买的这件衣服好看吗?” 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从背后遮住谢玄的眼睛,这不可能是别人,只会他的夫人邹媚儿,哦,她现在已经叫邹丽华了。 “你蒙着我的眼睛,我怎么看得见啊?” 邹媚儿松开手,谢玄回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爱意,这位有些泼辣的美女,小脸立刻羞红了。 “我穿什么都好看,对了,赵川要我来通知你,他要在郊外实验,王孟姜主持的,你要去吗?他说你不去一定后悔。” 王孟姜么……谢玄脑子里出现当初那个看上去清纯又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感觉时间过去好久了啊。 赵川这两年已经不带兵打仗了,但是对于那些“奇淫技巧”的重视,比起以往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我们一起去。”谢玄毫不避讳的牵起邹媚儿的小手,朝着东华门走去。谢玄这几年虽然也不带兵打仗了,不过还是在军校里担任教官,家中又有艳压群芳的娇妻,日子过得还是比较顺心的。 不去前线,这也是他姐姐谢道韫在暗中使劲的结果,枕边风一阵阵的吹,终于吹灭了谢玄的将军梦。 洛阳靠近城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两个美丽的年轻妇人正在毫无形象掐架。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站在一个年轻帅哥身边,笑嘻嘻的看着,既不劝架,也不叫好。 “昨天夫君送给我的项链,就是被你拿了!你这个胡人妖女!” “我当过皇后,还会稀罕你的东西,这明明是夫君送给我的。不识五谷的蠢女人!” 一番争吵,两个不会武艺的“菜鸡”继续互啄。 “松弟弟,你说她们什么时候吵完呢?” “我觉得至少半个时辰,是吧,爹?” “一个时辰吧,娘真是太丢人了,还是爹最帅,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 两个孩子毫无顾忌的对他们各自的娘亲品头论足,也堪称是奇闻了,不过那位帅气男子却捂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高玉聪明一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家里两个夫人都搞不定,瑜儿,松儿,你们千万不可以向爹学,知道吗?”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点头,正在这时,院子门被推开,赵川伸进了一个头,一脸懵逼的看着高玉那琅琊王氏出身的夫人,正在跟鲜卑贵族可足浑氏出身的原小可足浑皇后掐架…… 这一刻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弥漫着诡异的味道。 “咳咳咳,那个,我两位夫人正在练习做健康操,嗯,就是这样,大当家有事找我?我不是朝廷官员呀?”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高玉神情紧张的要把对方推出去,没想到厚脸皮的赵大官人已经进来了,瞥了两个女人一眼,没说话。 做健康操可以把胳膊上的皮抓破,这还真是第一次见。赵川没有揭破高玉那拙劣的谎言。 “桓温大肆清除异己,我们的人,也不幸中招,被迫撤出建康,现在需要一个熟悉那边环境的人主持大局,该你出山了。” 听了赵川的话,高玉神色大变,走到一边搂着刚才掐架的两个女人说道:“我浪荡了十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是想享受下齐人之福,不想折腾了,对吧?” 高玉对王氏和小可足浑氏使了使眼色,两个女人立刻开始抱着高玉的腰就嚎啕大哭,演技极为夸张。 “你看到了吧,我一走,这两个女人就活不下去,谁让我这么帅呢,你再找别人吧。” 高玉把头一扬,鼻孔朝天根本不想跟赵川说话。痞气十足。 “高玉,开元二年入弘农杨氏主宅,盗取玉碗一对,据说是给自己一男一女两个子女吃饭用的,这玉碗现在应该还在厨房,我想可以找到。”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这话语让高玉面色一僵,他发现自己抱着的两位夫人,已经在用不善的眼光看着他。 “别相信她说的,那是捡的,捡的。” 一滴冷汗从高玉额头上掉下来。 “噢,是捡的吗?还是开元二年,洛阳最大的商铺优品楼失窃,有十匹上好的蜀锦不翼而飞,颜色分别为三红,两绿,两青,三白,乃是专门给女子做礼服的。 现在到你们家翻一下,应该能找到些剩下的吧。” 清脆婉转的女声又响了起来,高玉发现王氏和可足浑氏的目光已经要杀人了。 “好了,今夜到校事府来报道吧,赵川,你不是还有事情吗?”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赵川无奈的对着高玉摊摊手说道:“这不怨我,苏蕙苏阎王的名字你没听过吗?” 他转身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河东狮吼的声音。 “高玉,那一对碗是偷的?” “我最喜欢的衣服,是用偷来的布料做的?” “家里的钱去哪里了?” 赵川可以想象高玉今天的生活将会非常“精彩”。 “苏蕙啊,你长大了,以后做事不可以这么霸道知道吗?” 赵川看着院门外靠着墙,穿着一身浅绿色襦裙的苏蕙,温言劝道。 他看着苏蕙已经长开,看上去俊俏中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庞,心中暗暗感慨,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呢。 “看什么看……这身衣服觉得怎么样?” 苏蕙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问道。 “你没事吧?”赵川面色古怪的摸了摸苏蕙的额头问道。 “别碰我,笨死了。” 苏蕙一下子打掉赵川的手,快步跑开了。 两人一路打闹,来到洛阳郊外,王孟姜带着人已经等候多时。 谢玄夫妇也在这里,就连长安君都来了。 “都退远点,退远点,夫君,过来过来。” 王孟姜让众人退散,对着赵川招手。 她指着地上的一个盒子,低声对赵川说道:“夫君,这就是你说的什么硝化甘油做的炸药,还有什么雷管什么的,已经弄好了,要不你来弄?” 王孟姜脸上似乎写着“快来夸我”的字样,还带着一丝孩子气,让赵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如今黑火药已经成为“战略物资”,晋国那边也有很深的研究,周军的装备优势,正在变小。新式炸药,新式火炮,一直是科学院的研究重点。 “轰!”的一声巨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小山包被削掉一半,这威力当真是……有点恐怖! “夫君,硝化甘油是甘油提炼的,甘油是动物油脂提炼的,那是不是在说,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啊?” 王孟姜在赵川耳边低声问道。 “我亲手放出来一个魔鬼,现在,你也学我,放了另外一个,怎么办?” 赵川也是没料到,居然会这么顺利,就研制出硝化甘油来了。这种东西一出来,另一类的炸药就被攻克,没什么悬念了。晋国的那些禁运啊什么的,全部成为了笑话。 当然,这和黑火药的用途并不一样,但能用于军事是不需要怀疑的。他看了一眼在旁边目瞪口呆的谢玄,心里已经有了谱。 这几年来,世家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了很多,不是被赵川压制的,更像是……一个慢跑的人被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超越。 世家所拥有的知识,再也无法形成垄断,日益蓬勃的商业,和土地分级收税,极大限制了世家土地扩张的速度,新兴的城市阶级慢慢兴起,伴随而来的是市井文化的繁荣和白话文的普及。 简单来说,就是世家和寒门之间的起跑线,变得更加靠近了,这也是赵川做到的成就之一。 硝化甘油只是一个信号,但赵川想告诉谢家,他,要加九锡了! 赵川握着王孟姜的小手,两人眼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王家妹子等贵妃的位子,也等了好几年了!琅琊王氏,是很希望能够“改朝换代”的。 “谢玄,还记得那句诗吗?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秦国已灭,长安已经在周国手中,你回去问问你叔父,朝廷应该怎么奖赏我。” 邹媚儿觉得赵川的语气有些霸道,但谢玄死死拉住她的手,对赵川点点头说道:“你的话,我会带到的,告辞。” “谢玄!” 见对方快走远,赵川喊住了谢玄。 “周国这五年你也见到了,我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的光荣之路,足以名垂青史。你,或者谢家,可以挡在我面前,但是你们会被时代的车轮碾成粉碎!是进是退,不要执迷不悟!” “我会劝的,谢你吉言。” 谢玄的身影走远了,苏蕙压低了声音问道:“谢家最近在密谋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放纵?” 言语中对赵川颇为不满。 “不教而诛是为虐,我不想当一个暴虐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入夜,谢玄回到家,将白天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跟谢安说了,这位周国首辅大臣,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 赵川大宅内的一间普通厢房,乃是苏蕙居住的地方,她名义上是赵川的七夫人,下人都戏称她为“七仙女”,因为直至今日,她都没有跟赵川圆房,还是黄花大闺女一枚。 “死赵川,臭赵川,我今天穿这么漂亮都不夸我,还有今天是我的生辰也忘记了,气死我了。” 桌案前,苏蕙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生闷气的模样。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赵川端着一个盒子,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吃吧,提拉米苏,你肯定没吃过的。今日厨神亲自出马,你有福气了,小寿星。” 苏蕙眼睛里一抹亮光闪过,却嘟着嘴说道:“谁稀罕啊,东华门前的姚氏饼屋多的是这种东西,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嘴里这样说,手上却不客气,用盒子里的刀切了一块下来吃。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八箭八心,生日快乐。” 看着灯火下闪闪发亮的钻戒,苏蕙眼睛里像是塞了沙子一样,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合适?那我再给你找个别的。” “滚,那是我的,是我的。”苏蕙一把抢过钻戒戴在无名指上,貌似……还挺熟练的。 “今天高兴,喝一杯!” 苏蕙直接从床下面拿出来两个大坛子,对着嘴就开始喝,作风很是豪放。 大概是跟长安君学的吧。 喝着喝着,苏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赵川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狂热的吻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油灯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喘息…… 一夜风吹雨打,苏蕙睁开眼睛,看到赵川的睡脸,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心里觉得异常的踏实。 “赵川,你是个色鬼,说好了十八岁以前不碰我的,结果昨天还是把我吃了。” 苏蕙看到赵川已经醒来,往他怀里拱了拱,撒娇着说道。 “不可能,我看了怀表的,已经过了子时了。” “哼,我的时间,是从卯时开始的,你无赖你流氓,哈哈哈哈。” “呵呵,我现在就流氓给你看。”赵川突然开始使坏,苏蕙很快就败下阵来,跟随的对方的引导,愉悦的探索男女之间让人欲罢不能的奇妙。 一番云雨过后,不自量力的苏蕙累得手指都不能动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却发现赵川在穿衣服似乎准备出门。 “夫,夫君,你要去哪里嘛,我想你抱着我。” “上朝了,今天谢安会提议给我加九锡。” 苏蕙当然知道九锡是什么。 “那你会接受吗?不是要三辞三让吗?” “怎么可能,老子今天就要当皇帝!” 赵川给苏蕙留下了一个霸气的背影。(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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